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懵懂 因為身邊的人是顧星辰，因為我相信他
01
顧星辰很懶，別說寫作業了。你翻開他的書本後會發現書是嶄新的，連名字都沒有寫。
有時候我無聊的時候就會拿過他的書隨意地在書的扉頁畫個小表情，每當這個時候就會遭到他的白眼：“艾葉臻，你這麽弱智，真不知道那個蠢貨是怎麽喜歡你的。”
對於他這句話我從來不接腔，我也懶得和他解釋，我和俞承浩不是別人認為的那個樣子。怎麽說呢，俞承浩是不是真的喜歡我，我都不清楚，我覺得更多的是他把我當成了他的東西，就如同他的玩具一樣。
不都說青春期的女生都要比男生率先成熟嗎？俞承浩那個幼稚的家夥怎麽可能弄得明白到底什麽是喜歡什麽是愛呢？
“喂，既然你閑著沒事，諾，幫我寫個名字哦。”顧星辰突然從他桌子裏拿出幾本書推到我麵前。
這種事情我倒是很樂意做的，因為我寫的字很漂亮，不隻是俞承浩說過，很多人都說過，甚至還有人問我是不是特意練字了，這個還真沒有。
我看了看那幾本幾乎沒有被翻開過的書，拿起來順手就寫上了“艾葉……”
糟糕，寫自己的名字寫習慣了就特別容易出現這樣的錯誤，我看著顧星辰有點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頭。
“沒事，反正已經寫了，索性寫完。”顧星辰倒是一副無所謂的表情，他說完繼續趴在桌子上開始他的補覺大業。
我看著閉著眼的顧星辰，紅了臉，他的眼睫毛可真長，好想拔下來一根量一量到底有幾厘米。當然，這個也就是想想而已，我可沒有勇氣那麽做。
我看著寫好的兩個大字，小心翼翼地補上了那個“臻”字，這個字我寫過無數遍，書上，本子上，卷子上，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寫得這麽認真。
我順勢在旁邊一筆一畫地寫上了“顧星辰”的名字，顧字是10畫，星字是9畫，辰字是7畫。
我想我會一輩子都記得這三個字的筆畫的，比記著自己名字的筆畫還要熟練。
我看著自己寫好的六個大字忍不住傻笑起來。
艾葉臻，顧星辰……
“你笑什麽？”顧星辰不知道什麽時候抬起了頭，一把奪過我手裏的書，有點莫名其妙地看著我。
我慌慌張張地低下頭，大半天才說：“那……那兩個名字……排排坐……”
“哦，吃果果嗎？”顧星辰突然就咧開嘴笑了。
我抬起頭時看到的就是他因為大笑而露出的可愛的小牙齒。
排排坐……吃果果……
連個名字都懶得寫的顧星辰，又怎麽可能自己動手寫作業呢，所以他的作業本也是常年空白……
當然也有例外的，那就是他的物理作業本，上麵寫著各種字體……
分明不是出自一個人之手，當然裏麵沒有一篇是顧星辰自己寫的，我認得他的字，他沒事的時候喜歡在本子上畫各種漫畫，旁邊偶爾會潦潦草草地寫上自己的大名……
偶爾我會想幫著他寫作業，我覺得能為喜歡的人做一點事情，那是很幸福的。
隻是基本都被他拒絕了。
我曾懊惱地覺得是因為他不喜歡我的字體，為此我還偷偷問過俞承浩，我寫的字好看嗎？
俞承浩一臉認真地點頭：“當然，當然，最好看了。”
我覺得俞承浩的話不能相信，曾在宿舍問過梁曉，梁曉拿著我的本子打量了下，然後扔給我：“夠好看了，我估計啊有生之年我是寫不出這樣的字的。”
可是就算這樣，顧星辰還是不讓我給他寫作業。
比如，就在我剛剛偷偷幫他抄物理作業的時候，他醒了。
他望著我，半天才說了一句：“艾葉臻，你的物理作業不是交了嗎？”
我點點頭，又搖搖頭。我是個不善於說謊的孩子，大概我臉上的慌張出賣了我，顧星辰一把奪過我手裏的作業本，隨意翻了下。
“嘶——”他看了我一眼，然後當著我的麵一把撕了我工工整整寫了大半篇的作業。
我這個從來都是被人誇獎被人捧在手心的人第一次有了那種深深的自卑感，我咬著嘴唇，不敢去看顧星辰的眼睛。
我覺得，他肯定要討厭死我了呢。
