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不要否認,你曾經存在過
1
我沿著街道漫無目的地走著,陶藝室裏那個女生說過的話反複在耳邊環繞。
哪怕是隻有一個人看到過花火,就能說明花火並不是存在在我的幻想中。可是……我不明白的是,爸爸和夜靜為什麽要騙我?
甚至是從未欺騙過我什麽的南白優,竟然也跟爸爸和夜靜聯合起來讓我相信一個謊言。
這件事……肯定跟花火有關係,就像之前他說服爸爸不讓媽媽回家,這次……不知道他又是用了什麽魔法說服了他們三個人,特別是南白優!
還有陶藝室的員工,為什麽那麽湊巧就在花火消失的時候全部被替換掉了呢?如果不是湊巧碰到那個認出我的女生,大概——我永遠都會被蒙在鼓裏了。這種感覺……就好像陶藝室也是故意隱瞞花火是真實存在的事實一樣!
全世界都希望我忘記花火,甚至是花火本人!
我的腦袋裏很亂,我總覺得不對勁,可又說不清楚是哪裏不對。整件事好像是一堆糾結在一起的雜草,事情的關鍵就隱藏在那堆雜草裏。它好像就擺在我的麵前,可一時之間,我卻什麽都看不到。
若是以往,我肯定會在第一時間跑到爸爸和夜靜麵前,逼問他們究竟這是怎麽一回事,可是這次我沒有。既然他們把所有的事情都安排得這麽周詳,自然不會輕易對我吐露真相了。就這樣衝過去,反而會讓他們有了防備,要搞清楚事情的真相反而更是難上加難。
夜靜……夜靜才是找出真相的突破口。他們三個人之中,隻有夜靜跟花火是有著直接聯係的。直覺告訴我,爸爸和南白優隻是因為什麽原因幫忙他們完成這個騙局,最脫不了幹係的還是夜靜。
一瞬間,我的腦海中忽然閃過一個人。
夜靜太聰明了。如果直接從他身上下手,估計我還沒找出事情的真相就會被他察覺。而夜靜的人際關係又是很簡單的,他的朋友很少,親密的更是少上加少,所以在第一次看到花火在夜靜家裏出現的時候我才會那麽驚訝。而現在,我想到的就是另外一個夜靜經常提到的人——永晨。
印象裏,夜靜無意間跟我提過很多次這個名字,雖然我不知道這個人的具體信息,但是單從夜靜的口氣裏便能猜出他們的關係很親密,是最好的朋友。
那麽,如果夜靜有花火這個朋友,永晨一定會知道的。即使最後不能從永晨那裏調查出什麽,但至少,目前來說,這是我可以找到的最有利的一條線索。
我打定了主意,心裏的緊張感和壓迫感略微一寬。
心情放鬆下來才發現自己竟然已經走了這麽遠,盡管是沒有意識的,可方向卻還是向著回家的路的。
人就是這樣吧,不管發生了什麽樣的事情,內心深處對家人的牽掛是永遠割舍不斷的。這樣想著,我的心裏忽然生出一股悲傷。我突然發現,自己不知不覺間,竟要跟夜靜甚至是爸爸站到對立的兩岸了。如果那都是謊言,下一個去對岸的人會是誰?難道是南白優?恍惚間我發現我已經對南白優有了很深的感情。不是衝動的愛,而是超越愛更深的感情。
突然卷來一陣風,雖然是冷的,但是已經遠沒有了冬天的刺骨,反而多了一股清新和溫和。
春天,真的來了,而冬天裏的最後一點積雪,也隨著天氣的轉暖逐漸消失殆盡。
我看著地麵上和枯枝上的最後一點積雪,心裏卻更加難過起來。
2
回家的時候,爸爸已經起床了。他看到我兩手空空有點驚訝,隨即又笑笑,開玩笑地說:“不是留便條紙說去海鮮市場了嗎?
雖然我怕我女兒休息不好生出黑眼圈,但是……一大早跑出去什麽都沒帶回來也太過分了吧!”
