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如星君如月
【寒假即將結束,蔚緣也踏上了返校的旅程。
蔚母向來刀子嘴豆腐心,雖然嫌棄了蔚緣一個寒假,但在她走的時候還是一把鼻涕一把淚地塞了一行李箱吃的。
蔚緣看著自己的媽把過年親戚送的盒裝奶一盒一盒地放進自己書包裏,覺得自己可能會累死在回校的路上,連忙驚恐地阻止:“媽,這些奶我學校超市也賣啊!”
蔚母隻好失望地將盒裝奶拿出來。
蔚緣走之前最後一次回老家是在三天前。
蔚纖已經懷孕四月有餘,挨過了孕吐最嚴重的時期,胎兒的情況慢慢地穩定下來,不用像之前那樣小心翼翼,因此她的氣色也好了很多。
蔚緣依依不舍地跟蔚纖道了別,還隔著蔚纖的肚皮摸了摸她肚子裏的孩子:“姨姨要走啦。”
蔚纖看著小腹,笑容恬淡溫柔:“它好像真的在動哎,是不是聽到了你的話,在和你打招呼?”
蔚緣笑眯眯地說:“有可能啊!”她想了想,又說:“等我下次回來,它差不多就七個多月了,也該生了吧?”
蔚纖點點頭,眼睛彎成月牙,笑容滿溢著幸福。
蔚緣鼻子突然有點酸,猶豫半晌,還是隻摸了摸蔚纖的胳膊:“姐,你看你還是這麽瘦,要把自己的身體養好啊。”
蔚纖含笑睨她一眼:“我知道。”她看蔚緣的表情,便知道蔚緣想到了什麽,拍了拍蔚緣的手背,安撫道:“緣緣,別擔心,人生總會有一些不如意,但是事情已然發生,我們就該朝前看才對。”
蔚緣抽了抽鼻子,擠出一個笑容,附和道:“是啊,明天會更好的。”
但是沒有那個人的明天,總歸是令人放不下的遺憾。
蔚緣到寢室的時候,周宜霜已經先到了。
周宜霜笑嘻嘻地蹭到她身邊,問她明天要不要去片場看陸樂演戲。
原來陸樂如今的演藝之路一帆風順,這次甚至擺脫了龍套的身份,在一部電視劇裏扮演男五。
周宜霜還說這部電視劇有知名影星張芠川客串,問蔚緣要不要跟她一起去片場圍觀,順便還能跟張芠川要簽名及合影。
反正後天才開學,閑著也是閑著,蔚緣便欣然答應了下來。
第二天上午,兩人到了片場,才發現事情沒有她們想的那麽簡單。
雖然她們倆勉強算得上劇中男五的親友,但也隻能站在片場外圍,而且這還是一場在濕地公園的外景,兩個人連公園都不允許進,更不要說進去要簽名要合照了。
三月初,驚蟄剛過,天氣漸漸轉暖,冬季的寒冷卻仍徘徊不散。一陣冷風吹過來,蔚緣和周宜霜都打了個哆嗦。
蔚緣有些無語地吸了吸鼻子:“你說我們來湊什麽熱鬧?”
旁邊給劇中小鮮肉男主和小花女主探班的粉絲們含情脈脈地望著公園大門,即使什麽也看不到,依然在寒風中笑容滿麵。
周宜霜裹緊了圍巾:“我……我也不知道。”
蔚緣:“……”
周宜霜看了看手機:“陸樂說他們等一會兒就換場景了,我們再……再等等?”
蔚緣就知道,周宜霜叫自己來,是為了陪她等親愛的男友。
蔚緣和周宜霜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天,大概過了十幾分鍾,旁邊的粉絲們開始**,兩人望向公園門口,片場裏的人果然陸陸續續地出來了。
走在最前麵的是劇中的男女主,一路微笑著跟粉絲們握手打招呼,陸樂在中間位置,路過蔚緣和周宜霜的時候衝兩個人擠了擠眼睛,綻開一個燦爛的笑容。
蔚緣聽到旁邊有粉絲小聲說:“這是誰啊,有點小帥,他在衝誰笑啊?”
