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價值四百萬的玻璃
1
被轟出校花的生日宴會已經是好幾天前的事了,我的耳邊卻仍舊一直回**著宴會上那刺耳的笑聲:
“明明是掉毛的雞,還想假扮鳳凰?真是太好笑了,哈哈哈……”
我的心就像憤怒的活火山,正源源不斷地噴發著熾烈的岩漿。
“該死該死該死!那個醜女人,氣死我啦!”我飛起一腳踢向電線樁,不料“嗖”的一聲,鞋子飛出五米遠,劃出一道漂亮的拋物線——隻聽“哎喲”一聲慘叫,老板捂著額頭大聲斥罵:
“優悠,我叫你給我去打掃廁所,你在門口磨蹭什麽?剛才是什麽?”徐娘半老的老板斜眼瞄到我的舊鞋子,頓時火冒三丈。
“你居然拿鞋子扔我?你這個臭丫頭……啊喲,我就說誰家生的女兒這麽沒教養……”
頂著老板呼天搶地的斥罵聲,我一邊刷洗著地獄般的肮髒衛生間,一邊喃喃自語:“如果有錢的話誰願意穿不合腳的鞋呀?這種比灰姑娘還慘的生活……咦,灰姑娘?”
一個念頭在我腦海裏閃光,就像夏日的煙花“砰”的一聲,射向高空然後絢麗綻放。
對呀,我怎麽會沒想到呢?我這麽漂亮,距離十全十美最多隻差0.5個百分點。
而那小小一丁點的缺憾,不就是我沒錢嗎?
灰姑娘之所以能變成王妃,就是因為遇到了愛她的王子。那麽如果我也能遇到一個愛我的王子,不就能變成王妃了嗎?
可是要去哪裏才能遇到我的王子呢?
正當我陷入沉思時,老板衝了進來:“有客人在等著用廁所呢,你還不快點刷?”
“知道啦。”
我叫優悠,是個美貌值高達99.5%的窮人。我是個孤兒,吃著百家飯長大,啊啊啊……把你同情的眼神給我收起來吧。
我不要你泛濫的愛心。當然,如果你願意給我現金的話,我會很開心的!
我所在的高中有一個校花,她有個非常有錢的男朋友,每周五下午都會開車在門口接她。
每到這個時候,校門口都會圍滿了兩眼冒星星的女生們,個個都是一臉羨慕嫉妒恨——當然不包括我。
她的男友有沒有錢,跟我又沒關係,我為什麽要羨慕?
但是讓我生氣的是她每次得意揚揚地坐進車裏時,都會特意對我說一句:
“優悠,什麽時候你也找個優秀的男朋友吧,我等著和你一起四人約會的日子……不過就你這樣的窮光蛋,永遠也不可能遇到王子的,哈哈哈哈。”
真是氣死我啦!
我一定要找到一個王子,讓所有人驚訝得滿地找眼鏡。
不過當好運要降臨的時候,真是城牆都擋不住。
“嗨,小美女,要不要和我去喝茶?名尚羅蘭你喜歡嗎?”
我正拖著懶洋洋的步子朝家的方向走去時,一輛跑車停在我身邊,一個男生探出頭對我這樣說。
哇,哇哇,難道這就是傳說中的真命天子降臨?
而且我沒聽錯吧,他說的名尚羅蘭,是指那個傳說本市最頂極最昂貴的會所嗎?
聽說那裏連一杯礦泉水都要五十元錢呢,是我這種窮人根本不敢奢望的地方。現在竟然有人約我去那裏喝茶?
我正要點頭,卻在看到身上已經褪色的T恤和裙子時猶豫起來。
“小美女,你不願意和我去喝茶的話,那就……”
聽到他這充滿失望的口氣,我的血頓時全湧到頭上,慌亂地說:“我當然願意了,不過你要等我十、不,五分鍾就好,可以嗎?”
“嗬嗬,隻要你願意和我一起去,不要說五分鍾,五十分鍾都沒問題。”
“好的,你一定要等我呀!”