“喂，王曼。”顧星辰大大咧咧地把作業本遞給了坐在他前麵的那個女孩。
那個女孩是王曼，長得漂亮，人也很活潑，很愛說很愛笑，她經常幫顧星辰寫作業……
王曼喜歡顧星辰，這個我是知道的，梁曉在宿舍的時候提起過。
就在那個時候，一種奇怪的感覺成功地襲擊了我，我竟然在心裏對王曼有了一絲絲恨意，很久之後，我才知道那種感覺就是傳說中的嫉妒。
我承認，我真的很嫉妒王曼，她可以為顧星辰寫作業……
當然我更多的是難受，原來顧星辰就這麽討厭我……
我因為這件事情變得有些魂不守舍，在俞承浩請我吃飯的時候，我吃著吃著就咬著勺子一動不動了。
“喂，喂，回魂了！”俞承浩伸出手在我眼前晃了又晃：“你怎麽了？被欺負了啊？”
我趕緊搖頭，然後狼吞虎咽地吃起飯來。
當然，我的這種狀態很快就成為了過去，因為在隔天的物理課上，那個胖胖的有點嚴肅的物理老師站在講台上瞪著我們這個方向：“王曼，顧星辰，給我站起來！”
正在裝模作樣看書的顧星辰在聽到了物理老師的話之後，懶洋洋地站了起來，忘了說，物理課是他唯一一節不睡覺的課。
“有的人自己不寫作業就算了，還找人代寫？都長本事了啊！”物理老師口中的“有的人”一聽就知道指的是顧星辰。
大概是因為顧星辰門門考試都是“0”，加上基本上不聽課的原因，他很快就把目光轉向了顧星辰前麵的王曼：“還有你王曼，你還代別人寫作業，時間夠多的啊，那好吧，就把昨天的作業給我寫三遍。”
就在物理老師的話音剛落下的時候，我轉身看顧星辰，他做了個鬼臉給我。
我從昨天開始的那種傷心難過的情緒就在這一瞬間全部消失了，我承認，我是有些卑鄙的，就在那一瞬間，我竟然有種小竊喜。
就讓我自作多情地以為他不讓我幫他寫是怕我被物理老師說吧。
當然後來顧星辰也給了我答案，他略微有些嫌棄地看了我一眼：“像你這麽愛哭的人，被老師說還不得哭一天啊，最討厭聽到女生哭了。”
這場代寫作業的風波，很快就結束了。王曼並沒有因為這樣不開心，她反而很開心。我想我完全可以理解她，在我們那個傻乎乎的年紀總覺得要為所愛之人做點事情才能證明自己的心意。
當然，王曼很樂意的原因還有一個，那是因為那個人是顧星辰。
那可是全校公認的校草顧星辰，我不隻一次在宿舍聽到梁曉說：“嘖嘖，如果我不是有了男朋友，我一定倒追顧星辰。”
每當這個時候我都把頭低得很低很低，怕梁曉看出我的小心思。雖說是同一個宿舍的，我和梁曉之間的交集真的很少。很大程度是因為梁曉平時就喜歡獨來獨往，很少和班裏的人說話，我自然不會去招惹她。
更重要的原因是，我無意間在洗手間聽到同班女生議論她，大都離不開“有個混混男朋友”“人很凶”之類的話題。
不得不承認，我甚至故意在躲著梁曉，因為每當她站在我桌子前一副無所謂的表情說著“艾葉臻，作業借我抄下”時，班裏女生都會齊刷刷看向我，眼神裏全是不隱藏的嘲笑和疏遠。
可是就是這樣被我故意疏遠，梁曉還是一副滿不在乎的樣子，倚在桌子上望著正在趴著寫作業的我：“哎，你聽說沒有顧星辰家裏的事情？”
在“顧星辰”三個字傳入我耳朵時，我有點驚慌，但還是故作鎮靜地回答：“沒哦，怎麽？”
我承認，我是被梁曉口中的顧星辰家裏的事勾起好奇心了，或許就是因為喜歡顧星辰的原因，他的所有的事情我都想知道。
“沒什麽。”梁曉雖然和其他女生一樣八卦，但是她一直都是喜歡聽別人說，自己反而很少摻和，大約是覺得我也不知道，索性就不再理我了。
到底顧星辰家裏發生了什麽事，我不敢問梁曉，自然也不敢問其他人，那顆本就蠢蠢欲動的心，更加不能淡定了。
02
我曾試圖讓俞承浩幫我打聽顧星辰的家庭，但是俞承浩拒絕了。原因是顧星辰太醜，他不喜歡去打聽太醜的人的事情。
雖然我在心裏默默念了一千遍“你才醜，你才醜”，但是顧忌到我和俞承浩從小一起長大的情意，還是沒有當麵說出來。
不過，我很快就知道了。
那是一節數學課，難得顧星辰沒有趴在桌子上睡覺，他拿著筆在數學書上胡亂塗鴉著。