周宜霜咳了兩聲,驕傲地挺起了胸,還得意地看了旁邊的粉絲一眼。
結果粉絲沒理她,自顧自地接道:“應該是在衝我笑吧。”
周宜霜:“……”
蔚緣:“噗。”
陸樂上了車之後,周宜霜抻長脖子看向隊伍的末尾,說道:“張芠川好像在最後麵吧?等他過來,我一定要和他握個手,我從小看他劇長大的。”
蔚緣點了點頭,冷風吹過來,突然頭暈了一下。她按住額角揉了揉,頭暈的感覺又消散了。
周宜霜還以為蔚緣是因為激動才把她的胳膊抓緊,拍了拍蔚緣搭在她肘彎的手,說道:“他馬上就過來了!”
張芠川一路帶著微笑和夾道的粉絲點頭示意,不時伸出手和粉絲們握手,周宜霜也激動地把手伸了出去,興奮地上下搖擺著。
等張芠川走到兩人麵前,蔚緣看著離張芠川不遠處,一邊走一邊和身旁的導演交談的男人,一下子愣在了原地。
閱卿哲抬眼的時候也看到了路邊的蔚緣,她臉頰凍得紅通通的,嘴唇有些發白,神色愣愣地看著他。
不顧錯愕的導演,他大步走過去,站到了蔚緣的麵前:“天氣這麽冷,你在外麵站多久了?”
蔚緣沒料到他會走過來和她說話,怔了好一會兒,才開口:“也……也沒多久吧……”
他蹙起眉:“你這麽怕冷,還在這裏吹風……你要回學校嗎?我送你。”
前男友忽然的關心,讓蔚緣有些不知所措,她下意識就想拒絕,旁邊的周宜霜想到片場如此偏僻,兩人打車都不方便,忙擰了下蔚緣的胳膊,接口道:“好的好的,謝謝學長。”
閱卿哲微微點頭,笑了笑。
蔚緣和周宜霜跟著閱卿哲上了車,才發現車上坐著的還有導演、編劇和張芠川。
導演是業內知名的導演,拍的劇不多,卻部部都是膾炙人口的精品,不少現在正火的明星都是借他的戲一炮走紅。
不僅周宜霜有點局促不安,連蔚緣都有點,坐在座位上,想要假裝自己是空氣。
閱卿哲卻沒有繼續跟導演說話,而是看向蔚緣,淡淡地問道:“你今天來這邊做什麽?”
蔚緣看了周宜霜一眼:“來探她男朋友的班。”蔚緣想了想,還是加了一句,“陸樂。”
閱卿哲點點頭:“那個男配,我知道。”
感覺到閱卿哲的視線,導演忙接茬:“很有潛力的新人,今天在場上發揮得很不錯。”
周宜霜忍不住喜上眉梢,又小心地戳了蔚緣兩下,看向副駕駛位上的張芠川,擠了幾下眼睛。
蔚緣明白周宜霜的意思,但是她和閱卿哲已經分手了啊!她怎麽好意思開口讓前男友幫忙啊!
閱卿哲察覺到了她們之間的暗流湧動,笑了笑:“怎麽了?”
“呃……”蔚緣摸了摸鼻子,“就是,我們想要張……張芠川老師的簽名……”
導演“撲哧”一下笑出聲,伸手拍了拍張芠川的肩膀:“阿川,閱先生的朋友是你的粉絲。”
張芠川回過頭,親切地衝兩人笑了笑:“你們帶什麽可以簽名的東西了嗎?”
周宜霜連忙從包裏掏出兩張照片,遞給了蔚緣,蔚緣又遞給了旁邊的閱卿哲,傳遞間觸到他微涼的手指,心弦一陣顫動。
閱卿哲將照片遞給導演,導演又遞給了副駕駛位上的張芠川。張芠川拿出簽字筆,在照片背麵飛速地簽下自己的名字,又看向她們:“需要寫to簽嗎?”
