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隻要你能讓我留在你的身邊,你要怎麽樣都行

接下來幾天,江晴才明白原軒那天的話並不是隨口說說。

在教室裏。

當她準備坐到自己以往喜歡的位子去時,原軒會故意大聲叫她:“過來!”

江晴愣了愣。

同學們紛紛向她投來好奇的目光,她一瞬間成為了焦點。

原軒卻仍沒有任何顧忌,繼續用命令的口吻說:“還不過來?還愣著做什麽?你坐那麽遠,本少爺要是有事情吩咐你怎麽辦?”

在眾目睽睽之下,江晴心中湧起一股窘迫,幾乎有種想要逃跑的衝動。

她握緊拳頭,指甲深深地掐在掌心上,恨不得掐出血來一般。忍,江晴,你一定要忍!所有的一切都會過去的!

她在心裏一遍一遍地鼓勵著自己,逼迫自己忽視眾人的目光,低垂著頭向原軒所坐的位子走去,在他後麵的座位坐下。

原軒身邊的兩個好友一直觀察著剛才發生的事,這時候忍不住問道:“軒,你跟她是什麽關係?她怎麽那麽聽你的話?”

“還能有什麽關係?她啊,是我爸給我物色的跟屁蟲,你們讀過史書沒有?應該知道陪太子讀書的那種人吧?她差不多就是那種角色。”原軒不以為意地挑了挑眉,語氣很不屑。

江晴逼迫自己將心思專注在書本上,手指隨意地翻動著書本,如果仔細觀察的話,可以發現她輕輕地咬住唇角,竭力忍耐著不讓自己當場發飆。

後來原軒他們又說了些什麽,她已經聽不到了,耳朵裏嗡嗡直響。

陽光透過玻璃投射進來,照在她的身上,她的臉色看上去顯得格外蒼白。

江晴,今天你忍受的一切,總有一天你會加倍地討回來……她一遍一遍地告訴自己,不管受了什麽委屈,都是值得的。

所幸的是,很快就到了上課的時間,周圍嘈雜的議論聲消失了,她靜下心來,認真聽講師所說的每一句話,將重要內容快速地記錄下來。正當她在認真做筆記時,一個綠色封皮的本子被人砸到了她眼前。

她抬起頭,看到原軒那張似笑非笑的俊臉就近在咫尺。

原軒指了指那個本子,傲慢地吩咐她:“本少爺的手不舒服,所以我的筆記就交給你了,記得把字寫得漂亮一點。最重要的是,你不能漏掉這節課上的任何一個重點,如果讓我知道你偷懶,我一定會給你相應的懲罰!”

江晴瞪了他一眼,然後舒了一口氣,說:“我知道了。”

這也就意味著,她在認真聽課的同時,還要寫兩份筆記。這樣一來,她就有些手忙腳亂了。

沉思片刻,她眼裏閃過一絲狡黠。她掏出手機,按了一下錄音鍵後,開始輕鬆地在原軒的本子上寫著筆記。她自己的筆記,就等晚上回家聽錄音再抄一下就可以了。

借著這點小聰明,江晴順利地度過了第一關,但原軒為她準備的花招顯然不隻這一點!

這天的課全部都上完了,接下來的時間大家可以去自由參加社團活動。

江晴正在整理課桌,原軒取下耳機,敲了敲她的桌子:“喂,我想要喝水。”

“好,稍等一下,我馬上回來。”江晴耐著性子淡淡地回答,放下手中的書本和筆記,小跑著向商店跑去,買了一瓶水後,她又馬不停蹄地往教室的方向趕。

然而,當她氣喘籲籲地回到教室時,原軒的位子上早已空空如也。

留在教室裏溫習的一個同學對她說:“江晴,原軒剛剛離開的時候,讓我告訴你,他去了體育廣場那邊,讓你趕緊把水送過去!”

