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之前覺得我最近真的太倒黴了,甚至有些時候感覺自己成了世界上最不幸的人。莫名地被同班同學孤立,被人捉弄打掃廁所,被要求打掃教室,以及每天都要麵對萊昂納多無休止的毒舌攻擊……而這一切,都是源自於那個有著精致美麗容貌的金發魔王——丹尼斯。

可是第一次抱著丹尼斯賠給我的禮物,摸著明明是狗項鏈卻華麗得不得了的彩虹項鏈,我原本迷糊的腦子更加迷糊了。

這一晚,我第一次不是因為噩夢而失眠了。

第二天醒來後我的精神很差,在**發了一會兒呆,才起床去教室。

一路上我心不在焉地走著,漸漸發現有些不對勁。這條路通向教學樓,每天的人流量基本固定,可是今天變得格外擁擠。

除了低年級的學生,我看到更多的是高年級學生。明德的學籍製度劃分嚴格,從校服的配飾上就能輕易看出來。同款的衣服,不同的肩章和紐扣分別代表不同年級。

真的好奇怪。

我皺了皺眉,停下腳步。

身後忽然有人推了我一把:“躲開。不要擋道,錯過丹尼斯大人的宣言你負責啊?”一個不耐煩的聲音從我身後傳過來。

哇,我趁對方與我擦肩而過的時候瞄了一眼他的肩章,是二年級學生。

不過,這位同學在說什麽丹尼斯,什麽宣言啊?接二連三地,我又被推了幾下,隻好身不由己地跟著大部隊向前走。這樣的場景真是怎麽看怎麽詭異。

記憶中,好像有過類似的情況呢。我努力思索,忽然,腦子裏跳出一個畫麵。

不是吧?

我愣住了,隨即搖頭。不可能,絕對不可能!我已經是金發魔王的女仆了,這次應該不是他找我的麻煩吧?

心裏這麽想著,我還是膽戰心驚地隨大部隊往前走。最後,大家走到我所在班級的教室外停下了。

幸虧是明德這樣的學院,每間教室都大得誇張,並配備了十二扇超大玻璃窗,否則,這些學生就要麵壁而站了。

嗬,這個笑話好冷!我在心裏暗暗罵自己白癡。

我在門口輕輕吸了一口氣,努力擠出一絲笑容。雖然這個班的學生整天欺負我,但我還是抱著幻想或許有一日能搞好關係,盡量友善地和他們相處。

“大家早!”我推開門,綻放燦爛的笑容和大家打招呼。

和平時一樣,沒有人理我。

我歎了一口氣,轉身關門。關上門的一刻,一個熟悉的聲音從身後傳過來:“夏以瞳,你這個笨女人,遲到了還說早!”

呃,我沒有幻聽吧?怎麽大清早就聽到金發魔王的咆哮。

我搖搖頭,努力鎮定地轉過身,口裏念念有詞:“一定是在做……”“夢”字在我的喉嚨裏轉了一個彎,被我咽下去了。

這是什麽情況?我瞪大了眼睛。

教室內,同學們規規矩矩地站成一排,似乎正等著某個大人物的檢閱。女生的臉上,一副既害怕又害羞的古怪表情。再一看,講台上似乎還站著兩個熟悉的身影——竟然是丹尼斯和萊昂納多。

這麽說我剛才沒有幻聽?我不相信地揉了揉眼睛,正好看到丹尼斯對我投來一個凶悍的眼神。

好可怕。

最離譜的是老師竟然也在教室裏。我第一眼沒看到他,是因為他站在講台下的一角,距離講台很遠。

這個場麵也太離譜了吧?難道老天爺嫌我的生活不夠亂,特意來攪和嗎?

我心裏七上八下的,放緩了腳步,低下頭,試圖神不知鬼不覺地混入同學們當中。

可是我才走了兩步,一道銳利帶有壓迫性的目光就緊盯住了我。

好恐怖,我試圖忽視它,又移動了一下腳步。剛動,我就聽到站在講台上的丹尼斯鼻子裏發出一聲冷哼。

我嚇得慌忙抬起頭,立刻對上了丹尼斯的目光。

丹尼斯似乎很滿意我的膽怯,他忽然彎了彎嘴角,對我勾了勾手指。

他這個舉動立刻讓我成為焦點,同學們的目光紛紛落在我的身上。

我的心一下子懸了起來。

好可怕,好大的壓力啊!