周宜霜連忙點頭,興奮不已:“一張寫霜,冰霜的霜,一張寫緣,緣分的緣就可以,謝謝謝謝。”
帶著簽名的照片回到兩人手裏,蔚緣感覺旁邊的周宜霜興奮得都要從天窗跳出去了,連忙拍了拍她抖動的腿,示意她冷靜。
插曲一過,蔚緣和閱卿哲又無話可說,導演和編劇看情況也不敢開口,車內頓時陷入了詭異的寂靜。
蔚緣心底其實很好奇閱卿哲為什麽會出現在這裏,畢竟依她的了解,閱卿哲是做生物製藥的,和娛樂圈可沒什麽關聯,但現在的時機也不太合適問,隻能如坐針氈。
車很快便行駛到B大正門門口。閱卿哲打開車門,先一步下了車,然後又伸手扶了一把隨後下車的蔚緣,接著看向車內的人,淡淡道:“等一下我叫秘書送我過去,你們先走吧。”
導演愣了一下,連忙說:“好的好的,您請便。”
車駛遠了,周宜霜左右看了看,覺得自己站在這裏也顯得很多餘,趕緊丟下一句“那你們聊”就溜了。
蔚緣站在原地,和閱卿哲麵麵相覷,良久後,才開口道:“你怎麽……怎麽會在片場?”
閱卿哲垂下眼看她:“我母親去世了,所以她的產業現在大部分由我來接管。”
蔚緣聽到這個消息,猝不及防地“啊”了一聲,斟酌半晌,開口道:“節哀。”
他帶著她往前走:“我送你到宿舍樓下吧。”
蔚緣有點蒙。
他和她一起下車,就是為了要送她到宿舍樓下?
但是他已經甩了她好不好!
蔚緣賭氣地嘟囔:“不用你送,我自己回去。”
閱卿哲眉眼平和,眼神溫柔,沉聲道:“你一個人回去,我不放心。”
這明明是大白天,有什麽不放心的?
但是蔚緣一向不擅長拒絕別人,更何況是麵對男神懇切的表情,最後隻能無聲默認。
兩人就這樣無言地同行到宿舍樓下,蔚緣轉過頭,剛想說些什麽,突然眼前一黑,暈了過去。
蔚緣醒來的時候正躺在醫院的**。
她迷迷糊糊地睜開眼,首先映入眼簾的是窗外暮色的天空。
“蔚緣?你醒了嗎?”
她聽到男人溫柔的聲音,轉頭便看到閱卿哲坐在床前的椅子上。
她“嗯”了一聲,開口時聲音有些啞:“我怎麽了?”
閱卿哲起身給她倒了一杯水,然後坐了回去,漆黑的瞳孔認真地望著她,神色是欲蓋彌彰的擔憂:“沒什麽,你隻是有點低血糖,所以才暈倒。”
蔚緣愣愣地“哦”了一聲,深深地覺得自己可能是老了,畢竟她以前可從來沒有因為低血糖暈倒過。
閱卿哲眉眼低斂,靜默半晌,才沉聲開口道:“蔚緣,有些事,我應該跟你解釋一下。”
蔚緣被他突然嚴肅的樣子嚇了一跳,愣了愣,結結巴巴地說:“好……好的,你說。”
“之前微博熱搜的事情,不是我做的,但也跟我脫不開關係。”他頓了一下,繼續道,“我手下的產業不涉及娛樂業,而我想解決胡亦光的工作室,就不得不假手於人。我父親一向專製,他希望我與祁家的千金結婚,便視你為眼中釘、肉中刺,因你在胡亦光的工作室拍戲,他在調查你之後得知了胡亦光的工作室,自然會處理這個在他眼中與閱家不相配的低級產物。”
他懇切地望著她:“利用了你,我很抱歉,但是胡亦光那樣要挾你,讓你非自願地為他工作,我隻能選擇這樣的解決方法。”
提起這件事,蔚緣本來有些不舒服的,但是看到閱卿哲有些小心翼翼的模樣,她的心腸就怎麽也硬不起來了。
她故作高冷地移開眼:“好吧,沒關係,反正你也幫我脫離了胡亦光的控製。”
他薄唇輕抿,黑亮的瞳孔似乎透著一絲受傷:“還有之前和你分手,讓你傷心難過,那並不是我的本意,對不起。”他垂下眼,睫毛不安地顫動,“那時我的父親對你虎視眈眈,而我擔心他會傷害你,才選擇了暫時分手,請你原諒我。”
蔚緣還在裝冷酷,她非要閱卿哲再多哄哄她,才能彌補她這些天的傷心難過。
他的語氣染上了些許急切,微微俯身靠近了她一點:“但是你放心,我現在已經解決好了,沒有人能再阻礙我們。”
蔚緣“哼”了一聲,勉為其難地點點頭:“這樣啊。”
她又想起什麽,惡狠狠地拉住他的手腕:“你還有件事沒解釋,祁蘊儀說的那個在你十八歲時遇到的女孩是誰?你們又有什麽關係?”
