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可不可以有一瞬間,你會喜歡我。

夕陽像炭筆一樣把樹影塗得斜長。

微涼的風吹過,兩片落葉徐徐墜落,落在校內的湖麵上。湖麵泛起層層漣漪,湖水跟天空一樣湛藍,倒映著白雲和綠樹,猶如一幅畫般。

可是,對於一名遭遇處罰負責整個湖岸清潔打掃的學生而言,自然無法對那些樹葉、清風之類的產生美好的想法。

下午最後一節課過後,班主任交代我去她老人家的辦公室接受訓話,我的眼皮就跳個不停,為了讓自己安心,我帶上了檸檬娃娃。

把檸檬娃娃揣進口袋裏,整顆心瞬間踏實了許多。

挺起胸膛,我走進了那間看起來透著股陰森恐怖氣息的班主任辦公室。

當班主任陰沉著臉,瞪著我,用她那尖銳無比的聲音強調“你闖了禍”時,我做夢也沒想到我的罪名竟然是——

“吉田禮同學,聽說你在學校的小劇場開了個人演唱會,而且還招惹了不少別的學校學生混進來,你已經嚴重影響了學校的形象!”

“老師,沒有!我沒有在小劇場開演唱會。”

“那你在小劇場裏唱歌了吧?”班主任頓時臉色鐵青,“沒得到學校的許可不說,還不止一個同學去聽你唱歌。這和開演唱會沒什麽區別。”

“可是美紀說學校是允許的呀。我是去唱歌了,也有些同學去聽,可這不能稱之為個人演唱會呀!唱歌的又不止我一個,而且小劇場的門也不是我打開的,還有其他同學也不是我請來的,為什麽隻處罰我一個人呢?”我有點兒委屈。

但班主任說:“沒辦法,有人舉報這一切是你主導的,其他同學隻是跟隨你,自然隻處罰你一個人。你去掃廁所!”

“不要!老師,上次逃5節課的時候,您已經讓我打掃過了,而且當時您還說過以後都不許我再碰廁所。”

說到這兒,班主任似乎想起來,上次我擦廁所的穿衣鏡時,剛剛抬起手中的抹布,價值不菲的鏡麵便碎了一地,雖然沒有造成任何人員傷害,但由於在場的同學作證,那鏡子屬於自然毀壞,又是班主任她讓我碰那麵鏡子的,所以隻好由她自行出錢對校方作出賠償。

再說,我衝洗下水道時一個不小心弄堵了馬桶。其實馬桶堵塞是件很平常的事,但我這一堵壯觀地堵了整個廁所的馬桶。事後,請專門負責的疏通馬桶的人員前來,弄了整整三天才把所有的馬桶疏通。為此,同學們忍受了巨大的惡臭,尤其是靠近廁所的班級,門窗都不敢開,上課時都是拿衛生紙堵住鼻子,用嘴巴進行呼吸。

不知道是我倒黴,還是被我打掃的廁所倒黴,總之在這件事過後,班主任麵部抽搐地警告我:“吉田禮,以後都不許你再去碰廁所!就算輪到你當班值日的時候,也不許你打掃那間廁所!”

這樣更好,隻要不是命令我以後都不許上廁所就行。

班主任臉黑黑地沉思了一會兒,終於還是爆發了:“既然這樣,那你去打掃小劇場後麵的幽幽湖!”

“湖,湖水怎麽打掃?”我趕緊退後了一步,雙手不自覺地捂住了嘴巴,“老師,我不會遊泳,你該不會讓我帶著救生圈跳進湖裏打掃湖麵吧?”

“什麽救生圈?我是讓你把岸邊所有的落葉都給我拾起來!”

說著,班主任從辦公桌裏掏出一個黑黑的塑膠袋,交給我。

“吉田禮,你把你所撿的落葉都裝進這個袋子裏,明天上課之前交到我的辦公室來!”

我鬆了一口氣,掃落葉總比掃廁所好吧。而且現在才入秋沒多久,估計落葉沒有多少吧!可是我想錯了——

當我來到小劇場後麵的幽幽湖時,一道閃電正巧在天空炸開!

轟隆隆的響聲像是要把天劈開似的,嚇得我打了個激靈。

“要下雨?”我站在湖邊,悶悶地抬眼看了下天色。果然如此,剛剛還晴空萬裏,現在就烏雲密布。

哦!蒼天,請不要讓我這麽倒黴好不好?怎麽人家幾輩子都碰不到的倒黴事全都讓我碰到了?我去打掃廁所,穿衣鏡就破碎滿地;我去衝洗下水道,馬桶就全體堵塞。現在我要到湖邊掃落葉,應該不會出什麽意外了吧,可是老天爺偏偏在這個時候要下雨。

一整天天氣都是晴朗的,莫名地在這個時候烏雲密布。唉!真是應了那句“人要是倒黴喝水也會塞牙縫”的名言。

不過抱怨歸抱怨,我得趁著雨沒下大之前趕緊收拾這一地的落葉,明天早晨還得在沒上課之前交到班主任的辦公室呢!