我佯裝不好意思地笑笑,說:“我忘記帶錢包了,隻能直接打道回府。”
這是我在路上就想好的托辭,所以現在說得也很流暢自然。爸爸露出一個無奈的笑容說:“算了,晚上爸爸給你做別的。”
“嗯。”我答應著,然後借口說冷便跑回了自己的房間。
要想挖出事情的真相,我一定要計劃周詳才可以,以免出什麽紕漏,被夜靜察覺,那一切都前功盡棄了。
今天的時間好像過得特別慢,好不容易熬到中午吃過飯,我就一直待在自己的房間裏。一般這個時間我要麽在午睡,要麽在溫習功課,爸爸不會打擾我的。而我,也放心地站在窗口觀察著外麵的動靜。
我在等夜靜出門。今天是周末,夜伯伯的車就停在他家的門口,他應該就在家裏。等到夜靜出門之後,我可以找借口跑到夜靜的家裏,找出可以聯係到永晨的資料。
越是心急,時間過得越是緩慢。我聽著掛在牆上的時鍾發出的“滴答”“滴答”的聲音,更是覺得心急如焚。我覺得時間好像忽然變成一隻肥胖的蟲子,從遠處緩慢地爬過來。
終於,我看到夜靜從家裏走出來。他穿著很隨意的衣服,應該隻是出去買點東西。我迅速從**爬了起來。我隻有20分鍾左右的時間,必須要抓緊了。等到夜靜走出小區,我才去敲夜靜家的門。
夜伯伯果然在家,他看到我說:“月桂,你找夜靜嗎?他剛剛出去。”
我做出一個無奈的表情,然後笑笑說:“哎呀,本來想讓他看一題數學題目的……”
“夜靜隻是去超市買點東西,應該很快回來,月桂,你先進來坐吧。”夜伯伯說著,把我讓進屋子,並且讓我先進夜靜的房間等。
夜阿姨不在家,夜伯伯平時工作很忙,大部分假期都選擇在家休息。加上我又是夜靜的常客,夜伯伯沒怎麽招呼我,把我領進夜靜的房間便回了自己的房間。
事情比我想象的還要順利。
門被輕輕帶上,我豎起耳朵聽到夜伯伯的腳步聲越來越遠,便開始在夜靜的臥室裏翻箱倒櫃起來。夜靜的手機肯定隨身帶走了,不知道能不能找到電話簿或者日記本之類的東西……男生跟女生不同,房間裏都是能簡單就簡單,除了書架上的書,其他的東西都是一目了然。書架上一眼掃過去,也根本沒什麽可疑的東西。一下子進入死胡同,雖然之前也預想過有可能什麽線索都找不到,可是結果真是這樣卻還是讓我失望得不得了。
我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忽然注意到右手邊開著的電腦。
呀,我怎麽沒有想到?網頁的收藏夾裏說不定會有永晨的博客鏈接!印象裏夜靜以前是提過的,永晨是喜歡四處旅行的人,他很喜歡把去過的地方的照片和心情寫在博客裏。
夜靜還沒有回來,我迅速打開網頁的收藏夾,一排排過濾,果然就看到“永晨的BLOG”幾個字!打開網頁,我從口袋裏掏出早就準備好的紙筆,忽然聽到大門打開的聲音,接著是夜靜的聲音。
“我回來了。”
那一刻我的心都要跳出來了,我一邊抱怨著過長的域名,一邊豎起耳朵聽著外麵的動靜。
我聽到夜伯伯走出來對夜靜說:“月桂在你房間裏等你呢。”
夜靜答應著,然後向他的房間走過來,腳步聲越來越近,我幾乎是在最後一秒關掉網頁,把紙條塞到習題集裏,然後像彈簧一樣從椅子上彈起來。
“月桂。”夜靜笑著走進來,看小孩子一樣看著我說,“有何貴幹?”
我抓抓頭,連忙也把自己偽裝成一個依靠著大哥哥的小孩:“本來想問你幾道題目的,結果你不在,我自己坐在這裏想了想,覺得有了解題思路。這樣吧,我先拿回家做做看,實在不會再來求助。你以前不是說,自己多多動腦比較好嗎?”