閱卿哲望著她,好看的眼猶如一麵憂鬱的湖,他緊緊抿著唇,沉默半晌,才啞著聲開口:“蔚緣,可以不要問嗎?”他的聲音越發低沉,“我一定會告訴你,在我找到合適的解釋方式的時候,但是可不可以晚點?”
“我向你發誓,除了你,我沒有愛過別人。”他如畫的眉眼間滿是祈求和誠懇,蔚緣看不出一點欺瞞的痕跡,“我願意用我的生命起誓。”
蔚緣怔怔地望著他,神色也不由自主地跟著軟化了許多:“你……”
“我可以握你的手嗎?”他輕聲問道。
蔚緣臉有點燙,這種事情問出來,讓她怎麽回答啊……
他微微一笑:“你不願意也沒關係,我隻是想認真地請求你。”他頓了一下,“我們複合吧。”
蔚緣怔住了。
他繼續柔聲道:“我保證,不會再讓你傷心難過。”
他還有很多很多的話想跟她說,他還未能將那個掩埋於心底多年的秘密揭露給她,他還擔心說得太多,反而讓真心話變得像花言巧語,隻能將它們掩於唇齒。
她摸了摸鼻子,紅著臉模棱兩可地開口:“我要考慮一下呢。”
太容易挽回的前女友,不是合格的新生代女大學生。
他好像知道她心裏的想法,眼角微挑,笑容清朗而迷人:“好,那我會一直等你。”
因為大四下學期蔚緣要上的課很少,因此她得以有更多時間去練習跳舞,以及參加比賽和演出。
開學第一周,蔚緣便有一個寒假前報名的跳舞比賽要開賽了。
比賽地點有些偏僻,在市郊滕黃山下的一個溫泉行館,蔚緣和同校幾個參賽女生一同坐學校租的商務車過去,車子大概開了一個半小時才到。
正式比賽在明天下午,今天隻是開放了舞台,好讓各位選手上台彩排,也有選手選擇明天下午再來。
不過蔚緣早就聽說這邊的溫泉設施既新又很舒服,參賽選手住宿還有折扣,便選擇了提前一天過來。
溫泉行館三麵環山,倚靠滕黃山山勢,仿造古代帝王行宮而建,是典型的中式建築風格:五步一樓,十步一閣,廊腰縵回,簷牙高啄,處處雕梁畫棟,古色古香到了極致。
蔚緣這次又是和上次在日本就是室友的袁雯月住同一間房。
因為不是節假日,行館客人並不多,兩人非常幸運地分到了一間江景房。
推開木製的鏤空雕花三折門,便是寬闊的大陽台。欄杆是漢白玉的,上麵雕刻著繁複的魚鳧飛雁紋路。憑欄而望,澄河由滕黃山山腰發源,緩緩流淌至山腳。夕陽西下,河麵反射著橙黃色的暮光,猶如一條金絲織成的綢緞。
袁雯月站在陽台上深吸了幾口山裏的新鮮空氣,回頭的時候看見蔚緣已經在換舞蹈服了,有點驚訝:“你這麽早就去彩排嗎?”
