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不,隻有你無法讓我相讓

淋了一晚上的雨,葉傾城終於還是挨不住發燒了,而且燒得極其厲害,額頭燙得像火燒似的,意識也昏昏沉沉的。

所幸在櫻暮月的再三催促下,櫻家的私人醫生及時趕來,給葉傾城打了一針退燒針,又掛了一瓶藥水,然後吩咐用人多給她擦擦身體就好,並且安慰櫻暮月不用擔心,等她睡一覺之後,明天就會好轉過來的。

可是,隻要她的燒還未完全退下,她的人還未清醒過來,櫻暮月的心就無比煩躁,導致嚴醫生與用人都因為他焦躁的情緒而始終保持戰戰兢兢的狀態,行事都小心翼翼的。

夜色逐漸加深,葉傾城的高燒終於漸漸退了,櫻暮月暗暗鬆了口氣,看著畢恭畢敬地站在房間裏的用人還有醫生,冷凝沉重的臉色終於緩和了一些,淡淡地說道:“你們都先出去吧,這裏有我看著就行了。對了,嚴醫生今晚就在這裏歇著吧,以防她的病情有什麽變化,小姚,帶嚴醫生去客房休息。”

“好。”小姚應聲答道,帶著嚴醫生去了客房。

雖然少爺發了話,用人們不敢提出異議,但是站在一旁的齊玲還是忍不住小聲說道:“可是,我等下還要給葉小姐擦汗……”

櫻暮月一把奪過她手中的毛巾,麵不改色地說道:“這件事交給我就行了,你們各自忙你們的去吧。”

在櫻家工作了數年的齊玲一臉詫異,完全沒想到這位出身金貴,從小被伺候著長大的少爺還會主動去伺候別人。

眾人心中訝異不已,但還是十分恭順地退出了房間。

不過剛出房門,她們就忍不住小聲地議論起來:“少爺居然還會伺候人!真是不敢想象啊!”

“這有什麽,他也大了,是時候談戀愛啦……”

“你說什麽?少爺他喜歡那個女孩?”

“這不是顯而易見的事情嗎?如果不是喜歡她,少爺怎麽會對她那麽好?不就一個小小的感冒發燒嗎,你看少爺都緊張成什麽樣子了,不僅他親自伺候守著,還要求嚴醫生特意為她留下來。”

“我從來不知道,咱們家少爺居然可以這麽癡情!這麽溫柔!”

“少來了,他的癡情跟溫柔隻限於對待那位葉小姐,你可別心存妄想,該幹嗎幹嗎去……”

偌大的臥室內。

葉傾城躺在寬大的**,透明的藥水通過輸液管靜靜地注入她手臂上的靜脈內,櫻暮月坐在床邊凝視著她不安的睡顏,漆黑的眼睛裏寫滿了擔憂,內心也翻湧著一陣陣無法宣泄的痛。

這一切,都是因為此刻躺在**的她嗎?

他深吸了一口氣,不再深想下去,猶豫地拿著濕熱的毛巾,笨手笨腳地擦拭著她額頭上溢出的汗珠。

移開毛巾後,見她微微蹙了蹙眉頭,好像極為難受的樣子,嘴裏還溢出了一兩聲破碎的呻吟。

他的心頓時揪了起來,下意識地開口問道:“很難受嗎?”

葉傾城給予他的回答是斷斷續續的低吟,櫻暮月不禁有些手足無措,猶豫著伸出手去輕輕撫著她的眉頭,溫柔的聲音裏透出濃濃的憐惜:“我知道你現在很難受,忍一忍,馬上就會好起來的。我會一直陪著你,你不要害怕……”

他以平生最柔軟最小心翼翼的姿態哄著她,生怕一不小心就驚到了她。

在他的柔聲安撫下,她不安的情緒似乎慢慢減少了,可是臉上依然蒼白得沒有一絲血色。

櫻暮月心底無聲地翻湧著一陣澀痛,他無比憐惜地凝視著她,手緩緩撫過她蒼白嬌嫩的肌膚,愧疚地開口說:“對不起,如果我今天沒有一直生氣不接你的電話,或許你就不會弄成這樣對不對?都是我的錯……”

如果他接了她的電話,她或許就不會那麽絕望地淋著大雨跑到他家裏來了……

他看著她,俊臉上努力露出一抹苦澀的微笑,接著說道:“所以,你要趕緊好起來才是,然後再懲罰我,無論你怎麽懲罰我都甘願接受,隻要……你不再懲罰你自己了。”

他無力地垂下頭去,呢喃道:“看著你這樣,我真的好難受,從來沒有過的難受……”

接下來,櫻暮月就那樣坐在病床邊默默地守護著她,雖然偶爾會跟她說幾句話,但大部分時間,他都是溫柔地注視著她,如同一個熱戀中的少年癡迷地守護著自己的戀人。

這一夜,他的感受非常奇妙。

既因為擔憂她的病情而惶惶不安,又有種莫名的滿足感,因為有她在眼前陪伴著他,他的心似乎不再像以往任何一個夜晚那樣,總有種空空的失落感。

這個家,終於不再僅僅是他跟一眾用人的世界。

雨越來越小,夜越來越深沉,他坐在床邊凝視著她,將她時而沉靜時而不安的模樣一點點地刻印在心裏,直到他的世界裏好像隻剩下她的輪廓……

葉傾城清醒過來時,窗外已經亮了,並且雨過天晴,清晨的陽光透過透明的玻璃窗無聲地射進來,給這間偌大的臥室又添了幾分溫暖。

她睜開眼睛的刹那,腦海裏一片空白,過了一會兒,記憶才慢慢回到她的腦海裏,繼母的冷漠譴責,大雨的冰冷瘋狂,還有光翼的關懷,以及櫻暮月生氣的麵孔……

漆黑纖長的睫毛輕輕顫動了幾下,她轉動著眼珠子,毫不費力就發現了此刻正趴在床邊沉睡著的櫻暮月,但即使昏睡著,他的手還是緊緊地握著她的手,似乎害怕她溜走消失一般。

心底驀地湧起一陣感動,像泉水一樣源源不斷地蔓延開來,直到將她的眼眶無聲地染濕,她目不轉睛地盯著他的睡容,然後低聲說道:“暮月,謝謝你,在我最無助的時候解救了我……”

櫻暮月似乎聽到了動靜,倏地睜開雙眼,微微抬起頭來對上她的視線時,眼睛裏旋即閃過一抹欣喜,唇角帶笑地說:“你醒了?感覺怎麽樣?有沒有哪裏不舒服?”

“還好。”葉傾城搖了搖頭,眼中閃著欣慰的光芒,唇角微微揚起,整個臉龐終於多了幾分生氣。

櫻暮月俊眉一擰,一本正經地說:“不許說還好,不舒服就說不舒服,舒服就說舒服。”

葉傾城愣了一下,忍不住露出一抹無奈的笑容:“我真的還好啦,隻是身上感覺沒多少力氣。”

櫻暮月抬起一隻手伸到她的額頭上試了一下溫度,剛好在溫熱的狀態,不似昨晚那般灼熱燙手,這才鬆了一口氣說:“你昨晚發了一場高燒,覺得疲憊是正常的。那就好好躺著歇息,有什麽需要跟我說就行了。”

葉傾城認真地注視著他,努力壓下眼眶中溫熱的濕意,誠聲說道:“謝謝你,暮月。”

櫻暮月的目光一閃,懶洋洋地盯著她說:“謝我什麽?”

葉傾城怔了一下,然後微微一笑:“謝謝你對我這麽好。”

“那你想怎麽報答我呢?”櫻暮月悠閑地坐在椅子上,好整以暇地瞅著她。

葉傾城的臉上頓時出現一絲尷尬,她完全不認為他這是一句玩笑話,所以沉吟了一下問道:“你想我怎樣謝你?”

櫻暮月沒有立刻回她的話,過了片刻,才慢悠悠地說:“我隻想你以後好好的,不要再像昨晚那樣讓我擔心,然後每天都能過得幸福,當然,這幸福要跟我密切相關才最好。”

葉傾城聽完他的一番話後,不免有些失神,心裏既感動又隱隱有些不安,她垂下眼簾小聲說:“可是,我妹妹她……似乎很喜歡你,為了你,差點連命都丟了。”

櫻暮月眯了眯眼睛,瞳孔中翻湧起一陣錯綜複雜的情緒,他緊繃著下巴盯著她,聲音裏沒有一絲情緒:“所以說,你打算退讓嗎?”

退讓?

葉傾城心裏狠狠地刺痛了一下,這一次,她真的沒有想過退讓,如果想過,她昨晚也不至於把自己弄得那樣狼狽。

在她沉默的時候,櫻暮月的臉色越來越差,似乎正在努力隱忍著什麽,眼睛裏像是能迸射如火山岩漿般危險的東西。

她牢牢地盯著他,然後本能地搖搖頭說:“不,隻有你無法讓我相讓。”

櫻暮月怔住,心裏所有負麵的情緒瞬間被一種如潮水般湧來的欣喜給淹沒掉了,他緊緊地注視著她,眼睛一眨也不敢眨,仿佛眨一下,她就會消失了似的。

最後,他突然伸出雙臂來,緊緊將她擁入懷中,讓彼此間沒有一絲的間隙,恨不能將這個讓他時悲時喜的女孩狠狠揉入自己的身體裏,再也不分開……

因為葉傾城不想總在**坐著,櫻暮月也沒有多加為難,她想下床走走,他便依了她,帶著她在偌大的別墅裏轉悠起來。

但是,這棟別墅大得遠遠出乎了葉傾城的意料,逛了一個上午,她還沒有全部參觀完,就到了午餐時間。

午餐準備得相當豐富,色香味俱全,整個餐廳裏都彌漫著濃濃的食材香味,讓人聞著便垂涎欲滴,而且一看就知道相當營養。

葉傾城在餐桌旁坐了下來,望著這滿滿一桌的菜,她心裏有些七上八下的,然後轉過頭去看著一旁的櫻暮月問道:“今天中午還會有人來吃飯嗎?”

