第九章 但我會在餘下的時光裏,給你最大的快樂

我連忙收斂氣息,聚精凝神,掌心很快形成了一個金色的光圈。

我打定主意,即便是犧牲自己也一定要救活他,隻是手腕處突然一緊,庭君拽住了我的手,慎重地搖了搖頭,用眼神告訴我“沒用的”。

“我……”他想說話,但一時氣不順,沒能說出來。

“庭君,你不要有事好不好?”我哽咽著,總覺得胸腔裏有一口氣提不上來,也咽不下去。

“真可惜,你說的一年……”他好不容易緩過來,懷著深深的遺憾苦笑道。

“庭君,你聽我說,隻要你好好的,我們可以永遠在一起。”我不希望他死,隻要他不死,讓我做什麽都可以。

就算現在不行,總有一天,我會全心全意地對你。

“這個承諾很動人。龍心海,我並不後悔……為你做什麽,都是值得的……能這樣躺在你懷裏,真的好溫暖……”他依偎在我懷裏,眼眸裏流露出濃濃的情感和幸福。

我有些無地自容,眼淚好像從小溪變成河流般越來越多,一發不可收拾,伸手想要擦拭,卻根本無法徹底抹幹。

“不要哭,我不喜歡看到你哭……”他伸手想要抹去我眼角的淚水,隻是沒有什麽力氣,手伸到一半就停下了,當他想要放棄的時候,我拉住了他的手,放到臉頰輕輕廝磨了幾下。

他露出一抹淒涼的笑容,唇角微微顫動著,呼喚著我的名字:“龍心海……”

“我在。”我握住他的手,努力壓抑著自己的情緒,盡量不讓自己哭出聲來。

他的身體顫抖得越來越厲害,雖然他的表情已經不再那麽痛苦,可雙瞳也開始變得無神,似乎隻憑著最後的執著在問我:“如果……如果你第一個遇到的是我,會不會像喜歡閻邪一樣喜歡上我呢?”

此情此景,其實我已經無法集中思維去想事情了,可我還是努力地假設,去想象,如果我在妖怪街第一個遇到的是庭君,一切都會不一樣吧?許多的回憶都在眼前重演,視線越來越模糊,當我抹掉淚水讓視野重新變得清晰時,才看清楚他的身體正在漸漸地消失,變成一縷縷青煙緩緩上升,然後消散在空氣中。

“會,我會!”我哽咽著說完,絕望地任憑淚水將自己淹沒。

“你是不是不愛我了?”另一邊,白邑拿著一麵已經碎裂的鏡子,目光祈求地看著閻邪。

閻邪紋絲不動地站在那裏,沒有說話也沒有任何動作。

白邑跌跌撞撞地走了一小步,嗤笑道:“我那麽愛你,為了你,我放棄了自己原有的信念,放棄了神的驕傲,隻為了能夠和你在一起……”

“所以,我願意陪你。”閻邪沉默許久方才開口,隻是聲音沒了往日的感情,“我沒有想過離開你,我會一直陪著你。”

白邑諷刺地發出一聲冷哼,抬頭看了看天,自問自答道:“如果你不愛我,我活著還有什麽意思?”

她看著手中的碎鏡片,泛著淚光的眼底閃過一絲決絕,深深地看了閻邪一眼後,猛地把鏡子碎片刺進自己的胸口。

看到從她體內飄散出的縷縷白色輕煙,閻邪驚叫道:“白邑!你在幹什麽?”

無論是誰,看到這樣慘烈的畫麵想必也無法無動於衷吧?

閻邪衝上前去,把白邑摟在懷裏,看著懷裏的人,他心痛不已:“我說過,我會陪著你,你為什麽還要做這樣的傻事?”