蔚緣調整好舞蹈服的裙擺,點了點頭,歎了一口氣:“寒假剛開始的時候我腿受傷了,沒怎麽練,現在臨時抱抱佛腳吧。”
袁雯月咂了咂嘴:“那你先去吧,我在房間休息一會兒。”
蔚緣點點頭,走之前想了想,還是收拾上了泳衣和浴巾。
等下練完舞直接去泡溫泉,想想還是挺美的。
蔚緣下去的時間早,彩排的人不多,隻輪了三次就到她了,沒花太長時間。等人慢慢多起來之後,蔚緣看了看隊伍的長度,這才決定離開。
她在換衣間換好泳衣,便在門口領了一套女式浴衣套在泳衣外,趿拉著拖鞋,沿著木製的長廊向溫泉池走去。
長廊有一段在室外,簷下掛著圖案精美的琉璃燈,兩邊栽著許多桃樹,走過時有淡淡的桃花香氣縈繞鼻間。
因為光線略微有些昏暗,所以當閱卿哲迎麵走來,在她身前停下時,她還愣了一下。
閱卿哲穿著黑色的男式浴衣,衣領交疊,繡著兩條金線,右胸前還有一行白色的刺繡,寫著“滕黃山行館”。
偏偏他身材高挑,寬肩窄腰,交領上是修長而白皙的脖頸,凸出的喉結形狀優美,讓這件行館分發的浴衣看上去都多了份高級感。
她和閱卿哲上次見麵是在兩天前,他親自來B大送花給她,還接她出去看了場IMAX電影,處處關懷妥帖,無微不至。
其實她心裏的氣已經基本消了,可閱卿哲卻不知道在想什麽,絕口不提複合的事,她又想保持矜持,兩人就這樣維係著戀人未滿的關係。
他衝她笑了笑:“去泡溫泉?”
蔚緣點點頭,問道:“你怎麽在這裏?”
“談生意。”他簡單總結道,然後看了看長廊另一頭,說道,“我的房間帶私池,我已經泡完了,現在沒有人用,帶你去吧?比公用溫泉池清靜很多,還是碳酸泉,對身體更好。”
現在的蔚緣已經不是以前那個會和閱卿哲客氣的蔚緣了,所以聽了這番話,她順水推舟,笑眯眯地應道:“好啊。”
閱卿哲帶她往私池走去,黑亮的眼眸側過來,含笑看著她:“你來這邊比賽?”
他一向對她的行蹤了如指掌,她也不奇怪,點了點頭:“是啊。”
“你的腳好了嗎?”
“都這麽久了,當然好了。”
到了私池門口,旁邊豎著一塊人造石,上麵用隸書刻著“宜春湯”。
閱卿哲停下腳步,突然有些擔憂地看向她:“你現在的身體狀況,我很不放心你一個人。”
蔚緣愣了半晌,才結結巴巴地開口:“你……你想和我一起泡?”
閱卿哲失笑:“你在想什麽?”他掀起門簾,讓蔚緣先進,“我坐在旁邊等你。”
蔚緣進去後先看到了正前方龍鳳呈祥的彩漆格柵式屏風,突然想到什麽,臉有些發燙,輕輕咳了一聲:“哦。”
私池麵積不小,旁邊放置著兩張柳木雕花圈椅,還有梨花木的圓桌。桌上是銀質的鏤空香薰小爐,散發著令人心曠神怡的淡淡幽香。
蔚緣捏著浴衣的領口,還有些羞澀。閱卿哲在旁邊坐下,從博古架上拿下一本書,淡淡笑了笑:“你自便。”
說完,他便垂下頭,還真就專心看起了書來。
蔚緣磨了磨牙,把浴衣脫掉,對著水麵照了照自己前凸後翹的身材,在心底冷哼一聲。
她身材這麽好,他不看,是他的損失。
蔚緣沿著台階走進了溫泉,故意在下水時弄出了很大的水聲,結果她看向閱卿哲,他仍舊沒有抬頭。
她撇撇嘴,靠著牆壁坐下。
水溫宜人,泡了五分鍾,慢慢有碳酸小氣泡聚集在體表,皮膚有些癢癢麻麻的。
中途有女服務生送來了水果拚盤和鮮榨果汁,放在了溫泉池邊的小台子上,蔚緣吃吃喝喝了一會兒,因為太過舒服,竟然趴在小台子上犯起了困。
她還沒完全睡著,就聽見閱卿哲溫柔的聲音:“蔚緣?蔚緣?”
蔚緣迷迷糊糊抬起眼,看到閱卿哲擔憂的麵容,有些遲鈍地開口:“怎……怎麽了?”