“沒有呀,就我們倆。”櫻暮月隨口回答。

葉傾城怔了怔,又看了一眼眼前這桌豐盛的菜,有點不可思議地說:“我們兩個人就吃這麽多?”

櫻暮月俊眉微挑:“有什麽問題嗎?”

葉傾城皺眉道:“你不覺得很浪費嗎?”

櫻暮月愣了一下,然後笑了笑說:“因為不知道你喜歡吃什麽,所以就讓廚師多準備了幾道菜而已,晚餐讓他少做點就是了。來,開始吃吧。”

雖然他說得理所當然,但葉傾城聽著還是略微有些恍惚,總覺得有些不真實的樣子。

“別發呆了,吃飯吧。”櫻暮月說著就夾了一塊雞肉遞到她的嘴邊。

葉傾城一時間沒反應過來,愣愣地看了看他,又看了看嘴邊的雞肉,下意識地問道:“你這是做什麽?”

櫻暮月淡淡地答道:“看不出來我在喂你吃嗎?”

葉傾城的心髒差點漏跳了一拍,有點害羞跟不自在地說道:“我自己來就好了。”

“你現在是病人,吃飯不方便,還是讓我喂你吧,乖,快點吃吧,等下就涼了。”無論是櫻暮月的聲音還是表情,都充滿了一種理所當然的氣勢,好像是在說一件再自然不過的事情。

見他固執地夾著雞肉不肯收回手,葉傾城無奈之下,隻好張開嘴來將雞肉吃進了嘴裏。

眼看他就要去夾另一道菜遞過來時,她急忙吞下嘴裏的雞肉說道:“不用這樣了,我自己來就可……”

她的話還未說完,櫻暮月已經夾著一束青菜送入她剛剛張開口說話的嘴中,一邊繼續忙碌一邊教訓她:“吃飯時不要說話。”

葉傾城有點哭笑不得地看著他,心裏卻像蜜一樣甜甜的。

接下來,她就像個小孩子般一直乖乖地坐在那裏,任由櫻暮月給她喂完了整頓午餐,兩人默契地度過了溫暖的午餐時光……

午飯後。

櫻暮月接了一個很長的電話,葉傾城在花園裏獨自逛了一圈,他才來到她的身邊,俊臉上隱隱有一絲說不清的愁緒,但在看到她站在花叢中衝他微笑時,他臉上的愁緒似乎煙消雲散了。

“給誰打電話呢?”他剛走到她的麵前,她便笑吟吟地隨口問道。

櫻暮月沉默了片刻後,淡聲回答她:“我父親。”

葉傾城沒有注意到他的眸中一閃而過的黯然,卻對這個話題產生了興趣,她似乎想到了什麽:“咦,我好像從來沒有見過你的父母哦。他們不跟你住在一起的嗎?”

“怎麽,你就這麽急著想見我的父母了?”櫻暮月挑了挑眉,打趣地逗弄著她。

葉傾城的臉頰微微一紅,瞪了他一眼,努力掩飾著湧上心頭的羞赧,然後噘了噘嘴說:“你想太多啦!我隻是覺得好奇而已……”

櫻暮月也沒有再就這個話題跟她繼續說下去,他從她身邊繞過,走到花叢前,隨手摘下一朵淺色的花朵,目光有些幽遠地說:“你知道嗎?從小陪在我身邊最多的不是我的家人,而是我家的用人……我的父母永遠都那麽忙,我每次要隔很久很久,久到快要忘記他們模樣的時候,才能見他們一麵。”

葉傾城靜靜地聽他訴說著,心裏最柔軟的一部分被無聲地觸動了,她站在他的身邊,微微仰著頭凝視著他,情不自禁地說:“以後,如果你覺得孤單,我可以過來陪你。”

櫻暮月轉過頭來看著她,在對上她那雙清澈無比的眸子時,隻覺得心底所有的陰霾瞬間一掃而空,漆黑的眸子裏閃爍出溫暖的光芒,他忍不住伸出手來輕輕捧著她的臉頰說:“一言為定,不許反悔。”

葉傾城篤定地說:“放心吧,我絕不反悔,因為家人於我們兩個來說都一樣的重要。”

不經意地,她又想到了自己的家人……

櫻暮月看著她的臉色又黯淡下去,淡淡地歎了口氣說:“我知道你很擔心你的妹妹,要不我們等下一起去看她吧?”

葉傾城怔了一下,擔憂地問:“可是看到她該說些什麽呢?”

櫻暮月寵溺地看著她,笑了笑說:“自然是對她說清楚,我不喜歡她,讓她認清楚事實。”

“可是……”葉傾城猶豫不決起來,她不知道妹妹能不能接受得了這個事實。

櫻暮月毅然打斷她說:“沒有可是。”

她愣愣地看著他,從他的眼睛裏看出了他的堅定,沉默了半晌,她終於深深地吸了口氣,然後點頭答應了他。

雖然她打心底裏不願意這麽做,但是理智又不允許她不這麽做,妹妹不能再這麽執迷不悟下去了,因為那樣最終害的隻有她自己……

醫院。

因為葉傾城與櫻暮月的突然到來,原本懶洋洋地躺在病**捧著平板電腦上網的葉傾美立刻從**坐直起來,隨手將平板電腦扔在一旁,然後下意識地理了理自己的頭發,再衝櫻暮月露出一抹甜甜的笑容說:“暮月,你來看我啦,我就知道你一定是在乎我的!”

站在櫻暮月身旁的葉傾城儼然被妹妹忽視了,她頓時覺得有些尷尬,櫻暮月暗中握了握她的手,溫柔地看了她一眼示意她放心。

他捧著一大捧花走到葉傾美的床邊,將花隨手放在旁邊的櫃子上,再搬了張椅子坐了下來。

在葉傾美殷切期待的目光下,他淺笑著對她說:“自然是在乎你的。”

葉傾美臉色一喜,正要說話,櫻暮月卻淡淡地打斷了她,繼續說道:“因為你對於我來說,就像我那個在八歲的時候就過世了的妹妹一樣惹人憐愛。”

他的話讓葉傾美怔住了,似乎不知該說什麽才好。

“也就是因為從第一眼看見你的時候,就讓我想起了我的妹妹,所以在後來的接觸中,我對你有所不同。或許是因為這個原因讓你產生了誤解,我在這裏向你道歉。”

櫻暮月的聲音十分誠懇而有力度,讓人無從懷疑他話裏的真實性。

葉傾美臉上的表情徹底僵了下來,她死死地盯著他,難以置信地搖著頭說:“不,不是這樣的,你對我絕對不是這樣的!”

“信不信那是你的事情。”櫻暮月淡然地看著她,聲音沒有起伏,似乎對於他來說,根本就不屑於對她說什麽謊言。

葉傾美的眸中翻湧著各種複雜的情緒,嫉妒與憎恨,怨毒與遷怒……這些情緒糾纏著她的五髒六腑,讓她整個人如同置身火海一般煎熬!

她恍惚地搖著頭,好一陣子都說不出話來,但是在這段時間裏,她的腦海裏閃過了無數個畫麵,最後,她猛地抬起頭來,臉上帶著不顧一切的毒辣,狠狠地看了一眼葉傾城後,她的目光又轉移到櫻暮月的臉上,嘴角漸漸勾起一抹冷嘲的笑:“櫻暮月啊櫻暮月,你以為我姐姐她是真的喜歡你嗎?枉你聰明一世,居然還是被她給騙了!哈哈哈……”

放肆的笑聲在病房裏久久地回**著。

櫻暮月麵無表情地看著她,而站在他身後的葉傾城,臉色卻漸漸變了,隱隱的不安從心底湧了上來。

“你別傻了!”葉傾美的笑聲戛然而止,瞪著櫻暮月怨毒地說,“我姐姐喜歡的是光翼,根本就不是你。你也絕對無法想象,他們從小到大有多麽默契,他們就是天造地設的一對。可是我姐姐呢,有一個什麽都愛跟我搶的毛病,看見我喜歡上你,跟你走得近了,她就先下手為強,三番四次地刻意接近你,勾引你!偏偏你還傻傻地上鉤了!”

刻意接近……

櫻暮月的目光黯淡起來,臉色也漸漸有了一些變化,他轉頭淡淡地望向葉傾城,卻沒有說話。

葉傾城臉上的表情頓時恐慌了起來,她看著櫻暮月跟葉傾美,下意識地搖頭否認:“不,不是這樣的……”

“葉傾城!”葉傾美看著她厲聲道,“你敢說你不是因為想拆散我跟暮月,才刻意接近暮月的嗎?你敢發誓嗎?”

在她咄咄逼人的追問中,葉傾城的臉色越發蒼白起來,目光慌亂而閃爍,毫無血色的唇輕輕顫了好幾下,卻又不知道該說什麽。

她的表情裏透出的心虛如此明顯,櫻暮月想要忽視都做不到,腦海裏又不禁聯想起以前發生過的種種……心髒好像被最鋒利的刀片迅速地劃了數刀,起初他沒有感覺到,待他反應過來時,內心已經傷痕累累,痛得快要死掉了。

他閉上眼睛,掩去眼底洶湧無阻的哀傷與痛楚。

“暮月,不是這樣的……”看著一臉哀痛的櫻暮月,葉傾城惶恐不已,她急著想跟他解釋,但想不到該從哪裏開口才好。

櫻暮月緩緩睜開眼睛緊盯著她,在傷痛中,他抱著最後一線希望問:“你有什麽想對我解釋的嗎?”

葉傾城還未開口,他又著重加了一句:“傾城你知道的,我最恨別人騙我。”

葉傾城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努力讓自己保持最鎮定的狀態,但開口說話的時候,她才知道自己的聲音都在隱隱顫抖:“我跟光翼並沒有真正交往過,現在我跟他隻是普通的朋友關係,我的心裏隻有你,真的!相信我!雖然我最開始接近你,隻是想讓傾美回到她原來的位置,可是……”

她越解釋越語無倫次,待她反應過來看見櫻暮月慘白的臉色時,她的心跳瞬間仿佛停止了,但有些話已經來不及收回。

“夠了!”櫻暮月閉上眼睛低吼著製止她,他的痛苦與憤怒是那樣的強烈,整間病房裏都充斥著他激**的聲音,“不要再說了!”