我拔腿就朝酒館衝去——雖然我沒有什麽好看的衣服,但我可以向別人借。
這也許是我一生中唯一的一次遇到“王子”的時刻,我不能錯過。
但是,一切似乎不像我想得那麽簡單——
“小美人兒,我們去那邊喝一杯怎麽樣?”帶著酒意的氣息混合著輕佻曖昧的聲音,猛地湊到我耳邊。
我還來不及躲閃,濕漉漉熱騰騰的鹹豬手就已經巴到了我的腰上。
“放開……”
我以為這是一次美好的邂逅,更是美麗戀情的開端,沒想到遇到的是色狼。
當我傻乎乎地跟著他來到這所傳說中的高級會所後,他就露出了真麵目。
我才不會讓他得逞呢,直接推開他。
他被我狠狠推開後破口大罵:“死丫頭,穿成這樣還裝什麽純潔?!”
我下意識偏頭看著牆壁,被無數水晶銀鏡裝飾的牆壁,映照著我的樣子:紫色亮片緊身吊帶裙,白色的毛毛披肩,濃濃的煙熏眼,油亮亮的唇彩……
這根本不是我真正的模樣。
真正的我,眼睛很大,圓圓的杏眼透著古靈精怪的水光;眉毛淡淡的,細如煙柳;小小翹翹的鼻子和天然的珍珠色的唇色,清純又秀麗……
啊啊啊,我後悔了。
我不該來這裏,更不該穿成這樣。這裏不是我能來的地方,我要出去!
突然,我被扇了一記耳光!
“不識抬舉!哼!”那個醉醺醺的家夥裝模作樣地理了理領帶,轉身朝舞池走去。
我捂著臉,渾身發抖。
竟然打我?
你打我的臉,我就毀你的車!
2
“哐!”鐵皮垃圾桶竟然隻把擋風玻璃打出一小片蜘蛛網?
我氣呼呼地用腳使勁兒踹著車門。
這車應該很貴吧?刮花你的漆,弄爆你的胎!
“敢吃我豆腐、敢占我便宜,我讓你開輛破車回去!哼哼……”
“你的豆腐又酸又臭,送我也不吃!”
冷得像萬年寒冰的低沉聲音,突然出現在我背後!
“哇!”我嚇得轉身。
花木扶疏的園藝造景背後,慢慢走來一個高大的身影。雖然已經是夜晚,但會所外絢麗奪目的霓虹燈還是把他的麵容勾勒得清清楚楚。
至少高出我一個頭的身材,穿著一身酷黑,T恤的胸前一個碩大的骷髏頭看上去非常可怕,但也比不上這位老兄的臉色可怕。
濃眉下一雙陰鷙的眼,高挺的鼻子下緊抿的嘴唇像隆起的山脈,而這座山百分之百是冰山!
“幹嗎要接我的話?關你什麽事!”我轉身不再看他。
長得帥了不起啊?
戴著鑽表了不起啊?
身後跟著幾個黑衣服跟班了不起啊?
以為穿一身黑就是黑社會老大嗎?
我才不怕呢!
我飛腳繼續使勁踢那輛跑車,“啾啾”,這車突然叫了起來,嚇得我不由自主地向後退去。
“喂,你差點踩到我!”冷臉酷男咬牙切齒,眼裏都快射飛刀了。
他的眼很黑,但沉沉的色澤就像陰霾的天幕,夜色中沒有一絲光亮。即便霓虹閃爍,他的雙眸也波瀾不興。
我瞄他的腳一眼。鞋子得有多貴重啊,就算踩你一腳又怎麽了?
他身後的那幾個人卻輕輕笑了,似乎覺得我的表情很搞笑。
男子被那隱忍的笑聲激怒了,眼神如刀般刺向背後的男人,發笑的人立刻乖乖俯首帖耳,嚴肅地板起臉。
我突然覺得現在的狀況有點詭異。
他們難道真的是黑社會?那我還是快溜比較好。
於是我挺起胸:“喂,讓一下,我要走了。”
“走?”他線條優美的嘴唇綻出一抹冰花般的冷笑,“砸了我的車,還想溜走?你當我傻啊?”