夜靜聽著我一長串的解釋,雖然有點奇怪,但還是笑了。
“好吧,不懂就隨時來找我,最好先打個電話,這樣就不會白跑一趟了。”
“知道了。”我笑著答應,然後退出夜靜的家。
回到自己的家裏,我的心還在狂跳個不停,我幾乎覺得心髒快要從胸口蹦出來了。幸好夜伯伯出現,幫我拖延了時間,不然我肯定死定了。
我拿出紙條,重新看了一遍上麵的地址。幸好,拿到了我需要的東西。
拿到永晨的博客地址聯絡他就好辦了,即使沒有電話號碼或MSN之類的東西,至少我可以通過博客給他留言。我迫不及待地打開電腦,輸入永晨的博客地址,那是一大串符號組成的地址。
要怎麽跟永晨留言呢?怎麽跟永晨開口說這些圍繞在我身邊奇怪的事呢?我獨自想著,卻在網頁打開的一刹那,終極了所有的想法,驚訝得再也說不出話來。
我能感覺到心髒在我的心口突突狂跳,這一瞬間我的大腦中一片空白,好像有一股電流從身體裏沿著血液四處亂竄,到處都是打雷一樣的巨響。
我隻是驚愕地看著電腦屏幕,博客上顯示著一張博客主人在熱帶的沙灘上抱著一條大魚微笑的樣子。
照片裏的人笑得那麽開心,那麽熱情,他有白皙的皮膚和薄薄的唇。卻不再是那副永遠被冰封、仿佛置身於北極般冷漠的樣子。他在微笑,開朗的陽光充足的微笑。
那個人,那個博客的主人……分明就是花火!
花火!
永晨……竟然就是花火!
3
事情似乎從一開始就不是我可以掌控的,我更沒有想到花火就是那個夜靜跟我提過很多次的永晨。事情的真相好像就在眼前。
然而它離我越近,我卻越是覺得困惑。而在永晨的博客上看到花火的照片的那一刻,我忽然發現事態的發展遠比我想象的要奇怪。不知道為什麽,我隱隱生出一種感覺,花火從一開始出現就是有預謀的。
這一切,短時間內發生的所有事都不是意外,不是突然,都是有預謀的!
我決定明天當麵向夜靜問清楚,而今天,我要整理一下自己混亂的思緒。
整個下午我都有些魂不守舍的,爸爸跟我講話,往往他問三句話我才答得上一句,擔心爸爸胡思亂想,我借口說頭痛就躲回了自己的房間裏。我除了吃晚飯幾乎就沒出去過。我甚至失眠了,晚上,我躺在柔軟溫暖的被子裏,卻怎麽都睡不著。
窗簾好像沒有拉嚴,翹起的一角露出小小一條縫隙。透過那條縫隙,我能看到外麵藏藍色的天空和薄薄的月光,以及,蔓延到窗前的樹枝。
這一切都讓我覺得心煩意亂,那些小樹枝似乎並沒有安安分分地站在窗外,而是透過縫隙鑽進房間,鑽進我的心裏,讓我的心瞬間被一團亂麻塞滿。索性轉過身去,什麽都不看,可是,我還是睡不著。
失眠到大半夜,最後一看表,時間是將近淩晨3點鍾。我又做了一個很奇怪的夢,醒來時隻記得不斷被人追趕,追到天涯海角也甩不掉。那種感覺直到我醒了還心有餘悸,心裏仿佛總有什麽東西壓著。
頭疼得像是被人敲了幾個悶棍,連呼吸都變得渾濁了,可我還是準時從**爬起來去了學校,我必須去見夜靜,必須向他問清楚。
今天,我沒讓南白優來接我,我怕他看到我的樣子問東問西,也怕跟他一起遇到夜靜會打亂我的計劃。我一個人頂著熊貓一樣的大黑眼圈擠公交車去學校。一路走進學校大門,我覺得自己士氣頹廢,腦袋像是被一團糾結的毛線填塞著。我隻知道,我今天必須去見夜靜。
這樣想著,便加快腳步向前麵走去。
不知道是不是睡眠不足的緣故,我總覺得渾渾噩噩的。我按按太陽穴,抬起頭,就看到前麵幾米遠的地方有一個熟悉的背影。
寬寬的肩膀,瘦瘦高高的,發色很淺,柔順地垂在空氣裏。
那個人……難道……
我正想著,忽然身後有個聲音衝著那個背影喊:“永晨,等我一下!”
