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隻要有你在,我的心裏就裝滿了你

兩人再次來到紀依辰家時,已經是午夜時分,紀家一家等得早已是心急如焚,尤其是當眾人看見紀依辰身邊的傅司銘時,幾乎恨不得把他活生生吞掉似的。

然而紀依辰與傅司銘緊緊地拉著彼此的手,絲毫沒有放開對方的意思。

“你這個可惡的小子!”紀爸爸隨手拿起一旁的花瓶就要扔過去,紀媽媽跟紀軒毅急忙攔住了他,用力從紀爸爸手中奪過花瓶。

雖然紀軒毅對傅司銘的憤恨之意不比紀爸爸少,但是這會兒紀依辰在他的身邊,那花瓶砸過去,必然會傷害到紀依辰。

再者他明顯察覺到,今天的紀依辰渾身透出一種比以往更要堅定決絕的氣息,她的眼神裏再也看不到一絲的害怕。

他有預感,今天就算是和他們鬥得頭破血流,她也會在所不惜。

他則一步步向他們走了過去,俊臉上布滿陰霾,目光狠厲地盯著傅司銘,恨不得在他身上戳出一個洞來,然後咬著牙看著妹妹說道:“依辰,你跟他不是已經分手了嗎?這是怎麽回事?”

“哥,我從來沒有說過我跟他分手了。”紀依辰淡淡地說完後,側身轉頭看向沙發前的紀爸爸跟紀媽媽說道,“爸爸媽媽,謝謝你們對我的養育之恩,不管之前發生了什麽事情,以後,我都不想再跟司銘分開,我會好好跟他幸福地過完這輩子的,請你們放心。”

紀爸爸氣呼呼地瞪著她,怒道:“紀依辰,你……你真是翅膀硬了!”

傅司銘不卑不亢地說:“伯父伯母,請不要怪依辰,一切都是因我而起的,很抱歉因為我的出現造成了現在這種局麵。但請你們相信,我跟依辰是真心相愛的,我們並不是兒戲,而且,為了依辰,我一定會好好努力,讓我有資格配得上你們的女兒……”

因為兩次都是深夜才帶著女兒回家,紀爸爸已經對傅司銘的印象差到了極點,傅司銘的話還沒說完,他就怒不可遏地叱道:“你永遠都沒有資格!”

紀依辰有點兒急了,上前一步說道:“爸,你不要這麽不可理喻好不好?”

傅司銘拉著她的手輕輕扯了兩下,用眼神示意她不要衝動。

隻見紀爸爸怒氣更盛了起來,紀軒毅連忙搶先一步指責道:“依辰,你怎麽跟爸說話的?難道你一定要為了這個人,背叛爸爸背叛這個家嗎?”

為什麽動不動就說她背叛!

紀依辰心中懊惱極了,她咬了咬唇,腦海裏突然想出了一個主意,她猶豫了一瞬,終於硬著頭皮走到紀軒毅的旁邊,湊近他的耳畔輕輕說了幾句話:“我現在身和心都已經是傅司銘的人了,如果哥非要阻止我跟他在一起,那你這是要親手毀掉我的幸福,你不會這麽殘忍地把我往死路上逼的對不對,哥?”

這幾句話仿佛是毒藥,紀軒毅聽完後,臉色瞬間大變,他顫顫地握緊雙拳,憤怒地望向紀依辰身後的傅司銘,那一刻,他眼中幾乎迸出了不可饒恕的殺意。

可是妹妹的威脅卻讓他不敢掉以輕心,十幾秒鍾之內,他的內心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他強自鎮定,努力克製住幾乎要爆炸的情緒,緊抿著唇,不再出聲。

紀爸爸麵容威嚴,咬牙警告道:“依辰,你要是再跟這個男人在一起,爸爸就當沒你這個女兒!”

紀依辰委屈極了:“爸,我隻是有了一個喜歡的人而已,為什麽你們要這樣反對?我又不是小孩子了!”

