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幽紫色的蝴蝶之吻
12月24日 星期一 雨
今天是聖誕前夕,我想出去看雪,可是卻沒有下雪。
宇說,沒有關係,雪就是冰冷的水,等雨變得冰冷,就會變成雪。
聽說人死後都會移民到天堂,還聽說天堂裏麵什麽都有,可是,如果有一天,我在天堂裏定居了,宇一個人在人間就會很孤單,很寂寞。我在天上看見了,就會好傷心好難過的,我一傷心難過就會掉很多很多的眼淚……那些眼淚會化作冰涼的雨,一季一季下個不停……
如果宇以後不幸福的話……我的眼淚就會化作雨……一直下個不停……
宇,你一定舍不得我流淚,所以,你一定要幸福。
雲菲
01
夜晚,星空浩瀚如煙海。
夏諾琪急切地追出甲板,前方不遠處藍淨宇正緩慢地走著。
“藍!”
她叫著,正想追過去,身旁卻突然冒出一個染著紅色頭發的少女,雙手叉腰,怒目斜視著她:“叫什麽叫!你這個討厭的家夥!今天誰讓你來的?”
“你是誰?我不認識你。”夏諾琪急切地想去追藍淨宇,側身試圖避開眼前這個擋路者。
誰知,她往哪兒走,紅發少女就跟著往哪兒走,儼然一副不肯輕易放過她的表情。
夏諾琪不知所措地抓抓頭發:“你到底想幹什麽?”
寧靜的夜晚。晴朗的天空像一匹柔美光滑的深藍色綢緞,一輪玉盤似的滿月閃爍著皎潔的光芒。
宴會還在繼續,突然,一聲尖叫劃過夜空!
眾人還沒有反應過來是怎麽一回事,就聽見一個凶巴巴的聲音怒不可遏地吼道:“還問我想幹什麽!我就坦白告訴你,夏諾琪,你膽敢搶我們可琳喜歡的人,你就去死吧!”
所有人帶著疑問,立刻都聚集到了甲板處。
隻見一個白色的身影“撲通”一聲,矯捷地跳入了海裏,激起一大片水花。在距離他不遠的地方,一個嬌小的身影正在苦苦地撲騰、掙紮著。
夜,很迷離。
圍觀的人全都驚呆了,目光都聚集在湛藍大海裏的那兩個人身上。就在這時,又一個身影跳入了海中。幽黑的燕尾服仿佛是黑色的旋渦,將灑滿星光的深冷汪洋攪亂。
“是晴川少爺!”船上有人喊起來。
空氣,仿佛凝固般很沉重。
“救人。”戴維德命令自己的下屬,“不能讓晴川受傷。”
甲板上慌亂起來,大家開始四處尋找可以救人的工具。
月光倒映在海麵,無比明亮。
夏諾琪在海水裏掙紮,想要驚呼救命,可是她一張開口,海水就湧上,迅速淹沒了她的聲音。
她的身子像隕落的星辰,急速下墜。她本能地掙紮,企圖從這幽藍冰冷的海水中浮出,大口呼吸新鮮的空氣。但海水是無情的,任憑她使盡全身的力氣,身體還是漸漸沉了下去。海水淹沒了她的眼、耳、口、鼻……
恍惚之中,夏諾琪仿佛看見了深藍色的海水汩汩地上湧,似乎有海藻纏住了她的腳,無數不知名的銀色的魚兒順著她的眼皮滑過……她覺得好暈,好暈,整個人都輕飄飄的……
就在她所有的意識都將被這冰冷的海水吞沒時,突然一雙有力的手抓住了她的衣襟,將她使勁往上拖……就在這時,又有一雙手也抓住了她。
冰冷的海水中,似乎彌漫著甜美的花香。夏諾琪想睜眼看清,眼皮卻好沉重,沉重得把她僅剩的意識都帶走了。終於浮出海麵,藍淨宇和牧野晴川同時氣喘籲籲地大口呼吸著海麵的新鮮空氣。
夏諾琪虛弱地依在藍淨宇的懷中。牧野晴川憤怒地望著藍淨宇,一隻手仍緊緊攥住夏諾琪的胳膊,另一隻手已經捏成了一個拳頭。
如黑緞子一般的夜空,滿天星鬥。
“藍……”浮出海麵,夏諾琪的聲音隨風飄散。
溫暖的聲音讓他冰涼的心一陣疼痛,藍淨宇怔住了。黑色的頭發遮住了他燦若星辰的眼眸,他低頭望向懷中的夏諾琪,輕輕地,笑容在他的臉上綻開,他在夜色裏對她微笑,眼中依稀有透明的光芒。很溫暖。
牧野晴川薄薄的唇角勾勒起輕輕的諷刺。她都快不能呼吸了,還在念那個人的名字。不自覺地,牧野晴川手上的力減輕了。這時,他身邊突然多出了幾個人,緊張地圍住他。
“晴川少爺,你還好吧?”