充滿惡意的聲音低沉地回**在我耳邊,我呆若木雞。
我的車我的車我的車我的車……無限循環ing。
“這、這不是那個色狼的車嗎?”
他一臉鄙夷:“你砸我的車是想引起我的注意吧?別以為我不清楚你這種女人在想什麽,這種手段我見得多了。”
他的話哐哐哐地扇得我暈頭轉向。
天啊,怎麽會被我遇到這麽不要臉的人?真會朝自己臉上貼金啊!
好女不跟男鬥。
我撇撇嘴,直起腰板:“總之我要走了,永不再見!”
剛邁出半步,那些大個子跟班就上前攔住我。
“想走?”他冷冰冰地說,“先把修理費拿出來。”
修理費?
我傻眼了。
“怎麽,敢做不敢認?我親眼看到的事情,你敢在我眼皮子底下不認賬?陳一……”
一個跟班應了一聲:“在,崇少請吩咐!”
“給我把她拎到警察局去……”
“等一下、等一下!”我慌了,“我不過就是小小地擦了一下你的車吧?而且我不是故意的。”我拚命辯解。
“咦,你剛才不是很神氣嗎?怎麽現在又求饒了?你怕我送你去警局?”他惡意地挑起眉毛。
“我道歉,我道歉還不行嗎?”我雙手合十,萬分後悔——我為什麽不看清楚車牌啊?惹到這麽凶的路人甲,好倒黴。
沒想到“路人甲”劈頭蓋臉反問一句:“道歉有用的話,要警察幹嗎?”
我抬起頭來,隻見他那雙波瀾不興的沉黑眼眸竟然綻出星星點點的光芒,仿佛萬裏無垠的荒原上燃起的火光,明亮得耀眼!
我下意識就順口接上:“像我這麽有智慧的人怎麽會不知道呢?我這不是一時不小心嗎?”
他臉上瞬間僵了。
我立刻意識到自己幹了傻事。人家又不是在講冷笑話,我為什麽要用偶像劇裏的台詞回答啊?
“哼!”高大的黑衣男抬手看了看手表,“這樣吧,我給你一次贖罪的機會。現在是8點20分,距離今天結束還有3小時40分鍾,你在今天之內把修理費賠給我,我就放過你。”
他也太摳門了吧?
我張大嘴巴:“那你要多少錢?”
他指了指前擋風玻璃:“你把它砸得都像蜘蛛網了,怎麽說也得……”說著,他回頭看了跟班一眼,跟班甲上前一步。
“回少爺,送回原廠修理的話大約報價400萬吧。”
“什麽?”我差點像火箭一樣跳起來。
400萬?紙錢還是冥幣?
“好吧,400萬,你還有3小時……36分鍾……”這家夥冷酷無情地宣布。
這是在宣布我的死期嗎?我絕望地看了那跑車一眼:“早知道會這樣的話,我幹脆紮爆你的胎好了!”
“哼,別磨磨蹭蹭了,快點付錢。”這家夥越過我,朝他那輛貴得要死的車走去。
這麽大的個子,卻走得那麽慢。短短幾步距離,居然每一步都像在地上磨似的。
我藐視地輕哼:“烏龜爬,慢死了。”
話音未落,那個人竟然用無比凶狠的眼神瞪著我。
瞪什麽瞪?慢就是慢,還不準別人說嗎?
可為什麽那幾個跟班用踩到地雷般的驚愕眼神看著我?我又沒做什麽壞事,最多就是把你家主子的車玻璃弄成了蜘蛛網嘛!
“砰!”