“你還頂嘴……”

眼看紀爸爸又要發怒,身旁的紀媽媽趕緊勸說道:“好啦,老紀你就不要再生氣了,女兒也已經二十歲了,早就成年了,她有自己選擇的權利,我們過多幹預……”

紀爸爸不悅地反駁道:“二十歲怎麽了?在我眼中她就是個小孩子,不懂事的小孩子!她有多單純,你這當媽的還不知道?被人騙了還幫人數錢呢!”

“我哪有被他騙,一切都是我自願的!”紀依辰委屈又心急,完全忘了傅司銘教她千萬不要衝動之類的話,她心裏想什麽就脫口而出,“爸,如果您一定執意要拆散我跟司銘,那我會活不下去的!”

“你——”紀爸爸瞪大眼睛怒視著女兒,伸手指著她,氣得渾身發抖,“我……我真是白……白養……”

紀爸爸的話音戛然而止,兩眼一黑往一側昏倒下去。

“老紀!”

“爸!”

“伯父!”

眾人瞬間慌亂了起來,紀軒毅跟傅司銘兩人合力將紀爸爸扶到沙發上躺好,紀軒毅打了急救電話,傅司銘開始急救,配合得倒是相當默契,紀媽媽站在旁邊擔憂得眼淚都快流出來了。

紀依辰站在原地,看著昏迷的紀爸爸,愧疚與自責感瞬間如潮水般將她淹沒,她不敢呼吸,不敢眨眼,害怕隻是一瞬的工夫,噩耗就傳來。

她第一次這樣討厭自己,為什麽有什麽話不能好好說,一定要說得這樣極端,就算爸爸這次不同意,她也可以慢慢來,跟傅司銘一起用行動和時間向爸媽證明,他們在一起絕對沒有錯,傅司銘是這樣教她的,可是,她為什麽就要衝動地說出那樣的話來?

如果爸爸有個三長兩短,她肯定會難過一輩子,自責一輩子的!

兩個小時後。

重症監護病房外。

透過玻璃窗,紀依辰跟紀媽媽可以清楚地看見那個熟悉的身影正靜靜地躺在病**,一動不動,透明的藥水無聲地注入他的體內。

紀依辰的心狠狠抽緊,難過得幾乎無法呼吸。

紀媽媽看出了女兒強烈的自責感,她歎了口氣,拍拍她的肩膀安撫她說:“依辰,不用擔心,醫生不都說這會兒已經脫離危險期了嗎?說到底還多虧了那個傅司銘采取了及時的救護措施。”

紀依辰的臉色沒有一絲血色,眼睛裏滿是痛楚跟愧疚,她微微垂頭,聲音幾度哽咽:“可是爸爸這樣都是被我害的,媽,我就是個罪人……”

見她如此,紀媽媽於心不忍,她輕輕撫著女兒的頭,聲音盡量柔和:“因為常年工作繁重,你爸的心髒一直都有問題,倒也不能全怪你,你也不要太過自責了。”

紀依辰抬起頭來看著紀媽媽,眼眶突然一熱,淚水幾乎模糊了她的雙眼:“可是,媽媽我真的好難受好難受,我深愛著司銘,可是我也深愛著爸爸,不管哪一方受到傷害,我都會生不如死。”

紀媽媽深深地吸了口氣,心疼地看著女兒:“依辰,你是媽媽心尖上的寶貝,看你這樣媽媽也心痛,媽媽也看開了,隻要你開心,媽媽絕對不會再阻攔你跟傅司銘的愛情。事實上,經過這段時間的觀察,我覺得這個年輕人除了背景跟咱們家有些懸殊,各方麵還是很優秀的,但前提是他要對你完全認真才行,所以,你也可以趁此機會,看看他是不是對你真心的。”

聽完媽媽的一番話,紀依辰有點兒懵,這對於她來說應該是好消息,但她卻又不敢高興得太早,隻得小心翼翼地問:“媽媽您是什麽意思?”