他輕輕鬆了一口氣:“我擔心你又頭暈。”
她撓撓頭:“沒有,就是有點困。”
“困的話就回房間睡覺吧,在這裏睡容易著涼。”他笑了笑。
蔚緣看著閱卿哲的笑容,或許是還沒睡醒,魔怔了一般地用手撩了一下水,濺了閱卿哲一臉。
水珠順著他柔軟的黑發落下,流淌過高挺的鼻梁和胭脂色的嘴唇,最終在線條優美的下頜聚集,再滴入領口,落進胸膛消失不見。
蔚緣腦海中浮現出一個詞:秀色可餐。
但是對麵的人又不是她男朋友,她並不能餐。
蔚緣哀怨地看了閱卿哲一眼,看得閱卿哲一頭霧水,然後就轉身從台階走出了溫泉。
蔚緣的連體泳衣裙子很短,露出纖長而筆直的腿,從牆上拿衣服時脊背上的蝴蝶骨微微凸起,有水珠在她光潔白皙的皮膚上晶瑩閃爍,閱卿哲抿了抿唇,突然覺得有些口幹舌燥。
他轉開視線道:“走吧,我送你回去。”
蔚緣回到房間的時候,袁雯月還沒回來。
她百無聊賴地看了會兒電視,大概過了半個小時,才聽到門鎖轉動的聲音。
袁雯月走進房間,看著**的蔚緣,有些驚奇道:“蔚緣,你去哪兒泡溫泉了?我去彩排的時候你已經不在了,結果我去溫泉池找了個遍,也沒看到你。”
蔚緣摸了摸鼻子,咳了一聲:“可……可能你沒看到我吧。”
“那倒是,我確實有點睜眼瞎。”袁雯月沒再介意這個,一臉興奮地坐在旁邊的**,說道,“你知道嗎?滕黃山來了個劇組在拍戲,就住在我們這個溫泉行館,他們進來的時候我正好路過,好像有最近特別火的那個小鮮肉,陳至蒲?”
蔚緣不太關心娛樂圈,撓了撓頭:“這樣啊,很帥嗎?”
“還行吧,就是演技……有點油膩。”袁雯月想了想,眼睛一亮,看向蔚緣,“不過我還看到了閱卿哲,他站在大廳和劇組導演說了幾句話,陳至蒲站在他旁邊,相形見絀,簡直慘不忍睹……顏值就不說了,氣質真的差太多了。”
閱卿哲的身影,蔚緣連閉眼想象都不用,就能立刻浮現在她腦海中。
陌上人如玉,公子世無雙。
袁雯月還在感歎:“要是那種人去演戲,哇,感覺收視率肯定爆棚……不過也不太好,娛樂圈水這麽深,容易玷汙他的氣質。”
依她對他的了解,他的氣質倒是不太可能被玷汙,畢竟他在災區的時候,幾天不洗澡都能出塵絕豔。
蔚緣好笑地看了袁雯月一眼:“別想了,人家誌不在此,這輩子也不可能進娛樂圈的。”
袁雯月撓撓頭,嘿嘿一笑:“我就想想嘛。”
第二天下午的比賽是東部賽區初選,二十六進十,蔚緣發揮還不錯,最後的總分排名第八。袁雯月名列第四,比賽結束後歡欣雀躍。
因為學校接她們回去的車要傍晚才來,她便拉著蔚緣說趕緊再泡一次溫泉。
蔚緣和袁雯月剛走出禮堂,就看到了站在門口,長身鶴立的閱卿哲,他身穿深藍色的條紋西裝,襯得皮膚更加白皙。
對上蔚緣的視線,閱卿哲微笑道:“蔚緣。”
蔚緣愣了下:“啊,你在等我?”
袁雯月感覺閱卿哲輕飄飄地看了她一眼,意識到自己活像一隻電燈泡,連忙說道:“你們聊你們聊,我先上去拿泳衣了。”
袁雯月走之後,閱卿哲望著蔚緣,笑著說:“我們去旁邊的卡座坐吧。”
蔚緣點點頭,跟在他身側,聽他問道:“今天的比賽還好嗎?”
“還不錯吧?初賽過了,複賽好像在N省。”
“什麽時候比?”
“應該是兩個星期後。”蔚緣眨眨眼睛,有點疑惑,閱卿哲難道隻是想跟她閑聊?
兩人在卡座麵對麵坐下,閱卿哲招手叫來服務員,然後看向蔚緣:“你想喝點什麽?”
蔚緣瞟了一眼菜單,上麵的價格令人咂舌:“蘇打水吧,我有點渴。”
“兩杯蘇打水。”服務員走後,閱卿哲微笑道,“你要回學校了嗎?”