這個走路慢得像烏龜的小氣男甩門的聲音可真大。
“小姐,我勸你最好還是想辦法付錢,否則你會後悔的。”那個報價400萬一片玻璃的跟班輕聲細語地說。
他五官端正,看起來很正直,再加上說話聲音還算溫和,我竟然有點相信他了。
我撅著嘴說:“拜托,400萬可是你說的,我怎麽知道你們是不是敲詐我?”
他失笑:“那這樣吧,隻要你能辦到一件事,這筆賬就一筆勾銷了。”
有這種好事?我眼珠滴溜溜地一轉,反問:“我怎麽知道你是不是在騙我?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
“可是現在你沒有選擇。我說得沒錯吧?”
明明他在笑,可為什麽我卻隻看到了陰險?剛才的正直去哪了?
就在我們僵持不下時,車窗突然搖下來,那個氣衝衝的黑麵神在車窗後陰陽怪氣地說:“把她丟進來,我要她欠債肉償!”
3
欠債肉償,什麽意思?
在我驚嚇過度、糊裏糊塗的時候,我已經被一個跟班丟進了車裏。
接著,這個凶神惡煞的家夥一聲令下:“開車!我餓了,去吃東西。”
跑車招搖地駛出這個霓虹閃爍的會所,而我則心驚肉跳地坐在後座。
一路上,他沒有說話,側臉冷凝得好像冰雕,渾身散發著冷漠的氣息。
我吞了吞口水,正猶疑不定,他突然冷喝一聲:“停在這裏!”
吱嘎!
急刹車讓我直接和前座椅背來了個熱吻,額頭被撞。
“我口渴了,你在3分鍾內買五杯藍山咖啡來!”
“你一個人喝得完五杯嗎?”
“要你管!還有2分30秒!”他冷冰冰地說。
“錢呢?”我剛一攤手,就見他刀子般的眼神紮過來,嚇得我慌忙把手收了回來。
我灰溜溜地下車,像神勇小白鼠一樣衝過天橋,飛身撲進星巴克,擠過無數排隊等候的人,再無比肉痛地數著荷包裏不多的錢……
“我居然因為五杯咖啡麵臨破產……”
裝滿滾燙**的五個紙杯差點擠幹了我幹癟的錢包。
我一臉悲憤地端著五個紙杯跌跌撞撞地回到車上時,迎接我的是劈頭蓋臉的責罵:
“太慢了!蝸牛一樣的女人。”
哼,你這個烏龜**本就是嫉妒我健步如飛!
“到那邊的商場三樓西餐館裏給我買個套餐回來,要海鮮套餐。”他突然又有了新主意。
我氣急敗壞地踢向他的車輪:“你把我當傭人啊?”
“你想當我傭人還不夠格!還不去?”
“你這分明是敲詐。”
“陳一,送她去警察局……”
“好啦好啦,我去,我去還不行麽?”嗚嗚嗚……苦命!我太苦命了!
於是,在他那“算你識相”的眼神中,我又像風一樣衝向那個我從來沒膽進去的高價奢侈品商場。在導購小姐鄙夷的目光淩遲下,問路來到三樓的西餐廳——
刹那間,那種滿滿洋溢著“我很貴”金光的全透明玻璃幕牆西餐廳閃花了我的眼。
當我端著海鮮套餐外賣時,幾乎要迎風流淚。
我已經破產了!
就這麽一盤比炒飯多兩個小菜的外賣,讓我徹底破產了——我無語凝咽地望著一張空桌子上的調味鹽,惡向膽邊生。
“居然把我當奴隸一樣折磨,還害我破產了,我讓你吃!我讓你吃!”滿滿一瓶調味鹽都被我搬進了海鮮飯裏。
端著加過料的海鮮飯回到車上,我揚起最可愛的微笑:“來吧,海鮮套餐,趁熱吃。”
吃吧,快吃吧,我要看你哭。
“我現在又不餓了,你吃吧。”惡男嘴角輕輕一咧,露出一個嘲弄的笑容,而我頓時僵住了。
“我、我現在不想吃,我不餓……”
“咕嚕……咕嚕嚕……”我的肚子非常不合作,馬上就出賣了我。
我簡直欲哭無淚了。
“你明明餓得都咕咕叫了。”他輕輕笑著,很享受地朝真皮座椅上一躺,黑沉沉的視線像死光一樣把我束縛住——
“給我吃!”