江晴咬住了嘴唇,從教室到體育廣場的途中,分明就會經過商店!這個原軒,他這是在故意折磨人!她克製著內心的怒火,做了一個深呼吸,再次跑出教室。

在陽光下奔跑,她光潔的額頭上很快沁出了細密的汗珠,而胸腔那裏仿佛有一團火在燃燒著。

跑到體育廣場的時候,她幾乎有些喘不過氣來了,雙手撐在膝蓋上,她大口大口地喘息著,白皙的麵頰上因為劇烈的運動泛著淡淡的緋紅色。

遠遠地,她看見那個耀眼的俊美少年,他悠閑地躺在一片綠茵茵的草地上,那頭炫目的頭發,在陽光下泛著華美的色澤。

她緩緩地走近他。還有一米左右的距離時,她止住了步伐,淡漠地說:“喂,你要的水。”

原軒頭也沒抬,慵懶地回應:“嗯,給我拿過來吧。”

他的雙手交叉枕在腦後,閉著雙目,表情十分愜意,胸前的兩粒紐扣隨意地解開,露出一部分小麥色的肌膚,散發著令人窒息的魅惑。

江晴努力克製著自己的情緒,一步一步向他走近。

她看見他的唇微微啟合著,似乎在默念著什麽,一陣微風拂來,她隱約聽見他的聲音:“5、4、3、2……”

突然,她腳下一滑!

“啊——”

她尖叫一聲,整個身體往後一仰,以極其不雅的姿勢摔了下去!

如果與她背部接觸的不是草地,她相信她一定能聽見骨骼錯位的聲音。

“哈哈,江晴同學,與草地親密接觸的滋味如何呀?”原軒得意地單手撐著草地,笑逐顏開,湛藍色的眸子裏閃爍著異樣的光彩,“這種潤滑油的效果還不錯吧?作為第一個試用者,你應該感到非常榮幸!”

江晴強忍著脊背上的疼痛感,憤怒地瞪著他!

原軒顯然不把她的憤怒當回事,興奮地掏出手機來,打算拍下此時的情景:“這一幕要是不記錄下來,就實在是太可惜了!”

他拿著手機調整著角度,對著狼狽不堪的江晴一陣連拍。

江晴氣得渾身發抖,死死地咬著唇別開頭去,一聲不吭。她隻想快點站起來,可是她周圍的草都黏膩膩的,每當她試圖爬起來時,又會狠狠地滑倒。

原軒越發得寸進尺,狂拍江晴的麵部特寫。

顯然,他有些得意忘形了,不知不覺,他離澆了“潤滑劑”的地方越來越近,就在他移動腳步準備換一下位置拍攝時,冷不防腳下一滑,接著他就像江晴剛才一樣,狼狽地跌倒在地!

當他在草地上連滾了幾下再抬起頭來時,俊美的臉上已經沾染了不少汙跡。

江晴打量了他半晌,忍不住大笑起來!

原軒極為惱怒地瞪著她,卻半個字也說不出來。

他愣愣地看著江晴,這是他第一次見她笑。那笑容令他想到了雨後初綻的百合花,那麽清新那麽嬌豔。

他就那樣怔怔地看著她,心裏某一個柔軟的部位湧現出一種異樣的感觸。

雖然被原軒折騰了一天,但在某些時刻,江晴不由得對他另眼相看。

比如——當一身髒兮兮的原軒,手裏拿著一套不知哪裏弄來的女生衣服遞給她的那一瞬間,她心裏有一絲莫名的柔軟,像是最上等最舒適的絲綢滑過掌心的感覺。

她接過他手中的衣服,小心翼翼地地問:“你這衣服是從哪裏弄來的?”

或許,原軒並沒有她想象中的那麽壞吧。

不過,他的聲音依然咄咄逼人:“你管我從哪裏弄來的?快去把你那身髒兮兮臭烘烘的衣服換掉吧,難聞死了!像個乞丐似的蹲在這裏一動不動,你丟得起這個人,我的名聲可是很重要的!就算是我腳邊的一株小草,也必須是青翠欲滴的!”

江晴不以為意地看了他一眼:“隻有我像乞丐嗎?我覺得你也好不到哪裏去!”

原軒有點惱羞成怒,瞪著她:“你還真是……算了,把衣服還給我!”