就在我時不時望著他傻笑的時候，教室的門突然被打開了。我一抬頭，就看到一個生氣的中年男人，他連和老師打招呼都不打，直接走到我們這一排，拎起了顧星辰。
真的，我沒有誇張，我清楚地看到顧星辰的身子在那一刻輕微地抖了一下。
就在那一刻，我看到了顧星辰絕望的眼神。那是一個青春期少年試圖勉力維持的眼神，那是在眾目睽睽之下被摔碎自尊才會有的眼神。那樣的眼神我一輩子都不可能忘記。
老師和同學似乎習慣了這一幕，他們隻是看了一眼之後，就繼續冷漠地做著自己的事情了。
我看著顧星辰被中年男人拖出了教室，我聽著走廊裏的打罵聲，緊緊地咬著嘴唇。我第一次覺得自己很笨，這個時候竟然連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我不知道那種煎熬的時間究竟持續了多久，我隻知道，隨著打罵聲的遠離，顧星辰也走了……
整整一下午，我都沒有再見到顧星辰，所以在俞承浩和我一起吃飯的時候，我都是一種悶悶不樂的狀態。
雖然俞承浩特意點了我最愛吃的牛肉，可是我還是沒吃幾口，就借故回宿舍了。
回到宿舍的時候，梁曉正在化妝，她又要出去見她男朋友了。下午她肯定是理所當然地逃課了。
“哎，艾葉臻，你失魂落魄的這是怎麽了？”梁曉看到我回來了，似是不經意地看了我一眼。
“沒，沒。”我含糊地回答著她的話，然後翻開手機想著要不要發個短信問問顧星辰。顧星辰的手機號我是有的，還是前幾天他給我的。當時他隻是隨口說了句：“艾葉臻，要不，我們倆互換下手機號啊。”
那簡直就是我求之不得的事情，我當然很開心地答應了，雖然後來他補充說，這隻是為了方便以後不上課的時候，讓我通知他老師點名了沒。可是不管怎麽樣，能知道顧星辰的手機號，對我來說是一件值得開心的事情。
我從拿到他的手機號到現在快一星期了，別說打電話了，我連一個標點符號都沒有給他發過。雖然我經常看著他手機號發呆，偶爾會輸入幾個字，但是總是以最快速度刪除。我每天都有好多好多想和他說的話，可是在看到他的時候卻一句話也說不出來，我每天都好想發個短信給他說個晚安，可是每次都膽怯地不敢發出去。
我也不知道我在膽怯什麽。
“哎，艾葉臻，你不好奇嗎？”梁曉突然靠近我問道，她化完妝的樣子真的好看極了，像一個明星。
“什麽？”她在說什麽？
“不是，我覺得你可真夠奇怪的。”梁曉聳聳肩，“從你轉來開始，我都沒見過你和其他女生一起說過什麽八卦，包括今天顧星辰的事件，正常人都會好奇吧，更何況他還是你同桌呢？”
大概是約會的時間還未到，梁曉看了看時間後，索性在我身邊坐下。
“好奇。”我點點頭，實話實說。
“那為什麽不去和別人八卦一下？”梁曉看了我一眼，然後從包裏掏出手機翻開開始打字。
梁曉的問題，我不知道要怎麽回答。我本來就是不愛八卦的人，唯一感興趣的就是書本還有考試成績了，這次會好奇，也是因為那個人是顧星辰。
去別人那裏八卦自己喜歡的人？這肯定不可能，別說八卦了，我連在別人麵前提起他的勇氣都沒有，我生怕有人看穿我的小秘密，我隻能死守著這個秘密。
“顧星辰的媽媽很早就和他爸離婚了，他爸爸酗酒，每次喝酒喝多之後都會打他，經常來學校鬧，這不是第一次了……這個其實隻要你稍微開下口，班裏那些每天依靠著感慨別人生活的八婆自然會告訴你詳細的經過。”梁曉站起身，朝我微微一笑。
“對了，還有哦，喜歡這種事情啊，不是你藏著掖著別人就不知道的，掩耳盜鈴沒用的啦。”梁曉在走到宿舍門口的時候，突然轉身看著我笑了笑。
就在那一刻，我知道，完蛋了，我喜歡顧星辰的事情梁曉知道了。至於她怎麽知道的，我一點頭緒都沒用。我從來沒在宿舍提起過顧星辰，在教室也是，除了上課期間偶爾和顧星辰說說話，其他時間裏我甚至都在躲著他走。
當然後來，梁曉給了我答案，她說：“你看別人的眼神都坦**得很，偏偏不敢看他，不是喜歡才怪呢。”