說幹就幹,我毫不猶豫地挽高了袖子,正準備清理,一陣冷風迎麵撲來——

“阿嚏!”我打了個噴嚏,還流了鼻涕。

為了防止挽袖子也會引起感冒,我小心翼翼地把袖子給放了下來。

唉,麻煩,早知道這樣,當時梨香說要幫我一起清理落葉的時候,我就該答應,而不是讓她先放學回家。

我眉頭輕皺,緊握垃圾袋,可憐兮兮地獨自撿落葉。

一片……兩片……三片……四片……

地上的落葉雖然不多,但是不斷有落葉從樹上被風吹落下來,我越撿地上的落葉反而越多,而且我剛開始撿天就下起雨來。起初隻是細而輕地飄著雨絲,隨後雨勢就迅速加大。沒辦法,我提著垃圾袋往距離最近的小劇場跑去。

才跑兩步,我就“砰”地一下衝撞到一個人,跌坐到地上,垃圾袋也掉落下來,好在我之前係了死扣,才沒被風吹開,但由於裏麵裝的全是輕飄飄的樹葉,還是被風吹出了一段距離。

天哪!我的檸檬娃娃。我的第一個反應不是擔心摔疼了哪裏,也不是擔心校服會不會弄髒,我最擔心的是蘇誌熙送的檸檬娃娃。

我急忙從口袋裏掏出娃娃,當成至寶般地拿在手裏,反複查看,還好還好,沒有弄壞,隻是鼻子有點兒被壓扁了。

我小心翼翼地捏了捏娃娃的鼻子,試圖讓它恢複原狀。這時,跟我一樣摔倒在地的女生用刺耳的聲音大吼:“吉——田——禮——”

“是我,是我……”

我的眼睛從檸檬娃娃的鼻子上移到被我撞到的女生身上。她噴了濃濃的香水,穿戴誇張,招搖得像一棵聖誕樹,頭發還挑染了醒目的亞麻色。

我站起身來,一邊用一隻手擦擦臉上的雨水,一邊不好意思地鞠躬:“對不起,有沒有撞疼你?我不是故意的。”

“聖誕樹”也站了起來,瞪向我,眼底怒火燃燒:“你這個討厭鬼,跟我們大姐頭搶蘇誌熙,現在還跑到我的頭上撒野!”

原來她是大姐頭美紀的爪牙。

我的後腦勺頓時滑下一滴豆大的冷汗。真是冤家路窄啊!可在哪裏遇見不好,偏巧在這場雨中,顯得格外狼狽。唉,我不由得悲從中來,但我還是搖搖頭,澄清:“我?沒有,這隻是個意外……”

“什麽意外?”“聖誕樹”可不這麽認為,“我要在雨中到幽幽湖散步,你在這裏出現打擾我,你根本就是故意的!”

她聲音高得穿透薄薄的雨絲直逼我而來,並且邊暴躁地吼著,一隻手邊粗魯地揪住了我的衣領。

“我也不想出現在這裏打擾你浪漫的雨中散步,可是是我們班主任安排我來清理落葉……”

“閉嘴!”“聖誕樹”抬起另外一隻手,咬牙切齒地說,“不管怎樣,你撞到了我!”

沒辦法,我無力抵抗。我的一隻手拿著寶貝的檸檬娃娃,隻好用另外一隻手按住“聖誕樹”的手,但力度輕了許多。

眼見那一巴掌即將落下,我卻無能為力。結果,那一巴掌遲遲沒有落下。

“聖誕樹”鬆開了我,以極快的速度一把奪過我手中的檸檬娃娃,眯起眼:“這是什麽東西?長得這麽醜。”

手中突如其來的一空,我愣了一下,急忙伸手去搶:“還給我!”

“聖誕樹”一臉得意地將檸檬娃娃換到另一隻手裏,躲開了我,然後斜睨了我幾眼:“很寶貝的東西對不對?看起來是對你很重要?”

“對,這個娃娃對我非常重要,所以你怎麽對待我都可以,但請你不要拿走我的娃娃。”我像個搖尾乞憐的小狗,急得淚水在眼眶中打轉,“拜托你還給我,這個娃娃對我真的很重要,求求你了……”

“哦?既然如此——”“聖誕樹”說著,壞壞地笑了起來,然後她猛地轉身,將檸檬娃娃狠狠地扔向了幽幽湖!

“不!”

在我的驚叫聲中,檸檬娃娃被拋出一個美麗的弧度,宛如流星劃過天空般,發出“撲通”一聲後,輕輕漂浮在冰冷的湖麵上,像一株要被暴風雨衝走的小草。

“聖誕樹”開心地說:“太重要的東西還是丟掉比較好。像你吉田禮這樣的垃圾是不配擁有太重要的東西的。”

“轟隆隆!”一道閃電劃過。

怎麽可以搶走蘇誌熙給我的檸檬娃娃?那是蘇誌熙第一次送給我的禮物……怎麽可以?

這樣想著,我猛地朝湖邊衝去——

“嘭……”

我跳入了湖中!

