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被塵封的『真相』

什麽是真,什麽是假,我已經不願去分辨。

這個光怪陸離的世界,就像一個巨大的迷宮。不知情的我早已被蒙住了雙眼,想逃也無法逃……

1

“當年你創業失敗,窮到拋棄女兒,是誰讓你逢凶化吉?是不是在一個叫洛靖安的人的幫助下,讓陷入絕望的你穀底反彈,最後鹹魚翻身?現在你已經是身家上億的巨富,而洛靖安在哪裏呢?你需要我提醒嗎?”

刻骨的恨意,終於在薄紗假麵被掀開的刹那,散發出惡念的黑霧。

“你是誰?”爸爸的聲音竟然顫抖起來。

我呆呆地看著他們二人,心裏的不安一陣陣襲來。

“我?我是誰並不重要,我隻想要你回答我:當年洛靖安資助你,讓你重新回到商界,但你是怎麽對待恩人的?你是不是在洛靖安患了絕症的時候對他見死不救?是不是在他花光了積蓄之後,對他不理不睬?你是不是在洛靖安病重時,對別人說——‘我總不能為了幾年前的一碗粥,就天天鮑魚海參地養著他吧!’”

轟!

天際仿佛打了一陣響雷,重重地錘在我的心上。我驚愕地看著爸爸,腦海裏一片空白。

爸爸的臉色異常慘白,就好像突然患了重病一樣。他本來是個高大帥氣的大叔,可是在福佳司的質問下,仿佛一下子老了十歲!

我的心突然有點疼,有點擔心。

“我、我……”爸爸疑惑地看著福佳司問,“靖安兄他……你跟他是什麽關係?”

福佳司殘酷地一笑,俊麗的容顏甚至帶著一絲陰鷙的魔魅:“你忘記了他還有一個在外國讀書的兒子?”

“可是你……不是姓福嗎?”爸爸終於明白了什麽,急迫地上前一步。

“哈哈哈,洛靖安病死後,他的妻子為了讓兒子得到良好的生活被迫再婚。這樣的事情,對大富翁範明哲來說,當然不算什麽了。”

“再婚?什麽時候……”

“夠了!”福佳司突然揚聲打斷,“那跟我一點關係都沒有!既然你已經知道我是誰了,那麽就該明白我所做的一切是為了什麽對吧?”

爸爸倒吸一口氣,用一種複雜的眼神看著福佳司:“這跟你針對我女兒有什麽關係?”

福佳司眉頭一皺:“以我自己的力量向你複仇,我承認實在太弱小了。所以我想讓你嚐嚐至愛至親悲痛欲絕的滋味,就好像我小時候每天看著母親以淚洗麵一樣!”

他的目光移到我的身上,澄空般的眸子,在接觸到我時散發出一股強烈的哀愁,可是這一切都被他掩飾得很好。

“我承認,我這樣做確實很卑鄙。我並不知道,你的女兒是無辜的,她也是你的犧牲品,她也很悲慘。我選錯了報複的對象,是我搞砸了這次複仇……”

複仇?福佳司,原來你讓我喜歡上你……是為了複仇?

如果是這樣,你的目的達到了。

你沒有搞砸,你已經贏了不是嗎?為什麽你要這樣哀傷,為什麽你的目光這麽淒涼?

“範可可,你一直在問我原因,如今我回答你了。一切都是我的錯,你現在終於可以解脫了。”他的唇瓣逸出一抹淡淡的笑痕,仿佛月色下的曇花悄然綻放。可是那抹笑痕實在太淡了,伴隨著他的目光低垂,仿佛有一道彎月般的淚痕,在陽光下折射。

我努力睜大雙眼,卻隻能看到他決然轉身的背影。

“福佳司!”

“該交代的我都已經交代了,複仇到此為止。我會為自己的錯誤負責,再見吧。”

沒有回頭,他仿佛隔絕了內心,與外界都斷了聯係。我好想喊住他,可是我什麽都喊不出來。太多太亂的信息,讓我手足無措。

“天啊,本少爺是不是沒睡醒?”陌昂一頭霧水地發出驚歎。

“佳司,你站住!”

就在這時,爸爸突然上前幾步,大聲喊道。

福佳司的腳步停頓了下來,卻沒有回頭。

“我範明哲可以對天發誓,我絕對沒有對不起恩人!洛靖安的逝世是我這輩子最後悔的兩件事之一,我後悔的是為什麽不早點發現老洛的病情!事實上,你的母親並不知道老洛的病已經到晚期了。老洛本來是為了不讓你母親太傷心才要我幫他隱瞞,可是卻沒料到這樣會造成嫂子的誤會!當年為了幫老洛治病,我幾乎用盡了所有的辦法。你可以去調查,我範明哲絕對沒有說謊!”

“我母親親耳聽到那句話!”福佳司的怒火陡然爆發,鋒利的眼神看過來,我隻覺仿佛有利箭穿胸而過。

“說那句話的人是我公司的副經理。你母親一定是在辦公室外聽到這句話的,但她卻不知道因為這人說了這句話,我立刻把他開除了!”