蔚緣“嗯”了一聲:“九點的時候學校的車會來接我們。”
他沉吟片刻:“我最近幾天可能不能去學校看你了。”
原來是為了這種事嗎?蔚緣有點尷尬地摸了摸鼻子:“沒關係,其實……你也沒必要和我說。”
他失笑:“我怕我不跟你說,你會以為我對你不夠上心。”
她好奇道:“你要在這邊待好幾天嗎?難道這裏拍戲還要你親自監督?”
閱卿哲搖搖頭:“這個劇組是我們旗下的,但是我這次來是為了收購滕黃山主峰周圍兩百平方公裏的地皮。”
蔚緣想了想,還是對兩百平方公裏是多大沒什麽概念:“呃……這邊的山,好像沒怎麽開發過。”
他應和道:“是,所以山上有很多隱士。”
“隱士?”蔚緣吃驚地張大了嘴巴,“我還以為隻有古代才有隱士呢,現代也有人做這個?”
“嗯,是。”閱卿哲笑笑,“因為滕黃山這邊自古就有隱居修養之風,北抵姚河,南依洺江,西倚昆侖,東指大海,有王者之氣,能修身養性。”
看蔚緣愣愣地點頭,閱卿哲笑著補充道:“甚至還有外國人慕名而來,日本、韓國等國家的人都有。”
蔚緣思索了一下,蹙起眉:“那你們收購以後,這些隱士怎麽辦?”
“保護性改造。”閱卿哲言簡意賅,“別的公司也看上了這邊的地,所以我要先一步出手。因為要尋訪山上的隱士,為表誠意,爭取最快時間得到配合,我才親自來。”
蔚緣眨眨眼睛:“哦,你這麽好,他們應該都會配合你吧。”
他輕笑一聲:“承你吉言。”他看了一眼表,“你還要跟朋友泡溫泉嗎?我去前台把手牌拿給你,你還是去之前那個‘宜春湯’吧。”
蔚緣依言跟著他往前台走去,他同前台小姐說明情況後,便從前台小姐那裏接過一塊木製的手牌,放進蔚緣手裏。
他笑起來的時候,眼中如有星星在閃爍:“蔚緣,我有點舍不得你。”
蔚緣的臉“唰”一下紅了,她差點兒咬到舌頭:“不……不也沒幾天嗎?”
“但是你不在我身邊,我總有些不放心。”他垂下眼,黑瞳溫柔如水,“好了,我送你回房間吧。”
蔚緣捏著那塊木製手牌,上下打量閱卿哲,擔憂道:“我怎麽看你臉色有點蒼白?要不別送我了吧,也不遠。”
他搖搖頭,笑道:“蔚緣,別用這種理由打發我,對於我來說,這些時間再短,也很珍貴。”
她是真心的好不好?蔚緣不好意思地咳了一聲,垂下頭乖乖跟在他身側。
她時不時看一眼旁邊的閱卿哲,心底卻有些恨鐵不成鋼。
因為他衝她笑的時候,她突然有點想吻他了。
他不是很聰明嗎,為什麽還不跟她提複合啊?
快九點的時候,蔚緣拖著行李箱和袁雯月並肩走出了酒店,她刻意環顧四周,發現閱卿哲並沒有出來送她。
他可能在忙吧,她有點失落。
蔚緣剛準備上車,身後突然有人叫住了她:“蔚小姐?”
她回過頭,是那次在老家見到的陪在閱卿哲身邊的男人,好像是閱卿哲的秘書。
她停下腳步,疑惑地等待曹秘書走過來。
曹秘書在她麵前站定,懇切地看著她:“蔚小姐,我是閱總的秘書。不好意思,請恕我冒昧地打擾您,因為我有些擔心閱總他……的情況。”
蔚緣嚇了一跳:“閱卿哲怎麽了?”
“閱總胃有舊疾,再加上他最近失眠症複發,可以說是寢食不安,我們跟著的人都覺得他身體狀態不太好,隻是他不願意抽時間去醫院檢查……”
蔚緣有些愧疚,她和閱卿哲在一起那麽久,都不知道他身體有這些毛病。
她擔憂地問道:“那……那我能為他做些什麽?”
曹秘書問道:“閱總跟您說過他這次來滕黃山的目的嗎?”