病**的葉傾美微微一勾唇角,眸子裏全是得意。

葉傾城一臉蒼白地看著櫻暮月,思緒像是出了錯的程序,全亂套了。

“你曾經甘願跳進湖裏向我證明你喜歡我,還在街上大聲說喜歡我……”櫻暮月努力壓抑著內心激動的情緒,聲音卻還是免不了因為勉強壓抑痛苦,就像瀕臨死亡苦苦死撐著一線生機的重傷患者般顫抖著,“這一切是你心甘情願的嗎?不含一絲雜念的嗎?”

他目光灼灼地看著臉色煞白的葉傾城,咬牙提醒道:“不許對我撒謊!”

事後很久,櫻暮月每每回想起這一幕時,都忍不住自我嘲弄。那一刻,他明明那麽害怕真相,卻又命令她不許說謊。其實,活在謊言裏才會更好受一點不是嗎?

在他的厲聲逼問下,葉傾城幾乎有種無地自容的感覺,以前做過的種種,讓她如何對他說自己是不摻一絲雜念的呢?如果說了,她自己都會鄙夷自己,何況是那麽厭惡謊言的櫻暮月。

她暗暗咬著唇本能地低下頭去,不敢再對視他熱切的目光,這一刻她真的很想逃,逃到一個沒有人認識自己的地方偷偷躲起來。

櫻暮月死死地盯著她,眼睛眨都不敢眨一下,生怕錯過她臉上任何的表情,可結果他看到的隻是她臉上寫滿的心虛與默認。

那一刻,他苦苦支撐的世界終於在一瞬間崩塌。

他眼中的光芒一點點熄滅,最後化成一片再無生機的灰燼,心髒已經痛到再也感覺不到痛了。

他像個失去了靈魂的木偶,木然從椅子上站了起來,微垂著視線,邁著虛浮的步伐往前走去,在從葉傾城身邊走過的時候,他腳步微頓,身體筆直地站著,卻已經沒有勇氣再轉過頭來看她一眼。

他站在她的身邊,眼睛一眨不眨地望著前方,神情極度壓抑,臉色蒼白得像是覆上了一層霜,聲音也嘶啞得仿佛下一秒就會崩潰:“雖然我最痛恨別人騙我,但是,比起你,我更討厭自己,居然如此輕易地就相信了一切。我不怪你,真的,不怪你……”

顫聲說完這些話後,他繼續邁動腳步機械地走出了病房,離她越來越遠……

葉傾城呆呆地站在原地,長長的睫毛像是被凍在冰雪中不斷顫抖的蝶翼,她死死地咬著嘴唇,他的聲音像魔音一樣在她的耳邊幽幽地徘徊著,卻帶著無比強大的力量,將她的心髒與靈魂都生生地震碎了一般。

旁邊的葉傾美一臉幸災樂禍的表情,看著葉傾城笑吟吟地說:“我的好姐姐,心碎的感覺如何?這是你自作自受的報應啊!”

葉傾城回過頭去看了一眼妹妹,眼睛裏翻湧著錯綜複雜的情緒,她強行壓下心中激**的情緒,轉身向病房門口跑去。

她跑得太急,完全沒有注意到在病房的窗口外,光翼正提著一袋水果挺拔地站在那裏。

看著櫻暮月與葉傾城的身影先後消失在長長的走廊盡頭,光翼眼中的神色變得越發幽深,他暗暗吸了一口氣後,才鼓起勇氣邁步走進病房內。

葉傾美坐在病**暗自笑著,一臉得意的樣子,看見光翼突然出現,她的臉上閃過一抹詫異之色,有些不自在地瞅了他一眼,然後不冷不熱地問道:“你來做什麽?”

“傾美,我真的不知道原來你是這種人!”光翼麵無表情地看著她,聲音裏充滿了失望。葉傾美心裏微微一驚,難道剛剛那些話他都聽到了?

她壓下心裏的不安,不以為意地說:“因為傷害到你最愛的女生了,所以,我在你心目中的位置就變差了是吧?如果是這樣,那我也認了!”

“傾美!你非要這樣混淆是非嗎?傾城是怎樣的人,我們跟她一起長大,自然再清楚不過了!”光翼緊緊地盯著她,忍不住激動地說道,“就算她接近櫻暮月是有目的的,但那目的也是為了咱倆好。可是你非但不領情,還去破壞他們的關係,難道你還看不出來,傾城現在是真的喜歡上那個人了嗎?”

他頓了一下,嘲弄地笑了笑,又接著說:“或許你就是因為這個原因,才想徹底破壞他們之間的關係,是不是?”

葉傾美神色一僵,心事瞬間被揭穿的她頓時有些慌張,她努力掩飾自己的心虛,卻還是顯得有些不自在:“光翼,我不明白你為什麽要這麽說,反正我說的都是事實,她既然敢做就要敢當!”

光翼看著她,眸中迸射出難以置信的光芒,忍不住提高聲音說:“傾美,你到現在還不知悔改!我真是看錯你了!”

話音落下的瞬間,他放下水果便毅然轉身,頭也不回地離開了病房。

葉傾美坐在病**,暗暗攥緊身上的棉被,死死地瞪著他離開的背影,眸底透出憤怒和怨毒的光,咬牙切齒地低語:“你看錯我了又怎樣?我還稀罕你不成!走吧走吧!走得越遠越好!”

說出最後一句話的同時,她隨手拿起一個枕頭向病房門口摔了過去,發泄完後,她頹然地坐在病**,下意識地抱緊雙膝,眸子裏竟有一絲隱隱的不安。

這次,她的所作所為真的有錯嗎……

十一章:我會等,一直等到你原諒我為止

葉傾城追到醫院大門口,還是沒有追到櫻暮月,她茫然地環顧著四周,到處人來人往,可是她心心念念的那個人早已不見了蹤影,一陣從來沒有過的失落與恐慌齊齊湧上她的心頭。

她顫抖地拿出手機來,找到那個熟悉的號碼後迅速撥了出去,其實她知道櫻暮月剛剛那麽生氣,對她那麽失望,接她電話的可能性是小之又小的,可是,她還是抱著一絲希望期待著。

當電話裏的鈴聲響了一遍又一遍即將結束的時候,電話居然接通了!

雖然手機裏邊一點聲音都沒有,但葉傾城還是忍不住激動起來,她握緊手機,屏著呼吸小心翼翼地說:“暮月,對不起,我知道我不該帶有目的地接近你,可那僅僅隻是開始的時候,後來發生了那麽多事情,我是真的對你有感覺的,你可以再給我一次機會嗎?”

手機裏依然是一片死寂般的沉默。

葉傾城的心隱隱恐慌了起來,她頓了一下,又試探性地問:“暮月,你在聽嗎?”

手機裏繼續沉默了一會兒,突然就傳來一陣嘟嘟的聲音,電話被掛斷了。

葉傾城怔怔地看著手中的手機。

其實,這樣的結果也在她的意料中,他隻是不願意跟她說話,但並沒有不接她的電話,也就是說,她還是有一線希望的是嗎?

因為這一線希望,葉傾城在接下來的幾天裏,隻要有時間就會跟他打電話,雖然他一如既往地不會開口,但每次都會接聽她的電話。於是,不管他有沒有在聽,葉傾城都會詳細地跟他講述這些天來生活中發生的一些事情,講得很瑣碎,有時也有點無聊,但是電話總會在她沒話可說的時候才掛掉。

而這些天,她的生活也確實發生了不少的變化,她接收到ONE雜誌社的通知函,即日便可到雜誌社去實習。這對於她來說無疑是一個天大的好消息,可她僅僅隻是高興了一瞬,接著又變得失落起來,如果這一刻,他在身邊就好了……

校刊的所有成員紛紛來向她道賀,並且狠狠地宰了她一頓大餐之後,眾人才放過她。

第二天,葉傾城終於去了傳說中的ONE雜誌社實習,原本她在文學方麵就很有天分,再加上她做事踏實,很快就得到了領導及同事的喜歡。

經過再三思量,這天晚上回到家後,她便將自己早就做好的決定告訴了葉爸爸。

葉爸爸一聽,臉色立刻變了:“你說什麽?你要去外麵住?傾城,你不是在跟爸爸賭氣吧?爸爸承認這段時間是沒有好好關心你,爸爸很抱歉,但是……”

“不是這樣的。”葉傾城忍不住打斷他,然後衝他笑了笑說,“其實我早就想出去獨立生活了,我已經成年了,不能再依靠您生活了。女兒長大了,想要出去飛一飛,爸爸您不會不允許吧?”

說到最後的時候,她忍不住拉著爸爸的手晃了晃,像個小女孩一樣跟他撒嬌。

葉爸爸一臉擔憂地看著她說:“可是你從來沒有離開過家,以後你在外麵怎麽照顧自己?”

葉傾城笑著說:“爸,您就這麽不相信我呀?平時我不是經常給您做飯嗎,放心啦,我一定餓不著的!”

“但你一個女孩子在外麵,總是不安全呀……”

“這個我知道的,所以,我租的地方是一個治安特別好的小區,放心吧,一定不會有壞人傷害到我的!”葉傾城俏皮地衝他眨了眨眼睛。

葉爸爸詫異地問道:“你都已經租好房子了?”

“是呀,已經付了租金,東西也收拾好了,今晚就可以搬過去了,而且那個地方離我實習的公司近,我去上班也方便啦!”

聽完她的一番話,葉爸爸不得不接受這個事實,女兒既然作出了決定,他也無可奈何了。雖然心裏很擔憂,但對於自己的這個大女兒,他還是十分放心的,因為她從小就懂事,從來不讓他操心,跟小女兒完全相反……

跟爸爸道別後,葉傾城提著行李走出了這個她生活了許多年的家,那一刻,她的心情是無比複雜的,這是她從小到大的夢,如今終於實現,可是高興之餘,她又有一種莫名的孤獨感。

她抬起頭來,望著頭頂上滿天閃爍的星辰,腦海裏突然閃出一些畫麵來——那是在不久前,她和櫻暮月在海邊聽著浪潮看著星星的美妙夜晚。

“葉傾城,騙過我的人從來都沒有好下場——”櫻暮月逼近她,每一個字幾乎都是從牙齒裏逼出來的一樣,氣息裏透著幾分性感的粗啞,頓了頓繼續說,“如果被我發現你有什麽隱瞞著我……”

葉傾城抬起手來,輕輕堵住他的唇,然後深深地凝視著他,誠懇地說:“我不會騙你的,以後絕對不會!”