爸爸斬釘截鐵地回答,讓福佳司呆住了。

支撐著一個人的意誌,恨了一個人那麽多年,卻在對方坦**的回應中灰飛煙滅。我仿佛看到了纏繞著福佳司靈魂的黑色霧氣,在陽光下逐漸消散、蒸發。

可是,這些惡念,也把他所有的靈魂都帶走了。

“我會去調查的。”他咬著牙,撂下這麽一句話後便轉身而去。

“福佳司……”我想喊住他,可是聲音輕輕回**在齒間,最終沒有發出來。倒是他仿佛感覺到了我的目光,回過頭來看我一眼。

仿佛是無限的溫柔,又好像充滿了歉意。我無法形容那道目光背後到底藏著怎樣的心事,我隻能絕望地目送他漸行漸遠。

我們隻是什麽都不懂的孩子,就算我們再怎麽嚷嚷自己長大了,也改變不了我們對仇恨的恐懼。

我對爸爸的怨恨,還隻是建立在“他拋棄我”上麵。而福佳司呢?他和我一樣大,卻是在恨意的澆灌下長大的。

他到底背負了多少,隻有他自己才知道。

“可可,跟爸爸回家吧。”

“我不會回去。”我搖搖頭。

“可可,難道你真的不理解爸爸嗎?無論你要什麽,爸爸都滿足你,爸爸想補償你……”

“我就是不要你補償!”我大聲地道,“爸爸,我從很小開始就已經獨立了,我想靠自己生活,這是錯嗎?我當不了你眼中的大小姐,也不是上流社會的小公主。我有自己的夢想,我已經走在自己的路上了!”

何況……我忘不了福佳司。他說的是不是真的?我的爸爸,難道真的是那種恩將仇報的人嗎?

“可可,你是不是以為爸爸做了那種壞事?”爸爸有些難過地看著我,眼神正直而清明。

我搖搖頭:“我相信你,爸爸。不管發生什麽事,你始終是我的爸爸……隻是我希望你相信我,讓我獨立吧。”

“那你是不是還怨恨我……”爸爸難得露出脆弱的一麵,有些可憐巴巴地看著我。

我疑惑了。

怨恨嗎?說不怨恨是假的,我曾經是那麽嫉妒弟弟。可是現在呢?我還怨恨嗎?

我想了想,終於笑了:“爸爸,當年如果換成弟弟被留在孤兒院,我想弟弟也會像我一樣。所以,我不再生氣了。當年若是必須要犧牲一個,我寧願是我。即使是時光重來讓我可以選擇,我也會說,還是讓我去吧。”

“孩子……”

“爸爸,你來接我了,這就是最好的結果了。嬤嬤一直告訴我,讓我相信你。她說得對,你一直記著我,你最後還是來接我了,這樣就很好了。”

我要放下怨恨了。

畢竟,我的爸爸還在世,我還享受著爸爸的關心和愛護,而福佳司卻已經失去了父親的愛。

因為失去,讓他一直在仇恨中長大,我看不出他有什麽幸福可言……他所有的微笑,都是建築在傷心之上的假象。

2

爸爸走了。

陌昂不甘心就這樣放我自由,可是在我的示意之下,爸爸還是站在討好女兒這一邊,擺著威嚴的酷酷的臉,硬是把陌家的少爺給帶走了,留給我自由自在的校園生活。

不過我答應爸爸了,以後每個月至少要回家兩趟,不能忘記自己的生日,以及爸爸、弟弟的生日。

好吧,要珍惜家人,我懂。

至於福佳司……

我沒再看見他。

自從那天的正麵對決之後,我就再也沒見過他。

教室裏,他的座位空****的,我總是用悵然若失的目光看著他的位子。可是無論我怎麽想他,他的身影也沒有出現。

他不住校,仔細一觀察才發覺……其實他沒有朋友。

對任何人都微笑以對、和藹可親的福佳司,其實跟任何人都沒有深交。他不跟別人多說話,一兩句交談就可以讓別人對他放下心防——相反的卻是,他對別人嚴防死守,滴水不漏。

他是誰,他來自何方,除非是找到學生檔案,否則不可能知道。而我猜,就算是學生檔案,也不一定是真實的。

至於劇團那邊,資料就更零散了。他憑著高超的化妝術到團裏打工,很快和大家打成一片,可其實誰都不太清楚他的來曆。

真是傷腦筋……

爸爸並不太在意福佳司的報複行為,卻很生氣他利用我來複仇,揚言一定要教訓他。

我想,其實爸爸隻是舍不得我傷心吧?

不過我不需要借助爸爸的力量,因為自己也分不清對福佳司的感情。每當我想恨他的時候,總是先一秒鍾想起他的笑。

光陰,就這樣一寸寸地溜走了,直到有一天小桃領著氣勢洶洶的米薇突然闖進教室,站在我的麵前。

“米薇,你想幹什麽?”我看到她依然不舒服,總會想起小紅魚。

“範可可,你把佳司還給我!聽見沒有,我要你把他還給我!”米薇非常激動,當說到福佳司時,她的聲音還帶著哭腔。

“我不懂你的意思。”

“你少裝了,是不是你叫你爸爸出手,把佳司抓起來了?不然佳司為什麽會消失?你說呀你說呀!”米薇痛哭失聲,“我就知道他是騙我的……他明明是為了複仇才找上你,可為什麽總是護著你……我在布告欄上做了那麽多,都是為了幫他,他卻那麽不高興……他好傻,他竟然喜歡上仇人的女兒……”

“米薇,做那些事情的人原來是你?”我眼前一黑,幾乎要暈過去。

原來在布告欄上做手腳的人是米薇!對了,福佳司本意是要讓我喜歡上他,再設計狠狠甩掉我。在這個計劃裏米薇起到了很重要的作用,我怎麽會忘了米薇的存在?