濺起的水花**起層層漣漪。

烏蒙蒙的天空,雨伴著雷聲,越來越密集。我已經聽不清“聖誕樹”在岸上說了些什麽,湖水很深,好像要將我吞沒了一般。

雨絲飄落在湖麵,打在我身上,再加上冰涼的湖水,一股寒意刺入骨髓,讓我不由得打了個寒戰。但水波一波接一波地將檸檬娃娃越送越遠,我顧不上冰冷的雨水和湖水,也忘記了自己不會遊泳,此刻,我的眼中隻有我的檸檬娃娃。

不!不可以……不可以離開我……

娃娃啊,檸檬娃娃,請你不要,不要,離我越來越遠……

空氣中湧動著寒流。

我的眼睛已經看不清任何東西,白茫茫的雨水,白茫茫的湖水,到處是水,到處都是冰冷。我感覺整個身體都要裂開了似的,全部的血液在倒流,呼吸也變得灼熱而勉強。

湖水中仿佛有隻無形的手正在把我往湖底深處拽去……

檸檬娃娃,請你不要,不要,離我越來越遠……

水波輕輕地將我的裙子飄起,我濕濕的長發也被水波飄起,手指在冰冷的水中不斷劃著,試圖更加靠近檸檬娃娃,可我滿頭滿臉滿身都是水,我的眼睛睜不開了,身下的水也一波一波劇烈地搖晃。

就在我的指尖快要觸碰到檸檬娃娃的瞬間,湖水越來越深,漸漸地漫過了我的頭頂……

最後失去知覺前,我仿佛聽見岸上有人大聲呼喊我的名字——

“吉田禮!”

“吉——田——禮!”

我想轉身回望,我好像聽見了梨香的聲音,還有,蘇誌熙。

但我真的覺得好累,好累,連呼吸也覺得會累,想要停止……

是夢嗎?

這種美好的感覺會是夢嗎?

兩隻手靠近……

手指接觸到手指……

絲絲縷縷的雨幕中,蘇誌熙俊美的臉龐宛如古希臘神話傳說中的美少年納喀索斯一樣無瑕。長長的睫毛在臉上打上了一抹厚厚的陰影,斜飛入鬢的眉毛在被雨水打濕的劉海下若隱若現,高而挺的鼻梁下是一張薄薄的嘴唇,粉粉的,像是海棠花瓣的顏色。

他靠近我,朝我伸出手……

然後,他的手緊緊抓住了我的手……

他的手指溫熱……

我的手指冰涼……

雨沒有停歇,從天上掉下來。他那雙琉璃般純淨的黑色眼眸裏有柔光在靜靜閃爍,一閃一閃的,漾得我虛弱無聲的呼吸漸漸平緩。

我知道,他會帶離我遊出這片湖。

現在,請允許我小小地睡一下,一下下就好。

但時間仿佛被凝固了。他的黑眸突然與我的視線相接,恍惚間,我看見在他的眼中有道光芒一閃而過。

我再也不想睡去,隻想這樣望著他。

蘇誌熙……

有你在,我的心就會很安全,就算有危險,我也不會害怕,不會擔憂,因為一切都有你在……

我微弱的聲音被雷聲淹沒。

沉默漸漸籠罩在我們之間的空氣中,雨水打落枯葉,然後一點一滴地落到湖麵上。清冷的雨絲籠罩著我單薄的身軀,我忍不住發抖,可我的視線仍然不舍得離開他,直直地凝視著他。雖然,他整個人看起來像是一團淡得看不清楚的霧,但我感覺他在笑,隻是那種笑,仿佛籠罩在臉上的一層薄霧,朦朦朧朧的,隻要輕輕一動,就會變成水珠子撲簌簌地落下來。

我想伸出手去擦,然而這一切忽然停止了。

“不行,我要走了……。”

我的手被蘇誌熙鬆開了,我絕望地要去拉住:“不!你不能走……”

但他還是消失了,帶著那樣的笑容,消失了。與此同時,一個充滿擔憂的聲音急切地響起——

“吉田禮,吉田禮!”

我睜開眼睛。發現自己躺在一個雪白的房間裏——這裏應該是醫院。我的手腕上紮著針,吊瓶掛在床邊,冰涼的**正滴答滴答地順著軟管流進我的體內。

原來是夢……

見我醒來,梨香呼地鬆了一口氣,撲到病床前,連聲喊:“吉田禮,你可嚇壞我了。醫生不讓我吵你,但你不停地發抖,我真的好害怕,就拚命地叫你,想把你叫醒。你終於醒了。”

我吃力地想要坐起,看著焦急的梨香,虛弱地說:“我怎麽會在這裏?”

梨香急了,一把將我又按回病**:“別亂動,你掉進湖裏了,幸好我回家後發現下雨,返回學校給你送傘,要不然你可能……”

是啊,我好像掉進湖裏了……

腦海裏慢鏡頭回放——

“聖誕樹”說著,壞壞地笑了起來,然後她猛地轉身,將檸檬娃娃狠狠地扔向了幽幽湖!