櫻暮月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漆黑的雙眸漸漸恢複了幾分神采,握住她的手輕輕吻了一下:“我暫且相信你一回。”

她搖了搖頭,不敢再想下去,心底裏瞬間湧出一陣極致的痛,像是心髒被什麽生生地撕裂了一般。

如果那時候她跟他坦誠了事實,結局或許就要比現在好多了。可是她沒有說,她當時信誓旦旦地向他承諾沒有說謊……

所以他生氣是在所難免的,不理她也是在情理之中,可是,她真的不想就這麽跟他畫上句號,她該怎麽辦?

當她提著行李回到租房裏,收拾好一切後,已經接近淩晨了。這麽晚了,她不好意思再打電話去打擾他,於是就編輯了一條短信發送過去,短信的內容很簡單,就是一句“晚安”。

但她覺得盡管簡單,隻要每天晚上能跟他說一句話,她就很滿足了。

至少,她可以在心裏安慰自己,自己並未跟他越走越遠,並未與他成為兩條永不相交的平行線……

想到這裏,她心裏卻微微一驚。

他現在雖然肯接她的電話,卻一直不願再跟她說話,如果有一天他把電話號碼換了呢,那她和他不就沒有任何關係了嗎?

不行,她不能讓事情再這樣下去了!她必須做出一些更有用的行動才行!

生平第一次,她作出了一個並沒有把握卻又義無反顧的決定!

她要去見櫻暮月,一定要讓他原諒自己!

星期天。

葉傾城一早就打車趕往櫻家,一路上,她在心裏想象過無數個跟他重見的畫麵,她知道要見他肯定是不容易的,或許要在門口等上半天或者一天,也許一天都不能見到他,但如果是這樣的話,她就等兩天,有空她就來,一直到他願意見她為止!

她做好了心理準備後,出租車也在櫻家別墅的大門口停了下來。

讓她沒有料到的是,她還沒下出租車,櫻家的大門就徐徐打開了,一輛加長的林肯車從別墅裏緩緩開出,她一眼就看見了坐在駕駛座上,麵無表情地開著車的人就是櫻暮月。

相隔數天後再次見到這張臉時,葉傾城心裏既激動又驚喜,但是想到他坐著車要離開,她就不敢再耽擱一秒,迅速從出租車上跳下來,然後不顧一切地衝了過去,擋在了林肯車的麵前。

她不是不怕死,隻是那一刻,她的腦子裏真的是一片空白,她一心想要留下櫻暮月,想要跟他說話,所以她隻想到這個辦法。

原本有些心不在焉的櫻暮月在千鈞一發之際急忙踩住了刹車,待他抓緊方向盤,擰著眉頭向車前的那個身影仔細看去時,俊臉上立刻露出驚疑而複雜的神色……

他緊緊地握著方向盤,手背上的青筯隱隱跳動了起來,心裏翻湧出激烈澎湃的情緒,讓他一時間幾乎控製不住要爆發出來。

但他隻是睜著一雙眼睛死死地盯著她,目光如鷹般銳利,卻始終沒有下車的意思。

葉傾城也並沒有非讓他下車不可,她隻是張開雙手擋在車子前麵不讓他跑掉,一張嬌俏的臉上透著一股倔強,然後看著車內的他揚聲說道:“櫻暮月,我有話跟你說!”

“我現在不想聽你說話,快讓開!”櫻暮月皺緊眉頭,森寒的聲音裏充滿了不耐煩。

櫻暮月麵無表情地看著她,神情冰冷,眼眸幽暗如夜色中的潭水,他冷聲說:“機會我並不是沒有給過你,是你一而再再而三地把我當傻子。葉傾城,你以為你是誰,你有什麽資格把我耍得團團轉?立刻給我讓開!”

“不,我不讓!”葉傾城恍惚地搖了搖頭,憂傷的目光中有一種不顧一切的執拗,“我知道我現在說什麽你都不會原諒我,但是,我的態度也跟你一樣堅決!我會等,一直等到你原諒我為止。”

“是嗎?”櫻暮月攥緊手中的方向盤,一雙深邃的眼睛牢牢地盯著她,冷如冰刃的瞳孔中閃爍著令人難以捉摸的光芒,咬著牙壓低聲音說道,“你當真不讓開?”

葉傾城目不轉睛地望著他,外表是那樣的柔弱,然而神情又是那麽的堅定不移。

冷冽的氣息逐漸從櫻暮月的身上散發開來,他駕駛著車子迅速往後退了幾米,一雙眼睛死死地盯著她,仿佛她是他此刻唯一的目標!

他的背脊越繃越緊,手中握緊的方向盤好像是一團滾燙的火焰,在他的掌心裏灼燒著,他的手忍不住隱隱顫抖著,手心裏慢慢滲出了濕潤的汗液。

踩著刹車的腳漸漸鬆開,車子緩緩地向葉傾城開去,而她仿佛沒有看到車子正向她開過來,望著他的目光柔和溫暖,隻覺得他離自己越來越近,越來越近……

櫻暮月也死盯著她,隻是他的眼神裏透出的是一種前所未有的決絕,刹車徹底鬆開,林肯車像一匹脫韁的野馬般向她衝了過去——

她沒有讓開!

臉上甚至沒有一絲害怕的表情,恍惚間,櫻暮月好像看見了那日在海邊的那個女孩,因為擔心他潛水出事,她茫然而恐懼地站在海水裏,那種害怕他再也不會出來而表現出的恐懼與絕望,是再真切不過的……

他恍了一下神,再反應過來時,車子已經向葉傾城撞了過去——

他驚恐地睜大眼睛,在千鈞一發之際,猛地調轉方向盤,車輪在地麵上摩擦發出尖銳的聲音,幾乎刺穿了人的耳膜!

突然調轉方向的車頭從葉傾城的身側險險地擦過,她失神地跌倒在地,除了一些輕微的擦傷之外,她基本上安然無事。

然而,她的身後傳來了一聲巨響!

她驚愕地回過頭去,隻見那輛黑色的林肯車狠狠地撞上了路邊的護欄,車身有大半部分懸掛在了半空中,已然搖搖欲墜,她知道護欄外是傾斜的長坡,如果車子翻滾下去……後果將不堪設想!

“暮月!”葉傾城失聲大喊,蒼白著臉飛奔了過去。

車前的玻璃碎裂成一張蜘蛛網般,碎玻璃片四散開來,在陽光下反射出刺目的光芒。

“暮月!暮月,你醒醒!”她驚慌失措地大喊,一種極致的恐懼感侵入她的心肺,然而更糟糕的是,車身竟然開始搖晃起來,眼看就要撐不住隨時會翻過去的樣子!

不行!車子馬上就要翻了,她必須立即將他拖出來才行!

她壓下心中強烈的恐懼感,伸出手探到車門內,將車門的鎖打開後,急忙拉開車門,然後彎身探入車廂內,用手搖了搖他:“暮月,你快醒醒!”

昏迷中的櫻暮月沒有一點反應,無奈之下,葉傾城隻好伸出雙手抱住他的身子,將他小心翼翼地用力往外拖。

櫻暮月雖然精瘦,但是個子高挑,體重自然也不輕,葉傾城用盡了全部的力氣才將他從駕駛座上拖了下來。

幾乎就在她將櫻暮月拖到地上來後的一秒,那輛林肯車猛地搖晃了幾下後,終於支撐不住朝另一側翻了下去,那驚心動魄的一幕,猶如好萊塢大片裏的生動場景。

葉傾城嚇得緊緊地摟著櫻暮月的上半身,全身忍不住地顫抖著,她俯著身子貼在他的耳邊,哽咽著聲音說:“對不起,暮月,你絕對不能有事!我就是拚了這條命也不會讓你死的,你一定要給我好好活著,聽到沒有!”

眼淚肆意地流淌在她的臉上,她害怕到了極點,四肢像是浸在冰水裏一樣冷得刺骨,風吹在身上,她覺得自己就像被一張巨大的網籠罩住了一般,讓她掙脫不了,也呼吸不了,她啞著聲音撕心裂肺地說:“你一定要好好活著,活著才能聽見我跟你說我愛你啊!哪怕最初接近你是有目的,可現在我是真的愛著你……”

兩個小時後。

葉傾城站在手術室的門外,臉蒼白得沒有一絲血色,一顆心緊張得快要停止跳動似的,她暗暗攥緊十指,額頭上無聲地布滿了一層冷汗,這一刻,她恨不得躺在手術室裏的那個人是自己,而不是他。

如果她沒有站在他的車前,他就不會出這樣的事故!

為什麽她總是這麽沒用?為什麽她總是在做讓自己不斷後悔的事情!她都開始討厭她自己了……

滿心煩亂之下,她隻能默默向老天祈禱,如果可以讓櫻暮月平安渡過這一關,讓她做什麽都可以!

手術室外的走廊上,除了她之外,還有櫻家的管家以及幾個用人一起站在那裏,眾人臉上紛紛露出焦灼擔憂的表情,但誰都不敢出聲說話。

這時,年紀在五十歲左右的櫻管家輕聲走到葉傾城的身邊,小聲說:“葉小姐,我先前已經通知了老爺跟夫人了,他們這會正乘坐飛機趕過來,大概半個小時後就能趕到了。”

櫻管家神色複雜地看了她一眼,猶豫了片刻,最後還是小聲地提醒她說:“關於今天的意外,可能你要好好想想怎麽跟他們解釋才行。”

葉傾城愣了一下,旋即又點點頭,表示她心裏有數。

此時此刻,她最擔心的根本不是該怎麽跟兩位長輩解釋,而是櫻暮月的情況。手術成功是最好的事情,如果不成功,別說櫻家兩位長輩,就是她也不會放過自己的……

事實上,不到半個小時,櫻長野和夫人林寄雲就匆匆地趕到了醫院,葉傾城看到他們的時候,胸口不由得一緊,屏著呼吸向他們走了過去,然後慚愧地喊道:“伯父伯母好。”

櫻家夫婦一心擔憂兒子的病情,根本無暇顧及其他,隻是敷衍了事地應了她一聲後,便神色緊張地看著緊閉的手術室大門。

櫻長野沉著臉問一旁的櫻管家:“進去多久了,在裏麵給暮月主刀的是哪位醫生?”