那個熟悉的身影便隨著聲音的響起停下腳步,然後他慢慢地轉過身來。
一瞬間,我竟然愣住了。我傻傻地看著他回過頭來,對我身後的某個人微笑。他的笑容那麽溫和,我記憶裏冰冷的五官似乎在這時候都被什麽東西柔化了。他好看的眼睛在燦爛的陽光下麵變成漂亮的琥珀色。
沒錯,真的是花火……真的是他!
我大腦中一片空白,下意識地向著花火站的地方走去。不知道是不是太過震驚的緣故,我的大腦似乎在這一瞬間喪失了思考的能力,以至於連前麵小小的石階都沒看到。就在離花火隻剩一步之遙的時候,我一腳踢到了那個石階,我的身體便像一片葉子一樣刷地落下來。我連尖叫都沒來得及,兩隻手下意識地在空氣裏亂抓,心裏想的卻不是即將麵臨的摔倒厄運,而是,我見到了花火。
忽然,我的手臂被抓住了,接著我的整個身體都被人扶了起來。我定定神,看到拽住我的人竟然就是花火。
“花,花火……”我難以置信地看著他的臉。
消失了那麽久的花火,一度被我以為並不存在的花火,現在竟然就在我的麵前,在我觸手可及的地方。不知道為什麽,我忽然覺得鼻子酸酸的,很想哭。
花火像是沒聽到一樣,他看著我露出一個溫和的笑容。他扶我站好,笑著說:“幸好,幸好我手快,沒有讓你摔倒。”
我看著花火的臉,還沒來得及說什麽,又聽到他說:“我認識你。”
我心中之前的陰霾好像在忽然間一掃而光,花火,他當然認識我,而且,這是第一次他這樣溫柔地對我講話。
可是接下來花火的話卻像是在一瞬間把我打入十八層地獄,他說:“轉學到這裏前,我在學校的BBS上看過的,你是學生票選出來的十大最佳情侶的第一名,你的男朋友叫南白優,是吧?”
我沒有講話,我難過並不是因為花火說我是南白優的女朋友,而是,他的語氣完全是把我當成一個陌生人,好像是第一次遇到。
我驚訝得說不出話來,隻傻傻地聽著花火繼續說:“好可惜哦……為什麽第一個遇到你的……不是我呢?”
花火說完這句話,似乎又覺得自己有點過於唐突了。他對我抱歉卻又傾盡溫柔地笑笑,然後扶我站好,確定我沒事,轉身離開了。趕上來的那個剛才喊他的男生說要帶他去看他的新教室,我沒有阻止他,甚至沒有叫他的名字。我愣愣地站在原地,心,在一瞬間失去了所有的溫度。
花火,存在!
但我的花火,不存在!
4
花火他……竟然不認識我了!
我呆站在原地,好半天都回不過神來。這會不會又是他們的騙局呢?要花火假裝不認識我?可是……如果這是假的,那花火的演技實在是太好了,他的樣子完全像是換了一個人,禮貌、溫柔,他甚至讓我覺得他對我是很有好感的。那個笑容忽然讓我想到一個畫麵,就是南白優第一次吻我時腦中閃過的花火的臉。剛剛花火的樣子竟然跟那時是一模一樣的!他吻著我,充滿了溫柔和深情!
可是……我忽然又想到一個問題,剛剛別人叫花火是“永晨”。對,是永晨沒錯,他好像是學校的新生,永晨!
我的腦袋在瞬間又亂成一團。
花火?永晨?
這究竟是怎麽回事?如果不找到夜靜,大概這輩子我都沒辦法弄明白了。
我掏出手機,把夜靜和南白優一起約了出來,我已經顧不得之前的計劃了,我要一次弄明白,當麵說個清楚。
一刻鍾後,我、夜靜和南白優三個人坐在學校外麵的小奶茶店裏。遠處響起第一堂課的上課鈴聲,聲音不大,卻在這個安靜的早上格外清晰。
見我一直不講話,夜靜和南白優對看了一眼,終於開口問我:“月桂,你這麽著急把我們兩個叫來有什麽事嗎?還是在上課的時間。”
我抬頭看著他們,之前我打電話過去要他們兩個翹課來這裏,隻說是有急事,我甚至沒有告訴他們另一個人也會來。我擔心他們兩個會猜到什麽而“串供”。
我心裏很難過,隻要一想到他們把我蒙在鼓裏,騙得團團轉,心裏就一陣陣地難過。現在,我又耍盡心思,想要逼問出真相,更讓我覺得心裏有負擔。可是,這件事我又必須要搞清楚。
我終於決定打破沉默,我看著夜靜,一字一頓地說:“夜靜,花火就是永晨,對不對?你為什麽要騙我?”講完這句話,我又自嘲地笑了一下,語氣不可避免地哀傷,“不,應該說是你們,你們為什麽要聯合起來欺騙我?為什麽要抹殺花火的存在?為什麽……你從來都沒告訴過我花火就是永晨,即使是在花火消失之前?”