“嗬嗬,我先去換了!”江晴朝他吐了一下舌頭,立刻抱緊衣服,飛快地跑開了。

藍花楹樹下。

江晴埋頭往前奔跑著,眼角的餘光忽然瞥見一個熟悉的身影,她下意識地加快了步伐。

“靜……江晴?”可是那人已經發現了她,訝異地叫著她的名字。

江晴緊緊地抱著衣服,淡淡的秀眉微微皺起,一陣窘迫與懊惱湧上她的心頭,遲疑了片刻後,她方才轉過身去,故作淡漠地說:“越社長,有什麽事嗎?”

“真的是你……”越清的眸子裏浮起擔憂的光芒,“你怎麽會弄成這個樣子?是不是有人欺負你……”

江晴稍稍抬起下巴,語氣漠然而疏離:“怎麽可能會有人欺負我?我隻是不小心摔了一跤而已!”

“你摔跤了?有沒有傷到哪裏?”越清神色緊張地上下打量著她。

“我像是有事的樣子嗎?越社長,如果沒有什麽事情的話,我要先去換衣服了。”

江晴準備邁步離開時,越清一把抓住她的手臂,急忙道:“等等!反正現在咱們社團時間也到了,我們一起去社團吧,那裏有更衣室。”

“不,我……”江晴的話還沒說完,越清便不由分說地拉著她的手,向弓道社走去。

“我不想去!”江晴掙脫了他的手,“實話告訴你吧,我根本就不會射箭,更對什麽弓道社沒興趣!”

越清回過頭來,注視了她片刻後,不由得歎息:“你為什麽會這樣討厭我呢?”

江晴別開頭去,沉默不語。

凋零的藍花楹,一片又一片的花瓣飄飛在空中,在他們身後構成了一幅唯美浪漫的布景。

一片花瓣在他的眼前輕輕飄,他靜靜地看著她說:“事實上,我其實已經在嚐試接受你不是靜怡的事實,因為除了櫻花胎記,還有性格,你和她都太不像了。可是,我想不明白的是,既然你不是靜怡,那我和你基本上就是陌生人了,對於一個陌生人,你卻對我表現出那麽強烈的排斥,這反而讓我不得不以為,或許我和你曾經真的有過一些什麽……”

江晴勉強抑製著自己的情緒,一臉漠然地打斷他:“請你不要再胡亂猜測了!既然你那麽好奇我為什麽會這麽討厭你,那我就不妨跟你直說,還記得那天晚上在天堂歌廳外麵發生的事情嗎?因為那一次你給我造成了莫大的困擾!所以我才會排斥你!”

越清疑惑不已:“可是為什麽……”

江晴冷冷地盯著他:“越社長,你就這麽喜歡侵犯他人的隱私嗎?”

越清頗為無奈地替自己辯解:“我隻是出於關心……”

“謝謝!但是不必了。”

對於江晴拒人於千裏之外的冷淡,越清歎息了一聲,溫柔地凝視著她:“那麽,江晴同學,你能不能把個人的情緒與恩怨放下呢?你已經參加了弓道社,現在社裏的所有成員都把你當成了一家人,今天是咱們社的集合日,你不參加會讓大家覺得很遺憾的。”

聽完這番話,江晴怔了怔,有些猶豫。

“越社長!”

身後有人清脆地喚了越清一聲,緊接著聲音的主人便走到了江晴的身邊。

江晴看著她,覺得有幾分眼熟,很快便想起原來那天在弓道社報名的時候,見過這個女孩子,隻是不知道名字罷了。

這女生的視線也轉移到了江晴的身上,將她打量了一番之後,一臉的詫異,“江晴學妹?你怎麽會弄成這樣哦!”

江晴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不小心摔倒了……”

“你的衣服好髒……不過沒關係,我在弓道社那裏有備用的衣服,可以給你換哦!”

“哦,謝謝,我準備了衣服。”

“那你現在一定很不舒服吧?走,我們去弓道社,那裏有更衣室,你趕緊把衣服換了吧!”