“不!”

在我的驚叫聲中,檸檬娃娃被拋出一個美麗的弧度,宛如流星劃過天空般,發出“撲通”一聲後,輕輕漂浮在冰冷的湖麵上,像一株要被暴風雨衝走的小草。

……

“我的檸檬娃娃!”

我渾身一震,一把抓住梨香的手,著急地問:“你見到我的檸檬娃娃了嗎?”

“你先不要著急,那個……”梨香看到我這個樣子,慌忙握住我的手,企圖讓我平靜下來。

“告訴我,快點兒告訴我……檸檬娃娃是不是已經被湖水衝走了……是不是再也找不回來了?”我驚慌失措地哭起來,身體不住地顫抖,“我的檸檬娃娃……”

“沒,沒有,你看在這裏呢!”梨香安慰地拍拍我,將檸檬娃娃塞進我的手裏。

“檸檬娃娃……”我鬆了一口氣,靜靜躺下,微微揉揉淚眼,怔怔地看著失而複得的檸檬娃娃。

“你掉進湖裏就是為了這個娃娃?值得嗎?”

“值得。”

我的臉不由有些泛紅,微笑著說:“隻要是為了他,我做什麽都是值得的。”

梨香瞪著我:“你差點兒連命都沒了!還說是值得。你真是個大笨蛋。”

我笑成“花癡”狀:“當時我沒想那麽多啦!我以為湖水很淺,頂多才到我的腰間,可誰知竟然能漫過我的頭頂。”

“果然是笨蛋!”

“哦。”

“又‘哦’什麽!”

“你說我是大笨蛋,我當然‘哦’了。”我眨眨眼。

“哼!受不了你!”

這下,梨香忍不住笑了,笑過,就真的再也氣不起來了,關切地問我:“你渴嗎?要不要我給你倒杯水。”

“好。”我點點頭,吸了一口氣,又感覺到頭暈暈的,不經心地問了一句:“是誰救了我?”

梨香正倒著水,手抖了一下,水灑了出來,但她仍頭也不抬地說:“是……是正巧路過的好心同學救了你……我……也不認識。”

我沒察覺到梨香說話的聲音帶著異樣,隻是自顧自地心想這個好心的同學不會是那棵“聖誕樹”吧?放學的時間有哪位同學會跑到幽幽湖去?何況當時還下著雨。

看著白色的天花板,我確定救我的人應該不會是那棵聖誕樹。要是她的話,是不會幫我連帶著把檸檬娃娃也拾回來。

那?會不會是……

我想起自己昏迷時做的夢。那個夢是那樣真實,救我的人該不會是蘇誌熙吧?

忽然——

梨香站直了身子,放下水杯,向病房外跑去。急促的腳步聲,充滿奇怪感覺的背影……發生了什麽事嗎?

我愣愣地看著門口,但門被掩得死死的,一條縫隙都沒有。隻有起身去打開門,才能知道,可我渾身一丁點兒力氣都沒有,隻有等她回來,再問個明白。

動動身子,我讓躺得有些麻木的後背側了下,屁股也好酸,醫院的床板就是太硬,沒有家裏的舒服。

也不知道現在什麽時間了,隻能從未拉上窗簾的窗戶看外麵的世界。那場雨似乎是停了,夜空中稀稀疏疏地點綴著幾顆星星,像有一長串珍珠鑲嵌在黑緞子的天幕上。

同樣的一片天空下,爸爸媽媽他們在家會不會擔心我?

正想著,梨香推開門,麵色深沉地走了進來。

“怎麽了?”我轉過身子,認真地看著梨香,希望從她的臉上看出什麽來,“發生了什麽?”

梨香什麽也沒說,緊緊抱住了我。

我錯愕:“剛剛你去哪裏了?怎麽回來之後怪怪的。”

梨香鬆開了我,欲言又止。看她的表情好像在做著什麽艱難的決定。過了好久,她才輕聲說:“剛才蘇誌熙偷偷躲在門邊看你。”

什麽?

蘇誌熙來看我?

我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驚喜得忍不住大笑:“他來看我?那他人呢?為什麽不進來?”

“他走了。他告訴我……”梨香說著,眼眸竟不知不覺暗淡下來,“他不喜歡你,因為他覺得自己是一個不能給別人幸福的厄運之子。”

厄運之子……

是嗎?

薄薄的唇角輕輕地吐出這幾個字,我睫毛微顫:“連他自己也這麽說了?厄運之子……”

梨香心疼地看著我:“吉田禮?”

我對她揚起一個燦爛的微笑,手捂著胸口,眼睛閃亮:“厄運之子又怎樣呢?不管任何人這樣認為,哪怕包括他自己都這樣想,我也還是會喜歡他的,就算他真的給我帶來厄運,我也不會放棄。我隻會更加堅定不移地喜歡他。”

梨香迷惑地看著我,沉默了幾秒鍾,才好像聽不明白似的,問:“這就是喜歡一個人的心情嗎?”