“就是過你爸爸這關,如果他待你是真心的,就要讓他想方設法努力過你爸爸這關。”紀媽媽朝她露出一抹微笑,“有什麽需要幫忙的,媽媽盡量幫你。”

紀依辰頓時喜笑顏開:“媽,你說真的?謝謝您!”

她激動地撲入媽媽的懷裏,像小時候在媽媽懷裏撒嬌般,紀媽媽情不自禁地微笑起來,抬手摸了摸她的頭,心裏一陣說不出的欣慰。

興奮了一會兒後,紀依辰心情又沮喪了起來,她慢慢離開媽媽的懷抱,憂傷地轉頭望著病房內的紀爸爸,難過地說:“那也要爸爸趕緊好起來才是。”

不然,所有的幸福都跟她無關。

醫院的草坪邊,光線幽暗的路燈下。

兩個如同漫畫中的男生麵對麵而立,明明很安靜,但空氣中卻總有種刀光劍影針鋒相對的錯覺。

沉默了一陣之後。

紀軒毅微微地眯了眯眼睛,眼底閃過一道鋒利冰冷的光芒,他攥緊的拳頭鬆開又再次攥緊,反反複複,努力克製住自己想要狂揍傅司銘一番的衝動。

最後理智終於還是壓製住了衝動,隻是他的語氣中卻沒有一絲溫度:“你知不知道,我現在恨不得殺了你。”

因為紀依辰,他恨不得殺了這個男人,可也是因為紀依辰,他萬萬不能動這個男人。

多麽的可悲,曾經親密無間的兄妹關係,因為另一個人的出現而變成如今這番模樣,到底是眼前這個男生的錯,還是因為……他產生了不該產生的念頭。

“讓你對我有如此大的恨意,我很抱歉。”傅司銘的聲音裏聽不出喜怒。

紀軒毅目光如霜:“少在我麵前假惺惺,這些不都是你想要的嗎?”

傅司銘擰眉:“我不太懂你的意思。”

“把我妹妹騙到手之後,再把我家鬧得翻天覆地,這不就是你想要的?”紀軒毅狠狠盯著他,“你純粹就是想報複我們家!”

傅司銘麵無表情:“我沒那麽無聊。”

紀軒毅冷笑,眼睛裏是滿滿的嘲諷:“如果你不是為了報複我家,那難道是因為錢?也許到最後你仍然得不到紀家的一分錢。”

傅司銘目光一暗,聲音篤定地說:“不用也許,因為我根本不會要紀家一分錢,我隻愛依辰。”

紀軒毅眼中迸出憤怒的光芒,他咬牙道:“我也深愛她,所以我真的很恨你,是你攪亂了我們一家人原本的幸福生活。”

“你是恨我搶走了原本隻‘屬於’你的紀依辰,是嗎?”傅司銘淡淡地開口,目光卻仿佛有洞悉一切的力量。

紀軒毅的臉色頓時一變,被說到痛處的他一時啞口無言。

傅司銘似有若無地笑了笑,繼續追問道:“你對依辰的愛,隻是兄妹之情嗎?”

紀軒毅臉色鐵青,胸口仿佛被巨石狠狠一擊,他咬著牙從齒縫裏硬生生擠出兩個字:“當然。”

當然不是。

然而,紀軒毅這一次不得不承認自己是真的輸了,從一開始他就徹底輸了,眼前這個男人再怎麽樣都可以理直氣壯地說自己愛依辰,可是,他連說出來的勇氣都沒有……

上午。

陽光無聲地照進病房,讓充滿了消毒水味道的病房裏多多少少增添了幾分溫暖。

紀爸爸靜靜地躺在病**,好像睡著了一般。

紀依辰坐在病床邊上,握著爸爸的手,目不轉睛地凝視著他,內疚地輕聲說:“爸爸,我錯了,你趕緊醒醒吧,你醒了想打我也好,罵我也罷,我都任你處置……”

紀爸爸自然不會給她任何回答,於是她繼續自言自語道:“可是,爸爸從小到大,你都沒有打過我,罵過我,唯獨這一次,我知道你是關心我,心疼我,都怪我太任性,有什麽話不能好好跟你說……”

說到這裏,她不由得歎了口氣。

緊接著她又搖了搖頭,不行,她不能在爸爸麵前說不開心的話,她要講點開心的才行!