兩個身影緊緊地疊加在一起,那畫麵有多動人,對我來說就有多刺目,心頭像是被誰生生剜去了一塊肉,血淋淋的,都快痛到麻木了。

白邑細弱蚊蠅的聲音斷斷續續地傳了過來:“當年還未成神時,我也是妖,常常被群妖欺辱……我的家人,我的夥伴都很弱小,都被害死了……可以說,我潛心修煉成神,就是為了消滅那些妖怪……證明自己跟他們不一樣。我以為我這輩子都不會跟妖怪為伍,結果還是……”

雖然她沒有把話說盡,但是意思卻再明顯不過了,閻邪抱著她,肩膀劇烈地顫抖著,想必此刻他的內心應該也是翻江倒海吧。

白邑露出了一抹淒然的笑顏:“愛上你,讓我的整個人生都變成一個巨大的笑話。”

她的聲音越來越低,身體也變得越來越透明,當最後一縷白煙消失的時候,整個天空就像是關掉燈的房間,再度昏暗下來,妖怪街的上空又隻剩下了那輪紅月。

一切歸於了平靜。

事情已經過去了,妖怪街很快恢複了以往燈火斑斕的景象,顯得熱鬧而且擁擠,而我留在這裏的最後期限也已經走到了盡頭。

我沒有再看見閻邪,鏡神的事,應該給了他很大的打擊。我也一樣,庭君死了,我留在這裏的念想也全部被切斷了。

紅雪領著我到了一個石門前,這裏看上去像是一座山,卻有兩扇門,非常巍峨,撼人心懷。石門上刻畫著精細的圖文,像是月亮和太陽,還有縹緲的雲霧。

我抬頭仰望,回憶著在這裏經曆的點點滴滴,內心充滿矛盾和煎熬。

“鏡神已經不在了,你可以繼續留在妖怪街了,為什麽還要走呢?”紅雪一路都在隱忍,到現在似乎也不吐不快了。

因為他現在不說,就沒機會說了。

我抬頭看著他,他的表情映入我的眼簾,隻是焦距依舊那麽模糊……

“我有非走不可的理由。”

也許紅雪說的話並非沒有道理,可現在我的內心就像是一口水缸,裏麵裝滿了潮水般的情感,悲傷、痛苦、掙紮……仿佛隻要再多一點兒、多一絲、多一分都會讓我喘不過氣來,都會讓我崩潰。

“他隻是擔心鏡神會對你不利,後來又被鏡神吸取了對你的感情,他並不是不喜歡你。”

“是的,並不是不喜歡,隻是喜歡得沒有那麽深。”我假裝著不在意,努力穩住自己的氣息把話說完。

“龍心海……”

“因為他失去了對我的感情,所以我在鏡子裏麵清清楚楚地看到了他對白邑的愛,因為沒有顧慮,所以沒有雜質,那麽清晰。”我眼眸空洞,越說越哽咽。

紅雪無法再爭辯什麽。

即便閻邪他能忘得了白邑,可擋在我們中間的還有庭君。我的心這麽痛,誰又能幫我?我依稀記得,當我看到閻邪和白邑在一起時,內心崩塌的感覺。而現在,我的世界整個都在天搖地動。

所以,還是回去吧!我的歸宿不在這裏。

“你要記住,走上一百〇一步,你就再也無法想起關於妖怪街的一切,即便你是神族的後裔。”紅雪說著不忍說出口的話,似想告訴我,如果我走進了這道門,就會徹底斷掉和閻邪的一切。

我含淚點頭:“嗯。”

紅月逐漸被吞噬,沉重的門緩緩打開,眼前漆黑一片,好像陷入了冰冷的冰窖。

光明神,我大概知道你為什麽創造這個褪憶門,想必知道人類隻要進入妖怪街,就不會有好結果,所以至少離開這裏之後,可以選擇徹底忘記一切。

可是光明神,盡管妖怪街的記憶會像一道永遠抹不去的傷痕,但是我依然不想忘記這一切。

我吞咽著喉嚨處的血腥和幹澀感,邁步進入了褪憶門內。

走入這座門,眼前就是一條幽冷幽深的隧道,周圍幾乎是一片黑暗。

我在心間默數,一、二、三……

每走一步,都能聽到腳步的回聲在耳邊**漾,每一步都好像是千萬隻螞蟻在啃噬我的心似的,我能感覺到自己臉上滿布著淚水,變成了一個淚人。

走著走著,悲傷漸漸平靜了下來。

九十、九十一。

我麻木地往前邁著步子,冷眼抬頭看著不遠處那個光點,那裏似乎就是終點。

那個光點越變越大,發出的光芒也越發刺眼,一陣頭暈目眩過後……

“啊——”

我驚醒過來,看著周圍奶白色的壁紙,熟悉的家居擺設,大腦一片空白,有種身處夢中的感覺。

我怎麽會在家裏?我摸了摸額頭,想要找回空白的記憶,對了,我之前迷路掉進了井中,所以我現在是得救了?平安回來了?