櫻管家畢恭畢敬地回答:“進去快兩個半小時了,給少爺做手術的是左治。”

聽到左治這個名字,櫻長野才稍稍鬆了口氣。

因為櫻家夫婦的出現,走廊裏的氛圍更加凝重起來,眾人都有一種快要窒息的感覺。

手術室的大門打開的刹那,葉傾城與櫻家兩位長輩屏著呼吸幾乎一起衝了過去。

率先走出手術室大門的是主治醫生左治,他顯然認識櫻長野,取下臉上的口罩後,立即友善地衝他點點頭。

櫻長野禮貌地揚了揚唇角,言簡意賅地問:“左醫生,手術結果如何?”

左治點了點頭說:“櫻先生,手術很成功。”

一旁的林寄雲也忍不住搶著問道:“那我兒子現在的情況怎麽樣?”

“手術很成功,隻是病人目前還在昏迷中,如果過了二十四小時還沒清醒,就有些麻煩了,如果醒過來了,那隻要好好療養休息一段時間就沒問題了。”

剛剛鬆了一口氣的眾人,臉色又漸漸沉重了起來。

左治接著又說:“櫻先生,請跟我去一趟辦公室,我跟你詳細談談具體的情況。”

“好。”櫻長野衝他點了點頭,伸手安撫地輕輕拍了拍妻子的肩膀,夫妻倆默契地對視了一眼之後,他就跟左治醫生去了辦公室。

而這時,醫務人員也將昏迷中的櫻暮月從手術室中推了出來。

“兒子——”林寄雲立刻撲了過去,既心疼又難過地看著昏迷的兒子,眼淚瞬間將眼眶染濕了。

葉傾城也亦步亦趨地跟隨在一旁,她默默地握著櫻暮月的手,看著他昏迷虛弱的模樣,感覺自己的心揪成了一團,疼得幾乎喘不過氣來。

她在心裏默默地對他說:暮月,你一定要平安,你一定要清醒過來,你有那麽愛你的爸爸媽媽,還有很多愛你的人……你一定也舍不得離開的對不對?

所以林寄雲與葉傾城隻能隔著厚厚的玻璃窗,觀望著裏麵的情況。

葉傾城看著始終緊閉雙目的櫻暮月,既難受又愧疚至極,她哀傷地垂下頭去,十指不安地交握著。直到櫻長野走過來的時候,她才抬起頭來看了他一眼,但旋即又緊張而心虛地垂下視線。

櫻長野看了會病**的兒子,蹙了一下濃黑的俊眉,然後轉過頭來看著默默地站在旁邊的櫻管家,嚴肅地問道:“到底是怎麽回事?當時出事的時候,有誰在身邊?”

櫻管家這次沒有急著回答,隻是猶豫著向葉傾城望了過去。

葉傾城努力壓下內心的緊張與慚愧,態度謙卑地說:“當時我在現場……”

櫻長野望了她一眼,示意她繼續說下去。

葉傾城屏著呼吸,艱難地說:“是我站在他的車前,才導致他發生意外的……”

聞言櫻長野一臉意外,看向她的目光多了幾分探究的意味。

林寄雲也詫異地向這邊看了過來,她顯然是一位有涵養的女人,即使內心非常激動,但表麵上還是維持著鎮定:“是你害我兒子出車禍的?”

聽到她這麽問,葉傾城的心髒狠狠地揪成一團,但她還是硬著頭皮點了點頭。

林寄雲美麗的臉龐上突然浮起一抹嘲弄的冷笑:“你倒是很誠實嘛。”

葉傾城深吸了一口氣,誠心說道:“我會負責的!”

林寄雲終於按捺不住地提高了聲音:“我兒子現在躺在病**,你拿什麽負責!”

“寄雲,你冷靜點。”櫻長野拍了拍妻子的肩膀,目光再次落到葉傾城的身上,雙眸微眯,“葉小姐,我見過你。”

葉傾城訝異地抬頭看向他,一臉不解的神色。

“你是暮月的女朋友吧。”櫻長野的語氣裏聽不出一絲情緒,好像隻是在評述一件再正常不過的事情,“雖然我不跟我兒子經常住一起,但是關於他的一些事情,我還是多少了解一些的。”

林寄雲顯然也是了解這件事情的,她帶著強烈的情緒冷哼了一聲,就轉過臉去不再說話了。

葉傾城努力讓自己冷靜下來,小聲說:“沒錯,我跟他是在交往,不過最近我們之間出現了一些問題……他出車禍也是因為我,不管你們打算怎麽懲罰我,我都毫無異議。”

“你……”林寄雲轉過頭來瞪著她,正要說話時,櫻長野伸出手攔住她,示意她不要說話,然後看著葉傾城說道:“你跟暮月之間的事情,我們作為父母不好插手,有什麽問題,該怎麽解決,一切都等暮月醒了再說。”

他心裏是有打算的,這個女孩是兒子交的第一個女朋友,也是這麽多年來唯一一個跟兒子走得如此近的人。雖說兒子現在出了意外,但是他不敢確定這個女孩如今在兒子心目中的位置,也不敢擅自作決定,本來他們父子之間的感情就很淡薄,不能因為這件事情再蒙上一層霜。

“寄雲。”櫻長野的臉色微微一沉。

熟知他性子的林寄雲知道這是丈夫極為不滿的表情,也知道丈夫這樣做自有他的道理,所以縱然心裏不滿,她也不好再多說什麽。

葉傾城完全沒想到,她這麽容易就在櫻家兩位長輩麵前過了這一關。

然而,她心裏沒有一絲輕鬆的感覺,即使櫻家夫婦不跟她計較,自己心裏這一關也是更難過的。

現在,她唯一能做的事情就是在心裏默默地為櫻暮月祈禱……

夜色很快降臨了,葉傾城原本想在醫院裏過夜,但是在櫻家兩位長輩的反對下,她不得不回到了租房裏。可是因為心裏一直擔憂櫻暮月的情況,她一整晚都躺在**輾轉反側,難以入睡,直到天快亮的時候,她實在是困得不行了,才迷迷糊糊地睡了過去。

醒來的時候已經是中午了。

剛剛睜開眼睛的刹那,她心裏就慌了,趕緊起床洗漱,隨便換了一件衣服就出門了。

坐在趕往醫院的出租車上時,她十分焦灼不安,隱隱覺得好像有什麽不好的事情發生。但她立刻又搖頭揮去了這種想法,然後深吸一口氣告訴自己,他一定會沒事的!

不知道是不是強烈的信念產生的作用,她一進醫院便從櫻管家的口中獲得了一個好消息——櫻暮月醒過來了!

“你說的是真的嗎?”她的眼中綻出驚喜的光芒,激動不已地看著櫻管家問道。

“當然,我還騙你不成!這時候都轉到普通病房去了,就在這條走廊的最後一間。”櫻管家的臉上雖然有疲憊之色,但此時此刻他眼底更多的是欣喜,櫻暮月是他從小看著長大的,昨天發生意外後,他心裏的擔心與緊張也不比櫻家夫婦少一絲一毫。

“太好了!櫻管家,我不跟你說了,我先去看他!”話音一落,葉傾城就轉身在走廊裏飛快地跑起來,直奔櫻暮月的病房。

最後一間病房的房門是開著的,顯然來看櫻暮月的人並不少,病房外都擺滿了一捧捧嬌豔的鮮花,淡淡的芳香掩蓋了醫院裏特有的消毒水味。

她幾乎是一口氣跑到病房門口的,在門口停下腳步時,她一眼就看見了那個半躺在病**的熟悉身影,心中翻湧出強烈的欣喜,還有一抹隱隱的心酸,她怔怔地盯著他,忍不住熱淚盈眶地喚出聲:“櫻暮月,你真的醒了……”

她無視病房裏的其他人,她的眼裏隻有他,一步一步激動而小心翼翼地向他走了過去。

此時的櫻暮月頭上纏著一層厚厚的紗布,腿上也綁著石膏,顯然傷得不輕。她的出現顯然讓他十分意外,他也怔怔地看著她,隻是眼睛裏閃著一種疑惑的光芒。

櫻暮月的眼睛裏閃著疑惑,他微微挑了挑俊眉,淡淡的聲音裏聽不出一絲情緒:“你是?”

聽了他的話,不僅葉傾城呆住了,病房裏的櫻家夫婦也不禁相對而望,一臉茫然。

一絲不好的預感湧上葉傾城的心頭,她盯著他屏息問:“暮月,你在跟我開玩笑嗎?”

林寄雲也走過來試探著問道:“兒子,你不認識她了?”

櫻暮月唇角微勾,似笑非笑地說:“每天想著法子要接近我的人那麽多,我如果都認識,那才奇怪吧?”

這樣的語氣確實符合他平時的脾氣,隻是……

葉傾城的臉色漸漸蒼白起來,心髒像是被尖銳的利器一下一下地戳著,疼痛難忍,她定定地看著他,搖著頭說:“不可能,你怎麽可能不認識我呢?”

櫻暮月看著她愣了一秒,緊接著嘲弄地笑出聲來,不以為然地看著她說:“怎麽,我還必須認識你不成?請問,你有哪方麵特殊到能吸引得了我呢?”

葉傾城的神色很是尷尬,鋪天蓋地的痛苦和哀傷如海潮般湧入心髒,讓她透不過氣來。

他們之間雖然有很多不愉快,但也有過很多快樂的時光啊,為什麽他都忘了?還是,他隻是不想再想起而已?