“範可可,現在真相大白了,你得意了?但是你為什麽要趕盡殺絕,佳司根本就沒有真的對你做什麽壞事!你快告訴我他在哪裏好不好……”

“我不知道。”我搖搖頭,心裏一陣一陣地發酸。

米薇竟然那麽喜歡他,我呢?

我就真的不擔心他嗎?

福佳司,你到底去了哪裏?你為什麽要選擇消失?

“不是你還會是誰?你因為他利用你所以要報複,不是嗎?”

“夠了!”聽到這裏,我真的生氣了,“不要再煽風點火了好不好?他的仇恨都是誤會,我爸爸說了,不怕他去調查!你怎麽不想想,說不定是他調查出了真相,發現自己恨錯了人呢?”

米薇的臉色變得更加難看。

對呀,也許他真的去調查去了?我默默地坐回位子。米薇瞪了我一眼,衝出了教室。

福佳司,你太可惡了。就連消失,也不讓人安寧。

我放學後來到劇團,大家如平常一樣在排練著新劇。見我出現,宋姐高興地說:“可可,我聽到消息,說你的設計好像入選魯班獎了,大家都等著給你慶祝呢!”

“真的嗎?怎麽不打電話給我呀。”我開心得一蹦三尺高。

我興衝衝地奔到師傅的辦公室,遠遠地就聽到師傅的吼聲:“這不可能!這是那孩子設計的,絕對沒有抄襲!”

我心裏升起一股不好的預感,猛地推開辦公室門,就看見師傅對著電話大吼。

“師傅,發生什麽事了?”

師傅一看是我,臉色就很不好地質問:“可可,你要老實說,你的機關設計圖是不是你的原創!”

“設計圖?那當然是我的原創了,怎麽回事?”我的心頓時揪緊了。

師傅狠狠地捶了一下桌子,沉聲道:“昨天我得到了內幕消息,說你的圖紙大獲好評,評委們把你的設計列入魯班獎的有力競爭者。可是今天上午突然有個道具師說你的設計圖是剽竊他的創意,所以你的設計圖要被暫時封存,等到調查結束才行。如果證實你是剽竊了別人的創意,可可你就再也不能成為道具師了。如果證實你是無辜的,也得等到這次評價結束再說……總之,你失去這次角逐魯班獎的機會了!”

轟轟轟!

天雷滾滾,我瞬間被雷劈得完全呆住了。

“怎麽會這樣?那人是誰?是誰這樣誣陷我?”我快哭了。

我怎麽會這樣倒黴?失去了福佳司已經夠悲慘了,難道老天爺還要奪走我的理想嗎?

“可可,你冷靜點。”

“我怎麽冷靜啊!老師,我敢用性命發誓,我沒有抄襲!”

“可……”師傅皺著眉頭說,“那個道具師也拿出了證據,他的圖紙和你的圖紙真的很類似。”

我搖搖晃晃地聽著師傅的話,腦子突然一輕,整個人軟綿綿地倒下。

“可可!可可你怎麽了……來人呀,快來人!”

嬤嬤,為什麽我總是這麽倒黴啊?被最愛的人背叛、被大家排擠和討厭、喜歡的人也離開我,唯一支撐著我的動力,就是我的夢想呀。

可為什麽就連夢想,也要將它剝奪呢?

我究竟做錯了什麽?

“可可,你醒過來啦?”

入眼,是一片荒涼的白。緊接著,熟悉的麵容一個個跳入我的眼簾,是團長、宋姐、師傅,還有……陌昂?

“你們怎麽……”我試著坐起來。

這一組人出現在同一個畫麵裏,太驚悚了!

“可可,你突然暈倒,把我們都嚇壞了。”宋姐將我慢慢扶起來。

“可可啊,醫生說你是心力交瘁,睡眠不足,又因為太激動了所以才暈倒。佳司那家夥也真是,最近團裏這麽忙,也不見他來幫忙。”宋姐有些生氣地說,“你受了這麽大的委屈,他身為你的男朋友也不來照顧,真是太不合格了。”

“他一個化妝師,沒新戲上演來不來都無所謂!”團長叼著煙,幫福佳司說話,“再說了,他和可可在一個學校上學,不用來劇團也可以照顧可可嘛。”

“騎兵你給我出去,醫院裏還敢抽煙,你跟我來!”宋姐擰著團長的耳朵,女王範兒十足地拉著團長出去了。

師傅這才說:“徒弟啊,你就暫時別再想比賽的事了。除非你能提供這個設計是你原創的證據,比如你的草稿紙,你的設計文案……唉,真是可惜了,大家都說你這個設計是劃時代的,聽說還有評委看到後如獲至寶,打算立刻買你的設計采用呢!”

“真的嗎?”

“當然是真的,這個行業一步天堂一步地獄。隻要你的創意獨特新穎,你有可能一夜之間就成為大師。同樣的,如果一部電影你搞砸了,你也可能從此被所有導演棄用。難得你這次想出了精妙的構思,卻遇上這種事,唉,運氣也真是太不好了。”

“師傅,我想靜一靜。”師傅念叨得我頭疼,我隻好委屈地說。

師傅點點頭:“那你先好好休息吧,我們先回去了。”

等老師和團裏其他人都回去了,我這才鬆了口氣,轉頭看向乖巧地坐在沙發裏喝咖啡的某人,問道:“死陌昂,你跟蹤我對不對?”