我對她點點頭:“是呀!你也不要放棄,我們都要為自己喜歡的人努力!喜歡一個人是一件幸福的事情,所以一定要堅持到底!我們一定會披荊斬棘,戰勝所有困難的!”

突然,一股莫名的悲傷朝我的心髒侵襲而來……

他真的把自己當成厄運之子嗎?這樣的他一定很悲傷吧?

蘇誌熙是不是從來沒有享受過所謂的幸福和溫暖?

玫瑰色的朝霞染紅了半邊天,像浮動的道道紅綢裝點著藍絲絨一般的天空。

我打開窗,百無聊賴地站在窗前,欣賞著這唯一可以看得見的景色。這家醫院所有的建築物幾乎都是白色,從白色住院部看去,前麵依次排開,是白色的職工宿舍、白色的醫院食堂、白色的門診部,統統都是白色,包括醫生護士們穿戴著的也是白色。還有病人的病號服,病床的床單被罩,對對對,還有窗簾也是該死的白色。

唉,我現在隻要見到這種白色就會覺得眼睛疼……什麽時候才可以出院?我又沒有受傷,隻是發燒到38攝氏度而已。

吃了退燒藥,打了點滴,現在頭不疼腦不脹,渾身上下也不是酸酸的沒有力氣。我覺得我好了,可醫生說要留院觀察。爸爸媽媽都嚇壞了,竟然為我請了一天的病假。要是換做平常,班主任一定不會同意,但這次聽梨香說,班主任得知我為了撿落葉差點兒小命不保,竟內疚得上課上到一半就淚流不止,一個勁兒地高喊:“吉田禮啊!老師對不起你。”

那架勢,好像我已經見上帝了似的。

好無聊啊!我拿著檸檬娃娃,自言自語:“明明今天下午就可以出院啦!真不知道還叫我留院觀察什麽。你一定也悶壞了吧?是不是也跟我一樣很想念蘇誌熙?”

看起來天真爛漫的檸檬娃娃一動不動,但在我眼中它仿佛也在跟我說:“是啊,好想念蘇誌熙哦!”

我越說就越克製不住自己的想念,保不準會衝出醫院,去學校上課。算了,我把檸檬娃娃放下,也不看什麽晚霞了,再看下去會更煩的,還是睡覺吧!

我仰躺在病**,瞪著雪白的天花板。

一隻羊……兩隻羊……三隻羊……

我睡不著。

四隻羊……五隻羊……

我還是睡不著。

六隻羊……

驀地。

病房的門被打開了。

一個如陽光般溫柔的少年提著一個大大的水果籃走了進來。

怔怔地望著來人,半晌,我垂下眼瞼,聲音低低的,卻很清晰:“羅熙讚。”

自從那天歌唱比賽完,他對我告白走掉後,我就再也沒見過他。我原以為這次我住院他是不會出現的,但沒想到他還是來了,而且買了我最喜歡吃的蘋果。

羅熙讚看著我,擰起眉心:“生病了就要多睡覺,充足的睡眠才能養好身體。”

“我睡不著。”

“那我削蘋果給你吃。”他立刻從水果籃裏取出一個蘋果,然後開始專注地和蘋果皮“作戰”。

我扭過頭去,突然有點兒不想看他對我好的樣子。不知道為什麽,那次以後,對羅熙讚,我的心裏就是有了層隔閡,雖然不願意失去這個朋友,但是他說他喜歡我,我的心真的覺得好亂。

“削好了。”羅熙讚終於完成了他的工作,像個獻寶的孩子似的把蘋果捧我的麵前。

“呃……”我看著被他削成歪歪扭扭狀的蘋果,不知該從哪裏下口。他基本已經把整個蘋果削沒了。

“以後多練習就好了。”他卻笑著說。

不知不覺間,我的心裏泛起一陣疼痛。羅熙讚,我該拿你怎麽辦才好?

“明天就可以出院了吧!”

“嗯。”不知道為什麽現在就連跟羅熙讚講話,都會讓我心中燃起一絲小小的內疚。

“還是像以前一樣吧!”羅熙讚緊握雙手,眼中充滿了真摯。

“什麽?”我驚訝地看著羅熙讚,腦子裏充滿了各種問號。什麽叫做跟以前一樣?以前是什麽樣?

“我還是會像以前一樣,安靜地在你的身邊守護你的。”

“哦。”我輕輕應和著。

感情總是這樣的吧?怎麽也勉強不來……麵對選擇默默等待的羅熙讚,我隻是感覺更加內疚。

或許時間可以讓一切慢慢明晰,而被我一直守護著的蘇誌熙……

你能知道嗎?