在腦海裏搜索了一番後,她揚起一抹燦爛的笑容,迫不及待地說道:“對了,爸,你還記不記得小時候有一天晚上,我特別想吃城西那家的甜點,可是,那會已經很晚了,司機下班了,哥哥跟媽媽都睡著了,你下班回得晚,所以我就纏著你要吃,你雖然很累了,可是,當時你還是二話不說就去給我買了。但回來的時候,你把甜點交到我的手裏後,坐在沙發上跟我一句話都還沒說完,你就睡著了,當時爸爸是有多困呢?”

“還有一次,我不小心把媽媽最愛的那盆名貴的盆栽給砸壞了,我當時著急得不得了,怕媽媽看見傷心,於是爸爸那一天推掉了所有的工作,帶著我幾乎把這座城市的花店都逛遍了,結果還是沒有找到那種花,我可沮喪了,爸爸為了安慰我,就帶著我到處去玩,玩得可開心了,完全把盆栽的事情忘得一幹二淨,回家後,爸爸還替我把這事隱瞞了下來,非說是家裏那隻大黑貓幹的,那大概是爸爸第一次對媽媽撒謊吧……”

回想起小時候的一幕幕,紀依辰慢慢趴下身子,輕輕枕在爸爸的手臂上。

“爸爸,真是謝謝你,一直對我那樣好,沒有你就沒有現在的我,我能過得這樣幸福,都是因為你跟媽媽,我永遠都不會忘記你們的養育之恩,以後一定會好好孝順你們……”

“可是,爸爸你怎麽才能同意我跟傅司銘在一起呢?其實他很不錯的呀,他是我們學校裏的大才子,老師們都可喜歡他了,他的前途一片光明,爸爸有什麽可擔憂的呢?”

“如果說爸爸是讓我能呼吸而不可缺少的肺,那麽傅司銘就是我的心髒了,心和肺都對我那麽那麽重要,我怎麽舍得割掉其中一部分……”

正當紀依辰完全沉浸在自說自話的世界中,頭頂突然響起的咳嗽聲讓她愣了一下,她趕緊抬起頭來,隻見紀爸爸正一臉慈祥地注視著她。

“爸,你醒啦?”紀依辰立即喜極而泣,“爸,你可算是醒了!我們可擔心你了!”

紀爸爸轉動眼珠子,看了看四周,神色有些迷惑地問:“現在是什麽時候了?”

“是中午,不過你已經昏睡兩天了。”紀依辰眼中飽含熱淚,微垂著頭,十分愧疚地說,“爸爸,這次都是女兒不孝,你罵我或者打我吧……”

紀爸爸認真地注視著她,沉吟了片刻後,聲音低啞地說:“依辰,你瘦了。”

紀依辰連著兩天兩夜都守在爸爸的身邊,也沒吃什麽東西,一下子就消瘦了一圈,精神也蔫蔫的。

此刻,她不想讓爸爸擔心,於是努力綻開一抹笑容,若無其事地說:“有嗎?如果瘦了就太好了,我又減肥成功了!媛媛肯定羨慕死我了!”