在這個女生熱情的邀請下,江晴隻得默默地跟隨著她來到弓道社,他們的身影在藍花楹樹下逐漸遠去,直到消失。

就在不遠處,原軒久久地站在原地,一直凝望著他們三人離開的背影。

一片片淡紫色的藍花楹,落寞地飄落在他的肩膀上,他也渾然不覺。

弓道社。

江晴換了一套休閑服裝,緩緩地從更衣室走出來。

偌大寬敞的活動室。

淺金色的陽光透過玻璃窗灑進來,將整個室內照得明晃晃的,每個人臉上都洋溢著青春煥發的光彩。

社員們一字排開,一手握弓一手持箭,紛紛瞄準幾米之外的那個紅心。

越清作為弓道社的社長,正來回穿梭在社員們中間,一一糾正著他們的姿勢,細心地傳授著他們一些訣竅與技巧。

接下來就是社員們自由練習的時間。

越清閑下來後,一眼瞥見站在一旁的江晴,唇角不自覺地微微勾起,他挽著弓箭向她走去:“想不想試一下把弓箭握在手裏的感覺?”

江晴正要搖頭,越清仿佛摸清楚了她的脾氣,假裝不在意地說:“如果你覺得有困難的話,那就先在一旁看著吧。”

“不,我試試!”江晴瞟了他一眼,一臉自信地將弓抓緊,將它舉在身側,另一隻手從箭堆裏抽出一根箭,照著其他社員擺出那樣的姿勢。

對著那個箭靶的中心——毫不猶豫地射出第一箭!

然而,箭頭隻是輕輕觸了下靶子,然後狼狽地墜落在地上。

江晴不由得赧然。雖然很少有人能射中那個紅心,但是,幾乎所有人都能把箭射入靶子。

她有點不甘心,緊接著又抽出一根箭,擺出和剛剛同樣的姿勢,將弓拉得極滿之後,用力射出——

這一次。箭頭鑽入了靶子中,但隻是在箭靶的最邊緣!

江晴微微皺眉,瞪了一眼一旁雙臂環胸的越清,瞅著他一臉從容的笑,不免有些懊惱:“你在看我的笑話嗎?”

越清認真地反問:“我為什麽要看你的笑話?”

“我知道我射得很差……”

“你大概是第一次射箭吧,如果是第一次,你算是很不錯了。”越清走到她的身邊,瞅著幾米之外的那個耙子說,“很多人練了很久,才能射成你這樣。”

“真的?”江晴用一種探究的目光深深地凝視著他,似乎想要看出他話裏有幾分真實性,或者隻是在安慰她。

越清回過頭來,對她淡淡地笑了笑,目光溫和如水,他對她說:“江晴,你不要太小看自己了哦。”

“我並沒有小看自己。”江晴小聲地嘟囔著。

越清眉宇間閃爍著自信的光芒,他胸有成竹地說:“如果你想進步,並且不介意讓我教你的話,我相信以你的資質,一定可以超越這裏的很多人。你認為呢?”

他的話顯然有激勵她的成分,就像是對她設下的一個小小的圈套。

“我有那麽小家子氣嗎?”江晴決定跳入這個圈套,她倔強地看著他,“如果你肯教我,我會虛心受教的。但是,你最好沒有誇大其詞。”

越清嘴角的弧度加深了,眸子裏閃著幽幽的光芒:“當然,我那麽看好你,我也希望你不會讓我失望。”

於是,兩個都有著傲氣的人,就這樣達成了一種默契。

越清走到江晴的身後,以類似擁抱她的姿勢,伸手握住她的手腕。

江晴聞到一股淡淡的薄荷氣息,瞬間侵襲了她的肺腑,悄然挑動了她身體深處的某根神經。

這種絕對曖昧的姿勢,立即吸引了眾人的目光!

“哇,你們快看那邊!”

“好有感覺哦,真的很令人浮想聯翩呢。”

大家的議論聲形成一束小火苗,江晴的臉灼熱起來,她清楚地感覺到心裏某座堅固的城池,有了坍塌的跡象……

她排斥這種感覺。

她強烈地想要推開他!

感覺到她蠢蠢欲動的反抗,越清暗暗握緊她的手臂,不著痕跡地靠近了她幾分,貼在她的耳邊低低地說:“怎麽,剛開始就要放棄了嗎?”