“少爺。”
藍淨宇看了看牧野晴川,牧野晴川的眼睛仿佛是晃動的水晶,透明而不可捉摸。
那些人還在叫——
“少爺……”
牧野晴川依然沒有回答,安靜得如同雕像。藍淨宇收回視線,不再看他,抱著夏諾琪朝船的方向遊去。
“晴川少爺!”這些聲音還在繼續。牧野晴川甩開其中一個抓著他胳膊的人,奮力追向前方那兩個人。
晚風涼爽,繁星點點。輕柔的吻像會飛的蝴蝶,是橘色的,那樣溫暖……如果這是夢,她真希望自己永遠都不要醒來。因為,她夢見藍正在親吻她……可意識不停地召喚她睜開雙眼!
夏諾琪不情願地睜開雙眼,赫然發現這一切不是在做夢,而是真的!
藍真的在親吻她。
雖然她十分清楚這是人工呼吸,但她的臉頰還是呈現出醉酒一般的紅暈,頭頂上好像盤旋了無數隻瞎撲騰的小鳥。她的初吻就結束在了這場人工呼吸中。夏諾琪隻覺得臉上火辣辣的:“藍?”
藍淨宇甚至還沒有喘息的時間,就被人一把推開。牧野晴川渾身濕透了,擋在他麵前,溫柔地看著夏諾琪,低聲詢問:“你還好嗎?”
“我……”夏諾琪虛弱地露出一絲淺淺的笑,“還好。”
其實她一點兒都不好。她感覺好冷啊——渾身上下沒有一處不是濕的,海風又涼颼颼的,吹得她頭疼。
一顆晶瑩的水珠順著鼻尖滑落到她的嘴角,好冰涼啊!
夏諾琪冷得輕輕發抖。她的衣服已經全部濕透了,頭發在海風的吹拂下已經幹了許多。
牧野晴川痛苦地望著臉色越發蒼白的她,恨不能此時此刻能代替她受這樣的折磨!他歎息地搖頭:“不要逞強了……你一定很難受,對不對?”
“牧野晴川,我沒事的。”
夏諾琪不自然地望著他,因他毫不掩飾的心疼而不知所措。
02
黑色天鵝絨似的夜幕上,滿是熠熠發光的小星星,閃耀著點點碎金般的光澤。
夏諾琪就這樣看著牧野晴川,良久,她吸了一口氣:“藍呢?他走了嗎?”
印象中是藍救了她,不知道現在他怎麽樣了,是不是也著了涼?
她很擔心。
“藍呢?他在哪裏?”