梁曉走後，我手裏的書怎麽都看不下去了。我決定出去轉轉，剛走出校門，我就看到前麵圍了一大群人，我不是個好熱鬧的人，這樣的事情當然是避而遠之了。
可是，我在人群中看到了熟悉的身影，顧星辰，沒錯，真的是他。
他站在那裏倔強地看著周圍的人，似乎他們在吵鬧著什麽，隔得太遠，我沒有聽清楚。
他們很快就動手了，是顧星辰先動手的。
當然，他吃虧了，他一個人怎麽可能是那麽多人的對手。
我就站在原地一動也不動地看著，看著我喜歡的少年被人推倒在地……
我卻連喊一聲的勇氣都沒有……
我不知道我站在那裏站了多久，我隻知道我的右手手心全部是自己的指甲印……
那群人終於說說笑笑地散了，隻留下一個顧星辰。
在我準備上前拉起他時，他自己起來了，他拍了拍身上的土，朝著我的方向走了過來。
我看著他，竟然邁不開步子了。
“看夠了嗎？”他一步步靠近我，眼睛裏有著讓我害怕的寒光，我甚至有種他會殺我滅口的錯覺。
我想要解釋，我想要辯解，可是話到嘴邊怎麽也說不出口，於是我做了這輩子最丟人的事情，我竟然哭了。是的，我也不知道為什麽會哭，我就看著站在我麵前的顧星辰，然後突然用手捂著臉哭了。
“愛哭鬼。”似乎沒想到我會哭，顧星辰愣了一下，然後別扭地說道。
我鬆開捂著臉的手，看著他僵持在半空中的手，後來我才知道，其實那個時候他是想揉揉我頭發的。
“回學校吧。”我們就這樣站在那裏看著對方，許久之後他突然笑了下，然後扭頭走了。
那件事情之後，顧星辰又恢複了以前的樣子。可是他在教室的時間越來越少了，我經常看著他空****的位置發呆。
俞承浩在一次來找我時，氣鼓鼓地看著我說：“艾葉臻，你的樣子活脫脫是一尊望夫石。”
在我準備問他望夫石是什麽東西的時候，他生氣地把手裏給我買的冰激淩“啪”的一聲放在桌子上走了，臨走前還不忘狠狠地瞪我一眼：“艾葉臻，我們絕交！”
俞承浩和我的絕交並沒有維持多長時間，隻不過隔了一節課，他就又厚著臉皮來找我了，還笑嘻嘻地說：“艾葉臻哦，冰激淩好吃嗎？”
我果斷搖了搖頭，我才不告訴他真的很好吃，而且我已經吃完了呢。
俞承浩把我喜歡顧星辰的原因歸結為他是同桌，所以隻要顧星辰不在，俞承浩就很大膽地坐在顧星辰的位子上。
“艾葉臻，你也看看我啊，多看看我你也會喜歡我的。”俞承浩繼續把我正在看的書抽走，一臉認真地盯著我。
“那你喜歡我嗎？”我回頭望著俞承浩。
“啊，當然……當然喜歡了，這還用說嗎，你可是和我定了娃娃親的。”俞承浩繼續厚著臉皮說道。
“俞承浩，你能不能弄明白喜歡的意思？還是因為從小你就覺得因為定了娃娃親，我就是你的東西，像你的玩具那樣，所以看到你的玩具可能會被別人搶走你就會慌張，會怨恨那個人，或許……你其實不喜歡我的吧？”從懂事開始我第一次和俞承浩說這麽高深的話題，雖然我並不指望他的智商可以弄懂這個問題。
果然，俞承浩聽完我的話眨巴著眼睛望著我，許久才說：“艾葉臻，你就是不要我了，你就是要拋棄我了，你就是……”
算了，我是不指望他明白了，我把書從他手裏奪過來再次低著頭開始看起來。他那樣無理取鬧了好久，然後發現不管他怎麽做都得不到我回應的時候，終於憤憤地離開了。
顧星辰就是這個時候出現的，他的臉上青一塊紫一塊的，襯衫皺巴巴的。他在走到位子上時，看了我一眼，然後就又趴在桌子上睡覺去了，這次他是背對著我的。
看著他的後腦勺，我所有想說的話都被硬生生吞進了肚子裏。
我好想問他，他去哪裏了，為什麽這幾天都沒出現，我好想問他，他是不是又和人打架了。當然我更想問的是，臉上怎麽了，疼不疼。
可是我知道我沒有任何立場去問這些問題，最後我保持了緘默。
03
下午的時候顧星辰又出去了。臨出去前，我看到他在他的本子上胡亂塗鴉著。
他走之後，我小心翼翼地翻開了那個本子，我知道這樣很不道德。可是，我就是想知道，想知道關於他的一切。
那個本子上寫著亂七八糟的“顧豪，我恨你”。我想了想，班裏似乎沒有人叫這個名字。當然，後來顧星辰給我說過，顧豪是他爸爸。