“病人的這種情況應該屬於‘選擇性失憶症’。”

經過分析,幾個權威的醫生一致得出了這個結論。左治坐在辦公室裏,給櫻家夫婦解釋著,葉傾城則站在一旁默默聆聽。

“或許病人在發生意外之前,受過很大的刺激,所以他選擇了忘記一些事情。這樣的病例,我以前也接觸過,但那個病人到現在還未記起那段失去的記憶,不過也不要太過憂心,這對於他的身體狀況其實沒有太多影響,而且像這種選擇性失憶症,病人也是很有可能會自行恢複的。”

聽完醫生的一番話,櫻家夫婦顯然鬆了一口氣,站在一旁的葉傾城臉色卻蒼白得如同一張白紙,胸口像被利器生生地挖去了一塊肉似的,又痛又空,怎麽填都填不滿的樣子。那塊被挖走的地方就像一個黑洞,有著強大的力量,將她拚命往黑暗與絕望中拽去。

她害怕地顫抖起來,隻覺得快要窒息般的難受。

她恍恍惚惚地跟著櫻家夫婦從醫生的辦公室裏走出來,櫻長野回頭看了她一眼,目光十分複雜,但最後也沒說什麽,旋即轉頭問身邊的妻子:“我今天下午可能要趕著回美國一趟,你找好了私人看護嗎?”

林寄雲歎了一口氣說:“哪裏那麽容易找到合適的人,咱們兒子的脾氣你又不是不知道,一般的人哪裏能忍受得了他。而且他現在正是需要精心療養的時候,得找個順他心意的人才行。”

林寄雲一臉愁緒地說:“我隻能盡力了。你也知道,我今天下午也還有個重要的視頻會議。”

就在夫妻倆頗為苦惱地商量著的時候,葉傾城忍不住小聲地自我推薦:“要不,就讓我來照顧暮月吧。”

夫妻倆同時轉過頭來看著身後的女孩,櫻長野眯了眯眼睛,眸底閃過一抹深意,林寄雲的表情則簡單許多,就是一臉的懷疑與不讚同。

葉傾城立刻殷切地說道:“我跟暮月也相處過一段時間,對於他的脾氣跟喜好我還是有所了解的。比起別的看護,我應該要適合一些。如果你們還不放心的話,可以再請一個看護過來,讓我跟她一起配合著照顧暮月,這樣就萬無一失了。”

“你說的倒是確實可行。”櫻長野頗為讚同地點點頭,林寄雲臉上的表情也漸漸改變,雖然仍然有幾分不放心,但在丈夫的示意下,她也沒再多說什麽了。

得到櫻家兩位長輩的許可後,葉傾城的心情終於寬慰了許多,雖然櫻暮月現在不認識她了,但能陪在他的身邊照顧他,她心裏也滿足了。

待她欣喜地向櫻暮月所在的病房走去後,林寄雲立刻沉著臉問道:“長野,你幹嗎答應讓她照顧兒子。他都不認識她了,不如趁機跟她斷了最好,我是怎麽看都覺得她不適合咱們暮月!”

“適不適合隻有暮月自己心裏清楚,我這麽做也是為了兒子好。”櫻長野看了看身邊的妻子,意味深長地說,“以後你會明白的。”

十二章:哪怕你做了錯事,我也不忍心讓你受一點傷害

葉傾城來到櫻暮月的病房時,他正閉著眼睛休息,聽見有人走進來的腳步聲時,他猛然睜開雙眸,目光對上葉傾城的視線,俊眉不禁一皺,不悅地開口道:“進來的時候,你難道不知道要敲門嗎?”

葉傾城的臉上閃過一絲尷尬,略帶歉意地說:“不好意思,我下次注意。”

“還有下次?”一抹譏諷的笑在櫻暮月的臉上一閃而過,他嘲弄地說,“你居然還想有下次?真是可笑,是誰給予你資格下次還可以來我這裏的?我現在明確地告訴你,我不認識你,跟你更沒有什麽交情可言,我這裏並不歡迎你,馬上給我出去!”

對於他冷漠的態度,葉傾城並不意外,當然她也沒有要走的意思,依然筆直地站在原地,篤定地對他說:“我已經答應伯父伯母,從今天起,我負責照顧你。”

櫻暮月愣了一下,精致的俊臉上旋即露出一抹諷刺的笑:“你負責照顧我?你的臉皮可真夠厚的,怎麽?為了接近我,你還有什麽事是做不出來的呢?”

葉傾城歎了一口氣:“暮月,我隻是想照顧你而已。”

“暮月是你能叫的嗎?”櫻暮月冷冷地橫了她一眼,“馬上給我出去!”

櫻暮月漆黑的眸中湧出強烈的不悅,再次厲聲喝望:“你這個人是聾子嗎?”

葉傾城了解他的脾氣,心知跟他對著幹自然不是一件理智的事情,她深吸了一口氣,妥協地後退一步說:“那我出去在外麵待著,有事你喊我就行。”

說完,她就走到了病房外麵,站在門邊等著。

櫻暮月一時間啞口無言,顯然,她的毅力跟固執都超出了他的意料。

他眯了眯狹長的雙眸,看著門口那個嬌小卻又倔強的身影,漆黑的眸底又多了幾分讓人不易察覺的深意……

葉傾城非常清楚櫻暮月的個性,想讓他開口向她請求幫助,那絕對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所以,她時時刻刻都留意著他的一舉一動,隻要他一有需要,她就立刻跑進去幫他完成。

譬如說看他口渴想喝水卻又不方便拿時,她就會馬上幫他倒好並遞給他;再譬如手機掉到了地上他想撿卻無法夠到的時候,她立即主動替他撿起來並放到他的手中,臨走時還會衝一臉僵硬的他露出一抹溫柔的微笑。

雖然都是一些比較細小的事情,但對於如今的櫻暮月來說也是很有難度的,或許覺得自己非常沒用,所以他動不動就對她大發脾氣,也不會每次都接受她的好意。有時候她倒一杯水給他,他一口不喝就將水倒掉,故意跟她作對,但葉傾城的脾氣出奇好,由著他任性,默默地重新再倒一杯給他,兩人都樂此不疲地玩著這種一個願打一個願挨的遊戲。

到最後櫻暮月實在渴得不行了,才裝作一副漫不經心的姿態將水喝了下去,而葉傾城並沒有發現,他在喝水時眼中一閃而過的狡黠。

接下來的幾天,櫻暮月想盡各種辦法故意為難葉傾城,但她並沒有知難而退,他給她出多少難題,她就解開多少難題,讓他再也挑不出毛病。

當然,葉傾城還是會不時抽空去完成雜誌社派發給她的工作,隻有到萬不得已的時候,她才會去公司坐班。

這天,她在辦公室裏寫完一份采訪稿後匆匆趕往醫院,可是在醫院的大門口,她居然碰見了正準備走進醫院內的光翼。

“光翼,你怎麽來了?”

光翼轉過身來,在看見她的刹那,眸中閃過一抹微亮的光芒,他朝她走了過來,回答道:“聽說櫻暮月病了,好歹認識一場,我想應該來看看他。再說,這些天一直沒見到你,也想知道你過得怎麽樣。”

看出他在關心自己,葉傾城心裏一暖,努力揚起一抹微笑說:“我過得很好啊!”

光翼顯然不怎麽相信,皺了皺眉說道:“你好像瘦了。”

葉傾城愣了一下,緊接著故意露出一副十分驚喜的表情來:“你說的是真的嗎?我真的瘦了?哎呀,太好了!我一直想瘦點呢,那現在就剛剛好了!”

“我知道的啦。”葉傾城衝他綻開一抹明媚的笑容。

兩人一邊說話一邊往櫻暮月的病房走去。

然而,剛剛走到病房門口時,兩人不約而同地停下腳步,下意識地望了一眼對方,屏著呼吸沒有說話,隻聽病房裏傳來了一個熟悉的聲音:“暮月,你就不能嚐試著接受我嗎?難道你現在心裏還有我……”

病房內的葉傾美察覺到自己差點失言,趕緊轉口說道:“還有喜歡的人嗎?”

櫻暮月冷冷地看了她一眼,嘲弄地勾了勾嘴角道:“難道我沒有喜歡的人,就應該喜歡你嗎?”

葉傾美顯然極為不甘心:“可是你為什麽就是不能喜歡我,我到底哪點不如……到底哪點讓你不滿意了?”

櫻暮月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像是將她看穿了似的,極為可惜地搖了搖頭說:“葉傾美,你到現在還不明白,到底什麽才是真正的感情。到底怎樣才是真正的喜歡一個人。喜歡一個人並不是滿足一切條件就可以的,那是一種微妙的感覺……算了,你是不會懂的,你走吧,我跟你永遠是不可能的。”

聽完他的一番話,葉傾美愣住了,她的思緒如一團亂麻,那個她堅持許久的信念也在心裏崩塌了。

她一直以為是姐姐的出現才阻礙了她跟櫻暮月的發展,可是如今他即使忘記了姐姐,他的心裏依然還是沒有她……

這就證明,她跟櫻暮月從頭到尾根本就沒戲!

可是,她都做了什麽……曾經那麽多荒唐的事情,真的是她做出來的嗎?