夏諾琪說完這句話,就有輕輕的海風飄進船艙裏,站在門口原本想離開的白色身影停頓了一下,回頭望向擠滿了一圈人的人群。
風吹亂了他烏黑的秀發,有一點點憂傷劃過許久不曾被震撼的心房。
他轉過身,決然地離開了。
“藍呢?”見沒人回答她,夏諾琪掙紮著想要起身,打算自己去尋找。
牧野晴川眉心微皺,絕望如冰冷的海水朝他襲來。心中有股澎湃的衝動,他不顧周圍有多少雙眼睛正充滿好奇地盯著他瞧,揣摩著這到底是怎麽一回事。他,無比輕柔地擁抱住了正準備坐起身來的夏諾琪,如一泓春水般溫柔地微笑:“別動,你還很虛弱。”
夏諾琪蜷縮在牧野晴川的懷裏,手緊緊地抓住他的襯衣:“請你帶我去找藍,我必須找到他,我……”細微的聲音淹沒在她沉重的呼吸中。夏諾琪的眼皮重重地合上,但睫毛依舊微微顫動著:“我必須去找他……”
牧野晴川看著全身被脆弱氣息籠罩住的她,心被緊緊地揪住了。
良久,他低低地歎了一口氣:“好,我帶你去找他。”
夏諾琪虛弱地點點頭,終於滿足地笑著進入了夢鄉。
牧野晴川從她牛仔褲的口袋裏掏出鑰匙和通訊錄,如他所料,在通訊錄的首頁記錄著她家的地址和電話號碼。
“你要去哪裏?”一個氣度不凡的中年男人走出來。
四周是讓人感覺沉重而冰冷的空氣,牧野晴川一轉身,兩人劍拔弩張地四目相對。
牧野晴川懶洋洋地勾起一抹笑:“事情就是這樣,我根本不喜歡麥可琳,就算天塌下來也還是不喜歡。”
“那你也不能當場讓‘麥氏企業’難堪!你明明知道這場所謂的生日宴會其實是你和可琳的訂婚宴。”
“訂婚?”牧野晴川挑起眉毛,毫不妥協地正對著戴維德那雙迸出怒火的眼睛,一副玩世不恭的態度。
“我可以訂婚。”他雲淡風輕地說,仿佛在說今天天氣很好一般,但語氣卻充滿了不屑和冷漠。
“真的?”戴維德沒有察覺出有什麽不對,信以為真地追問,“你真的願意訂婚?”
“是的,我願意訂婚。”牧野晴川點點頭,然後鄙夷地扭頭,冷淡地說,“隻要你把跟我訂婚的對象換一下,我馬上就訂婚。”
“什麽?”戴維德眉心緊皺,“你說什麽?你給我再說一遍!”
牧野晴川笑得狂野不羈:“你怎麽總是聽不清我在說什麽?每次都要我重複來重複去!還隻會問我一些你自己明知故問的問題!”
戴維德氣得渾身都哆嗦起來。
“哼!你個逆子竟然這樣說!難道你想活活氣死我?”
“對不起,你似乎忘記了,當年是你拋棄我和媽媽的,現在承認我是你的兒子,可我不想承認你是我的父親。”牧野晴川緩緩地勾起一抹冷得足以凍結人心的笑容,“要不我也不會對外宣稱,你隻是我的義父,你要明白,我能夠退讓的也隻有這些了。要知道當年我跪下來苦苦懇求你不要拋棄我和媽媽的時候,你竟然還是頭也不回地離去了!”
說到這,那令他痛徹心扉的畫麵又在腦海中浮現——
年幼的他看著母親肝腸寸斷,天天以淚洗麵,然後一病不起,最終離開了他。
他的心好痛,好像有密密麻麻的針在紮他!
他每痛一下,就更恨那個拋棄他們母子的人。就算後來這個人曆盡艱辛從孤兒院找到了他,並把他帶回家,給他好吃的、好穿的、好用的、好玩的……他,還是恨他!
這種恨是不會隨著時光的流逝而被磨滅的。
牧野晴川用冷漠、毫無感情的語調,嘲諷地說:“如果你想讓我們的關係更加惡劣,你大可以不擇手段地讓我成為麥可琳的丈夫……我絕對相信你有這個本事,是不是?義——父——”
“如果你再這樣玩世不恭的話,我會讓你後悔的!”戴維德憤憤地說完,便離開了。
“是嗎?”
牧野晴川對戴維德離去的地方,淡淡地嘲諷:“先後悔的人恐怕是你。”
牧野晴川無所謂地聳聳肩。
誰先後悔都無所謂,總之打死他他都不會娶麥可琳的,尤其在他找到自己的真愛之後,就更不可能了!