在這個問題上我並沒有想太多，因為翻開的下一頁竟然寫著“不如去死”這四個大字，那個死字生生刺痛了我的眼睛。
於是我做了這輩子最勇敢的事情，下午的兩節課我逃課了。我滿校園地尋找顧星辰，那天宿舍裏梁曉的話，再一次在我腦海裏浮現，我更加恐慌了。
我不敢想象沒有顧星辰的日子，雖然對於他而言，我可能僅僅是他的同桌而已。
我找遍了所有他能出現的地方，都失望而歸，我甚至有種衝上男生宿舍去看一看的想法，不過被同樣逃課出來的梁曉製止了。
她看著我，一臉的玩味：“艾葉臻，你真的不知道女生去男生宿舍會被學校記大過啊？”
我咬著嘴唇，並不接腔，我怎麽可能不知道，其他的我能不知道，關於學校的製度我可是熟記於心的。
隻是，那個時候我關心的隻是顧星辰的安危，我就那樣把自己所有熟記的規章製度拋到了腦後。
“所以，你喜歡顧星辰啊？”梁曉嘻嘻笑著靠近我，她身上的香水味讓我有點適應不了，我後退一步繼續沉默著。
“得了，看來也不會問出什麽了。”梁曉聳聳肩，最後指了指教學樓後麵，“諾，看到沒，沿著那條路一直走一直走，那裏有個廢棄的倉庫，你可以去找找。”
我滿是感激地看著梁曉，後來我和她混熟之後我曾問過她為什麽那個時候會幫我。那時已經開始化濃妝的梁曉，用她那雙又大又漂亮的眼睛盯著我，一字一句地說：“我們都一樣，我理解你的感受，就像……就像席晨突然消失時的感覺……”
梁曉的指路明顯是正確的，我遠遠地就看到了顧星辰，他坐在那裏，不知道在幹什麽。
等走近了才發現，他手裏的打火機被他按得“吧嗒吧嗒”作響。打火機跳躍的火苗瞬間熄滅，下一秒又開始跳躍，他眼睛緊緊地盯著那些火苗。
我的心卻在那一瞬間提到了嗓子眼，他身後的倉庫裏全是易燃物品，他想做什麽我大概知道了……關於這個倉庫梁曉提起過，以前這裏是空的，最近幾天才堆積了東西，說是暫時放一下。平時都有保安在附近轉悠，不讓學生靠近的……
可是，現在，那裏就坐著一個顧星辰。
“顧……顧星辰。”我緊緊地盯著他手裏的打火機，然後半天擠出三個字，不知道是被自己的想法嚇到了還是怎麽，我都能感覺我聲音微微發顫。
“你不上課來這裏做什麽？”顧星辰抬起頭望著我，他手裏的動作並沒有停止，臉上那些傷不知道為什麽在一閃一閃的火苗下更是刺眼了，我突然想上前抱他一下。
我不知道那個想法怎麽會突然從自己腦海裏蹦躂出來，連自己都被嚇了一大跳。當然，關鍵時刻，理智還是拉回了我，我並沒有那麽做。
我盯著他手裏的打火機：“你，你，你別想不開。”
虧自己還是曾經作文得到過一等獎的人，在這種緊要關頭，我竟然隻能說這麽一句話。
“想不開嗎？”顧星辰看著我笑了下，他的笑容裏滿是絕望，“連最親近的人都不想我活著……”
那個時候大概是下午4點左右，可是我卻感覺到天都暗了。
我不知道我能做什麽，在這樣關鍵的時刻，我能說的話卻隻有那麽多。
顧星辰歎了口氣，不再說話，他的目光還緊緊盯著手裏的打火機。
我不知道哪裏來的勇氣，如果說逃課是我這輩子做得最勇敢的事情，那麽接下來我做的事情就真的是這輩子最最最勇敢的事情了。
“我，我想你活著。”我就那樣握緊拳頭大聲喊了出來，在話音落下的那刻，我自己都驚呆了，連我自己都不敢相信那些話出自我的口中。
“哦？”顧星辰站起身來一步步走近我，在靠近我時，他笑了一下：“為什麽呢，艾葉臻？”
為什麽呢？為什麽呢？
因為……
因為我喜歡你啊……
可是這些話，我卻怎麽也說不出來，我當了十幾年的好學生，甚至從幼兒園開始就是得小紅花最多的人。我的世界裏全是成績、試卷、獎狀，我哪裏會想到有這麽一天我會這麽奮不顧身地喜歡一個人。
“為什麽呢？”顧星辰並沒有就此放過我的意思，他靠近我又重複了一遍。
我想要後退，想要逃跑，可是雙腿卻像灌了鉛一樣，始終邁不出一步。
“艾葉臻。”顧星辰往前一步，因為太近的原因，我甚至能感覺到他的呼吸，“告訴我，為什麽呢？”
我一緊張，聲音有些顫抖，不知道是因為羞澀，還是害怕，還是慌張，抑或者這些情緒全部都有，我竟然又一次在他麵前哭了。