我想問丹尼斯這次又要搞什麽,可又沒膽量問他。於是我低著頭順從地走到他身邊,心裏在想:金發魔王要幹什麽就幹什麽吧,隻要趕緊結束這讓人害怕的局麵就好。

我來到丹尼斯身邊,等了好半天,他並沒有像之前一樣罵我。好奇怪。我偷偷地瞄過去。

丹尼斯麵無表情地站在講台上雙手交叉放在胸前。他銳利的目光跳過我,一遍又一遍掃視站成排的同學們。這個姿態真是囂張又無禮,可不知道為什麽他做起來隻會讓人感到壓迫之餘又覺得理所當然。他給我的感覺就好像是天生高高在上的王者在俯視他的臣民。

倒是萊昂納多對我投來冰冷的目光,然後發出不屑的冷哼轉過頭去。

在這種詭異的氣氛中聽到這樣的冷哼,不知道為什麽我反而覺得安心了。

雖然不知道他們要做什麽,但按現在的情況來看,至少不會是針對我,應該不會比之前被差點要求打掃一百個廁所更糟糕了吧?

我隻能拚命地安慰自己。

就在這時,講台上的丹尼斯忽然開口說:“本大人正式宣布,這個家夥是我的人,誰再敢使喚她做事情,我就給他好看!你們聽清楚了嗎?哪個人想成為我丹尼斯的敵人,就盡管叫她做事試試看!”

教室裏鴉雀無聲。

好半天,我鼓起勇氣,指著自己的鼻子問:“你說的這個家夥不會是我吧?丹尼斯大人,你確定你沒說錯?”真是個好蠢的問題,可我就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所以,我寧願多問一次。

“夏以瞳,你這個笨女人,你說呢?你是白癡啊?放心吧,從今天開始,你就是我的人了。”

教室裏像炸開鍋一樣,同學們瞬間沸騰了。我拚命地搖頭想告訴大家不是這樣的,可同學們像冷箭一樣射過來的目光一下子就讓我全身僵硬了。誰能告訴我這到底是怎麽一回事?是的,我是跟這個家夥簽訂了女仆契約,但我至少還是我自己的,什麽時候變成他的人了?

“哦,丹尼斯大人,我明白您的意思了。以後我會對夏以瞳同學,哦不,是夏小姐格外注意的。請您放心!”老師的聲音忽然從牆角傳過來,說完這句極度引起歧義的話後,他老人家竟誇張地對我鞠了個躬,“夏小姐,以前如果有冒犯您的地方,請您多多諒解。如果早知道您和丹尼斯大人已經如此友好,我是絕對不會……”

老師下麵還說了些什麽,我已經完全聽不清了,耳朵裏轟隆作響。

同學們的臉上紛紛閃過種種神色,羨慕、嫉妒、怨恨、憤怒……天啊,老師,有您這樣亂講話的嗎?我本來就說不清,現在更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情急之下,我隻能將求助的目光投向丹尼斯,希望他能澄清一下。我的眼睛都快抽筋了,丹尼斯終於回應了我一個“放心”的眼神。我偷偷地擦了一把汗,舒了一口氣!

好不容易,老師囉唆完了,我滿懷期待地望向丹尼斯。

丹尼斯對老師微笑了一下,很自然地揮手:“老師,你知道就好,不用這麽明白地說出來。”

噗!我差點噴出一口血來。

丹尼斯是故意的,他一定是故意的。我現在的臉色一定很難看。

丹尼斯滿臉春風地挨近我,湊近我耳邊小聲說:“看,我說了學校的事情我會處理,叫你不用擔心的。

從今天開始你就是我的人,誰敢欺負你,我就要他好看!喂,你這是什麽表情啊?也不用開心成這樣吧?對了,晚上記得早點到活動室來啊!”

我完全僵硬了,丹尼斯的氣息噴在我的耳邊,耳朵脖頸那裏慢慢像是有一團火燒起來,心一下比一下跳得厲害。

真是好怪、好難受的感覺。這個家夥說的話這麽怪,可是口氣這麽認真,我……我也不知道我在想什麽,心裏亂糟糟的!