想到那根本抓不住的真愛,他的心裏泛起一種難以言喻的感覺,酸楚的滋味就在胸中蔓延。
他抱起她,不顧所有人的挽留,迅速走向回到碼頭的船隻。碼頭,一輛耀眼的BMW敞篷跑車停在那裏。
牧野晴川抱著夏諾琪迅速坐進車裏。車子發動,湛藍的敞篷跑車立刻如閃電一般在路上飛馳!
03
深夜的人行橫道上非常寂靜,隻有清涼的晚風吹過,行人零零星星。路燈亮著,昏黃的光隨著輪廓暈染開去,一盞盞沒有神采地閃爍著,恍若舊年的月。
藍淨宇雙手插在褲袋中,一個人默默地行走著。
受過驚嚇的小白羊寸步不離,緊緊地跟隨著他。
一直走到沿街處的一家藥店,他停住了腳步。走進藥店,他靜靜地看著琳琅滿目的藥品,目光黯淡下去。
店主禮貌地詢問:“需要點兒什麽?”
藍淨宇雙眼清澈如泉水:“我看看。”
他沒有生病啊,隻是心裏有些微妙的感覺在不斷地滋生。
雖然隻是為了救她而進行人工呼吸,可是,她唇瓣上如櫻花般淡淡的清香就總圍繞在他四周,揮散不去。
“好,您慢慢看。”店主禮貌地說完,到一旁招呼其他客人。
藍淨宇怔怔地看著麵前那一大片包裝精致的藥盒,思緒再次湧上來。
他現在竟然會一直想著夏諾琪!這還是他嗎?那個一心隻為守護雲菲的人呢?
當他和另外一個女生靠得很近,他的唇幾乎要貼上她的時候。他刹那間不能呼吸。那種微妙的相觸,仿若一股暖流隨著血液緩緩流過,好像觸電了一樣,那麽令人心動!
“老板,麻煩你,我想要一些治療感冒的藥。”藍淨宇猶豫了片刻,最終還是說了,“越多越好。”
“好的。”老板應聲,開始從櫃台上拿藥品,然後手腳麻利地包裝好。
藍淨宇接過裝滿藥的白色塑膠袋,從口袋裏掏出錢包。
借著明亮的燈光,他看見錢包裏那個雙眸明亮飛揚、鼻子秀氣挺拔、嘴唇略微蒼白、長發烏黑亮麗如海藻般濃密的女孩。
他怔住了,心隱隱地泛著一絲疼痛。
他以為他可以去愛別人,但看到了她,那顆蠢蠢欲動的心就再次恢複了以往的淡漠。
藍淨宇打開錢包,硬幣“嘩啦啦”地全掉落在桌上。
胖嘟嘟的老板趕忙上前,躬身數硬幣。
藍淨宇離開藥店,不用招手,一輛橘黃色的計程車便小心翼翼地停在他身邊。
他平靜地坐上車。司機很快發動了車,車平穩地行駛在公路上,一切事物都匆匆掠過車窗。
這樣的夜晚容易讓人醉,容易讓人懷念一些不該去懷念的事情……
車窗外的夜景越來越迷蒙,霓虹燈灼傷了他的雙眼。
藍淨宇閉上有些疼痛的雙眼,沉浸在無邊無際的黑夜中。
已經是月上中天。
月光遙遙照著花園裏綻放的花朵,恍惚而迷離。
牧野晴川把車子停在西郊那幢老式的花園洋房門前。門口台階兩旁的花壇裏,盛開的花正傾吐芬芳。
爬滿欄杆的牽牛花也零星地綻放了幾朵。乳白色可愛的小木柵欄上用彩筆畫著太陽、宇宙飛船,還有頭頂南瓜的火星人。
下車的時候,夏諾琪的身體靠著牧野晴川的肩,他摸到她淩亂的頭發覆蓋著的額頭——很燙!也許她在發燒。
“我想要找藍……”夏諾琪迷迷糊糊地說,聲音略微沙啞。
牧野晴川急忙抱起她:“401室。”
一路上他一直問夏諾琪家住哪裏,按照通訊錄上的地址和夏諾琪昏昏沉沉中的指示,他終於找到了這個地方。到了門口,他急切地敲門,沒有人應聲。