我用帶著哭腔的聲音對他說：“因為……因為……我……我喜歡你啊，所以我想你活著，我想……”
不知道什麽時候起風了，那些風吹起我有些寬大的校服，我垂下眼眸不敢去看顧星辰的眼睛，我覺得……他會討厭我……
學校那麽多優秀的女孩子喜歡他，我又算得了什麽，就這麽莽莽撞撞地表白，就這麽突然說出這些話。
“艾葉臻，抬起頭。”顧星辰離我越來越近，他強迫我抬起頭看他，我知道我因為緊張害怕而紅了的臉很是難看。
他就那樣足足盯著我的臉有一分鍾，然後伸出手緊緊地握住了我的手。
那個時候門門成績優異的我能弄懂那些複雜的數字，能背會那些繞口的文言文，能熟記課本裏的所有知識，可是從來沒有一本書裏告訴我，怎麽去戀愛。
我就是在那樣莽莽撞撞的情況下和我的愛情撞了個滿懷，甚至我還未弄懂愛情到底是怎麽回事，我就和他相遇了，並且不顧一切地撲進了他的懷裏……
所以在那個冬天，在顧星辰紅著眼睛問我“艾葉臻，我們一起離開這裏，好不好？”時，我不去考慮任何後果就點頭了。
我以為這就是我的愛情，我以為我的餘生會伴隨著這樣美好的愛情度過，我以為我伸出了手，他自然會在那個地方接著我……
那個時候我也看過了太多關於愛情不可靠的句子，可是我始終覺得我的愛情是美好的。
因為身邊的人是顧星辰。
因為我相信他。
04
我被顧星辰送到宿舍樓下時看到了梁曉。她站在那裏木然地望著我。在我走近的時候，她突然開口，她說：“艾葉臻，帶我回宿舍吧。”
幾乎就是那一瞬間的事情，我看到了從校門口追過來的少年。怎麽說呢，顧星辰的個子已經很高了，在我看來，可是他比顧星辰還要高，他的頭發有點遮擋著了眼睛，我看不大真切，他徑自越過我走到了梁曉身邊。
“艾葉臻，帶我回去。”梁曉又開口，聲音有點發顫。
本來我不應該管這些事情的，可是那一刻不知道怎麽想的，我從顧星辰身邊走到了梁曉身邊，並且握緊了她的手。
“梁曉。”那個男生開口，他整個過程都在看著梁曉，根本沒有看我和我身後站著的顧星辰。直到後來，顧星辰開口，我才知道他們都認識。
梁曉掙脫了他的手，然後整個人靠在我身上，她帶著近乎祈求的語氣趴在我耳邊說：“艾葉臻，帶我走。”
我點點頭，扶著梁曉往宿舍走去。
沒走兩步，就聽到顧星辰的聲音從後方傳來，他說：“席晨。”
我才知道那個人就是席晨，是那些女生口中梁曉的混混男朋友。
我有些擔憂地往後看了一眼，她們都說席晨脾氣暴躁，愛打架，我真的擔心顧星辰和他打起來。
顯然，我的擔心是多餘的，席晨並沒有和顧星辰打起來，他隻是站在那裏看著被我扶著的梁曉。
不得不說，他的眼神真的好嚇人，我慌忙扭頭扶著梁曉朝宿舍走去，連句“再見”都沒來得及跟顧星辰說。
我和梁曉一路無話，關於梁曉的傳言，我聽得太多，不管真或者假都和我沒關係。我剛才會去管那件事情大概是心裏還是感激梁曉的，畢竟之前也是她告訴的我顧星辰的位置。
我們走到宿舍的時候，梁曉往**一坐，失神地望著宿舍的窗戶。
我走到窗戶邊看了一下，下麵都是些剛剛好走過的同學而已，顧星辰和席晨早已經不在下麵了。
“他……走了……”我有點尷尬地開口。
許久才聽到梁曉的聲音，她說：“走了好。”
我和梁曉的關係更近一步大概就是在那個晚上，關了燈之後，我躺在**想著要怎麽給顧星辰發短信。
“喂。”梁曉不知道什麽時候站在了我床前，她“喂”了一聲，示意我往裏麵躺躺。
我借著手機微弱的光看了看站在我麵前的她，然後乖乖地往裏麵挪了挪身子。
然後她就厚著臉皮直接鑽進我的被窩。
“艾葉臻。”梁曉把頭靠在我的肩膀上，“你聽說過我的事情吧。”
“嗯。”當然聽說過，女生口中話題最多的人，男生口中最好看的人，怎麽可能一點都沒聽說過呢。
“席晨的呢？”梁曉大約是睡不著才會這麽死皮賴臉地爬到我**和我說話的，要在平時，她這個點肯定是在打電話。
“聽過一點點。”我點點頭，許久不聽身邊的人接腔，我趕緊補充道，“真的隻是一點點一點點啦。”