夜靜愣了一下,表情有些錯愕。
“月桂,你這是什麽意思?花火怎麽又跟永晨扯上了關係?還有……你怎麽認識永晨的?花火不是不存在嗎?你的病是不是還沒完全好?”
這些事情,即使夜靜不問我也會說的,所有的證據我會全部擺在他的麵前。
“我看過了永晨的博客,那上麵他的自拍照片分明就是花火,是那個被你們否定,但是我見過,你們也見過的叫花火的人的樣子!”我努力讓自己冷靜下來,可是聲音還是透著激動的情緒,我把之前打印下來的網頁拿出來擺在桌上,看著夜靜說,“夜靜,這個你要怎麽解釋?”
夜靜拿過來,認真看了一眼,表情變得很奇怪,說:“博客是永晨沒錯,照片上的人是永晨也沒有錯,可是……我沒見過花火,並不知道他的模樣,怎麽,他們長得很像嗎?這倒有點奇怪了,為什麽你幻想中的人竟會在現實生活中找到模板?而且還是永晨!”
我冷笑了一下,說:“夜靜,你想要裝到什麽時候?難道現在你還想說花火隻是存在於我的幻想中嗎?”
我突然變大的聲音似乎把夜靜嚇了一跳。他忙緊張地看著我,擔心地說:“月桂,你先不要生氣,我不知道這中間發生了什麽事,你一點點說給我聽好不好?我一定會給出一個合理的解釋的。不過我保證,事情絕不是你想的那樣。”
不管夜靜現在的樣子有多真誠,我都沒辦法再相信他了。他甚至試圖抹殺花火的存在,他們甚至讓我相信了花火隻是我的幻覺,我實在沒有辦法再相信。
我按捺著怒氣,一個字一個字地說:“我對你們說過,我跟花火去過一個叫創可貼的陶藝室。昨天,我無意間路過那裏,忽然想到記憶裏我跟花火在那裏經曆過的事,便鬼使神差地下了車。當時,我並不是不相信你們,可我真的希望,花火並不是我的幻覺,他是活生生存在在這個世界上的。奇怪的是,那裏的員工全部被換掉了,時間恰好是花火失蹤而我也很混亂的時間裏。
沒有人知道花火,也沒有人知道我,正在我心灰意冷的時候,忽然有一位顧客認出了我。那次南白優跟花火打架的時候,她也在場。她印象很深刻,也記得花火這個人。”
我死死盯著夜靜的臉,說:“夜靜,你告訴我,如果花火是不存在的,那那個女生怎麽會記得?”
夜靜似乎也感到很納悶,說:“月桂,這件事情我真的不了解,但是之前你提過的我跟花火認識之類的事情,我一點兒印象都沒有,我敢肯定他隻是在你的幻想中的,隻是,他跟永晨長得很像而已。”
我打量著夜靜的臉,他的表情一如既往的真誠,好像每一個字都是真實的。現在夜靜一口咬定花火隻是一個很像永晨的幻想中的人,我也沒有絲毫的辦法,這時候,我忽然注意到一直沒有開口的南白優。
南白優坐在我對麵的夜靜身邊,低著頭,我看不到他的表情。
“南白優,你怎麽說?”我忽然問。
南白優抬起頭看著我,神色複雜,忽然之間,我有點分辨不出他的情緒。
“月桂,這件事讓我覺得很混亂,可是……你說我跟花火打過架,我確實是一點兒印象都沒有。”
我覺得又生氣又難過,恨不得立刻站起身衝出去,可是……我又不甘心就這樣放棄。正在我想著要以什麽為突破口的時候,夜靜忽然打破了沉默。
“我想到了!”夜靜忽然想到了什麽大聲說,“我想到一個證實永晨不是花火的辦法了!”