陽光格外明媚,灑遍教室的每個角落,終於可以不用看到滿眼的白色,就連站在講台上正眉飛色舞地講述難解的豎直下拋運動的物理老師,都讓我覺得格外親切。

微風透過教室敞開的窗戶吹了進來,我深吸一口清新的空氣,頓時覺得頭腦清醒,精神振奮,然而我的視線沒有關注前方的黑板,而是停留在一旁的蘇誌熙身上。

我小心翼翼地從桌洞裏抽出一張白紙,靜靜地用畫筆將這一切都描繪在紙上。

黑而密的頭發,在陽光下反射出柔亮的光澤,記得有人說過,擁有這種發質的人脾氣很固執。真是一點兒都沒錯。

眼神淡漠而疏離,睫毛濃密整齊……還有,鼻子很挺拔,是那種希臘鼻,在臉上投射出好看的陰影……好了,現在開始畫唇部了,唉,這是我唯一不喜歡的部分,嘴唇薄薄的,據說這樣嘴形的人說話很刻薄,而且老是緊緊抿著,連一個微笑都不舍得給予的樣子……

我停下畫筆,托著下巴,想象著畫筆下的蘇誌熙微笑的樣子,那一定很暖,很暖,是那種連心底都會升起小太陽的微笑。

真帥啊!我在內心誇張地感歎。然後,筆鋒輕輕描繪,他的微笑便呈現在了雪白的紙上……

就在我揮舞著筆在紙上畫得不亦樂乎的時候,一個咆哮的聲音在我的耳邊炸開:“吉田禮同學!吉田禮同學——”

糟……糟糕!

物理老師不知什麽時候走到我身邊,在我聚精會神描繪蘇誌熙的肖像時,已經把我那幅畫欣賞了個底朝天。

我大駭,身子一歪,差點兒從椅子上摔下來。

物理老師已經大吼起來:“吉田禮同學,上課不好好聽講,你在做些什麽?”

“我……我……”

我紅著臉,支吾了半天,窘迫地低下了頭,可即便如此,我仍能感覺到無數道質疑的雪亮目光朝我射來,簡直都快把我烤成外焦裏嫩的巴西烤肉了。

物理老師把我的課桌拍得“砰砰”作響:“你這畫得什麽亂七八糟的鬼東西?我教你們的公式是這個樣子的?有這麽難看嗎?”

“呃,對不起,老師……”一滴冷汗滑落,我低著頭從座位上站起來,兩手不安地絞著衣角,急得不知所措,“我弄錯了,對不起,對不起……”

“你是想罰站嗎?嗯?把我的公式畫成這個樣子。”物理老師走回到黑板前,接著又把講台拍得震天響,它每響一下,我的心就劇烈地抽搐一下。

“老師……以後我一定會認真聽講……”我恨不得地上有條縫能讓我鑽進去。好在,物理老師沒讓同學們欣賞我的“傑作”,否則我可能會當場死翹翹。

“你們這些學生,整天不好好聽課,就知道幹一些莫名其妙的事情!”物理老師厲聲說道,“你給我到走廊上站著!快點兒去!”

“是……”我瑟縮著身子動了動,趕緊將那副素描畫夾進課本裏,然後乖乖地走出教室,站到了走廊上。

我孤零零地站在走廊上,直到下課鈴響起,我才如獲大赦。正想走回教室,物理老師卻夾著課本搖頭晃腦地走了出來,惡狠狠地瞪了我兩眼後,說:“下節地理課跟物理課換了,所以,吉田禮同學,你繼續給我在這裏罰站。”

“嗖”的一陣涼風吹來,我的臉立馬皺成了苦瓜。

物理老師才走,突然,一個不緊不慢的尖銳嗓音在我身前不遠處響起。

“瞧瞧這是誰呀?”

我瞪圓了眼睛,腦子裏閃過一道白光——這個聲音,該不會是……

隻見美紀和那個“聖誕樹”,還有幾個我不認識的女生不懷好意地朝我走過來。

瞟了一眼站在走廊上的我,美紀有意無意地接著往下說:“好像被罰站了,真可憐,不過得了不光彩的第一名,站一會兒也是應該的。”

我還來不及說話,旁邊一個聲音響亮地冒出來:“如果沒有蘇誌熙,你能打敗我們大姐頭嗎?就憑你?哼!”

是那棵“聖誕樹”!說完,她還輕蔑地瞟了我一眼。

看到那棵“聖誕樹”,我就想到那天她過分的行為!什麽都可以原諒,但她為什麽要丟掉我的娃娃?

想到這裏我心中的怨氣一下子騰起:“怎麽辦呢?就算你們的心中有一千個一萬個的不滿意,我也贏了,而且是蘇誌熙幫我贏的,這是不是代表對他而言,我更重要一些!還有你,那天撞到你,我真的不是故意的!你怎麽可以把我的檸檬娃娃丟到河裏去呢?”

“轟轟轟——”

我的話仿佛一顆威力巨大的原子彈,瞬間把美紀以及她的那群跟班完全震懾住了。

良久,美紀才憤憤地咬牙切齒地說道:“哼,別以為自己多厲害,隻不過才贏了一次,下一次的比賽是在學校的鬼屋裏找小紅旗。像你這種弱不禁風的膽小鬼,現在說害怕不敢去還來得及。”

“害怕?”

我仿佛埃菲爾鐵塔一般雄赳赳氣昂昂地立在原地:“對於我來說,沒有什麽好害怕的,隻要想到我是為了所喜歡的人去奮鬥、去努力,鬼屋又算得了什麽?”