我沒有說謊，還是一次在洗手間聽那些女生說起的，說什麽梁曉的男朋友是個長得很好看的混混。至於長得好看這件事情嘛，我白天的時候沒敢仔細看，所以，嗯，個子蠻高的。
“他以前是我們學校的。”好久之後梁曉才開口，她的聲音很低很低，如果不是離得這麽近，我根本聽不清。
“後來因為打架事件被學校勸退了。對了，艾葉臻，你知道我愛他什麽嗎？”梁曉的聲音越來越低。
我搖搖頭：“不知道。”
“我和他剛剛在一起的時候不過是因為他在學校混得好，女生都不和我玩，甚至有人會故意刁難我。和他在一起之後再也沒有人為難我了，甚至有人主動和我說話。一開始我以為我根本不會喜歡他，隻是互相利用罷了，可是有一次和他不合的人找到學校，當時就我和他在操場上看人打球。原本我以為他會自己跑，如果他自己跑的話肯定可以跑掉的。”梁曉輕輕挪了挪身子，頓了下繼續說道，“可是他沒有，他迎了上去，然後給我使眼色讓我趕緊走。你說奇怪吧？我那個時候可是最膽小的人啊，就在那一瞬間我竟然決定留下來陪著他，哪怕被打。”
黑暗裏我看不見梁曉的表情，我捏了捏她的手，卻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雖然我每次看電視看小說看到危險時刻女主不自己跑還站在那裏給男主添麻煩的時候，我都會覺得蠢死了。可是此時此刻，我竟然好佩服身邊這個女孩子。
就在我以為梁曉還會再點說什麽的時候，身邊竟然沒有了任何聲音。
我扭頭看她，在手機微弱的光下，她閉著眼睛，臉上有著明顯的淚痕。
我一動都不敢動，維持著這個姿勢直到梁曉睡著。
我想了很久，才把手機裏的晚安兩個字發給顧星辰。
沒過多久，我就收到了顧星辰的回複：“愛哭鬼，明天見。”
05
起初，我因為和顧星辰的關係，在顧星辰麵前反而更加羞澀了，以前敢光明正大地看他，現在再也不敢了。
“艾葉臻。”顧星辰有時候會惡作劇般的靠近我，在我嚇得移開身子時，他就衝著我笑，露出兩顆可愛的小虎牙。
這件本來隻有我們幾個人知道的事情，很快就被大家都知道了。
那天輪到我值日，擦黑板對別人來說是很簡單的事情，對我來說卻有些困難。我個子不高，一開始的時候我爸還安慰我說等過幾年就長高了。事實證明，他的話很不科學，因為我的身高就那樣維持到了我上大學還是那個樣子。
我和班裏的同學說話都不多，唯一多的就是梁曉了，那天她剛好出去了。而顧星辰則趴在桌子上睡覺。他最近調整了作息時間，開始把下課的時間用來補覺用。而上課時間嘛，他就會學著我的樣子在本子上寫寫畫畫，不同的是，我在記筆記，他在畫畫。
“哈哈哈……”
“搬個凳子站上去啊，笨死了。”那些坐在位子上三三兩兩扯著閑話的淘氣包們最終都被我的舉動逗樂了。
我懶得跑到最後一排搬自己的凳子，其實是怕動作太大吵醒顧星辰。我還不信邪，就學著別的同學的樣子努力跳起來，以為這樣可以把最上麵的字跡擦掉。
每次都差那麽一點點，就在我以為快要成功的時候……
“啪——”我的右手一抖，手裏的黑板擦直接呈直線狀掉了下來，本來這個時候正常人都會立馬躲開，原本我也想躲開的，可是我的右邊剛好有同學堵著路。所以就在我猶豫的那一瞬間，隻聽“啪——”的一聲響，我就被掉下來的黑板擦砸中了腦袋……
那些粉筆灰瞬間讓我成為了全班的焦點……
“怎麽這麽笨。”就在我想著如何收場的時候，顧星辰的聲音適時地出現在耳邊，我一驚，回頭就看到他。
他不是在睡覺嗎，什麽時候醒來的……而且……他微微上揚的嘴角分明是在笑我！當然，後來我躲在洗手間看見自己的傻樣的時候瞬間理解了他。
“哈哈哈，真心要被她笑死了……”坐在前排的男生一邊笑一邊拍那些無意間也落到他身上的粉末。
其實，我也要被自己愚蠢得哭了……
就在我以為顧星辰會繞著我走的時候，一雙手突然就出現在我麵前。有人用手輕輕幫我拍掉頭發上的粉末，然後從前排同學的桌子上直接拿走紙巾伸向我的臉……