“都幾點了,難道你父母都還不在家?”牧野晴川焦慮地望了望懷中的夏諾琪,打算把她先抱回自己的公寓。就在他轉身的瞬間,不小心碰到了放在門口的花盆,一把鑰匙落入他的視線,他想都沒想飛快撿起鑰匙去開門,門竟然讓他打開了。
一進屋,牧野晴川摸到牆壁上的電燈開關。整個屋子豁然亮堂起來。他把夏諾琪抱到裏麵臥室的**,隨手拿了枕巾幫她擦幹頭發,看到她在**抱著毯子沉沉睡去,才安心地笑了。
環顧四周,這房間比他想象中要寬敞許多,也比他想象中整潔許多。
她有一張法式白色鑄鐵大床,垂著水藍色的床幔。牆壁上掛著手繪的植物素描。
巨大的長書桌,放著一台筆記本電腦和一台液晶顯示器的台式電腦,還擺放著一大堆分門別類放得很整齊的漫畫書、唱片和影碟。地上的那塊白色厚地毯看上去已經用了很久,但是卻仍潔白無瑕。
房間裏的物品看得出來都是極好的質地,極具品位。
牧野晴川朝正在睡夢中的夏諾琪寵溺地笑笑:“想不到你這個冒失鬼的房間居然這麽整潔。”
**的人兒翻了個身,找到一個更舒適的位置,繼續蒙頭大睡。
牧野晴川無奈地搖了搖頭,眼神中帶著包容:“你總要告訴我,你把藥箱放到哪裏了吧?你在發燒,必須趕快吃藥。”
**的人兒好像聽到了他的話,翻轉一個身,踢掉被子,雪白的右腿朝床邊的小木櫃上踢了踢:“告訴你,不要讓我表演武術,那樣隻會像隻兔子!”
“什麽?”牧野晴川傻眼,“你在說什麽?”
**的人沒有回答,繼續睡覺。顯然剛才那隻是一句夢話。
牧野晴川笑著撿起被踢到地上的被子,替夏諾琪蓋好,然後開始滿屋翻找感冒藥。當他翻到床頭櫃,打開放在上麵的小木箱時,整個人都呆住了。這裏麵放了一張用桃木相框框起來的照片,是兩個人的合影。
男的是藍淨宇,女的,他不認識。
牧野晴川詫異地拿起相框:“喜歡他到了連有別的女孩和他一起的照片也收藏的地步,夏諾琪,你還真是奇怪。”
片刻,他把相片放到原來的位置,然後從床頭櫃的抽屜裏找出感冒藥,再步入廚房去倒溫水。他從冰箱裏取出橘皮茶包,燒了熱水,泡好一壺茶,然後喂夏諾琪吃退燒藥。
這時,他才想起自己也是濕漉漉的,他翻開衣櫃,驚訝地發現裏麵全是男裝。這是怎麽回事?
“這裏是你家嗎?”他疑惑地瞅著夏諾琪,“或許這些衣服都是你父親的。那你父親還真是年輕。”他笑笑,拿起一套白色的休閑套裝。尺碼正合適。
他換好衣服,沒有半點兒睡意,於是,坐在床邊靜靜地看著在睡夢中的夏諾琪。
夏諾琪還在熟睡中,不時身體顫動,像是在做噩夢,眉頭皺得緊緊的。
牧野晴川輕輕地撫摸她的麵頰,讓她安靜下來,然後長時間地注視她。
04
忽然門被打開了,開門聲破空響起。
夏諾琪緊閉著雙眼,眉頭微微皺起,牧野晴川趕忙跑過去。
瞬間,站在門裏門外的兩個人都愣住了。
冷清的月光籠罩在白衣少年的身上,他身後的小白羊正在大肆啃咬著門前花壇中的青草。
沉重的空氣像是凝結了一般。眼前,似乎籠罩了一片迷茫的白霧。牧野晴川試圖看清楚一些,他睜大了雙眼。
“你怎麽會來這裏?”他的語氣中帶著驚訝、緊張和一絲輕微的怒意。
“我?”藍淨宇靜靜地看著他,眼中有些淡漠,晚風輕拂著他潔淨的麵容,撩起他烏黑的發絲。他聞著空氣中綠草般的清香:“這裏是我的家。”
藍淨宇的聲音如大海深處的暗礁:“我想,應該由我問你,你怎麽會在這裏?”