聽到我的聲音,陌昂抬起眼簾,帥氣的麵容掛著狡黠的英俊笑容。

“我陌昂喜歡上誰,就一定不會鬆開手。範可可,我們打開天窗說亮話吧,其實你早就知道了對不對?我看上你了,我在追你。”

安靜的VIP病房裏,陌昂磁性的聲音**漾出一圈圈異樣的波紋。

3

“你在胡說什麽?”我撇開視線,對陌昂這樣的目光,我覺得好陌生。

“你不要告訴我,你一點也沒有想過哦。”陌大少爺微眯著眼,像一頭猛虎在打量著獵物。

“我、我的確沒有想過。我隻是把你當朋友……”

“你再說一遍?”陌昂用力站起來,屬於大少爺的氣勢頓時輻射開來。

“陌昂,我現在很慌很亂,我的設計被人汙蔑為抄襲,你不要在這種時候跟我添亂好不好!”我很難過地說。

“哈,本少爺對你告白,竟然是添亂嗎?”陌昂焦躁地抓了抓頭發,然後指著我的鼻子說,“我對你這麽好,你竟然一點感覺都沒有嗎?要不是範叔叔提醒我,我還以為我的心意你早知道了呢!你說,你是不是還一直喜歡那小子?”

誰是“那小子”啊?我沒來由地一陣惱怒。

陌昂憑什麽管我?憑什麽以我男朋友的姿態自居?憑什麽用輕蔑的口氣提起福佳司?

我恨恨地別開臉,打算冷漠以對。

“範可可,你看著我……”他不能忍受我的態度,突然用力抓著我的肩膀,硬要我和他對視。

黑白分明的雙眼,透出熾烈的光。

他喜歡我。

陌昂竟然喜歡著我?

“我喜歡你,我陌昂,喜歡範可可。”每一個字都像誓言,敲擊在我的心上。說沒有掀起漣漪是不可能的,可是我一想到他,腦海裏自動浮現的,卻是福佳司的麵龐。

啊……我真的是被洗腦了,心裏眼裏腦海裏,想的總是他!

用力閉了閉眼睛,我深吸一口氣後再看著陌昂,清亮的目光如水,平靜得就好像天湖。

“對不起,陌昂。你是個好人,我從一開始就把你當成一個好朋友,我沒有辦法回應你的心意。”

他的手放下了,跌跌撞撞地後退了幾步,高大的身軀晃了晃。

我看著他顫抖著手指,指了指我,仿佛不敢相信這是事實。但隨即,他搖搖頭,漲紅著俊帥的臉,一聲不吭地打開病房門走了出去。

“砰!”

門被用力關上了。我想,我肯定傷害了他的自尊。

“對不起,陌昂。”

感覺很疲憊的我,歎息著躺回去。臉頰在幹爽的枕頭上擦了擦,我剛準備閉上眼睡一下,腦海裏突然跳出師傅的麵容——

“範可可,現在是你白日睡大覺的時候嗎?”我鯉魚打挺跳下床來,開始用最快的速度穿回衣服,“天啊,每一分每一秒都很關鍵,我竟然在這裏睡大覺?我要找證據呀!”

沒有任何猶豫,我飛快地打開病房門溜了出去。師傅臨走前說過,唯一能證明我清白的就是草稿!

“隻要有證據,我一定可以證明自己的清白!”心痛地坐進了計程車,我暗暗發誓。

我衝回寢室,鑽進自己的櫥櫃裏到處翻找起來:“草稿你在哪裏?哪怕隻有一張也好……”

我東翻西找,還真是幸運,我竟然找到了一摞草稿。雖然淩亂,但是仔細看就能看出這些草稿都有我的設計脈絡。

“太好了!”

就在這時,門突然開啟。

“範可可,又是你?”小桃一馬當先走進來,她身後跟著雙眼通紅的米薇。

“少惹我,我現在沒空理你們。”我低頭繼續整理。

“範可可,你少在那裏裝淡定!”米薇推開小桃衝到我麵前,怒不可遏地搶走我的草稿,用力擲向空中。

嘩啦,我的寶貝草稿頓時像雪片一樣四處飛落!

“米薇!你給我住手,你放下我的稿紙!”我氣壞了,她怎麽可以這樣?

“不過就是幾張破紙,我撕了又怎樣?”她蠻不講理地瞪著我。

“你發什麽瘋啊?我懶得理你。”我太急了,所以沒注意到米薇的臉色有多難看。

小桃恨恨地說:“範可可,你現在得意了?你知道米薇有多難過嗎?都是因為你,我們再也見不到福佳司了……”

似乎有個重要的名字一閃而過,但我滿腦子隻想著自己的稿紙,並沒有聽清楚。

我低頭蹲在地上拚命地撿著稿紙,生怕弄壞一點點。

有一雙腳突然踩到一張草稿上,我也隻能低三下四地說:“對不起,請讓一下,我的草稿不能弄壞。”

“哦,這是很重要的東西是嗎?”一個故作冷靜的聲音從我頭頂上空響起。

“對啊,我的設計遇到問題了,現在隻有草稿才能證明我沒有剽竊。”我一邊清點草稿一邊回答。

“那就是說,沒有草稿,你就會被當成剽竊者了?”米薇的聲音透出一絲邪惡。

“我……”我終於察覺到不對勁,可是已經晚了!