5
夜靜帶我和南白優去了網吧,我不知道夜靜要做什麽,但也沒有問,我倒很想看看夜靜要怎麽證明給我看。
夜靜開了一台電腦,然後打開了永晨的博客。他用鼠標把頁麵向後麵拖了拖,說:“月桂,你看這裏。”
我掃了一眼,沒覺得有什麽異常,疑惑地問:“怎麽了?”
無非是一些旅行的記事和照片,夜靜以前說過他喜歡四處走的,那些照片也沒什麽奇怪的地方。
“你看日期。”夜靜提醒我說。
我向每篇博文的右上角望過去,1月28日……2月5日……2月13日……一直到三天前3月7日。
“怎麽了……”我隨口問道,可是剛說完這三個字我就意識到了一個問題。這段時間剛好是寒假,我跟花火相識到他消失也是在這段時間裏,可是……博客上分明寫著,這段時間永晨一直在大堡礁研究海龜。他又怎麽會分身來這裏扮演花火呢?
我愣住了,夜靜也明白我意識到了這個問題。
“月桂,你應該懂了吧?按照你的說法,花火出現的那段時間永晨根本不在這個城市,他自然也不可能是花火的。”
夜靜的話跟我的想法不謀而合,原本清晰的線索一下子又被扯斷了,我再次陷入迷惘,不知道該說什麽好。
雖然心裏還是覺得奇怪,可是永晨的博文就是鐵一樣的證據,我根本沒有任何再猜疑的可能。
“算了,我明白了……或許那真的是我的幻覺……”我懨懨地對夜靜說。
之後,我們一起回學校去上課,可是整整一天,我的注意力都完全不能集中在課堂上,腦袋裏有各種亂七八糟的想法。它們攪在一起,像是要把我的腦神經都扯斷一樣。
下午放學之後,南白優照例在學校門口等我。我勉強撐起一個笑容跟南白優打招呼,可是心裏卻明明有千般萬般的不開心。
“我們走吧。”我正準備像往常一樣去站牌前麵等公交車。
南白優忽然輕輕抓住我的衣袖,他聲音小小的,藏著害怕:“月桂,不開心的話……我陪你走走吧。”
雖然我喊著說沒事沒事,可南白優還是堅持要陪我走一段路。離學校越來越遠,那股擁擠的喧鬧也漸漸遠離,我的心似乎也隨之更加寂寞起來。
我不想講話,南白優便也安靜地陪在我身邊。我們沿著回家的方向漫不經心地走著,各自抱著各自的心事。我想的是花火,而南白優,想的卻是我。我知道這樣對南白優很不公平,但是花火……那個在我的生命裏存在不到一個小時的男生,很重很重,超過了其他人地重!
“月桂,抱歉,我強迫你跟我散步。”南白優忽然打破沉默,說,“因為我知道,如果不趁我在你身邊的時候讓你把不開心的情緒發泄出來,你回家後肯定會更加難過的。一個人傷心的時候如果還獨自一個人待著,傷心會加倍的。”
南白優微微笑著,表情很溫柔又很心疼,他總是這麽體貼,為我想到了方方麵麵。
我看著南白優幹淨的笑容和清澈的眼神,心裏的難過翻江倒海而來,眼淚忽然就從眼眶裏滾落。
我說:“南白優,對不起,我知道……我知道自己為了另一個男生難過、哭泣很對不起你……可是……可是我的心卻告訴我……花火他真的不是我的幻覺……對不起……”
積壓了那麽久的悲傷連同對南白優的內疚在此時忽然像決堤的水一樣湧出來,把我的整個心髒徹底淹沒,我再也沒辦法假裝自己不在意,假裝相信世界上真的沒有花火這個人。
“南白優……對不起……”我反複地說著“對不起”,卻知道,我對南白優做了很殘忍的事。
我以為南白優會生氣,會責備我自私,或者幹脆調頭走掉,再也不理會我。我緊張而悲傷地看著南白優,沒想到他看著我卻忽然哭了起來。
從我第一天認識開始就隻會微笑的南白優,竟然在這一刻,忽然抱頭痛哭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