我一驚，後退一步，從他手裏搶過紙巾，尷尬地說：“我，我自己來。”
“喂喂，顧星辰，你不是最討厭和女生一起玩嗎？”前排的男生笑著和顧星辰開玩笑。
顧星辰並沒有回答，而是又拿了一張紙巾幫我擦身上的粉末……
“怎麽，你不會是喜歡她吧？哈哈哈……”那個時候，班裏經常會有這種玩笑，男男女女，每次這樣說，就會被當事人追著打鬧，其他人則起哄。
可能因為這次的當事人是顧星辰的原因吧，剛才還吵吵鬧鬧的教室突然安靜了下來，所有的眼睛都緊緊盯著還站在講台上的我和顧星辰……
就在我慌慌張張要開口表示不是的時候，隻覺得一雙手突然放在了我的肩膀上，我瞬間想說的話都咽了回去，隻有一張紅透了的臉。
不管過了多久，我想我都會永遠記著那個時候，幹淨帥氣的顧星辰摟著灰頭土臉的我……
他開口，當著班裏人的麵說：“是，我喜歡她。而且……”
他頓了頓，在我被嚇傻的時候，突然笑著說：“身為男朋友，做這些事情不是很正常嗎？”
我所有的思緒都停留在他的那兩句話上，我承認我被嚇傻了。沒出息的我，從來沒想到他會在眾人麵前承認這段感情。
因為我以為顧星辰肯定不樂意承認我是他女朋友，因為我除了學習好點外真的是沒有其他優點了，長得尤其普通。對此，梁曉不止一次地說過，她還說過大概除了俞承浩那個傻蛋，再也不會有人喜歡我了。
其實，偷偷地說，我也挺讚同的。我不知道為什麽那些從小成績所賦予我的光環，隻要和顧星辰放在一起就會暗淡無光……
還是上課鈴及時的響起，打破了這個奇怪的場麵。不知道在教室門口站了多久的梁曉，在老師進來的那瞬間，抓著我的手朝洗手間跑去……
在躲進洗手間的那刻，我才回過神來，然後支吾了半天才問出一句：“剛才……剛才……”
“夠男人哦。”梁曉打斷我的話，笑嘻嘻地說。
就在我窘迫著不知道該如何接腔的時候，梁曉突然認真地盯著我，問了我一個問題，她說：“艾葉臻，如果有一天顧星辰傷害了你，你會原諒他嗎？”
我幾乎沒有任何猶豫地搖了搖頭。
“不知道還是不會原諒？”梁曉斜靠在洗手間的牆上，十七歲的梁曉早已出落得亭亭玉立了，她的身材真的很好凹凸有致的。
“他不會傷害我的。”我一聽梁曉誤解了我搖頭的意思，趕緊解釋道。
梁曉盯著我看了一會兒，然後突然就笑了。她伸手揉了揉我那亂糟糟的頭發，那是梁曉第一次對我做這麽親密的動作，我不知道她笑容的含義，也不需要知道。
當然，對於我和顧星辰戀愛的事情，俞承浩也很快知道了。他怒氣衝衝地把下課準備回宿舍的我攔在教室門口時，我就知道今天又要費口舌和這家夥解釋了。
他到底哪裏好。俞承浩當然不懂了，可是我懂。
喜歡一個人，他就算再不好也是無可替代的，若不喜歡一個人，再好又有什麽用呢。而且，顧星辰還是那麽帥那麽好的一個人。
“艾葉臻，其實我也不錯的哇。”俞承浩拽著我的衣角，不管我怎麽試圖掙脫都沒用，他就是不放手。
“他當然好，個子高，長得帥，智商高。”我想了想最終給了俞承浩一個籠統的答案，我以為這樣說了之後，這家夥就會放我回去。
我隻猜對了一半。
這家夥在聽完我這句話之後真的鬆手了，他歎了一口氣，然後在大庭廣眾之下不顧外人的眼光揉了揉我頭發。
他說：“艾葉臻，戀愛可不是件好事情，你這麽笨，會被人傷害的，還是好好學習才對。”
對於俞承浩的話，梁曉的總結是他吃醋了，見不得我和顧星辰在一起才那樣說的。
當然，那個時候我傻乎乎的，覺得梁曉說得對，戀愛怎麽不是件好事情，我覺得是世界上最美好的事情了呢。尤其是我在看見梁曉揮舞著手機興高采烈地對我說“艾葉臻，我和席晨和好了”時，我更加確定了我心裏的想法。
不管俞承浩怎麽勸，我還是和顧星辰牽起了小手。當然，俞承浩發現動之以情，曉之以理已經完全在我身上不起作用時，他終於使出了這麽多年來他最常用的那招殺手鐧，他和我絕交了，順便決定吃素一周，祭奠下他剛剛滅亡的娃娃親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