她離他那樣近,近得幾乎能看見她耳郭上細微的絨毛。

這種近距離的感覺,令他無比安心,無論她是不是靜怡,他隻知道,她能帶給他心靈上的某種安慰。他有種可怕的預感,如果她這次逃脫了他,她就真的離他很遠很遠了,那種遠是即使付出整個生命,也無法靠近的。所以,他絕對不允許她逃脫。

“你非要離我這麽近嗎?”江晴琥珀色的瞳孔中閃過一抹冷光,每一個字眼幾乎都是從牙縫裏狠狠地擠出來的。

“當然,隻有離這麽近,我才能非常準確地幫你調整位置與姿勢,否則,你再用功也是白費力氣。”他的唇角微微揚起一抹弧度,竟然有幾分魅惑的味道,“你是不是有點想多了?以為我對你有非分之想?”

他呼出的氣息撲在她的耳郭與脖頸處,瞬間帶給她一陣莫名的酥麻感。

心狂跳不止。

江晴有點惱羞成怒地皺了皺淡色的秀眉:“你在胡說些什麽?”

“好了。”越清正色道,“我們都少說一句就行了,不過我接下來的每一句話,以及我教你的每一個動作,你可都要牢牢記著!”

她低低地應了一聲:“哦……”

越清開始調整她手臂的姿勢,以及教她怎樣準確地握住弓箭,他要求得很苛刻,不允許有分毫的誤差。

江晴也暫時放下無關的情緒,專注地聽他的教導:“記住,把姿勢調整好之後,射箭還有一個重要的原則一定要遵守,那就是全神貫注!以那個紅心為目標,你的心還有你的眼在這一刻,隻有一個目標,其他的都是空白,然後你隻要把那個目標慢慢地慢慢地放大……我相信你能做到,對不對?”

目標。

對,一直以來她就隻有一個目標,隻有朝著一個目標堅持不懈地奮鬥的人,才能變得強大起來!

但前提是,她要夠狠!更要懂得適當的犧牲,必要的時候甚至要委曲求全……

越清定定地望著她。

她的瞳孔如同碧藍如洗的天空,又像大海中的一個美麗旋渦,就那樣輕而易舉地將他吸了進去——

是的,曾經的他,也被這樣一雙眼睛深深地吸引過……

曙光初中裏的流蘇樹,盛開著一樹樹白花,大片大片的流蘇花在學校裏匯聚成海,那段遙遠的記憶,就如同純白的流蘇花般美好無瑕。

“日記本事件”後整整一個星期。

這個叫蘇靜怡的女孩子就如同一個影子般,不依不饒地跟著他。

早晨時,她會在他下車的車站那裏等著;下課後,她會站在他的教室門口;中午時,她會坐在他愛坐的那個餐桌旁;放學後,她會倚靠在校門口的樹上。

她就是這樣一個比糖和膠水還粘的女孩!

她會在同一天把一句話說上數十遍,而且接下來一周都沒有變,每一遍都念得清晰而誠懇。

導致他晚上睡在**時,眼睛一閉,耳邊還會嗡嗡地回響著那句話:我們做朋友吧……我們做朋友吧……

他受不了了!

他決定騎自行車去上學,當他從那公車站經過時,故意按響車鈴,引來她的注意後,再騎著自行車從她麵前快速駛過——

那一刻,他心裏很是得意和痛快!

下課後,他會在第一時間飛奔出教室,躲在一個僻靜的角落閉著眼睛躺著,想象她撲空的樣子,嘴角會不知不覺地揚起。

中午時,他從食堂裏打了飯,又回到了教室裏,一個人吃得有滋有味,他知道她一定還在那張餐桌旁傻傻地等著他!

有的時候,他甚至覺得,自己已經漸漸地進入這個遊戲角色的狀態,並且還十分享受……

在意識到這個狀況時,他嚇了一跳。

這天放學後。

他從教室裏出來,和前幾天一樣,獨自往一條秘密小徑走去。

不一會兒,他來到圍牆下。

圍牆很高,但是,他選擇的這個地方有一個對他十分有利的條件,那就是這裏有一棵古老的大樹。一直以來就有不少的學生從這裏偷偷地翻牆爬出去,這棵樹上已經被踩出了幾個成形的凹處,他踩在這幾個凹處,輕鬆地爬到了圍牆上。

可是他萬萬沒有想到——蘇靜怡已經站在圍牆下等著他呢。

剛剛跳上圍牆頂的越清,在看到蘇靜怡的刹那,突然覺得有人往他胸口上重重地擊了一下!