葉傾美渾渾噩噩地走出病房,在撞見葉傾城與光翼的刹那,眸中閃爍出一縷異樣的光芒,旋即又心虛地垂下頭去,不敢正視眼前的兩人。

葉傾城與光翼也用十分複雜的眼神看著她,一時間誰都沒有說話。

“對不起。”低垂著臉龐的葉傾美突然低啞著聲音說,“以前的我,做錯了一些事情,如今,我也算是得到了報應吧……”

光翼與葉傾城對視了一眼,眸中充滿了訝異。

“傾美……”葉傾城猶豫著喚了她一聲,然後柔聲說道,“其實很多人都一樣,尋尋覓覓了好久之後,才發現幸福原來就在身邊,你現在隻是領悟了,並不是什麽報應。”

葉傾美抬起頭來目光複雜地看了她一眼,恍惚地笑了笑說:“或許吧……”

就算是幸福原來就在身邊又如何?一切都來不及了吧……

她下意識地看了一眼對麵的光翼,馬上又極為愧疚地垂下頭去:“光翼,對不起,枉費你一直對我這麽好……”

“傾美……”光翼有些無奈又有些心疼地看著她,遲疑著不知道該怎麽對她說。

“傾美……”

葉傾城擔憂地喚了她一聲,卻又不知該說什麽才好,隻能眼睜睜地看著她從自己身邊繞過,快步向前走去。

光翼注視著葉傾美的背影,眸底閃爍著擔憂的光芒,猶豫著說:“傾城,那個……”

葉傾城一眼就看出了他的心思,於是欣慰地笑了笑說:“快去找她好好聊一聊吧。”

光翼點點頭:“好,那我改天再來看病人好了。”

話音剛落,他就向葉傾美消失的方向飛快地追了上去。

看著妹妹跟光翼先後消失在視線裏,葉傾城略微出神,過了好一會兒,她才回過神來,然後深吸了一口氣,向病房內走去。

“對不起,今天我來晚了。”

一進病房,也不管櫻暮月的臉色有多難看,她一如既往地衝他溫柔地微笑著。

此時櫻暮月正雙手環胸,意味深長地打量著她,直到她被他看得漸漸有些不自在的時候,他突然一臉感慨地搖搖頭說:“真想不到,你們姐妹倆的臉皮都有夠厚的。”

葉傾城的臉色微微一僵,站在原地不解地看著他。

櫻暮月好整以暇地坐在病**,雙手環胸打量著她道:“妹妹呢,纏了我半天非要我跟她交往,不過作為姐姐的你就更是死乞白賴,我明明說過不認識你,而且還特別討厭你,這點我相信你如果不是白癡的話肯定也能感覺得出來,可你非要蹭上來,還美其名曰為了照顧我,真是有夠不知廉恥的!”

葉傾城怔怔地看著他,眸子裏盡是痛楚,他所說的每一個字就像一根根細細的針似的紮入她的心中,讓她遍體鱗傷。但她告訴自己要忍,現在他這麽說隻是因為他不記得自己了,她不能當真……可是,縱然百般地自我安慰,她還是難受得幾乎無法呼吸。

這一刻,她無比懷念那個喜歡著自己的暮月,那時的他雖然難以捉摸,但總會做一些讓她心動和甜蜜的事情。

如今她和他近在咫尺,卻又遠在天涯。

兩個人最悲哀的情分,莫過於此吧。

葉傾城雖然努力遏製著自己的情緒,但看著他時,神情還是不免充滿了憂傷與無措,她下意識地垂下頭,低聲說:“我知道你很討厭我,等你的身體完全康複了,我一定會識趣地離開,現在,就拜托你多忍忍好嗎?”

若非情到深處,她又怎會允許自己以如此悲哀軟弱的姿態出現在他的麵前,隻求他能讓自己留下來。

櫻暮月牢牢地盯著她,突然間說不出話來,心裏好像被什麽堵住了,五髒六腑也跟著凝結成一團,他屏著呼吸冷聲說道:“那你現在又是以什麽資格憑什麽身份留下來?”

曾經的女朋友?被他忘記的女朋友?

葉傾城愣愣地站在那裏,心像是被什麽東西緊緊地揪了一下,一股熱流從心底奔流著湧出,像是滾燙的火山熔岩一般燙得她一陣戰栗,難言的心事盤桓在心底,記憶裏甜蜜的感覺早已化成濃鬱的苦澀。

她依然不敢抬頭與他對視,聲音難掩失落地說:“你把我當朋友也好,當看護也行的……”

“朋友?看護?”櫻暮月回以一聲冷笑,“能做我櫻暮月朋友的人屈指可數,怎麽也輪不到你這個不過見了幾次麵的人。至於說看護,我想隨便找個看護來都要比你更為專業吧?你怎麽都不夠那個資格!”

葉傾城如同豁出去了一般,抬起頭來屏著呼吸說:“反正我是必須要留下來的,至於你覺得我用什麽身份合適,那我就是什麽身份!”

“是嗎?”櫻暮月意味深長地看著她,然後挑了挑眉說道,“你先過來。”

葉傾城有點茫然和不解,但還是依他所言走了過去,有些無措地站在病床邊。

櫻暮月慵懶地半躺在病**,微微眯著眼睛,眼神中有種詭異的溫柔,又有種肆意的玩味,他盯了她好一會兒才輕輕啟唇道:“如果我說,讓你以我的情人的身份呢?”

他的聲音是那樣的低沉,讓人不經意間便產生了一種火熱曖昧的錯覺。

葉傾城目瞪口呆地看著他,那一刻,她心裏有種異樣的情緒隨之湧了上來,又苦又甜地翻卷著,讓她不知該如何是好。

然而,櫻暮月緊接著又說了一句:“那樣你也可以任由我為所欲為嗎?”

葉傾城愣了一下,似乎明白過來了,但瞬間又呆住了!

她羞紅了臉,覺得自己的思緒真是全都被他打亂了,因為她在幾番猶豫之後,還是說出了那句讓她剛脫口便後悔的話:“怎麽樣為所欲為?”

櫻暮月的眼裏光芒一閃,低低的笑聲自他的薄唇中溢出,他的興致更濃,於是伸出一根手指來對她勾了勾:“湊過來一些,我再告訴你。”

雖然他是個受傷的患者,但是此時的這一幕,怎麽都給葉傾城一種大灰狼誘騙小白兔的感覺……

偏偏她這隻小白兔還不知道怎麽拒絕,她猶豫著,但在他堅決的眼神下,還是不得不依他所言,慢慢湊了過去。

她剛剛半俯下身來的時候,櫻暮月忽然伸長脖子,在她的臉頰上輕輕地咬了一口!

葉傾城的身體一僵,捂著隱隱作痛的臉頰難以置信地瞪著他,但隨即湧上心頭的是強烈的羞赧與懊悔!

她瞪著一雙圓圓的眼睛,氣惱地說:“你怎麽可以這樣!你這個騙子!”

相比她的羞憤無措,櫻暮月卻是一派悠閑自若,他漫不經心地說道:“怎麽?這就受不了了嗎?這不過是一個開始而已,如果你堅持要留下來,那麽接下來我會不會做一些比這個過分百倍的事情,那可就說不定了!”

櫻暮月轉過頭來淡淡地望了她一眼,然後反問:“你說呢?”

她頓時啞口無言,看著一臉冷然的櫻暮月,隻覺得眼睛枯澀無比,心一寸一寸地涼了下來,心底深處一波波的痛襲來,讓她有種窒息般的難受。

如今的她,已然成為了他的寵物了嗎?而這就是她不顧一切在他身邊留下來的後果……

雖然櫻暮月經常以各種方法為難戲弄葉傾城,但她終究還是堅持了下來,隻是在心裏不斷地安慰自己,他是沒有記憶才會這樣對待自己的,所以,她不用當真,更不必放在心上。

在這樣的自我安慰下,她艱難地度過了一周。

這天,她因為有一件非常重要的工作必須回雜誌社去解決,所以抽空去了一趟,等她再回來時,已經是晚上八點多了。

讓她十分意外的是,當她來到櫻暮月的病房時,病房裏空空如也,他早已不知去向!

她立即不安起來,慌忙在醫院裏逐個地方地尋找起來,見到認識的護士她都會抓著她們詢問櫻暮月的行蹤,終於在她快要將整家醫院都翻過來一遍的時候,她在住院部樓下花園裏的一處隱秘的角落裏找到了他的身影。

同時與他一起坐在長椅上的,還有一個七八歲模樣身穿病服的十分可愛的小女孩,他們似乎正在說話,葉傾城下意識地頓住腳步,沒有過去打擾他們。

隻聽小女孩脆生生地說:“大哥哥,今晚的星星真的好美哦,如果大哥哥能每天陪我看星星就好了。”

櫻暮月伸出手寵溺地揉了揉她的小腦袋,然後微笑著說道:“這裏還不算是最美的,在海邊看星星看日出,那樣的景色才更美。”

“哇,我很喜歡去海邊玩耶,可惜媽媽總沒時間帶我去。”小女孩眨著大眼睛問,“大哥哥,你去看過啊?”

“當然。”

“跟誰去的呀?”

櫻暮月愣了一下,然後抬起頭來略微恍惚地望著夜空上的星星,幽幽地說:“一個對我來說非常特別的女孩。”

“是大哥哥喜歡的女孩嗎?”小女孩興致勃勃地問。

他頓了頓,思索片刻後,露出一抹略微苦澀的笑容說:“曾經是吧。”

站在幾米之外的葉傾城頓時覺得腦海中閃過一道驚雷,她不敢相信地睜大眼睛盯著那個背影,接下來他們說什麽她都聽不進去了,她的耳邊隻反反複複地回響著他剛剛說過的幾句話。

這短短的幾句話,也讓她百分百確定——櫻暮月絕對沒有失憶!

她的腦海裏一片混亂,想起這些天來他對自己的態度跟所作所為,她就控製不住自己的步伐,踉蹌著走到了他的身後。

正在跟小女孩暢談的櫻暮月隱約察覺到有些不對勁,下意識地轉過身來,在看到葉傾城那張蒼白卻又神色複雜的臉時,他心裏微微一驚,眸底閃過一絲不安,但很快又恢複了平靜:“你什麽時候過來的?”

她努力平複著自己的情緒,然後小心翼翼地問:“你沒有失憶對不對?”

櫻暮月愣了一下,心知她肯定把剛剛他說的話都聽進去了,事已至此,也沒有再偽裝下去的必要了。

“是的,我沒有失憶。”他格外冷靜地回答著她,唇角勾起一抹冷嘲的笑,“雖然我很想將你忘掉。”

簡單的幾個字輕輕地落在葉傾城的心上,卻幾乎將她的心髒擊碎,一陣令人絕望窒息的痛從她的心底迅速擴散開來,她死死地咬著唇,怎麽也不敢相信這麽殘忍的事實。

櫻暮月寧願假裝失憶,也不希望她再出現在他的身邊!他心裏到底是有多厭惡自己呢?

她一時間心痛得說不出話來,除了滿心的難過與無望之外,再也沒有其他的感覺,就連眼淚都忘記怎麽流出來了。

看著她這副像是比死了還要難受的模樣,櫻暮月心裏驟然一痛,連一秒都不敢再多看下去,因為隻要多看她一眼,他偽裝得堅不可摧的心防就會被擊垮,脆弱到無藥可救!他有些驚慌地別開頭去,心煩意亂地隨口說道:“既然你已經知道了真相,還不走?”