三個字,一字一頓,不可違抗不可無視——這是命令!
違抗他絕對不是一個聰明的選擇。
我含著淚打開包裝,一勺一勺地舀起食物飛快地朝嘴裏塞去。
苦澀的食物刺激著我的口腔,我拚命告訴自己:不難吃,這是我迄今為止吃過的最貴的食物!我長這麽大還沒吃過一頓能把自己吃窮的海鮮飯呢,我該吃得一粒米都不剩!這是靠我自己的錢買來的,至少比在孤兒院裏吃百家飯要美味多了吧?
鹹鹹的淚水混合著鹹得發苦的食物,像毒藥似的堵塞著我的呼吸。我再也無法忍受了,使勁打開車門衝了出去——
“嗚哇……”
酸苦的汁液混合著食物,像洪水一樣從胃裏倒灌出來。
我蹲在路邊狂吐,眼淚伴著胃酸不停地湧出。
“喂,擦一擦吧。”
一張濕紙巾遞過來,是那個樣子長得很正直,笑起來卻有點陰險的跟班。
我接過去,狠狠擦拭嘴角,直到皮膚全都變得紅通通的。
“你要我辦什麽事,這筆賬就能一筆勾銷?”我再也無法忍受了。
隻要能擺脫那個家夥,我什麽都願意幹。
這個跟班點點頭:“很簡單,我們少爺腿腳不方麵,但是他不喜歡複健。隻要你能想辦法讓他進醫院複健,這筆賬,我來幫你消掉。”
複健?
這麽說……他的腳步是故意走得慢……是真的有問題嗎?
我心裏突然有點內疚,但一想到破產的事實,那點內疚就灰飛煙滅了。
他哪怕是有一點點同情心,我也不會變得這麽慘。
“好吧,我試試看。”我點點頭正想站起來,卻突然彎下腰,同時發出哀嚎:“好痛……我肚子好痛哦……”
這個跟班愣了一下,竟然想過來扶我。
我拚命眨眼皮,用眼神示意他,然後用更大的聲音呻吟:“我肚子好痛……我一定吃壞肚子了……痛死了……我不行了,我要上醫院……救命啊……”
這個人瞬間明白過來,轉身跑去對他的少爺耳語一番。
我繼續哀嚎,可那個冷血的混蛋居然一動不動。
好吧,我裝暈!
“喂……”耳邊傳來那低沉冰冷的聲音,似乎帶著一絲焦慮不解。
緊接著,我的臉蛋竟然被用力拍打起來。
混蛋,別趁機打我!
“哎喲……我好痛……媽媽……爸爸……我要死了嗎?不要丟下我。”我故意喃喃自語,用很淒慘的聲音博取同情。
不過我可沒撒謊。
我的爸爸媽媽的確不要我——當我還是嬰兒時就被他們扔在醫院門前,要不是有好心人把我抱去孤兒院,我真的就死了。
那拍打我臉蛋的大手,突然僵了一下。
“爸爸……媽媽……”晶瑩的淚珠從我眼角縫隙裏滾落。
我微眯著眼,依稀看到那個冷血家夥竟然皺著眉,一臉哀傷地看著我。
哀傷?
錯覺,一定是我的錯覺啦。
緊接著,我被他攔腰抱起來。
喂喂喂,我才不要你抱呢,我……
“天啊,這女人好重!”
混蛋,這家夥居然敢抱怨起我的重量?本姑娘身高165厘米,體重85斤,很苗條,很標準!