“夠了!”

我正和美紀較著勁,蘇誌熙麵無表情地從我身旁走過。

他走到我身邊的時候,皺著眉頭狠瞪了我3秒鍾,然後冷漠地說:“不要再進行這種無聊的遊戲。”

他的眼睛如同深不可測的黑洞一般。

美紀立刻跳出來強調:“這是我與吉田禮之間的遊戲,與你無關。”

蘇誌熙麵色微慍,轉頭看向美紀:“不管結果如何,我都不會喜歡你或是吉田禮其中的任何一個。”

說完,他便離開了。頎長的背影漸行漸遠,在晴朗無雲的天氣裏氤氳如夢。

我呆若木雞地站在門口,自從他說出那句“不會喜歡我”,我的呼吸便仿佛停止了,喉嚨裏就像是絞著一塊幹抹布似的,完全發不出任何聲音。

心隱隱地泛著一絲疼。

他說,不管結果如何,都不會喜歡我……

就是說不管我怎麽努力……

他也不會多看我一眼,讓我進駐他的心裏嗎?

夜幕在不知不覺中降臨,夜風溫柔地拂過我的臉頰,掠動我的發絲。

我望著繁星閃耀的天空,一顆顆閃亮的星星正調皮地衝我眨眼睛。

吃過晚飯,我跟媽媽說要去梨香家,便一個人走出家門,漫無目的地默默行走著。如果我不這樣走下去,我不知道該如何將心中的難受釋放出來。

此時的人行道上非常寂靜,隻有清涼的晚風吹過,行人零零星星的沒有幾個。不知不覺,我走到了上次幫媽媽買絲巾的那個小巷子。

巷子裏的路燈一盞盞都亮著,恍若舊年的月,又恍若他在說“不管結果如何,我都不會喜歡你……”這樣的話。

似乎有一塊重石壓著我,帶給我近似窒息般的疼痛,我緩緩閉上有些疼痛的雙眼,沉浸在無邊無際的黑夜中。

“渾蛋!”

一聲突如其來的怒吼,嚇得我睜開了眼睛。

這一聲太響了,就像炸響在天空中的悶雷。

我抬頭朝聲音來源望去,整個人都怔住了,眼睛瞪成核桃狀。

竟然是蘇誌熙!

還有上次那個跟他長得很像的中年男子。他們在巷子裏一間敞著大門的屋子裏,從我所站的這個方位上看去,屋裏所發生的一切都一覽無遺。

吼叫的是那個中年男子,他正邁著重重的步子衝到蘇誌熙麵前,然後拽著蘇誌熙的胳膊往沙發上拖去。

“你竟然會為了一個女生唱歌!誰準你唱的?你也配唱歌?”

中年男子說著,哈哈大笑起來:“像你這樣的厄運之子,一出生就害死了自己的媽媽,還有臉活在這個世上,還會唱歌,你應該也跟著死去才對!你活著做什麽?你說你活著做什麽?”

中年男子大笑著,但是從他的臉上看不出絲毫的喜悅,他的笑充滿了濃濃的苦澀味道。再看蘇誌熙,他一動不動,任由中年男子拖著他往前走,子夜般漆黑的眼瞳裏閃著光,透著抹悲傷。

終於,蘇誌熙被摔到了沙發上。他像個受傷的孩子蜷成一團,任由自己的父親對他不停地打罵。

魔鬼!那個人是魔鬼!

我看著眼前這副混亂的場景,還沒從震驚中回過神來,就再次陷入震驚狀態——

“我問你話呢,你倒是說話呀!”

蘇誌熙的父親說著,憤憤地從衣服口袋裏掏出手機,就要向蘇誌熙的腦袋砸去!

而蘇誌熙緩緩地閉上雙眼,長長的睫毛如同簾幕一般蓋住了他的眸子,他看起來像是一副等待手機落下的樣子。

“不可以!”

我再也忍不住,衝進屋裏,緊緊地抱住了蘇誌熙,大喊:“不可以,你不可以這樣。”

蘇誌熙的睫毛忽然微微地抖動,但是,他並沒有睜開眼睛,隻是嘴唇輕輕地顫動著,如同夢中的呢喃,低聲說出那幾個字來。

“不……不要你管……不要你對我……這麽好……”

我的手輕輕一顫。

我低下頭默默地看了看蘇誌熙,我的手安靜地停留在他柔軟的頭發上。

蘇誌熙的父親瞪大了眼睛,就好像看見了外星人一樣死死地盯著我,半晌才滿臉陰鬱地問道:“你是從哪裏冒出來的?隨隨便便地闖入別人家裏有什麽企圖?”

小小的房子裏一片安靜。

我鬆開蘇誌熙,站起身,針鋒相對地瞪著中年男子,無論身高還是體重我都輸了一大截,然而,我的語氣沒有半點兒軟弱。

“你不可以再打他了,無論他做錯了什麽,你都不可以這樣打他。他是你的孩子……”

這句話就像一道雷,蘇誌熙的父親整個人都傻住了,一個勁兒地重複“孩子,我的孩子”,然後,他像是承受不住這個事實似的大吼一聲:“我不要孩子!”