“小桃抓住她!”米薇眼中閃過狠辣的光芒,突然搶走了我手中的草稿。

我呆住了,她想幹嗎?

小桃並不知道米薇想做什麽,但還是馬上就聽話地抓住我的雙手。

“小桃,你放開!”我眼睜睜看著米薇抓著我的草稿,在我眼前用力一分。

“嘶啦!”

我的草稿,就這樣被撕成了兩半。

“米薇!”我慘叫著,發了瘋似的衝過去。

小桃嚇壞了,她攔不住我。可是米薇好像完全豁出去了,竟然雙手並用,狠狠地推了我一把。

“啊!”我猝不及防隻能後退,米薇和小桃竟然齊心合力地把我推進了洗手間。

“你們想幹什麽?”我正想衝出來,可是洗手間門被迅速地關攏了,落鎖的聲音從門外傳來,我的心一片冰涼。

“米薇,快開門!小桃,你們快開門!我真的有很重要的事,你們放我出去!”

我用力地拍著門,可是卻聽到米薇在門外說:“把鑰匙拿來反鎖門!”

因為寢室房間的洗手間是共用,所以鑰匙都掛在門把上。隻聽到米薇用鑰匙插進鎖裏轉動著,反鎖的機關已經啟動了。

沒關係,我還能出去……我暗暗告訴自己,不要慌、不要慌……

“反鎖沒用,她最喜歡搗鼓機關了,學校的門鎖還沒她自己做的精巧呢!”小桃在門外提醒。

“是嗎?那這樣又如何呢?再巧的手,也沒辦法打開壞掉的鎖吧!”米薇冷笑著。

我心裏咯噔一下,隻聽一個非常細微的聲音,透過鎖眼傳過來。

難道是……

“米薇,你不能這麽做,你不能把鑰匙擰斷在鎖裏!”我用力拍門,我不相信她這樣討厭我。

“範可可,你就在這裏好好反省你搶走我米薇心愛的人的後果吧!”米薇用哭泣的憤恨聲音控訴著。

這樣的她,無論做出怎樣失去理智的事,都是那麽“正常”了。

寢室的房門被用力關上了,洗手間外一片死寂。我拍了很久的門,也沒有任何人聽到,我終於絕望了。

洗手間裏沒有工具,現在的我無論怎樣也打不開門,原來我也有一無是處的時候。蜷縮在冰冷的瓷磚地板上,我好害怕明天的到來。

草稿被撕毀了,我洗不掉自己的汙名了。

“咚咚!”

不知過去了多久,一個熟悉的聲音突然從門外傳來——

“可可,你在裏麵嗎?”

幻聽?是幻聽吧!

“可可,說話。”

我掙紮著起身,發麻的雙腿害我剛站起來就又跌倒在地,發出一聲痛呼。

“你怎麽了?受傷了嗎?”

那急切的聲音,不是我在做夢!

我終於按捺不住心裏的激動,大聲回答:“我在!福佳司,我在這裏,你快點救我出去!”

“可惡!”門被用力地拉動幾下,福佳司低咒了一句,“鑰匙斷在鎖裏,沒工具弄不出來。你朝後退,盡量遠離這扇門。”

“你想幹什麽?”我雖然懷疑,但還是乖乖後退,後退到最裏麵。

他沒有再回答,卻用最轟轟烈烈的方式回應了我——

“砰!”

一聲巨響,隻見那扇把我牢牢鎖住的門用幾乎飛出門框般的殘破方式,狠狠地摔在了牆壁上,再用更加磅礴的氣勢反彈回去。

一隻修長有力的腿將門再次踢開,福佳司高大的身形恍若天神一般站在門外。

我的心,莫名地安靜下來。

我又見到他了……總是在我絕望的時候,他出現了。

“這又是一次圈套嗎?”我低聲喃喃,淚水含在眼中輕輕流轉,“可我還有什麽可以被你騙的呢?”

“出來吧。”他沒有回答,隻是退開了讓我出去。我這才醒悟:我的寶貝草稿!

衝出了洗手間,我一眼看到窗簾迎風招展,夜色招搖,風吹得窗戶吱呀呀地響,窗台上幾枚沾著泥土的腳印告訴了我,福佳司是怎麽進來的。

這是三樓啊!

“可可,我幫你把這些撿回來了。抱歉,都碎了……”一雙手捧著一大捧碎紙片出現在我眼前。

高高的碎紙堆後,是仲夏成那閃亮亮的可愛大眼睛,正用討好的目光看著我。

“夏成?”

“我偷偷跟著米薇,後來發覺她和小桃神神秘秘的,才打電話給福佳司……對不起,我要是不猶豫就好了!我該早點告訴福佳司的。”

夏成的內疚不是假裝的,他那麽善良的人,叫他怎麽去想象人類的惡意呢?可是……

“我不怪你,夏成。”我接過碎紙堆,心裏一片冰涼。

沒有用了,這樣的碎片就算粘起來,也不可能取信於人。這是證據,怎麽可以拚接粘貼呢?米薇把我唯一的希望都毀掉了!

“可可,你怎麽了?”夏成擔心地喊著我的名字。

我搖頭,使勁搖頭,多麽想把委屈與不甘心都搖出腦海。我的心血付出,我的夢想希望,就這樣碎成了一堆無用的碎片……

“到底發生了什麽事?”