看著女兒佯裝的笑意,紀爸爸的目光黯了黯:“女兒,爸爸希望你幸福,你性子單純,爸爸難免要替你多操心幾分,但你要知道,不管爸爸怎樣對你,爸爸都是因為愛你。”

紀依辰含著眼淚,默默點頭。

紀爸爸歎了口氣:“可是,你媽說的對,你長大了,或許爸爸應該試著放手讓你自己去選擇你想要的人生。”

紀依辰的心情十分複雜,所有的情緒都湧了上來,讓她簡直無法自抑,她垂下頭去哽咽著說:“爸,對不起,是我太任性……”

紀爸爸瞅著她沉吟了半晌,暗自下了一個決定,於是深吸了一口氣,慢慢說道:“你不用道歉,有些事情爸爸也想通了,這樣吧,你讓那個傅司銘過來一趟,我可以給他一個機會。”

紀依辰幾乎不敢相信地愣住了,她目不轉睛地看著紀爸爸好半晌,小心翼翼地問:“您說真的?”

“能不真嗎?”紀爸爸一臉嚴肅地打趣道,“我女兒的心跟肺可都是缺一不可的呀。”

紀依辰怔了一下,立刻哭笑不得,她撒嬌似的跺了跺腳:“爸,你偷聽人家講話!”

紀爸爸聳聳肩膀:“我可沒有偷聽,我是光明正大地聽,況且,你不就是說給爸爸聽的嗎?”

紀依辰微微一笑,她趴下身子,枕在紀爸爸的手臂上,誠心誠意地說:“爸爸,謝謝你,真的謝謝你。”

紀爸爸的蘇醒果然是個好兆頭。

趁媽媽跟哥哥在病房裏守著爸爸的時候,紀依辰偷偷溜出病房,來到走廊上給傅司銘打了一個電話,聽聞紀爸爸蘇醒了的消息,傅司銘也十分高興:“那我晚上去看伯父,你這兩天沒休息也沒怎麽吃東西,趕緊去吃一些吧。”

“我知道了,跟你打完電話我就去吃飯。”紀依辰笑嘻嘻地說,“不過你肯定要過來一趟,我爸特地交代的,他有點兒事情跟你說。”

“伯父有事跟我說?”傅司銘下意識地問道,“什麽事情?”

“具體的我不太清楚,但我爸說,他會給你一個機會。”紀依辰的聲音裏透著壓抑不住的激動跟欣喜。

手機那邊的傅司銘倒沒有太大的反應,他沉吟了一瞬之後,才淡淡地回答她:“好,我晚點空了就過去,你先去吃點東西吧。”

“好,那我們一會兒不見不散。”

掛了線後,紀依辰臉上綻開一抹無比釋然的微笑,窗外的陽光仿佛直入心間,溫暖得不可思議。

傍晚。

夕陽西下。

紀爸爸半躺在病**,吃著妻子專門為他熬的愛心粥,精神漸漸好了起來,一家人刻意避開一些不開心的話,隻是說些曾經的趣事,氛圍倒也其樂融融,直到傅司銘出現。

紀軒毅在病房門口攔住了他,皺著眉頭不悅地說道:“你還來做什麽?這裏不歡迎你!”

紀依辰緊跟了上去,輕輕拽了拽他的手,壓低聲音道:“哥,你不要這樣!”

紀軒毅不為所動,依舊麵容冰冷地盯著傅司銘,渾身散發出排斥和敵視之意。

氛圍頃刻間僵了下來。

病**的紀爸爸喝完了粥,擦了擦嘴,輕咳了一聲說道:“軒毅,讓他進來吧,是我讓他來的。”

“爸,為什麽?”紀軒毅轉頭不可思議地看著紀爸爸,俊臉上布滿了疑惑。

紀爸爸沒有回答兒子,隻是瞅了傅司銘一眼,淡淡地說道:“你進來吧。”

“好的。”

傅司銘溫聲回應,看著麵前的紀軒毅沒有讓路的意思,他便繞過紀軒毅,走到病床邊將買來的水果放到一旁,然後關切地問:“伯父,您這會兒感覺身體怎樣?”

“還好。”紀爸爸稍稍坐直了些身體,認真地看著傅司銘道,“知道我把你叫過來做什麽嗎?”