蔚緣點點頭:“說過,收購地皮,他要親自探訪這裏的隱士。”
“閱總剛剛單獨上了山,但是我覺得閱總臉色很差,擔心他會在山上出什麽事。因為去探訪隱士,閱總不讓其他人跟隨,我思來想去,隻好來麻煩您上山去找閱總,先帶他去醫院檢查一下。身體最重要,工作才是其次。”
蔚緣毫不猶豫地答應下來:“好,我去找他。”
滕黃山石階下。
曹秘書剛才已經告訴了蔚緣閱卿哲今天探訪的大概位置以及路線,他停下了腳步,抱歉地看向蔚緣:“閱總明確說過不讓我們上山,隻能麻煩您獨自上山了。”他又交給蔚緣一個GPS呼救器和一隻手電筒,“滕黃山隻有開發過的部分山路有路燈,如果您手機沒信號,需要求救的話,請按下呼救器旁邊的紅色按鈕。”
蔚緣點點頭:“謝謝您。”
反正滕黃山又沒有什麽野獸,兩邊還有路燈,看起來和普通景區沒什麽區別,所以蔚緣踏上石階的時候並不怎麽害怕。
蔚緣按照曹秘書說的,往隱士居住的地方走去,離開大理石鋪就的觀景台,走進了還未開發過的山林。但是走了十幾分鍾,一陣冷風過來,樹葉瑟瑟作響,還伴隨著不知名的鳥類的沙啞嘶叫,蔚緣突然就害怕起來。
她膽子一向較小,要不也不至於在鬼屋被嚇得鬼哭狼嚎。
蔚緣裹緊衣服,加快步伐又朝前走了幾分鍾,突然悲哀地發現,麵對幾乎長得差不多的樺樹,她有些迷路。
她此刻無比害怕,心跳得飛快,連曹秘書重複了好幾遍的路線都記不太清。
是向東,還是向西走來著?
蔚緣茫然地環顧四周有著灰白色樹幹的樺樹群,又聽到了幾聲嘶啞的鳥叫,瑟瑟發抖地拿出手機。
天不亡她,信號雖然隻有一格,但好歹還是有。
她猶豫了一會兒,還是按下了通訊錄中的那個名字“卿卿”。
閱卿哲接得不算快,聲音卻格外溫柔:“蔚緣?”
一聽到他的聲音,她突然有些想哭,抽了抽鼻子說:“閱……閱卿哲,我在山上。”
信號不好,他沒太聽清:“什麽上?”
“我來找你了,來滕黃山上。”她提高音量,想讓他聽清楚一點。
閱卿哲從破碎的句子中拚湊出信息,錯愕道:“你現在在滕黃山上?你在哪兒?”
蔚緣左右環視一圈,有些挫敗:“在樺樹林裏,我也不知道是哪兒,就是從觀景台出發,大概走了十幾分鍾左右。”
閱卿哲聽到“觀景台”“十幾分鍾”,思索了一下,然後沉聲安撫她:“你別害怕,在原地等我,我去找你。”他怕她聽不清,重複道:“你別害怕,電話不用掛,別害怕。”
斷斷續續的“別害怕”從電話那頭傳來,蔚緣心裏的恐懼慢慢被溫暖替代,她低聲說:“嗯。”
他似乎在走路,說話時偶有風聲,一直在那頭重複著:“別怕,我馬上到。”
蔚緣抿著嘴,突然忍不住笑了。
為什麽男神做複讀機能讓她這麽心動啊?
她仗著信號不好,開始小聲絮絮叨叨:“閱卿哲,我好喜歡你啊。”她抬頭望著天空皎潔的明月,感歎道:“此時相望不相聞,願逐月華流照君。”
她頓了一下,又說道:“願我如星君如月,夜夜流光相皎潔。”
閱,月,他就像一道淡淡的月光,總是以最溫柔的姿態陪在她身邊。
她小聲地咯咯笑:“我的白月光,你什麽時候跟我提複合啊?”
前幾句話閱卿哲都沒回複,隻是繼續跟她說別怕,但是這句,他好像突然耳尖起來,信號也格外給麵子。
他沉靜微啞的聲音好似貼著她耳朵響起,清晰到讓她耳尖驀然染上嫣紅:“馬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