“少爺,還是讓我來吧!”那個知道我做戲的跟班,立刻接過我。
作為我的“戰友”,他責無旁貸啊。
“別囉嗦,直接去醫院。”這家夥居然冷著一張臉,轉身回到車上。
即使走得很慢,但我感覺得出,這家夥很心急。
“好演技。”抱著我的跟班朝我擠擠眼睛。
“哎喲……我痛死了……”我用哀嚎回敬他。
彼此彼此。
4
因為是“病號”,我的待遇瞬間從奴隸提高了一個檔次,被轉移到了黑色的大奔馳車裏。
正當我慶幸居然還能坐奔馳時,一個高大的身軀硬塞了進來。
“滾到旁邊躺著!”這個惡男居然吼我。
有沒有搞錯,我都成病號了,你還不放過我?
盡管我在心裏怒罵,一路上還要裝成要死不活的樣子博同情。
車窗外流逝的夜景,遍地霓虹飛逝,唯獨他冷峻的側顏棱角崢嶸。
光華像一道冷冷的金屬線,沿著他的輪廓鍍上薄薄的鑲邊。不是華麗的金色,也不是純潔的銀色,而是曖昧暗沉的鉛灰,沉重乏味……卻透出一股深埋在陰影背後的神秘氣息。
不一會兒,兩輛車都停了下來,我一抬眼——哇啊,聖瑪麗醫院?
這是家昂貴的私人大醫院,窮人們稱這座醫院叫“死不起”,意思是有病也別到這家醫院看病。因為就算你死在這裏,那天價的治療費也會讓你嚇得活過來。
看那漢白玉的古希臘宮殿式大門多麽氣派!看那九位繆斯女神雕像多麽優雅!看那比鏡子還亮的地板多麽閃閃動人!看那比女藝人還美麗的護士小姐笑容多麽甜膩!
這根本不是我能來的地方。
“怎麽回事,誰讓你們來這家醫院的?”
沒想到還輪不到我抗議,已經有人不滿意了。
惡男一張死人臉陰沉得快滴出水,怒氣在嗓子裏蒸騰,看樣子他比我更討厭這家金碧輝煌的醫院。
“抱歉,崇少,附近最近的就是這家醫院了。”那個和我有“約定”的跟班說。
惡男聽了這話,臉色難看得像吞了黃連。
難道這家醫院就是他做複健的醫院?那我得再加把勁才行。
“啊啊……我不行了……痛死了……我要死了……”請叫我奧斯卡最佳女演員,因為我的表演,讓惡男沒有再說要換醫院的話。
“算了,進去吧。”
車門被用力打開,惡男雙手攬住我的腰,竟然將我抱了出來。
他的手竟然是這麽暖?我的心小小地漏跳一拍。
可是下一秒,我就像一個破麻袋一樣被扔給了那個跟班,惡男隻丟給我一個緩慢前移的背影。
“你挺聰明的嘛。”陰險笑臉的跟班偷偷地對我豎起大拇指。
我正想得意一番呢,就聽那個正打算走進醫院的家夥大吼:“慢死了!要是她死了怎麽辦?本少爺不想給這家夥收屍!”
哼,你才要死呢!你全家都要死!
如果不是還要繼續扮演虛弱病人,我真想跳起來給那家夥一巴掌。
“好刺眼……”迷離的水晶燈幻化著無數的七彩光芒,讓仰躺的我雙眼一陣刺痛。
“喂,你還沒死吧?”就在這時,冷冰冰的聲音突然冒出來。
我睜開眼,上空浮現的那張臉,竟然使我一瞬間失神——他是誰?
一頭染成絢麗紅色的頭發微亂,仿佛一團熾烈的火焰。與豔麗奪目的發色相反的,是蒼白如玉的皮膚,略帶淡青色的眼角下緣,與濃密纖長的睫毛陰影曖昧繾綣。
上挑的狹長眼睛,有著濃鬱的東方風情,可是深邃的眼窩卻加深了內斂深沉的氣息。挺直的鼻梁比普通人高,卻不顯得突兀,淡色的嘴唇繃直了隆起的弧線,那是高傲倔強的棱角……
他是誰?我認識嗎?