傅司銘頓了一會兒,然後搖搖頭。

紀爸爸挑了挑眉:“我讓你過來是想告訴你,想要和依辰在一起,那你就必須成為可以照顧她一輩子的人。”

傅司銘沉靜的目光有些微閃爍,他神色凝重地說:“這個是必然的,不過不知伯父具體是什麽意思?”

既然紀爸爸特地把他叫過來,肯定是有自己的想法了,雖然有些困惑,但他還是做好了心理準備。

紀爸爸隨手端起一旁的水杯,優雅地喝了一口水後,他又將水杯放下,這才不疾不徐地說:“我可以送你去美國留學,學校我幫你安排好,其餘的你自己想辦法,如果三年後,你能混出成績來,我就接受你成為我的女婿,如果你什麽都沒混出來,那麽你就不要再回來了。”

紀爸爸的一番話說完之後,病房內的眾人都為之一愣。

紀依辰率先反應過來,她大聲回絕道:“不行,爸爸我不同意這個提議。”

紀爸爸淡淡地看她一眼,然後不冷不熱地說:“我不是在跟你們商量。”

這是唯一的選擇。

“但是,爸爸你這樣對司銘未免太不公平了,他在國外人生地不熟的,他哪有機會去創業!”

紀爸爸擰著眉頭說:“有什麽不公平的?有多少人想出國留學的機會都沒有,我給了他這個機會,已經算是對他非常厚道的了,難不成,你還想讓我把成果都直接搬給他?”

“爸,我不是這個意思,那你想讓他混出點成績來,在國內也可以呀,為什麽一定要讓他去留學?”

紀爸爸跟她爭得有點兒不悅了,不禁微微皺眉。

紀媽媽急忙走過去拉了拉女兒的手,小聲道:“難得你爸肯給人家一次機會,你不要再把你爸爸惹生氣了,你先聽聽傅司銘怎麽說嘛。”說著,紀媽媽有意提高聲音,在說給紀依辰聽的同時,也是說給當事人傅司銘聽的,而在場所有人的視線也默契地移到了他的身上。

傅司銘長長的睫毛微垂,恰到好處地掩去了他內心複雜的情緒,他沉吟了半晌,最終在所有的人注視下,輕輕點頭道:“我同意您的建議。”

紀依辰目瞪口呆地盯著他。

暮色四起,醫院裏燈火通明。

傅司銘與紀依辰慢慢走出住院部的大樓,在花園內的草坪上,兩人先後止步,傅司銘轉頭看著身邊的紀依辰,隻見她咬著唇微垂著頭,明顯還在生悶氣。

他有些無奈,伸出雙手放在她的肩膀上輕輕握住,認真地凝視著她說:“依辰,雖然這個機會有些傷害我的自尊心,但是,我跟你爸爸都是同一個目的,那就是讓我成為眾人眼裏可以照顧你一輩子的人。”

“你不用出國也可以做到。”紀依辰抬起頭來時,已經熱淚盈眶,她倔強而固執地盯著他,“我相信你!”

傅司銘愣了一下,心中萬分柔軟,隨後微微一笑:“可是隻有我出國了,你們家人才會放下心來給我時間讓我證明自己,如果我一直跟你在同一座城市裏,他們時刻都會擔心我們是不是會提早一步發生點兒什麽意外,而事實上,如果你在我的身邊,也容易讓我分心。”

紀依辰一聽,頓時無比委屈跟不滿:“那你的意思是,我會害你做不成大事?”

“不是。”傅司銘笑著搖搖頭,眼中含滿了溫柔,“因為你是我最不能忽視的存在,隻要有你在,我的心裏就裝滿了你,哪有還有心思做別的事情?”

雖然意思差不太多,但這話紀依辰聽起來格外順耳,她嬌俏的小臉上情不自禁地露出了甜蜜的笑容,但緊接著又被分離的憂傷衝淡了。

她有些泫然欲泣地說:“可是隔那麽遠,時間又那麽久,我見不到你想你了該怎麽辦?”