葉傾城突然覺得很冷很冷,她慢慢地環住雙臂,緊緊地抱住自己,喉嚨裏澀澀的,說不出話來,滿心的悲愴與絕望。此時此刻,她恨不得將自己縮成小小的一粒塵埃,將身邊的一切驅除,然後躲入宇宙幽深的黑洞中。

還不走?

還不走……

這三個字像是有無盡的魔力一樣驅使著她,她就像一個沒有了靈魂的木偶娃娃般,恍然地轉過身去,一步一步虛浮地往前走著。

聽到她漸漸走遠的腳步聲,櫻暮月才猛然驚醒過來!

他猛然轉頭向她望去。

在如霜般清冷的月光下,無盡淒涼與落寞的氣息籠罩著她嬌小的身體,她在他的視野裏越走越遠,越來越模糊……

櫻暮月心中一震,強烈的恐懼緊緊地扼住他的心髒,好像很快就會失去一件非常重要的東西一樣,他心裏一急,情不自禁地張口喚了她一聲:“葉傾城!”

可是距離太遠,她沒有聽到他的呼喚。

當他的呼喚消散在夜風裏的時候,他內心那股莫名的衝動也瞬間熄滅了,他目送著她離開,心情複雜難解。

他真的很不明白,為什麽一開始在知道他失憶的時候,她不離開,偏偏還要如此細心地照顧他,讓他對她的溫柔再次產生眷戀,讓他控製不住想要原諒她,重新擁有她;而現在知道了他沒有失憶,她卻反而決然地離去……

第二天,櫻暮月坐在病房裏一直等,一直等,等待思念的那個身影再次出現……

可是,近日來從不間斷地出現在他麵前的那個人影,始終沒有再出現,整整一天都沒有……

她真的放棄了?

這不是他一直想要的結果嗎?可是為什麽……胸口會有一種撕心裂肺般的痛?

為什麽那個他一直想趕走的身影真正消失後,他又如此強烈地想念著?像是刻入骨髓裏的思念般那樣濃烈,讓他的腦海裏滿是關於她的記憶,怎麽也揮之不去,讓他的心也久久地得不到安寧。

正在這時,光翼與葉傾美突然到訪,兩人的神色都十分緊張和擔憂,光翼一進病房,就迫不及待地問道:“暮月,傾城不在這裏嗎?”

櫻暮月一怔,搖搖頭說:“她今天一天都沒有在這裏出現,怎麽了?”

光翼與葉傾美焦灼地對望了一眼,葉傾美接著說:“姐姐給我爸打了一個非常奇怪的電話,讓我爸好好保重,聽聲音好像情緒很低落,也很不對勁。爸爸立即打電話給ONE雜誌社,她的同事們都說沒有見到她,然後我跟光翼又去她的租房裏找她,一樣也沒見到人,所以,我們現在才來這裏……”

聽完她的一番話,一陣莫名的不安湧上櫻暮月的心頭,想起昨天發生的那一幕,他的身體就開始緊繃著顫抖起來……

他慌亂地掀開被子,拖著還有些行動不太利索的腿下了床,然後隨手拿起一件外套披在身上,急切地說道:“我跟你們一起去找。”

“可是,你現在這個樣子……”光翼與葉傾美皆是一臉的擔憂與懷疑。

櫻暮月不以為意地說:“沒關係,我讓家裏的司機幫我開車就是了。我們最好分散去找,這樣找到的概率大一些。還有,我們要多想想她平時去得最多的地方是哪裏,還有什麽地方對她是意義比較特別的……”

“好,那我們分散去找。”光翼與葉傾美點頭答應。

出了醫院後,幾個人開始分頭尋找。

櫻暮月坐在副駕駛座上,深吸了一口氣,試圖平息心中的痛,但狂亂失控的氣息仍然在他的身體內肆意橫行,撕心裂肺的擔憂與恐懼翻攪著他的心,仿佛要攪碎他的五髒六腑。

他實在冷靜不下來,隻好吩咐司機老王啟動車子,在街道上漫無目的地尋找起來,腦海裏一邊搜尋著對她來說可能有意義的地方。

他首先想到了郊區的山頂,在那個地方,他曾見過她第一次露出最為燦爛美好的笑容。

想到這裏,他連忙指示老王向山頂的方向駛去。

雖然是傍晚時分,但還是有不少的年輕人來這裏看日落,櫻暮月將各個角落都尋了一遍,也大聲呼喚了無數遍,但都沒有尋到葉傾城。最終他隻好放棄,繼續尋找下一個目的地——海邊。

或許除了山頂之外,海邊也是一個更有意義的地方吧,至少對於他來說是的。

車子幾乎以最快的速度到達了海邊。

櫻暮月下了車後,一瘸一拐地走向海邊,呼嘯的海風將他的頭發和衣服都吹得肆意翻飛了起來。他沿著海岸一邊疾走一邊大聲呐喊,他覺得自己每喊一聲,胸口的某處傷口就生生地撕裂開來一些,疼得他幾乎快要找不到自己的呼吸。

喊到最後,他的聲音幾乎都開始嘶啞了,但他依舊用盡全力發狂地呼喚著她,一聲又一聲地喊著她的名字。

終於,在他不依不饒的尋找下,一個坐在遠處沙灘上的熟悉身影映入了他的眼簾,然而,他還未來得及欣喜,就見她突然站了起來,毅然決然地向大海中走去。

櫻暮月心中一驚,屏息望著她,心急如焚地向她趕去。

這一刻,他非常惱恨自己這條受傷的腿,讓他發揮不了最快的速度!

“葉傾城,你給我站住!”櫻暮月朝逐步走向大海的那個身影大喊,強烈的心痛凝成巨大的力量,排山倒海般向他襲來,幾乎快要將他淹沒。

他撕心裂肺的呐喊聲幾乎衝破了雲霄,可是並未傳達到葉傾城的耳朵裏去。

她茫然地望著前方浩瀚的大海,任由海水一波波衝擊著自己的雙腳,依然義無反顧地往前走著。

即將隱匿於海平麵之下的那抹殘陽,似乎是這世界裏唯一的亮光,唯有朝著亮光走,她才能感覺到溫暖,她心裏那種冰冷刺痛的感覺也才能夠稍稍減少一分。

她覺得心裏空落落的,有一種前所未有的孤單感,好像即使用再多的東西也塞不滿,這種感覺讓她非常難受與痛苦。她努力想拋開,但那種空落感反而愈加強烈,她閉上眼睛,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繼續大步邁向前。

越往前走,海水便越發冷冽,她的身體也越發虛弱起來,但她咬著牙,努力往前走。

就當海水快要淹沒她的胸口時,她的手臂忽然被人拉住了。緊接著,她整個人被迫撲入了一個溫暖的懷抱中,她微微顫抖了一下,閉著的雙眼不敢睜開,害怕這僅僅隻是她做的一個夢而已。

不然的話,她怎麽會感覺自己瞬間被無邊的溫暖嚴實地籠罩住了呢,而且這種溫暖是那樣的熟悉,熟悉得讓她無比眷戀。

櫻暮月將她緊緊地摟在懷裏,此時此刻,他的手臂還是緊張得忍不住顫抖著,如果他再遲來一會兒,她很有可能就……

他不敢再想下去,這是一件比讓他死還要恐怖的事情。

在極度的惶恐中,他心底又有一種怎麽也壓抑不住的憤怒,他摟緊她,聲音激動卻又不免沙啞地說:“葉傾城,誰準你這麽不愛惜自己的!是誰給你這種權力的!你如果有個三長兩短,你讓我……”

他極其難過地哽住聲音,閉上眼睛,努力將身體裏洶湧的痛楚壓了下去。

她慢慢地抬起手來輕輕撫上他的胸口,在感覺到他心髒強而有力的跳動時,她的心猛烈地震顫了一下,原來這並不是她的幻覺……

櫻暮月下意識地伸手握住她放在胸前的手,微微垂下頭來看著懷中的她,心柔軟得像一團棉花,此時此刻無論她說什麽,他都會無條件地向她投降,何況是這句讓他愛到極致甜到骨子裏的話。

他輕輕吻了吻她的手,然後無比憐惜和寵溺地看著她說:“我不是不相信你,隻是害怕……不過,我現在發現,一切都比不上你平平安安地待在我懷裏重要,那麽……”

他頓了頓,忍不住親昵地吻了吻她的頭發,再接著溫柔地說:“那麽我再給你和我一次機會吧,不過,你得答應我,以後絕對不許再騙我!”

葉傾城臉上所有絕望茫然的神情瞬間一掃而光,她驚喜而不敢相信地抬頭看著他,小心翼翼地問:“你說的是真的嗎?”

看著她又哭又笑的樣子,櫻暮月有些忍俊不禁,舉起一隻手來起誓:“我對天發誓!”

葉傾城的臉上終於綻開一抹甜美欣喜的笑容,她也跟著舉起一隻手來接著說道:“我也對天發誓,如果以後再騙你,我就會被海水徹底淹沒!”

櫻暮月顯然當真了,立刻皺緊了眉頭不悅地說:“胡說什麽?”

葉傾城不以為意,笑吟吟地說:“我是在表明我的真心跟誠心而已!”

櫻暮月抬手輕輕捧住她的臉龐,情不自禁地說:“雖然我害怕別人欺騙我,但你是我最愛的女孩,哪怕你做了錯事,我也不忍心讓你受一點傷害。”

葉傾城怔怔地看著他,隻覺得他眸中的深情頃刻間便將她融化了,暖暖的感動像是清澈的泉水般甜甜地在心間流淌。

“我也是。”話音落下的瞬間,她踮起腳尖,在他的唇上落下自己深情的一吻。

櫻暮月怔了一秒,很快就摟緊了她,主動配合她加深了這個甜蜜的吻。

洶湧的海水中,緊緊擁抱著的兩人,是那樣的幸福而堅定。

傍晚的天空上,第一顆星星悄然閃現,散發著溫暖純淨的亮光,見證著這無比甜蜜的一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