丹尼斯再次掃視了一遍已經處於呆滯狀態的同學們,便和萊昂納多走出了教室。

直到丹尼斯和萊昂納多的身影消失在走廊的盡頭後,同學們開始議論起來。不用說,議論的對象一定是仍然處於僵硬狀態的我。

對此,我真是欲哭無淚。

同學們議論紛紛後,又像是約好的一樣,詭異地安靜了下來。

等我回過神來,就一直處於這種比之前更加詭異的氣氛中。我雖然不知道他們到底在想些什麽,但是從他們的神色看,那就是**裸的三個字——我恨你。

天啊,金發魔王又害了我一次!

在難熬的氛圍裏,我渾渾噩噩地度過了上午所有的課程,幾乎沒有聽到老師在講台上講些什麽。

或許是丹尼斯的話起了那麽一絲半點的作用,這一次,沒有人在課間打擾正在失神的我。

但是“烏鴉以為自己變成鳳凰了”“有什麽了不起的”“這個女生可是被丹尼斯大人看上的哦”之類的話不絕於耳。

拜托,不要當麵說人家閑話還說得這麽理直氣壯好不好?

唉,我越來越倒黴了。

丹尼斯大人的宣言上了校報,我也成為眾人關注的焦點。從那天開始,同學們對我的態度變得很微妙。

他們不再使喚我做事,卻變本加厲地欺負我。不是上課找不到書,就是裙子被果汁潑髒,要麽就是答過問題後坐下,凳子沒有了,坐到了地上。

老師不像以前那樣總是罰我站在教室外。每次知道我被整,老師都會噓寒問暖一番,最後還不忘交代,讓我千萬不要跟丹尼斯告狀。

最讓人抓狂的還是女生們對我的態度。新的彩虹項鏈是導火線,她們的怨氣都被它點燃了。就比方現在,正上課呢,我卻全身處於僵硬狀態,感受到身後怨毒的目光恨不得把我的脖子看穿。

我縮了縮頭,試圖躲避,卻發現一點用都沒有,我就像一隻被一群毒蛇盯上的青蛙,動彈不得。

終於,下課鈴聲響起。

老師剛離開教室,同學們就活動開了,女生們又要成群結隊過來整我了。我隻好抱頭趴在桌上做鴕鳥狀。

一陣擁擠後,一名臉上坑坑窪窪的女生一邊喊“大家讓讓”,一邊端著一隻裝滿水的杯子從我身邊走過。走到我身邊的時候,她假裝不小心失手,把整杯水潑在我的桌上。

不能再裝死了,我抬起頭,就看到那名滿臉坑坑窪窪的女生在得意地笑,她用趾高氣揚的語氣說:“看什麽?我是不會道歉的。隻是不小心潑到你而已。不服氣的話,就找丹尼斯大人告狀啊。”

起初她們還擔心我去告狀,幾個人試探性地整了我之後,發現我沒動靜就再無顧忌。相反,“不服氣就去告狀”成了她們最新的口頭禪。

你以為我不想告狀?隻是,我和丹尼斯根本不是大家想的那種關係。就算我真去告狀,大概隻會換來金發魔王一記白眼,外加一句——“夏以瞳,你是白癡啊”。

算了,我忍。可就算我忍,他們也不肯放過我。

“別以為這樣就完了。飛上枝頭的烏鴉也仍舊是烏鴉,變不了鳳凰的。”那個女生以非常不屑的語氣顯示出自己的優越感,並立刻得到了身旁女生們的附和。

“就是,就是。這樣厚臉皮的女生,整個明德都找不出另外一個來!”

“我們就看看丹尼斯大人能對你這隻臭烏鴉有多久的興趣。”

“不過是一個灰姑娘而已,還以為這世界上真的有童話嗎?”