就在這時,門被人推開了。

我回頭看見媽媽端著盤子站在門口,見我起身,她立刻快步走過來放下盤子,緊緊地抱著我:“寶貝,這一個多月你受苦了!”

“我……”什麽?一個多月?

我皺起了眉,內心毛毛的,努力搜索自己的記憶庫,也沒有搜尋到這一個多月發生的任何事情。

“已經沒事了!”媽媽激動不已地安慰我說。

沒事了!我也是這麽跟自己說的。

神秘失蹤後,我在家休養了半個月,決定回到學校正常上課。

到了學校才知道,在我失蹤的這段時間,學校裏發生了兩件大事,一件事是我神秘消失,班級裏的同學都以為我已經出事故了,組織去山裏給我送了水果和花束,可沒想到一個多月後,我又被登山的人發現而獲救,於是被大家傳說成“神隱”。

另外一件事是,我們班裏的蘇默晨病危已經住院快一個月了,我們從來都不知道他有先天性心髒病,因為他也從來沒有說過。現在據說心髒衰竭,隨時都有可能會去世。

下課時間。

“龍心海。”兩個同學站到了我身前。

“別這個表情嘛。”我其實很不喜歡看到別人對我露出愧疚的表情。

“其實你可以跟我們說說發生了什麽,我們會替你保密的。”問話的叫慕露露,當初和我一起上山的同學之一,還有一個叫林曉。

我和她們平時的關係也算好,她們是怕我憋在心裏會鬱結於心,所以想幫我疏導一下嗎?我還沒有來得及說些什麽,林曉就充滿歉意地開口了:“對不起,都是我們沒注意,所以才……”說到這裏,她似乎也不知道該怎麽繼續說下去。

我含笑搖頭,無奈地再三強調說:“我已經說了好多遍了,應該是沒有發生什麽事,你們看我現在不是好好的嘛,能跑能跳能笑。”

其實在早讀課的時候,在消失的那段時間裏我究竟有什麽遭遇,已經被很多人問了好多遍了。

“就因為那樣才可怕啊。”我都分不清楚這話是她們兩個誰說的,因為語調有些顫抖,聽不出原本的音色。

不過話中的意思我卻聽出來了,大概覺得我是失心瘋的前兆……

反正解釋再多也無用,我幹脆扯開了話題:“你們兩個誰陪我去醫院啊?我想去看看蘇默晨。”

“去看蘇默晨?”她們兩個眼神閃爍,相互對視了一會兒。

“我們去過了!他比你還可怕!”林曉雙手遮胸,滿臉恐懼地說。

啊?我有些不明所以。

慕露露皺著眉,搖頭不想直視的樣子:“蘇默晨就跟中邪了一般。”

“為什麽這麽說?”我更加疑惑了。

“總之很不正常!去看過他的人都被嚇到了!”

聽到慕露露這樣的敘述,我的內心開始左右搖擺,要不要去呢?

“不過說句實在的,他對你還挺好的。你是應該去看看他。”林曉話題一轉,點頭表示道。

“這又怎麽說?”我一頭霧水地望著她們兩個。

“你失蹤十多天後,我們都以為你遇難了。全班去了安葉山給你送行嘛……”說到這裏,林曉撓了撓頭,有些不好意思,畢竟我沒事,這樣說起來以前做的事情就像是詛咒我的意思。停了一會兒,她清了清嗓子繼續道,“蘇默晨買了很多水果,還買了香爐給你上香呢!”