他是我見過的最好看的人。可是他的眼中毫無光澤與波瀾,就像暮氣沉沉的冬夜,什麽也沒有,隻有茫茫的空虛和寂寞。
好可怕的眼睛,我從沒見過這樣毫無生氣的眼眸。
“少爺問你呢!”陳一突然推了我一下,我這才從驚愕的迷思中清醒。
什麽,這是那個惡男?怎麽可能!
我一定是眼花了,否則怎會覺得他好看?
“沒死就快抱進急診室。”惡男一臉嫌棄地看著我,可是他的眼神非常專注地盯著我,讓我呼吸一窒。
難道他看出我在說謊?
“哎喲……不對,我不是肚子疼……我、我骨折了。”
開玩笑,送去急診室不就現形了嗎?我要把他騙到複健科呢。
不管怎樣,複健科應該就是骨科吧?如果錯了……管他呢!
“骨折?”
惡男的聲音突然拔高。
他聲音很低沉,帶著天然的磁性,此時猛然揚起聲調,隱隱帶著怒氣。
我感到陳一的雙手一緊。
“對啊……我剛才被一個色狼打了,我、我可能骨折了,請送我到……到複健科吧?”
我可憐兮兮地求同情、求安慰。
“複健科?”惡男的臉色詭異起來。
其實他本來膚色就很詭異了:明明身形高大健碩,膚色卻白得發青。
“你剛才說肚子疼,到了醫院又說骨折?”他咧開嘴,似乎想笑一下。
可是那排整潔雪白的牙齒,映著“死不起醫院”那氣勢輝煌的水晶燈光,我怎麽就覺得那是猛獸的獠牙呢?
“呃嗯嗯……對啊……”我胡亂點頭,卻聽到陳一倒抽涼氣的聲音。
我答錯了?
叮咚!
冥冥之中,天音響起:回答錯誤,死罪可免,活罪難逃!
“你這個騙子!骨折了就該滾去骨科,去複健科找死啊!”
果然,野獸毫不留情地發怒了!
沒有猶豫、沒有廢話,他轉身就走,把我當成個厭惡的垃圾。我還沒回過神來,就被撲通一聲丟到地上。
“哎喲,痛死啦……”該死的陳一,竟敢把我扔地上。
“少爺、少爺您誤會了。”
“你竟然敢找人來騙我?”憤怒的惡男像咆哮的雄獅,把陳一狠狠地甩了出去。
好大的臂力。
“少爺、小的是為了您好啊,您的腿……”陳一連滾帶爬地靠近惡男拚命解釋。
“少跟我廢話,我不想聽!給我滾!滾!”說翻臉就翻臉,惡男實在太難伺候了。
這麽大火氣,難道是缺鈣?
我揉揉屁股站起來,眼睜睜看著陳一還有另外幾個跟班可憐巴巴地追著那惡男而去……
“那家夥被寵壞了吧?自己的腿不舒服,還要別人哄著他來醫院?”我不屑地撇了撇嘴。
“這位小姐,請問您哪裏不舒服,需要幫您掛號嗎?”導醫小姐甜美的聲音突然出現在我背後。
“哇啊!”我嚇了一跳。
開玩笑,我怎麽忘了這裏可是“死不起醫院”啊?
“沒、沒事,我很好!”我邊說邊朝外狂奔。
當我跑到大門時,停在外邊的兩輛豪車早已經不見蹤影。
聖瑪麗醫院氣勢恢弘的大門外,是車水馬龍的街景。夜色裏的城市,猶如珠光寶氣的貴婦人,那麽奢華無度,那麽冷若冰霜。
我吸吸鼻子,摟緊那條可笑的白毛毛披肩朝自己家走去。
沒有色狼少爺,沒有灰姑娘奇遇,也沒有缺鈣的幼稚惡男……
我今天還是挺走運的,至少砸了一輛豪車的擋風玻璃卻沒有賠償。
“400萬呢……那家夥忘了叫我賠錢的事了……唉,好冷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