此起彼伏的討伐聲不絕於耳,這些話我聽了無數遍,可每次聽到,心裏還是會難過。那種受盡委屈卻一句話都不能為自己辯解的感覺讓我好難受。

我不明白怎麽會有這麽惡毒的人,隨便就可以出口傷人。可在事實麵前,我隻有默默地忍受。起初我還會反抗,次數多了,就越發明白反抗是沒用的。

拿出紙巾輕輕擦拭幹淨書本,我盡量將各種難聽的話忽略掉,不讓自己多想。收拾好背包,我看了這些仍舊在唧唧喳喳的女生一眼,便默默地離開了教室。

可是我的退讓並沒有讓事態平複下來。丹尼斯的最新宣言與其說是免除了我打掃廁所的命運,倒不如說是一場新的“反夏以瞳運動”的導火索。

在之後的日子裏,我的麻煩變得更多了。

潑在我身上的東西,由一開始容易擦拭的水,慢慢變成了白色的牛奶,然後變成了彩色的果汁。

我真不知道這樣的日子要過到什麽時候。

早知道會這樣,那天在講台上,我應該不顧一切地大聲反駁才對。

現在想這些又有什麽用?我好膽小,好沒用。沉重的挫敗感充斥在我心裏。

學校衛生間裏,我對著鏡子裏狼狽的自己,忍不住哭出來。

又不是潑水節,不用整天潑我水、果汁吧?

我又被人潑了一身的果汁。

不知道第幾次在洗著自己被“不小心”弄濕的頭發了。果汁又黏又甜,發絲結成塊,真的好難清洗。不用看都知道,我的樣子有多狼狽。

我木然地取下那條讓所有女生為之瘋狂的彩虹項鏈,恨不得砸爛它。哼,如果那些女生知道這個東西其實是狗項鏈,真不知道她們的臉上會露出什麽表情。尤其是那幾個對它表現出**裸嫉妒的女生,有機會的話,我一定要欣賞一下。

這麽想,我的心情又好些了。

很多時候都是這樣,快撐不下去的時候,隻要想想不能讓爸爸媽媽失望,隻要想想有一天可以報複回去,我就能重新獲得勇氣。

“夏以瞳,你真的變壞了。”我被剛才萌生的念頭嚇了一跳,輕聲低語。

就在這個時候,洗手間的門忽然開了,門外擁進來好幾個女生。她們大聲說笑著什麽,一副很興奮的樣子,而且一邊說一邊快速地往我這邊跑來。

好奇怪,明德的洗手間可是五星級的,華麗潔淨不說,光洗手盆就有十幾個,這裏就我一個人,為什麽她們偏偏看中我在用的這個洗手盆?

這個念頭隻在心中一閃,我就被她們擠了出去。幾名女生圍住洗手盆,好像在搶著洗手。她們的動作好快,我才聽到水流聲,她們就洗好了。和進來的時候一樣,又大聲說笑地跑了出去。

真是的,連這種小事都要借故欺負我嗎?

我對著她們的背影狠狠瞪了一眼,這才想起項鏈還在洗手盆旁邊。我心裏突然咯噔一下,立刻安慰自己:“不會的,不會這麽倒黴的。”

我轉過身,瞬間傻眼了。放在洗手台邊的項鏈不見了!我的腦子裏頓時傳來一陣轟鳴,隨之而來的是一陣陣眩暈感。

是被她們擠到地上了,還是被故意藏起來了?我繞著洗手盆打轉,心裏已經亂成一團。明德的洗手台是用整塊米色大理石製成的,不可能滑出去啊。

那就是被她們故意藏起來了?

我彎下腰,仔細在地上找了一遍後還是沒有,心裏更亂了。

我想到丹尼斯說過的話:“項鏈丟掉的話,我就開除你。”

我大聲地對自己說:“冷靜,夏以瞳你要冷靜下來。”

我深吸幾口氣讓自己鎮定下來。對了,她們的活動範圍就在這一小塊地方,就算要丟也應該丟在垃圾桶。我一下子撲向洗手台旁邊的垃圾桶,也顧不上別的了,伸手將垃圾桶推倒,翻出裏麵的東西開始尋找。

沒有項鏈,除了幾張擦過手的木漿紙,什麽都沒有。我一下子失去了全身力氣,好半天才扶著膝蓋站起來。

洗手間裏沒有,那麽一定是被她們拿走了。

我回憶起剛才幾名女生古怪的樣子,飛速衝出洗手間,向教室跑去。

看到我上氣不接下氣地跑進教室,剛才那幾名女生明顯愣了一下。

“把項鏈還給我!”我跑過去,伸出手。

“什麽項鏈?你在說什麽啊?真是神經病。”領頭的女生不屑地諷刺道。

“拜托你,請把項鏈還給我吧。這條項鏈對我很重要,拜托你。”我的眼睛都紅了。她們的態度,還有剛才明顯的心虛,分明表示項鏈就是她們拿的。我知道凶不是辦法,隻有努力懇求她們。