說完,他便離開了家。

“爸爸?”蘇誌熙擔憂地追了出去。

我愣愣地怔在原地,眼中寫滿了問號。

好奇怪的人,為什麽不要自己的孩子?而且剛剛我好像聽見,蘇誌熙一出生就害死了自己的母親,他的父親竟然也管他叫厄運之子……這,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心中的不解猶如一塊大石頭高高地懸到了喉嚨口。蘇誌熙也不在,就算想問也問不了,難道就這樣等待下去?

我環顧了下四周,沒想到這個房間竟然如此淩亂。

橘紅色的布藝沙發上堆滿淩亂的髒衣服,書桌上放著一台液晶顯示器,還擺放著一大堆隨意丟置的書籍、唱片和影碟。地上的那塊白麻厚地毯遭遇更壞,被丟滿了紙屑還有許許多多的啤酒瓶子,有空的,也有剩下一半啤酒的。

房間裏的物品看得出來質量都還不錯,隻是實在太髒了,應該已經很久都沒有打掃過了。牆腳和桌麵在柔和的燈光下能看出累積的灰塵。

細微的小塵粒在空中輕輕飛舞。

這隻是客廳,不知道其他房間會不會更糟。邊想著,我邊挽起襯衫的袖子,打算開始做一次大清潔。

首先,我把屋子裏所有的窗戶都打開了,讓新鮮的空氣流通進來,再把擺在窗台上的全部都已經枯死的植物統統扔到垃圾桶裏,然後把沙發上亂丟的衣服放進洗衣機裏,再把書桌上的書擺放整齊,最後是地毯上的紙屑和啤酒瓶……

當客廳已經煥然一新之後,我來到衛生間。

衛生間裏的毛巾和浴巾被毫不珍惜地東扔一條、西放一條的。我逐一收拾好,然後整整齊齊地把它們擺放到合適的地方。

這些都還好弄,不過,最糟糕的是淋浴噴頭在不停地滴著水,馬桶的水閥也是壞的。

隻能打電話找修理工,可是我出門的時候沒帶手機,用座機好了,不知道蘇誌熙家裏有沒有座機。

我邊想著邊踏進客廳,如果有座機的話,一般都會放在客廳裏吧!

“這——”

蘇誌熙不知什麽時候已經回來了,他站在客廳,臉上露出不可思議的表情。見到我出來,他便直直地望著我,漆黑的眼瞳裏閃爍著炫目的光,比北極星還要明亮。

一片紅暈爬上了我的臉頰,我點點頭:“嗯。我把髒衣服都放進洗衣機裏了,但是我找不到插座,而且也沒有洗衣粉,所以隻好先放到那裏。還有衛生間的淋浴噴頭和馬桶的水閥門都是壞的,我想找專門負責修理的人員來,但沒有帶手機,我正想找你家裏的座機電話,你就回來了……”

我正說著,突然,看到蘇誌熙眼眸中的光芒一暗,我的聲音戛然而止。

蘇誌熙慢慢走近我,越來越近,近到最後我和他的距離隻隔著短短的一線。

房間裏靜靜的……

他的呼吸就在我的臉頰邊,我甚至能夠聽到他“怦怦”的心跳聲。於是,我的心很快地跳動起來,完全亂了節奏。

蘇誌熙就在我的身邊,如此接近。

“為什麽要為我做這麽多?為什麽喜歡我?”

“啊……我……我……”我抓抓頭發,說,“其實我從10歲開始就已經認識你了……”

我的聲音在空氣中宛如輕語呢喃,靜靜地訴說著一個美麗動人的童話。

“那是一個夢。你是我夢裏的檸檬星印記男孩,你和我夢裏的男孩脖子後麵都有一個檸檬星胎記,一模一樣。要說是夢,我卻覺得這一切更像是冥冥之中有條牽引著你和我相遇的線,所以,其實我喜歡你好久好久了。”

“喜歡我好久好久?10年?在夢裏?”

蘇誌熙聽我說完,冷冷地勾起唇角,忽然伸出右臂握住我單薄的肩膀,然後稍一用力,猛地將我拉進他的懷中。

他低頭。

吻住我的嘴唇!

我驚訝得睜大雙眼,一時間還搞不清楚發生了什麽,兩隻手愣愣地僵在半空中。

我的初吻……

他的唇熱情如火,不像他冷冰冰的眼神和言語。

這樣的蘇誌熙,和我夢裏的一樣……我緩緩地閉上眼睛,雙手摟住他的後背。這時,他卻放開了我。

“我送你回家。”

這是一個命令,而不是在征詢我的意見。

他的語氣一如既往的冷漠疏離,好像剛才吻我的那個人根本不是他。

可就算是嚴肅的命令,此刻我的心仍比吃了蜂蜜還甜……

蘇誌熙,你是不是也漸漸喜歡上我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