他怎麽會在這裏。
恍若冰花在霧氣裏緩緩綻放,牧野晴川的心感覺就像是被冰雪慢慢凍結,他徹底怔住了。
昏黃的燈光灑下。
小羊吃飽了,挺著圓滾滾的肚皮過來用尖尖的羊角輕輕地頂了藍淨宇的腿一下,藍淨宇低下身撫弄它毛茸茸的小腦袋:“我想我有權利知道,你怎麽會這個時間出現在我的家裏。”
“這是一個誤會……”牧野晴川抱歉地說,眼底出現一股淡淡的霧氣,夾帶著些許悲傷。
“誤會是嗎?”藍淨宇的眼睛像海水一樣,無比冷,“既然是誤會,那就別再繼續下去。”
說完,他轉身朝臥室走去。
牧野晴川也跟著走了過去。
藍淨宇凝視躺在他**如清晨的露珠般清秀可愛的女孩,眼底溫柔的神情不自覺地慢慢匯集。
月光如水,透窗灑下,一片斑駁。
牧野晴川越過藍淨宇,將夏諾琪從**抱起。他的下巴有倨傲的線條:“真是抱歉,我以為這是諾的家,打擾了。”
藍淨宇望向牧野晴川。
他注視著他。
他亦然。
兩人的目光在空中交匯。後者是倨傲的眼眸,前者的眼底隱隱閃現出藍色的光芒。
緩緩地,藍淨宇垂下眼,問:“她發燒了?”
“咳咳……”因為被移動的關係,加上懷抱沒有之前的床舒服,還沒有溫暖的被子,夏諾琪不自覺地皺眉,咳嗽起來。
牧野晴川小心翼翼地將夏諾琪抱得更緊:“衣服,我先借穿一下,明天就會還給你。”
說完,他步出臥室,在離開之前,他猶豫了一下,轉身說:“這不該是你關心的問題。”然後,開門離去。
藍淨宇站在空****的屋內:“真的不該是自己關心的問題嗎?”
他問自己,聲音像夜霧一樣輕。
05
皎潔如水的月光透過樹的枝丫灑下。牧野晴川抱著夏諾琪朝他的公寓走去。懷抱越來越不舒服,夏諾琪掙紮著還是睜開了雙眼,清醒過來。
“你?你!”才一睜開眼,她就迎上牧野晴川熾熱的眼神。
他凝視她:“你醒了。”
“放我下來。”夏諾琪掙脫開他的懷抱,可是腳才一著地,她就覺得頭重腳輕,根本站不穩,隻好就在台階上坐下。
“地上很涼,這樣會加重你的病情。”牧野晴川想要拉她起來。
夏諾琪搖搖頭:“不涼。”
她深吸一口氣,牙齒不爭氣地開始打架。風從衣服的每個縫隙裏鑽入,她拉了拉領子,“沒有力氣,動不了了。”
“那你是想凍死在這塊石頭上?”青石台階微微清冷,牧野晴川也坐了下去,側頭望著夏諾琪,“我家不遠,雖然不算豪華,但保證會很溫暖。”
“你家?”夏諾琪吸吸鼻子,哆嗦得快沒力氣了,才意識到,“剛剛我們……”
“剛剛我們就一直在去我家的路上。”牧野晴川淡淡地說。
“那……你的衣服……”
“我車上有備用的,下車的時候就換了。”
“可是既然有車,為什麽不直接開到目的地?”夏諾琪滿腦子的問號,在某人好似無意地將頭放在她肩上的瞬間,一片空白。
夏諾琪怔住,睫毛微微顫抖。
牧野晴川靠著她,眼中閃出光芒。他輕柔地說道:“你這個笨蛋,哪裏來這麽多的問題?”