“夏以瞳,你不要太過分啊。誰不知道你的項鏈是丹尼斯大人送的,我們哪敢拿。你這樣分明就是故意在炫耀,你在挑釁嗎?”另一名女生咄咄逼人。

我已經沒心思去計較她們倒打一耙的可惡,滿腦子都是丹尼斯知道我弄丟項鏈後的可怕樣子。

“拜托你,求求你。如果項鏈丟了,丹尼斯大人會懲罰我的。拜托你們,求求你們把項鏈還給我吧……拜托……”我心裏雖然鄙視自己,但還是忍不住哭泣求饒。

女生們都想不到我會哭,之前被她們欺負使喚得那麽慘,我也是默默忍受,一滴眼淚也沒掉過。見到我哭得傷心,其中一名女生明顯愣住了,好半天,她忽然拉了拉領頭女生的衣角,小聲說:“居然哭了,要不還給她算了。”

“胡說什麽?我哪有什麽項鏈?”領頭的女生大聲嗬斥她。

我卻好像看到了一絲曙光,撲過去拚命拉住領頭女生的衣角,更大聲地哭泣,求她把項鏈還給我。或許是快上課了,或許是圍觀的人越來越多了,或許是我淒慘的樣子她終於看不下去了。

好半天,領頭女生才冷冷地說:“項鏈被我叫人丟到後山去了,想要就自己去找。”

“謝謝,多謝你。”我抹了抹眼淚,哽咽著道謝,然後飛快地往後山跑。

可是剛跑出教室,我的腦子就清醒了。在校園裏我都會迷路,在後山就更不別說了,要怎麽去找項鏈?

這可這麽辦?我急得又想哭,但還是努力告訴自己要鎮定。隻是哭,項鏈也不會自己回來。如果丹尼斯知道了,我一定會被開除的。

對了,去找地圖。隻要有地圖就可以找到項鏈了。

我心裏重新燃起一絲希望,然後向學校圖書館跑去。後山的地圖非常難找,因為麵積太大,當初明德學院的投資方最後也打消了開發建設的打算,任由它變成一片荒草地和森林。我在圖書管理員的幫助下,好不容易找到了地圖。

我怕自己連看地圖都會迷路,還向管理員請教了半天,問明白後山的大致地形,這才拿著地圖,帶了紙筆往後山走。

真的走進這片茂密的山林,我才發現地圖是多麽沒用的東西。在我看來,每棵樹都長得差不多,大白天光線也不充足。陽光被茂密的樹木分割成一小塊一小塊,置身在山林裏我隻覺得陰冷無助。

我努力給自己打氣,說服自己:隻是一片山林而已,冷是因為光照不夠,沒有方向是因為樹木太過茂密。可是我越走越覺得心慌,之前滿滿的信心隨著時間變得越發薄弱。

山路真的好難走,沒有開發的山林連道路都模糊不清。我的腳下不是低矮灌木,就是掉落的樹枝樹葉。

起初我還能避讓障礙物,漸漸地,隨著體力流失,我連腳步也蹣跚起來。鬆軟的樹葉、幹硬的枯枝在腳下作怪,我深一腳淺一腳地走著,忽然腳下一個蹌踉,人就跌倒了。

撲在鬆軟的落葉上,不是很痛,可心裏濃濃的挫敗感讓我覺得好難過。

夏以瞳,你真是個笨蛋,笨得連路都走不好,白癡到隻會被人欺負……我趴在地上,眼淚在眼眶裏打轉,好半天才重新鼓起勇氣爬起來繼續往前走。

我進山林前想好的路線早就忘了,隻是憑著一定要找到項鏈的決心不停往前走。

終於,在經過一棵老鬆樹的時候,我完全崩潰了。我記得很清楚,剛才摔倒的時候為了忍住眼淚,我趴在地上盯了它老半天,樹冠的樣子,樹身傾斜的角度都記得很清楚。

可是現在,我辛苦地走了好久,居然又回到了這裏。

我真的又一次迷路了。

出神的時候,腳下不知道被什麽東西絆了一下,我撲倒在地上,這次沒有上次幸運,膝蓋重重地磕在了一塊石頭上,尖銳的棱角刮破了我的褲子,膝蓋磕破了。好痛!全身的力氣仿佛一下子被抽走了,眼淚迅速模糊了我的視線。

天色慢慢暗下來,樹林被染上一層晦澀的黑色,茂密的樹木看起來好像張牙舞爪的怪物。

好可怕!我要怎麽辦?