“現在科技那麽發達,我們隨時可以視頻不是?”

“那也隻是看得到摸不到呀!”那不是更憋屈。

傅司銘忍俊不禁地調笑道:“摸到了又能怎樣?”

“摸到了就能……”紀依辰話說到一半才發現不對勁,她瞪了他一眼,在他的胸口捶了一下,嬌嗔道,“傅司銘,你個壞蛋!我不要理你了!”

“真不理我了?”傅司銘俯身靠近她,“你舍得呀?”

“有什麽舍不得的。”紀依辰口是心非地說。

傅司銘歎息道:“那我出國不就正合了你意。”

“你胡說什麽呀!”紀依辰一臉不悅,想到那麽久看不到他,她心裏就莫名地一陣煩躁。

傅司銘笑而不語,眼底漾著一抹微不可察的淡淡憂傷。

紀依辰靠在他的懷裏,噘著嘴說:“傅司銘,你要是敢在國外找金發美女,你就死定了,到時候我一定不顧一切飛過去一口一口把你吃掉!”

“好,我隨時都願意被你一口一口吃掉。”傅司銘緊摟住紀依辰,輕輕揉著她的發,“可是我對金發美女著實沒什麽興趣。”

“那你也不能對亞洲美女產生任何興趣。”紀依辰想了想,又鄭重地加了一句,“除了我之外。”

“好,遵命。”傅司銘的笑容溫柔而又充滿了寵溺。

“幹脆,什麽美女都不行!”紀依辰力求排除一切可能性。

傅司銘強忍著笑:“你想得可真夠仔細的……好了,還有沒有要交代的,我都洗耳恭聽。”

紀依辰絞盡了腦汁地想著,但想到最後,一陣憂傷又湧了上來,她下意識地扣緊傅司銘的腰,一副忍不住快要哭出來的樣子:“可是,怎麽辦,我真的舍不得跟你分開啊!”

傅司銘無聲地歎息,他摟緊懷中的人兒一刻都舍不得放鬆,卻又不得不說:“所有的分離,都是為了能夠再相聚,你放心,我會為了你打敗所有的困難,然後光明正大回到你的身邊,讓你的家人能夠把你放心交給我。”

紀依辰依偎在他的懷裏,沉默了半晌,最後深吸了一口氣,沉靜地說:“司銘,我相信你。”

連下了數天雨之後,天氣終於晴朗,陽光明媚,碧空萬裏,清新的空氣給人一種恍如重生般的美妙感覺。

清晨,醫院內。

紀依辰像往常一樣把剛剛從花店裏托人送來的鮮花插上,灑上一點點水,然後放在病房的窗台上,一陣微風吹過,滿屋子都溢滿了花香。

紀爸爸拿著最新一期的報紙,坐在病**,一邊看著報紙一邊喝著白開水,悠閑自如。

紀依辰站在窗口,手裏拿著手機時不時看下屏幕上的時間,偶爾抬頭望向遠處的天空,眼底盡是濃濃的不舍。

紀爸爸從報紙上抬起頭來,一眼就看出了她的心事,於是笑了笑說:“他今天早上九點的飛機,現在八點,如果你打車去機場或許還能趕到,當然,前提是他如果沒有提前進登機口的話。”

被爸爸一下說中了心事,紀依辰又羞又惱:“爸,我說了我不去。”

她怎麽能去,那種分離的場景,她才不要麵對,那肯定會讓她難過得想要死掉,說不定,她當時就會抱緊他把他藏起來不許他離開。

所以,她不能去。

可是,想到他就要離開,就要遠離這片跟她一起呼吸過的土地,她心裏就好像有什麽東西在撕扯一樣,痛得幾乎無法呼吸。三年,接下來她跟他三年都不能見麵,如果他有個什麽意外,或許他們一輩子都不能再見麵……想到這個可能性,紀依辰立刻打了個冷戰,她急忙搖了搖頭,將這個可怕的念頭揮開,然後努力朝好的方麵想。她相信傅司銘那麽優秀,一定可以打敗所有的困難,然後意氣風發地回到她的身邊。