他站在圍牆上馬上就搖搖欲墜起來!

不到十秒的時間,他的身體就如同奔赴一場盛宴般向地麵撲過去!

他不得不承認,自己絕對是被這小丫頭嚇到了才摔下去的!

他心裏沉沉地默哀——他的好日子,到這裏就算是盡頭了。

但是,他發現自己並不生氣,隻是因為這樣的狼狽而懊惱,他瞪著她,準備說些難聽的話。

然而,還沒等他說出口,她就垂著頭,聲音裏滿是無助與委屈:“跟我做朋友真的有這麽困難嗎?我就這麽不招人喜歡嗎?”

他到了嘴邊的賭氣的話,又被他吞了回去,他有些別扭地撇了撇嘴:“你還真是堅持不懈呢!”

“我是真心想跟你做朋友,我以前沒有交過朋友,我不知道要怎樣才能跟別人做朋友。所以,我就隻有這樣……如果我的做法惹你不開心了,那我向你道歉……”

她的身體嬌小玲瓏,在此時顯得無措而楚楚可憐,令人不禁心生憐惜。

他愣愣地看著她,思緒一下子混亂起來。

那時的他,還處在青春懵懂的年紀,說不清楚那是一種怎樣的感覺,但是,他看著她,他的心髒似乎怦然跳動了一下。

“那,不用道歉啦,也沒有什麽的……”他說完後,十分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俊容上透著大男孩特有的青澀,帥氣而可愛。

“那你不生我的氣了?”她欣喜地抬起頭來看著他。

這一刻,看著她那雙充滿期待的眼睛,像泉水那麽清澈明亮。

看著這雙眼睛,他竟然忘記了說話。

她緊接著又問:“那你不生我的氣,就是答應和我做朋友了對不對?對不對?”

“呃……”他很無語,這是什麽邏輯哦。

“你不說話就是默認咯!我們終於是朋友了!”

她開心得像隻兔子,又蹦又跳。

那一刻,他隻覺得,就算是全世界的星星被點亮,也不如她眼裏的光芒耀眼……

江晴調整好姿勢後,轉過頭輕聲問道:“是這樣嗎?”

但是她並沒有聽到他的回應,她疑惑地將視線轉移到他的臉上,卻正對上他失神的眼睛。

她若無其事地提高聲音問:“越社長,你在看什麽?”

越清終於從回憶中回過神來,表情略帶茫然地看著她:“嗯?你說什麽?”

江晴詫異地看了他一眼,重複問道:“我問你這樣做對不對?”

“差不多了。”越清點了點頭,目光令人捉摸不透。

“什麽叫差不多了?”江晴不悅地皺眉,“如果我有哪裏做得不對,你現在就可以糾正我。”

越清不由得笑了笑:“我的意思是,我能教你的,都已經教得差不多了。但並不是教了那些,你就可以做好。要射好箭,你必須得靠自己,你有你的不足之處,這是需要你勤加練習才能彌補的,我這樣說,你明白嗎?”

“不足之處?”她思考了一會兒,翻然醒悟,他可以教自己技巧,但是,更重要的一點,是隻能靠她自己——那就是正確的使力和發力。

五指緊緊地拉著弦,指甲用力地掐著掌心,然後,她感覺到掌心皮肉撕裂般的感覺,強烈的疼痛令她生出莫大的力量來,她目光一狠——

用力地射向那個唯一的目標!

“嗖”的一聲,她弓上的箭破空而飛,緊接著穩穩插入那個箭靶的中心!

所有人露出驚訝的表情!

接著,如雷霆般的掌聲四起。在讚歎的同時,一個油嘴滑舌的社員便趁機打趣:“哎呀,社長手把手教出來的學生就是非同一般啊!”

他身邊的一個女社員白了他一眼:“得了吧,咱們社裏的人,哪一個社長沒有親自教?每次社長教你的東西你自己悟不出來,自己笨還怪社長偏心!”