我的額頭掉下三條黑線,頭頂仿佛也有一群烏鴉呱呱叫著撲扇著翅膀飛過……真的沒想到蘇默晨居然還會做這種事。

聽到這裏,我覺得我還是應該去看看他,就當是還人情也要去一趟。

放學後,我去水果店挑了各式各樣的水果,並買了一個精品的果籃將它們打包裝好。

拿著果籃走在醫院走廊,我仔細地尋找著房間號,可當我找到同學們說的門牌號時,內心又產生了退縮之意,我不曉得自己受不受歡迎,萬一他……

猶豫再三,我輕輕地推開門,探了一個頭進去。

蘇默晨立刻就注意到了我,轉過清秀的臉看著門口。

他拿著一本書側躺在**,身上蓋著一條薄薄的毯子,黃昏的陽光透過窗戶灑在床頭,灑在他的身上,讓他整個人稍顯慵懶疲憊之色,可也很柔和溫暖。

想必他已經聽說了我還活著的事情,對於我的到來並未感到驚訝。

他淡淡地笑了一下,比他身邊的陽光更耀眼。

隻是看到他的笑容,我卻惶恐了。

回憶起來,這似乎是我第一次看到他露出這種表情,都不知道該如何反應才好。

他合上了手中的書,看著我問:“怎麽了?幹嗎杵在那裏不進來?”

我才發覺自己還站在門口,尷尬地走進病房關上房門,走到他床頭放下了手中沉甸甸的果籃,有些不自在地坐在病床邊的凳子上。

“做了一年多的同學,不用這麽拘謹吧?”

“因為……感覺你有點兒陌生了!”我有些不好意思,眼睛也不知道往哪裏看比較好,生怕一不小心和他對上視線。

“你這些日子去哪裏了?”

他的問題有些唐突,我腦子裏一片空白,也不知從何說起,隻能如實講述自己的想法:“我也不曉得,似乎是睡了一覺,醒來就已經是一個多月過去了!”

“虧我那個時候還很自責呢。”

“自責?你為什麽要自責?”我倍感意外,我失蹤又不是他害的。

“想著如果我跟過去了,也不會讓你迷糊到走丟了啊!”他星眸迷離地望著我,笑容說不出的盎然璀璨。

明明是關心的話,在我看來他好像是在笑話我?

我無語地翻了一下白眼。

他也立刻收起了嬉笑之色,正色道:“能夠再見到你,我覺得很欣慰。”

“你……”話到了嘴邊,開口卻覺得殘忍。不過他似乎知道我想說什麽,再次展開了一個笑容,讓我不那麽尷尬,“人生難料。以前總覺得上天不公平,可你失蹤之後,又會常感歎人生有那麽多的意外,該珍惜的時候就應該珍惜的。”他的態度看起來很安詳,也很釋然。

我的失蹤對他有這麽深的觸動?盡管他這麽說,我還是覺得難過。

“以後常來看看我!”他看著我提議道。

我眼睛睜得偌大,有些難以置信地說:“我一直以為你挺討厭我的,如今看來好像也沒有那麽討厭。”

“為什麽這麽說?”

他一副不知從何說起的表情,而我卻斬釘截鐵地回應說:“因為你對我說話,從來都不會吐出什麽好話。”

現在想起來心裏還有點兒小疙瘩,我不由得癟了癟嘴。

他苦笑著搖搖頭道:“可我跟別人說話都不會超過十個字。”

“這麽說,你已經很給我麵子了?”我苦中作樂地反問。

“我一直覺得你很體貼很善良,前些天聽說你回來了,我很開心,還在想你會不會來看我,果然今天就來了……我從來都沒有討厭過你。”

我剛才隻是玩笑話而已,可他這麽真摯坦然地誇讚我,讓我覺得受之有愧。

“我會常來的!”我點頭應道。

房間裏靜靜的,他的目光如同和煦的陽光灑在我身上,隻是被他這麽盯著,又覺得渾身不自在。

我指著桌上的水果籃,不希望他看出我的異樣:“我削蘋果給你吃。”說著,我站起來拿起了蘋果和水果刀,因為刀法不佳,所以動作顯得小心翼翼地。

“如果我這次能夠出院的話,能不能做我的女朋友?”