想象多麽美好,可是時間又那麽漫長,現在的分分秒秒,她都覺得異常難熬。

她深深地吸了口氣,告誡自己千萬不能再想了,她得找點事情做才行,她想了想,立刻就行動了起來。

自從傅司銘決定要去國外留學,紀依辰就買了一堆信紙放在包裏,想著以後有空就給他寫一封信,當然她並不是想寄給他,而是自己留著積攢起來,到以後跟傅司銘一起慢慢變老的時候,再來跟他一起分享這時候的點點滴滴,想想就覺得格外浪漫啊……

她從自己的包包裏翻出一張信紙和一支筆,然後坐在窗口邊默默地寫了起來——

司銘,你知道嗎?

直到與你相遇,活了二十年的我方才覺得人生真正地鮮活起來了,我第一次感受到心跳如雷,那種“怦怦怦”的聲音,真的是世間最動聽的聲音。

因為你的一舉一動,讓我的世界變得豐富多彩,你的情緒深深地影響著我的喜怒哀樂,這樣的感覺,多麽美妙。

我一直都在期待一場轟轟烈烈的愛情,你的出現卻讓我改變了這個想法,我不想太激烈太轟動,我隻想平平靜靜跟你幸福地過完每一天,可是,似乎事情總是事與願違,我們的愛情是那樣坎坷。

可是我不怕,一路披荊斬棘又如何,我都無所謂,因為有你在,最愛的你……

此時此刻,機場。

明媚的陽光透過機場偌大的玻璃窗灑落下來,將整個機場照得明亮無比,可是大廳中央,卻站著兩個仿佛比陽光還要耀眼的男生。

他們都身材頎長高挑,五官精致完美,氣質絕塵出眾,穿著看似簡單,卻又一絲不苟,帥氣優雅得仿佛不似凡人。

這樣的兩個人,注定頻頻吸引路人的目光。

路邊也有小姑娘偷偷將這一幕拍下來,然後發到朋友圈上跟人分享,引來好友們一陣無限臆想。

大廳廣播裏開始響起登機提醒,不能再多耽擱了,於是,傅司銘笑了笑,開口打破了沉默說道:“沒想到你會來給我送行,真是不勝榮幸。”

“你想不到的事情還多著呢。”紀軒毅回以他一個冷笑,“所以,如果三年後你沒回來,你想不到的事情會更多的。”

“是嗎?”傅司銘挑了挑眉,一臉似懂非懂的樣子,轉而說,“那麽,這三年就勞煩你再多照顧下依辰了。”

紀軒毅的瞳孔驟然冰冷地縮緊:“她是我妹妹,照顧她是我的責任,用不著任何人來‘勞煩’,況且,你現在還不過就是一個‘外人’。”

傅司銘不以為意地笑了笑:“多謝提醒,就算這三年照顧她是你的責任,那麽三年後,你就可以脫手了。”

“你就這麽自信地認為,你三年後能成功回來?”

紀軒毅十分不悅地蹙著眉頭,就算從小貴為天之驕子的他都沒有這樣的自信,這個窮小子哪裏來的這麽強的自信?

傅司銘篤定地微笑道:“為了紀依辰,我無論如何也會回來的。”

紀軒毅死死地盯著他,幾乎咬牙切齒地說:“那行,我們就走著瞧,不過我也事先給你提個醒,如果三年後你回不來,那我可就要跟我的父親提出解除跟依辰的收養關係。”

“謝謝你的提醒,如此一來,我又多了一層動力了。”

傅司銘露出一抹迷人自信的微笑,瞬間傾城。

紀軒毅眯著眼睛,嘲弄地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