眾人大笑。

江晴放下手裏的弓,輕鬆地轉身,盯著越清:“怎麽樣,我這個學生不錯吧?”

她嬌小的臉上綻出如花朵般嬌美的笑容,琥珀色的眸子裏閃出寶石般逼人的光彩。

相對於興奮不已的江晴,此時的越清心情卻是越發難受。

他分明看見她手心的血絲。

他的目光中閃過一抹疼惜:“江晴……你這麽做又是何必?你這跟自殘有什麽區別?”

或許是太過於擔心她,他有些生氣了。

江晴的眸中閃過一絲落寞,隨即,她勾起一抹滿不在乎的笑:“隻要能盡快達到目的,做出一點點犧牲也無所謂。”

她一直都清楚,她之所以能那樣優秀,憑借的不過是一種狠勁。

為達目的,不惜一切的狠勁。

越清怔怔地看著她。

記憶裏的那個女孩子,不也是一個為了達到目的可以什麽都不顧的人嗎?

雖然這讓他有點難以接受,但他不得不承認,在本質上,她們沒並沒有什麽區別……

他的目光太過關切,江晴隻覺得有股被看穿的感覺,有些不自在。為了防止他看出更多的破綻,引起他的猜測,她幹脆直接挑明:“幹嗎那樣看著我?怎麽,又想到了你那個什麽靜怡了嗎?”

越清輕輕地舒了一口氣,像是歎息,他的眼神有些複雜,嘴裏卻說:“我並不希望你是她。”

他不希望她是靜怡,並不是不希望靜怡還活著,隻是他不敢想象,如果靜怡還活著,並且過得很不好,她會怨恨他嗎?如果當初他帶她離開,或許一切都會不一樣了吧……

那一句“為什麽”幾乎就要脫口而出,但江晴還是忍住了,她微微一笑,意味深長地說了一句:“是嗎?”

他不希望她是靜怡的原因,是因為她太讓你失望吧……可是,她對他也很失望!

江晴從弓道社出來時,已經是三個小時以後了。

熱烈的太陽慢慢地減弱了它的熱量,移到了天空的另一邊,陽光斜斜地透過藍花楹樹,無聲地落在地麵上。

她默默地在藍花楹樹下走著。耳邊,依然回響著那個人的聲音:

我並不希望你是她……

掌心的傷口處傳來一陣刺痛。

她眯起琥珀色的眸子,眸子的深處,像是無底的深淵,一朵名叫“恨”的花在淵底悄然綻開。

越清,我絕對不會再讓你傷害我,絕對不允許!

腳下的步子邁得越發地快。

一個熟悉的身影忽而掠過她的視線。

她不由得駐足。

藍花楹樹下,停著一輛炫目的銀色蓮花跑車,原軒悠閑地倚靠在車身上,雙臂環胸,無論麵容還是姿態都堪稱完美,令路人不禁頻頻側目。

“怎麽,你消失了整整三個小時,現在舍得出現了?”

他的話,狀似平靜無波,江晴卻察覺到了其中的波濤洶湧。

她低下頭去,略帶歉意地說:“對不起,我去弓道社參加社團活動了。”

“我都沒覺得你有錯,你為什麽要跟我道歉?”原軒轉過頭來,意味深長地瞅著她,“哦,原來跟老情人約會就是所謂的社團活動。”

那麽他都知道了?

江晴微微驚異,她有些緊張地說:“我說過他不是我的老情人!我在社團隻不過是在學習射箭而已,我並沒有做其他的事,如果你不樂意,以後我再也不這樣就是了!”

原軒哼了一聲:“我有什麽不樂意的!你愛做什麽就做什麽,關我什麽事?不過,既然你這麽喜歡射箭,那我就成全你好了,以後,你就別再跟著我了,你專門去學射箭吧!最好永遠都別來煩我!”

他冷漠地說完後,一個帥氣的轉身,順手拉開車門,毫不遲疑地坐進了車廂內。

江晴愕然地睜大眼睛。她完全沒有想到,原軒居然會趁機說出這樣一番話,或許,他一直以來都在等待一個甩掉她的機會!這次,正好是一個很好的理由……

不!

她的計劃剛剛開始,怎麽可以就這麽結束?