低涼而磁性的聲音在房間裏盤旋著,福佳司退在牆根處,貼著牆站在離我遠遠的地方,目光卻一直緊鎖著我,沒有一秒鍾撤離。

4

我斷斷續續地說出了事件的始末。雖然明知已經絕望了,可是我還是想要傾訴一下。

夏成比我哭得還凶,淚珠子成串成串地掉下來,哇哇大哭:“對不起可可……都怪我喜歡米薇,福佳司明明叫我照顧你……可、可是……”他被自己的鼻涕堵住呼吸,漲紅著小臉的樣子好不可憐。

“不可能的。”聽完我的話,福佳司隻是淡淡地說了一句。

“什麽意思?”再次出現的福佳司,有那麽一點點不一樣了。

他似乎忘記了笑的方式,或許這才是真正的他?可是,冥冥之中有個聲音在我耳邊說:他沒有變,他一直是這樣的。隻要我需要他的幫助,他總是會及時出現。

“不可能有這麽多巧合。太多的巧合湊到一起,就不是巧合而是必然。”他拿出手機,徑自開始撥電話。

“我不太明白。”

他豎起手指比在唇邊,示意我不要說話,然後開始講電話,我這才知道他打電話給了我的師傅。

沒一會兒,他放下手機,俊美的臉色有著一層霜雪,然而看著我的眼神卻是那樣深邃憂鬱,仿佛深秋的湖水,氤氳著厚厚的霧氣。

“你師傅知道的也不多,但我已經知道是怎麽一回事了。”在我和夏成麵麵相覷的驚愕中,他再次撥打電話。

“喂,對,是我!沒錯……我有事想麻煩你一下……最近正在進行的魯班獎評委會評審名單和資料……沒錯,域名應該是這樣拚寫……是的,我要知道評審有哪些人,他們最近在做什麽……好的,盡快告訴我,我等著你,你找到了就把資料直接傳我手機。”

放下電話,對著目瞪口呆的我們,福佳司淡淡地把我的那堆草稿碎片拿過來翻看。

“這些都不能用了,剪切粘貼的東西是不能當證據的。抱歉,是我連累你了。”他沒有明說,但我知道他在為米薇道歉。

“她為什麽那樣失控?我覺得她絕望得快瘋了。”我忍不住問。

“可可……你還不知道嗎?”夏成擔憂地看看我,再看看福佳司,舔了舔唇說,“佳司遞出申請了,他要離開學校。”

“什麽?”仿佛一個悶雷在我腦中炸響,我腦子裏空白一片!

“為什麽要走?福佳司你想幹什麽?”

他要走,那我怎麽辦?一股灰暗的絕望朝我襲來。

“那不重要,現在先別說那些。”他撇開視線,竟然想回避這個問題。

“怎麽不重要?太重要了,福佳司!你什麽都不說就要走,算什麽男子漢?”

我好恨!

他竟然想一聲不吭地溜走。

他的眉頭微微皺起,艱難地說道:“我從頭調查了很多,也到當年的醫院裏做了仔細的尋訪。這幾天時間我不眠不休地想證明一切,但到頭來……”

光芒一點點地從他雙眼中熄滅,我仿佛聽到了他唇邊輕輕吞下的幾個字:“原來是我錯了,徹徹底底地錯了……”

恨意來自於誤解,那麽所謂的複仇就變成了徹頭徹尾的鬧劇。

我難以想象福佳司這樣的人,竟然被命運折騰成小醜。我一點勝利的感覺都沒有,隻有心疼,無比地心疼!

“爸爸以為隱瞞病情能讓媽媽好過一點,可是他想不到這卻讓媽媽陷入了長久的恨意當中。我一直打著複仇的旗號做著卑鄙的事,到頭來,我卻喜歡上所謂‘仇人’的女兒。”他低下頭,仿佛隨意地挑揀著碎片試圖當成拚圖遊戲玩,可是我知道他一點都不輕鬆。

“福佳司,我……”有好多話,我想告訴你。

陌昂向我告白了,你知道嗎?他的告白,才讓我明白自己最真實的想法。

我想說……

“叮咚!”

信息提示音突然響起,福佳司身上軟弱的氣氛頓時煙消雲散,目光中透出犀利的一麵。他打開手機,沉靜地翻看傳送過來的資料,全神貫注的樣子讓我和夏成都不敢打擾。

他太沉著了,那種“一切有我在”的氣勢,讓人不得不把希望寄托在他身上。

“嘖,竟然是這樣。”他突然發出一聲意味不明的聲音,隨即,他把手機屏幕調轉,讓我看。

嗚哇,滿屏幕英文……我根本看不懂!

“因為這是國際大獎賽,所以我的黑客朋友隻能拿到英文的資料。”福佳司很聰明地看出我和夏成的尷尬,修長的食指在屏幕上一滑,“看,這個名字,他就是疑點。”

“是嗎?”我不懂。

“你知道這個名字是誰嗎?”他目光堅定地看著我。

“不知道。”

“他是岑亞倫。”

“什麽?”

為什麽會是岑亞倫?

這個疑惑,直到我坐進了計程車後依然還盤旋在我的腦海中久久不散。

坐在副駕駛席的福佳司一路上都在跟手機較勁,當他從我們團長那邊得知岑亞倫今晚會跟他的劇組人員坐夜班飛機回洛杉磯時,就當機立斷地朝機場趕去。

“可可,我到現在還什麽都沒明白啊。”夏成跟我一起坐在後座,我的目光一直盯著福佳司。

“我也不太清楚……”跟福佳司一比,我真的像個小白癡似的。

他的腦子到底是什麽構造啊,就連跟他一點關係都沒有的事件,也能憑借蛛絲馬跡找到關鍵?