我抱著膝蓋坐在地上,不敢再看可怕的樹林,埋頭哭了起來。

哭,哭,夏以瞳你就會哭!我在心裏狠狠罵自己,可就是止不住地流眼淚。

搞不好我真的會死在這個地方。

想到可能再也見不到爸爸媽媽,我的心裏充滿了絕望。

膝蓋好痛,身上也好冷,怎麽辦?誰來救救我,我鼓起勇氣喊了幾聲,可回應我的隻有自己的回聲。

不知道這樣哭了多久,我完全沒有力氣了,絕望好像一隻怪獸將我一點點吞噬。

忽然,迷迷糊糊中我似乎聽到有人在叫我的名字。

我抬起頭,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很快我又一次聽到了自己的名字,音量也大了一些。

我的心裏升起一絲希望,大聲喊道:“我在這裏,這裏!在這裏!”

黑糊糊的樹林裏出現一點亮光——來的人手裏拿著一隻照明燈。照明燈的光線往我這個方向投來。我拚命揮舞雙手大喊,對方很快發現了我,光線射在了我的臉上。

我現在的樣子一定很狼狽,滿臉眼淚鼻涕外加泥巴汙漬,可我顧不了這些,衝著照明燈的方向大喊:“我在這裏,這裏!”

對方好像被我恐怖的樣子嚇到了,我喊了半天也沒回應我。就在我又開始緊張的時候,對方突然大吼了一聲:“夏以瞳,你這個愚蠢的笨女人,你是白癡啊?”

啊?好耳熟的聲音,我腦子裏閃過金發魔王的樣子。

下一刻來人三步並作兩步跑了過來。

“夏以瞳你是豬啊?明明是路癡還敢一個人跑到這種狗不拉屎鳥不生蛋的地方來,想死啊?你這個沒腦子的白癡!”

真的是丹尼斯。這樣毒舌的家夥,除了金發魔王還有誰?

在我發愣的工夫,丹尼斯已經跑到我身邊。他上下打量了我一番,碧綠的眸子裏噴出火來:“怎麽搞成這個樣子?膝蓋破了,還哭成這個模樣。你是女的啊,臉這麽髒不嫌丟人嗎?你這個笨蛋!真是太丟臉了!”

真的好奇怪,明明被他罵,我心裏的害怕和恐懼卻一下子消失了。能在這個時候被丹尼斯罵真的好開心,不像剛才,無論我怎麽呼救,回應我的隻有空寂的回聲。

“丹尼斯大人,你怎麽會來這裏?”我低聲問。

丹尼斯愣了一下,隨即更加生氣地大吼:“你還敢說。哼,要是我不過來找你,你死在這裏都沒人知道。”他說著從口袋裏掏出一件東西。

透明鑽石鑲嵌的小球吊墜在燈光下一閃一閃,外麵彩色碎鑽鑲嵌的圓環更是形成一道霓虹——是我的項鏈呢!

我瞪大眼睛:“項鏈怎麽會在你手上?她們不是說丟到後……”

“山”字被我吞下去了,因為丹尼斯的臉色變得好奇怪。

我一下子愣住了。

天啊,金發魔王在生氣啊。雖然我不知道他在氣什麽,但是,看他的臉都綠了,應該氣得不輕吧?

糟糕,一定是丹尼斯知道我弄丟了項鏈跑過來興師問罪的。想到這裏,我立刻心慌起來,想說話求饒討好他,但是又不敢出聲。

我們就這樣大眼瞪小眼。好一會兒後,丹尼斯的臉色綠得有些發青了,他忽然說:“夏以瞳,你是豬啊,那些女生說什麽你就信什麽,你腦子裏塞的是棉絮嗎?自己不會動腦子想想看嗎?這種地方平時鬼都沒有一隻,她們怎麽可能來這裏丟項鏈?你不但相信了,還為了找項鏈真的跑過來,萬一迷路怎麽辦?