我大吃一驚,氣氛陡然凝結,這個突如其來的告白把我嚇了一跳,削得好好的水果皮也斷掉了。

周圍靜得連一根針掉在地上都聽得見,他的聲音空靈清晰,我想假裝沒聽見也不可能。

他挺直著腰板等待我的答複,我想他應該是經過認真的思考和醞釀才開口的。

可是我隻覺得胸悶發慌,實在不知該怎麽回答,於是低下頭想繼續把蘋果削完。

“也許時間不長,但我會在餘下的時光裏,給你最大的快樂。”

是因為他的話嗎?內心像是有一朵花悄悄綻開了,又有什麽跟著凋零了。我感到了濃烈的悲傷感,心情也莫名地陷入了穀底……

“怎麽了?”

我搖了搖頭:“我……”

我有些猶豫,如果蘇默晨真的活不了很久,也許我應該答應他的,至少不想他餘下的人生留有遺憾。

“不用勉強。”他蹙眉淺淺地一笑。

說完他垂下眼簾,長長的睫毛遮住了黯然神傷的雙眸,這就是他隱藏起來怕被人看見,怕被人傷害的本性嗎?

“對不起。”我怕繼續下去隻會讓彼此更加尷尬,於是微微鞠了一躬,然後轉身揚步離去。

走到醫院的大門口,我停下腳步回頭,遠遠地盯著蘇默晨病房的窗戶,心中有些悵惘不安。

蘇默晨估計是第一次跟女孩子說這些,結果我……

離我去醫院探病又過去了幾天,因為聽說最近蘇默晨的病情惡化了,我心頭的愧疚感越來越深。

這天的天氣格外照顧我的心情,陽光明媚,仿佛能夠橫掃心中的陰霾。

我一大早就來到了學校,剛走到教室門口,就發現今天的教室比往常要鬧騰,剛踏進教室門檻,一眼看到我身後的座位上坐著一個人。

我不敢相信地瞪大了雙眼,蘇默晨?

他見到我,立刻眯眸揚唇,起身向我走過來,我還沒反應過來,他已經伸出有力的雙臂把我摟在了懷裏。

見到這一幕,周圍同學們的下巴似乎都快掉下來了。

我雖然並不排斥他這麽抱著我,可心裏卻充滿各種疑慮,於是輕輕推開了他,剛想開口詢問,他俊美的臉已經朝我逼近過來。

緊跟著,唇邊一陣濕熱,胸腔裏的心髒也失去了原有的節奏怦怦地亂跳,腦中一片空白,耳朵裏全是周圍同學尖叫的聲音。

“哇——”

我瞪大眼睛看著麵前這張看起來很享受的臉,用雙手抵著他的胸口想要推開他,隻是沒有想到他反而吻得更深入了。我頓時急得眼睛就紅了,拚盡全力推開了身前的人,他不由自主地往後倒退了兩步,對我的反抗,臉上並沒有露出不悅的表情。

“渾蛋!”我又羞又怒,忍不住爆了粗口,搞什麽?怎麽可以對我這樣?“你幹什麽?我又沒有說要做你的女朋友!”

蘇默晨沒有回答我,隻是淡定地笑著,整個人和在醫院時明顯不一樣,神情多了一絲邪魅。

這一笑讓教室裏的人都眼前為之一亮,因為這好像是他們第一次見到蘇默晨的笑容,於是又一次發出了震徹雲霄的尖叫。

我微蹙眉頭,做了一個深呼吸,努力平靜下來問道:“你的身體沒事了嗎?不是說……”

“托你的福,不出意外的話,一定能和你白首到老。”他依然雲淡風輕地笑著,說出來的話卻語不驚人死不休。

什麽叫托我的福?跟我有半毛錢關係啊?況且他的病應該不可能那麽容易恢複吧?

“你抽風了嗎?”我實在不曉得該如何說了。

“龍心海,好久不見了!”他接下來丟出的這句話讓我不由得愣了愣,心髒也有一抹異常的悸動。可冷靜下來後,我又忍不住翻了一個白眼,好久不見?明明才見過沒有幾天啊。

而且,我怎麽感覺他像是轉了一個頻道似的,語調和態度都和以前大不相同了?

目光和他深邃的眼眸對上,讓我有種自己隨時會淪陷進去的感覺。

我沉吟再三,開口道:“你的告白我放在心上了,但是我需要時間考慮。”

他上前攬住我的背,體貼地不再糾纏這個話題:“好的,走吧!”