“我覺得福佳司好酷,他就像是我小說裏的男主角,太酷了。”夏成小聲地說。

“是嗎?你也說過米薇是你小說裏的女主角。”我斜睨著眼“提醒”他。

“啊,是嗎?那算了。我還是有點喜歡米薇,福佳司還是留給你吧,我重新創造新的男主角好了。”夏成很沒原則地說。

我狂翻白眼。這個笨蛋,如果他真要去追米薇,那就有好戲看了。像他這麽笨,不被米薇折騰個夠才怪!

“到了,快下車。”

現在已經是晚上9點了,如果不誤機的話,我們的時間不多了。

“福佳司你先告訴我們究竟是怎麽回事好不好?”我追著他的大長腿,氣喘籲籲地拉著夏成跑。

“沒時間了,先抓到人再說。明天是投稿截止日,你要是洗不清嫌疑就永遠都不用洗了!”

我第一次看到他這樣焦急,汗珠在他額頭發亮。

我第一次看到他這樣驚慌,從容不迫的氣韻不複存在……這都是因為我。

為了我!

我不再問了,將一切都交給他。

我跟著福佳司穿梭在候機廳,帶著焦急彷徨,我的心跳得厲害。就在這時,福佳司忽然高喊著一大串流暢的英語,前方不遠處那一大堆外國人紛紛停下腳步回頭看。

正是岑亞倫他們那批人。

“是你們?”高大帥氣的岑亞倫穿著一身酷帥的皮衣,戴著明黃色的寬幅墨鏡,臉上露出笑容,“你們來給我送機嗎?”

“當然不是。”福佳司直接翻開手機裏的資料亮給他看,“你是魯班獎的評委之一,沒錯吧?”

看到那資料,岑亞倫挑起眉:“我的確是評委沒錯。但這和你們來找我有什麽關係嗎?還是說你們想拉關係走後門?”

真難聽!

“你……”我衝動地想上去辯白,就被福佳司擋在身後。

“如果我沒猜錯的話,今年的魯班獎應該讓你很在意吧?原以為走進死胡同的電影,卻因為一個橫空出世的天才道具師而峰回路轉……”

岑亞倫眉頭一壓,低聲道:“怎麽,難道你認識那個署名卡娜莉亞天使的道具師,所以想坐地起價?”

卡娜莉亞天使?

我吞了吞口水……那、那不就是我嗎?這個名字是嬤嬤的教名,所以被我當成了筆名。

福佳司自信地一笑,眉眼間竟掠過一絲邪魅:“你對那位新人的設計稿如此看重,我真應該替她感謝你。不過不巧的是,這位卡娜莉亞天使現在因為一個意外事故,而陷入被剝奪參賽資格的處境中,你知道嗎?”

“什麽?”岑亞倫頓時露出非常困惑焦慮的表情,“怎麽可能?”

他拿出手機想打電話,卻被福佳司阻止:“你想做什麽?”

“關你什麽事,走開!”岑亞倫好沒氣地說。

“我可以告訴你,卡娜莉亞天使被控抄襲,因為有一個在業內小有名氣的道具師突然拿出一份設計稿參賽。而他這份設計稿,居然和卡娜莉亞天使的創意有八成的相似……”

岑亞倫放下手機,一股凶戾之氣浮現在他的眼中:“你怎麽會知道這些的?”

“我怎麽知道的不是重點,重點是卡娜莉亞天使是我的朋友,所以我不會容忍看著她被誣陷。”

“我也不會允許有這種事情發生。”岑亞倫的憤怒,很快就讓他隨行的人員感覺到了,紛紛露出不安的表情。

一個瘦削的男子小心翼翼地提醒他:“老板,我們該上飛機了。”

“閉嘴!”岑亞倫不耐煩地回答,又轉頭對福佳司說,“你說了這麽多,到底想說什麽?”

“岑大天才,你是評委之一,能第一時間看到參賽的設計稿沒錯吧?你對卡娜莉亞天使的設計稿非常感興趣,因為她的設計給了你啟發,解決了你的新戲中難以解決的道具機關難題!也許你實在是太興奮了,所以一時忘記了保密協議,讓無關的人也看到了卡娜莉亞天使的設計稿……於是你流露出來的欣賞之意,對某些人來說,就是滅頂之災!”

幾乎是下意識的一個動作,他回頭看向了自己的團隊。

這個簡簡單單的眼神,暴露出了所有的秘密——剛才那個提醒他上飛機的瘦削男子,臉色蒼白渾身發抖。

“史派克,是你?”岑亞倫難以置信地尖叫,目光凶狠地瞪著那個男人。

“不,老板你別聽這些人胡說……”史派克還在掙紮。

“我是通過專用網絡看到參賽設計圖的,而當時……你就在我的辦公室!”岑亞倫非常憤怒,“什麽都不用說了,我不是傻瓜,史派克!”