眼看著原軒發動了車子,要以離弦之箭的速度絕塵而去,她握緊拳頭,迅速掃視了一眼周圍的環境,便找了一條捷徑追過去。

此刻,她隻有一個念頭——追上他!

她不敢呼吸,不敢拖延一秒!

江晴,你一定可以的!

她以不可思議的速度堵在校門口,與此同時,那輛銀色的跑車正向這邊駛來!

這是她最後的機會了!

她閉上雙眼,心一橫,在眾人的驚呼聲中,直直地朝車子衝了過去。

眾人發出一陣驚呼聲!

嘭——世界忽而靜止。

學校門口的藍花楹樹的枝葉在風中無聲搖晃,小鳥們驚惶地振翅飛遠。

所有人呆若木雞。

銀色蓮花跑車終於刹住了。

原軒雙手顫抖地握住方向盤,目光驚愕,俊臉白得像冰雕一般。

透過擋風玻璃,他發現車前空****的,什麽都沒有……

他感覺心髒好像停止了跳動。

半晌。

被撞倒在地的江晴,終於從疼痛中漸漸地緩過神來,她的右手下意識地捂向左胳膊,還好隻是擦破了一層皮,應該沒有什麽大礙,但全身上下傳來的疼痛足以令她噝噝地吸著冷氣。

該死的原軒!都撞到人了,居然這麽久也不下來看看!

頭還有點暈眩,她咬著牙吃力地緩緩站了起來。

當那個身影再次出現在他瞳孔中的刹那,原軒難以置信地睜大眼睛,怔了幾秒後,他飛快地打開車門跳下車,氣急地衝她大喊:“江晴,你是笨蛋還是傻瓜!你不要命了是不是?好端端的,你幹嗎跑到車前來,你當你是超人啊?”

想起剛剛那一幕,江晴多少有幾分心悸,她垂著眼簾低聲說:“如果我不拚一拚,那我就一點機會都沒有了。”

“機會,你所謂的機會是什麽?”原軒很生氣,對她怒目而視,“如果你真想要這份工作,那麽你想要多少錢,我都可以給你!”

“我不是為了……”話音未落,江晴便察覺到自己的失言,立即緘口。

原軒定定地盯著她:“不是為了錢,那你是為了什麽?”

“我什麽也不要,我隻想要這份工作!”江晴咬著牙將這句話別扭地說完,這才抬起頭來回望他。

“什麽也不要?”原軒靠近她,聲音多了幾分幽冷,“那是因為你什麽都想要吧?江晴,難道你敢發誓,你不是帶著目的接近我嗎?”

江晴目光閃爍,一時之間,她竟無言以對。

原軒把她的沉默當成默認,十分篤定地說:“果然如此!那好——”

他倏地一把捉住她的手腕。

江晴驚愕地抬頭,帶著一絲惶恐看著他,本能地問:“你幹什麽?”

“閉嘴!跟我走!”

原軒冷冷地瞪了她一眼後,用力拉了她一把,然後將她塞到副駕駛座位上,不等她開口,他便“砰”的一聲將車門關上。

這一下的力度,充分地顯示出他的怒氣。

江晴心中不安極了,既然他認定她是有目的接近他的,那麽,他會怎麽對她?

車廂內的空氣驟降至零度。

江晴膽戰心驚地坐在原軒的身旁,一陣瘮人的寒意從她的腳底迅速地蔓延至她身體裏的每個細胞。

原軒把車子開了很長一段路程,江晴也不敢對他說一句話,她隻是那樣一動也不動地坐著,恨不得自己能夠隱身。

“你在害怕嗎?”原軒冷冷地勾唇,“敢帶著目的接近我的你,居然也會害怕嗎?”

江晴抿唇不語。

一絲怒意從原軒的眸子裏閃過:“你再裝啞巴試試,我馬上把你從窗子裏扔下去!”

江晴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她無奈地說:“隻要你能讓我留在你的身邊,你要怎麽樣都行……”

原軒心中一陣詫異。

他緊緊地看著她,湛藍色的瞳孔中漸漸浮現出一些意味深長的光芒。

“這可是你說的!”

他嘴角的弧度微微揚起,染上了幾分玩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