丹尼斯好像一隻噴火龍,瘋了一樣對我咆哮。

好可怕。我心裏怕極了又委屈得要命。是哪個大魔王說,敢弄丟項鏈就開除我的啊?要不是這樣,我會不要命地來後山找項鏈嗎?

“你這個大笨蛋!”丹尼斯估計氣得抓狂了,發出的聲音好奇怪。看他臉紅脖子粗的樣子,我卻沒那麽害怕了。

“還有,項鏈裏有定位係統,就算丟掉了也可以找回來。白癡都知道的事情,你卻不知道。你連白癡都不如,說你是豬那是在侮辱豬的智商!”

從來不知道丹尼斯罵人可以這麽藝術,我被罵得完全說不出話來。

接下來丹尼斯又絮絮叨叨地罵了我很久,我開始被他罵得想哭,後來注意力慢慢轉移到他罵人的藝術上來了。

聽久了,我忽然有些想笑。

原來是丹尼斯發現我沒去活動室,就打開定位儀,一路找過來,結果,找到那個拿了項鏈的女生,追問後才知道我被她們騙來後山了。

這些話丹尼斯都說得很大聲很凶,可不知道為什麽我就是一點都不覺得害怕,心裏反而莫名地安定下來了。

“好了,夏以瞳你還想在地上坐多久啊?走啦。”不知道什麽時候丹尼斯結束了對我的訓斥,用命令的口氣說道。

“哦。”我回過神來,順從地站起來。可是因為坐了太久,膝蓋又受傷了,剛站起來,我的身體就不受控製地跌倒在地上。

“笨蛋!”丹尼斯低吼一聲,迅速拉住我。他的聲音好凶,可是他的動作好溫柔。

丹尼斯皺緊眉頭,好像在考慮什麽難辦的事情,好半天後,他嘟囔了一聲:“算了!”。

他轉過身,背對我張開雙臂蹲了下來。

啊?什麽狀況?我愣了一會兒才反應過來,難道丹尼斯要背我?

我被心中蹦出的猜想嚇到了,這怎麽可能?看著丹尼斯的姿勢,還有他催促的眼神,我結結巴巴地問:“丹尼斯大人,你不是想……想背我吧?”

“廢話!”丹尼斯怒了,扭頭衝我吼,“夏以瞳,你快點上來!你還要我蹲多久?你這個白癡!”

我被吼得連忙點頭,慌忙爬到他背上。我的動作太急了,丹尼斯差點被我壓倒。

我以為他又要發脾氣,嚇得全身緊縮神經都快繃斷了。可是丹尼斯居然沒有發作,他將我背在背上,雙手扶住我的小腿,確定穩當後才慢慢往前走。

他的動作真的好溫柔!我的心在這一刻恍惚起來,禁不住懷疑這樣溫柔的人真是那個金發魔王嗎?

“笨蛋,笨蛋啊!”丹尼斯一邊走一邊小聲嘟囔。一會兒抱怨都是我的原因害他要背人,這樣的動作一點都不美,簡直是破壞他形象;一會兒又說他高貴的褲腿啊、袖子啊被我玷汙了;一會兒又說最好路上不要碰到人。

這些話,如果是以前聽到,我一定會覺得丹尼斯很霸道,很無禮,可不知道為什麽,或許是被他背在背上的關係,我聽了這些隻覺得他真的好可愛。

我居然會覺得金發魔王可愛,我的腦子還正常嗎?

就是這個人,雖然平時總是使喚我、欺負我,可每一次在我最需要幫助的時候,他總會出現。上次在校園迷路是這樣,這次在後山迷路也是這樣。我的心隨著山路晃晃悠悠的,有些亂,又有些溫暖。

丹尼斯的步伐平穩,難走的山路在他腳下也好像平地一樣。他的背並不是很寬,卻給人一種可靠的安全感。我輕輕地把臉頰貼在丹尼斯的背上,感到了他暖暖的體溫。我的身體隨著他的步伐輕微搖晃,好像置身在搖籃裏一樣。

不要這樣搖啊搖的,會很容易讓我睡著啊。

我忍不住打了個哈欠,睡意一波波湧來,眼皮變得好沉重。

我再次看了丹尼斯一眼,心裏偷偷想:反正現在丹尼斯也沒說話,我就偷偷休息一下好了。

我閉上眼睛,把下巴放到丹尼斯的肩上,輕輕地合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