教室裏瞬間炸開了鍋,議論聲四起。

同學A:“蘇默晨告白了嗎?哇,真的假的?”

同學B:“好突然啊!”

同學C:“爆炸性的新聞呢!”

一整天,我時刻都能感覺到身後那些灼熱的視線。換成以前,對於蘇默晨的喜歡,我至少會願意和他嚐試,可現在,他的告白除了讓我迷茫之外,好像並沒有心動的感覺。心門上似乎上了一把厚重的鎖,把所有酸甜苦辣的感知都封存了起來。

“你在想什麽?已經下課了。”我收起思緒收拾好書包,蘇默晨立即伸手幫我拎起來放在肩膀上。

我抬頭定定地看著他。真是“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裏”,才一天的時間,幾乎整個樓層都知道了蘇默晨在早讀課向我告白的事件。

想必不用多久,全校的人都會知道了。

我悶聲說道:“你是病人,怎麽能讓你拿呢?”

他卻不管不顧,親密地挽起我的手緊緊地握著:“龍心海,我真的已經沒事了!”他篤定地看著我,表情似乎是希望我不要質疑他的話。

“可是……”我依然疑慮重重。

他垂下眼眸,濃密的睫毛遮掩了他水亮的雙眸,良久,他的聲音再次傳來:“你就當成另一次神隱好啦!”說完,他也被自己的話逗笑了,幽默地聳了聳肩。

見他這樣,我內心深處萌生了一種說不出的異樣:“既然這樣,那我也就可以放心了。”

他一把握住了我的手,在他的臉上來回摩擦了一下,高興地說:“原來你很擔心我?你這算是變相告白嗎?”

變相告白?

我無語地瞪了他一眼,使勁抽回了自己的手。

“這個禮拜,我們去約會吧?”像是早有安排,迅速轉移了話題,“去水族館好不好?”

水族館嗎?我好像還從來沒有去過。聽起來還不賴,比起逛街或者去遊樂園什麽的有新意,我暗自思忖著。

“龍心海。”

“幹嗎?”

“你是不是有點兒在意你失蹤那段時間發生的事情?”他語音剛落,剛好和我的視線對上了,他繼續說道,“我記得你以前活力滿滿的,可你現在……”

心事被看穿了,我頓時不知道該如何回應。

是的,我在意那一個多月的時間裏到底發生了什麽事。那個時候我掉進了井裏,可我連掉進井中時痛苦和害怕的記憶跟感覺都沒有。

“如果你答應跟我約會,我就給你講一個故事。”

講故事?

約會和講故事完全就是兩回事,似乎是八竿子打不著的,這未免有些無厘頭了吧?

不過既然他能拿這個做籌碼吸引我,想必這個故事一定很有意義吧。

看他的表情非常認真,我也不忍潑他冷水,猶豫了一下最終點了點頭。

眼看交涉成功,蘇默晨一下子就來勁了,滿臉喜悅地說:“我送你回家!”

兩人一起出了學校,他一直牽著我的手,就算我甩掉他的手,他還是會再次握住,次數多了,我倒是沒有覺得厭煩,反而有種似曾相識的甜蜜湧上心尖。

一路上每每與人擦肩而過,對方總會朝我們投來注視的目光,我隻好裝作視而不見。

和煦的風迎麵吹來,很快就到了家門口,等我進門後,蘇默晨才轉身離開。

剛進門,媽媽就熱情地迎上前:“寶貝,準備吃晚飯了!”

“好,我放了書包就下來。”

明亮的燈火照耀在白色的瓷磚上,整個洗手間顯得更加亮堂。

我看著鏡子中的自己,抬起了胳膊,指尖輕輕劃過鏡麵。

有那麽一瞬間,我覺得鏡子中的自己好陌生,心裏空空的,說不出的寂寞和難過。

我這是怎麽了?

我奮力搖了搖頭,順手打開水龍頭,水花嘩嘩落下,直到水注滿池子,我俯下身子將整個頭部浸入水中,直到感覺快要透不過氣來了,我才起身,用手掌拍了拍臉頰,神經末梢傳來的刺痛讓大腦暫時清醒了一些。

還是不要多想了,一切都順其自然吧!我暗暗告訴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