“離我遠一點兒,你這屬於欺負病號。”
“我這是照顧病號,為了保證病號的體溫,我不惜犧牲自己。”
“你……”他熱熱的氣嗬在她的耳邊,她的身體因為他的體溫,漸漸多了一些暖意。
寂靜的夜色裏,夜風吹來,台階兩邊樹影婆娑。
“為什麽不幹脆把衣服脫下來給我穿,這樣更實際些。”
夜色下,兩個人的影子斜斜地映在微濕的石台上。
天色開始微微亮起來,雲彩聚集在天邊,顯出淡淡的粉紅色。一絲陽光已經從天際露出,隻有幾點殘星若隱若現。
四周彌漫著白霧,有細微的蟋蟀叫聲。晨風沁人心脾,悠悠然掛滿樹梢,還輕輕地迎麵吹來,仿佛一位慈祥的母親正用她那溫暖的雙手撫摸她的寶貝孩子,無比輕柔。一些不知名的鳥兒唧唧喳喳地站在樹梢上,昂著頭,抖著翅膀,爭相賣弄著歌喉。悅耳的歌聲如行雲流水般,在濕潤的空氣中飄**,餘音嫋嫋,不絕於耳。
清風吹來,花朵的芳香隨之飄溢,飄進了每一個呼吸的毛孔中。牧野晴川突然拉住夏諾琪的手,桃花眼裏閃著亮亮的光:“看,啟明星。”
夏諾琪抬頭望去,天空中的啟明星已經消失,隻有一絲微涼的風吹過來,撩動她額上的發絲。她有些遺憾地歎了一口氣:“天都亮了,沒有啟明星了。”
她輕輕的歎息聲宛如晨風中微微飄**的花瓣,讓牧野晴川的心底一陣痛。
“啟明星和流星都是我想珍惜的,但我們之間的距離是那麽的遙遠,雖然很想珍惜,可卻不得不放棄,因為我永遠都無法擁有。”牧野晴川也微微歎息一聲。
夏諾琪茫然地望著牧野晴川。他的眉宇間英俊伴著瀟灑,青春陽光的臉上還殘留著孩子般的稚氣,很可愛的樣子。而他那雙迷人的桃花眼正熱情地凝視著她。
夏諾琪不好意思地躲避那目光,說:“牧野晴川,你在說什麽?”
“我說……”牧野晴川深吸了一口氣,望著她俏皮可愛的眼眸,像是著魔了一樣呢喃,“我一直在想,或許我是墜落人間的隕石,在返回的途中不小心夢見了你,然後神奇地又遇到了你。我像念經一樣反複念叨你的名字,因為,我……甘願無條件地愛上你!”
夏諾琪徹底呆了。
花朵及泥土的芳香在微風中緩緩飄來,清新的空氣裏透著初夏特有的溫柔氣息。
夏諾琪低頭輕歎,微風拂過她光潔的額頭,劉海兒飛揚。她不敢注視身旁的牧野晴川,隻是困惑地望向前方。
良久,她才抓抓頭發,低聲說:“對不起,我沒有辦法回應這份感情。我很感動,但喜歡一個人是沒有辦法勉強的……”
身旁的人沒有動靜。
清涼的晨風裏傳來一陣輕微的鼾聲。
夏諾琪側頭看向牧野晴川,隻見他閉著雙眼,均勻地呼吸,頭有一下沒一下地點著。
她試探著輕輕搖了搖他。
“喂?喂?”
對方仍雙眼緊閉著,紋絲不動。
呃……睡著了?夏諾琪不敢置信地望著已經酣然進入夢鄉的牧野晴川,氣急敗壞地嚷嚷起來:“你這算哪門子的告白啊?”
夏諾琪說完之後,牧野晴川隻是身體向旁邊一歪,依舊睡得很香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