“老板,我真的隻是不想失去這份工作……”史派克眼看著事情敗露,終於露出了求饒的表情。

“少廢話!你一個成名的道具師,竟然因為嫉妒一個新人而剽竊對方的作品,真是太不要臉了!你的機關設計不能滿足我的戲,大不了你可以換劇組,你不會失去你的工作。但是你做了這樣的事,你完了。現在,你必須離開我的團隊!”岑亞倫毫不留情地指責他。

“不,老板!他們沒有證據,求你高抬貴手,您不說就可以……”

“你是在侮辱我嗎?我是岑亞倫,我絕對不會站在騙子那一邊!”

我眼睜睜地看著史派克脆弱地跪倒在地,像失去靈魂的玩偶。

一個道具師,難道就這樣毀掉了嗎?

“岑亞倫……”我下意識喊道。

“可可,別心軟!”福佳司拉住我。

“不,你們不明白!”我用力地說,“岑亞倫,你能不能……隻洗清我的嫌疑就好……別、別告發他了……”那樣會毀掉一個道具師的全部。

“原來你就是卡娜莉亞天使!”岑亞倫眼中透出狂熱,我這才意識到自己竟然說漏了嘴。

沒等我反應過來,岑亞倫的雙手重重地落在我的肩上,打得我好疼。

“把你的圖紙賣給我……不,還是你到我的劇組來做道具師吧,我不會虧待你的。”

岑亞倫的話讓我愣了一下,但我立刻想起自己剛才想要說的話,急忙說:“岑亞倫,求求你,別告發他吧。”

“不行!”沒想到岑亞倫斷然拒絕,“他用你的設計參賽,讓你的設計麵臨抄襲嫌疑。他使用了自己的名字投稿,隻要我洗清你的嫌疑,他就自動成為抄襲者。”

“可是……”我的話還沒說完就被岑亞倫打斷了。

岑亞倫冷漠地說:“認錯和懺悔之前,本來就該想想自己該不該做。你幫不了史派克,他要為自己的行為付出代價。”

尾 聲

我的抄襲風波,在岑亞倫雷厲風行的舉措之下,終於及時洗清了嫌疑,平息了紛爭。

雖然我沒有得到魯班獎的最高獎,但是我的稿紙被岑亞倫第一時間拿到,還成為了他新戲的道具師,得到了有生以來第一筆“版稅”。

我以為是美夢成真的興奮,才讓我睡不著。可是每一次午夜夢回,出現在我的夢境裏卻是一個既讓我意外又讓我想念的人。

在夢裏,福佳司並沒有轉過身離我而去。

我對他說“謝謝你”,我告訴他“不要走”,所以他笑了。

他微微眯起眼睛,嘴角翹得彎彎的,笑得像個孩子。

可是他的身影,在每一天清晨時就準時離開了。當我睜開雙眼迎接新一天的太陽時,孤獨感就會清清楚楚地提醒我,福佳司已經離開學校了。

他去了哪裏,我永遠不會知道了。

仔細想來,他到底來自何處,依舊是個謎。

走下宿舍樓,我夾著畫到一半的草稿朝食堂走去。遠處一閃而過的俏麗身影,讓我駐足觀望。

“仲夏成,我警告你!要是再跟著我,我一定叫你吃不了兜著走!”米薇凶巴巴地指著某個我熟悉的人。

“我喜歡你呀,為什麽不讓我跟著?”仲夏成眨巴著大眼睛,那呆萌的樣子讓米薇也無可奈何。

這位壞脾氣的小姐暴跳如雷地跑遠了,屁股後麵還吊著一條小尾巴——仲夏成不離不棄地跟著他的“最佳女主角”跑遠了。

嗬嗬,這樣也挺好的。

米薇應該不討厭夏成,否則以她的壞脾氣,早就把仲夏成折騰得再也不敢出現在她麵前才對。

大家都有了新的開始吧?就連小桃,都開始和隔壁班的男生交往了。隻有我,還在原地踏步,等待著一個沒說再見的身影。

不知不覺中,我等了很久……

“去食堂吧,餓死了。”我嘟囔著,打起精神向前走。

就在路過香樟樹的那一瞬間,一抹閃亮的光突然讓我停下腳步:“那是什麽?”

樹下的草地上,放著一隻小小的透明魚缸。

魚缸裏,一尾小紅魚搖著尾巴,呆頭呆腦地穿梭在飄飄****的水槽中。

這不是我的小紅魚。

我的小紅魚早就死了,而且魚缸也不一樣。這隻是普通的小魚缸,需要每天喂食的那種。可是……

“福佳司?福佳司是你嗎?你回來了對不對?”

我的心仿佛又活過來了。

就算是做夢,我也希望這個夢永遠不要醒來。

輕靈的腳步聲,像踩在雲朵上,帶著清新的氣息、百合花的香味。我的身後,似乎走近了一個人。

一個我一直在等待著的人。

我屏住呼吸,害怕自己的聲音,打碎了這夢境。

“如果一個人做錯了事就逃跑的話,那我想這個世界上的所有人都不會原諒犯錯的人了。所以,我還是決定回來,這樣你就可以任意地欺負我,直到你消氣了為止……”

我捂住嘴巴,感受到背後那個人輕輕地伸出雙臂,攏在我的肩上。

“可可我回來了。”

“嗯,我沒有在生你的氣。”

風輕輕拂過香樟樹樹梢,沙沙輕響的聲音婆娑在我的耳際。

我踮起腳尖,嘴唇輕輕印在那個少年的下巴上。他微微一低頭,唇瓣點在我的鼻尖。

那是我最開心的一刻,那是我悄悄滑過指尖的18歲夏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