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尾聲】在黎明中的機場擦身而過
4年後——
我20歲。
“女兒啊，護照有帶吧？其他身份證件呢？哦，對了，還有學校的推薦信……再檢查一遍。我想想看還有什麽東西……月桂，這些東西一定要全部帶齊全，不然等該登機的時候再發現漏了什麽就來不及了。爸爸第一次出國的時候，明明記得把護照放在了背包裏，結果登機的時候卻怎麽也找不到了，結果可就慘嘍，最後啊……”
爸爸還在絮絮叨叨地念著，我覺得我的頭都快要炸掉了，連忙接過話來：“結果你趕緊回去拿，卻還是誤了班機，最後被學校領導臭罵一頓，你還差點被解雇。如果被解雇了，你就不會認識媽媽，更不會生下玖月桂，也就是在下了……”
爸爸露出一個驚訝的表情：“咦……”
我不耐煩地翻了一個白眼：“你是不是想問為什麽我全部都知道？”
爸爸猛點頭。
我攤攤手，無奈地說：“自從一個月前學校的出國進修名額分下來之後，這一段話你已經在我耳邊念了一千八百遍了……”
身邊一直在乖乖推行李的南白優忽然飛了一個白眼過來，用很小的聲音說：“你有在數哦……”
我看過去，南白優便又立刻住口。
現在我、爸爸和南白優正在機場，半個小時後，我跟南白優就要坐上飛機飛去澳大利亞研究課題。為了申請到出國進修的機會，這近一年以來，我真的幾乎是拚了百分之二百的力氣。
中學畢業後，我為了陪爸爸，選了本市的一所一本院校。而南白優為了陪我，舍棄了更好的大學，填報了本市的一所重點院校作為第一誌願。雖然這個學校也不錯，但是以我和南白優的分數完全可以上更好的重點大學的。高考成績放榜的時候，南白優和我分別是狀元和榜眼，結果誰都沒想到前三名卻有兩個都選擇了本市的學校，這幾乎讓所有人都大跌眼鏡。但是學校的人也知道，既然我留下來了，南白優也留下來便是自然而然的了。畢竟，這段時間以來，南白優一直陪在我身邊。
這次去澳大利亞進修是因為一個課題研究，我一直對這個課題很感興趣，而澳大利亞又在這方麵研究了很長時間，有一定的成就，所以我才拚命想要爭取下來的名額。開始，南白優隻是為了陪我，後來通過了解，他也漸漸對這個課題真的產生了興趣。
每天泡圖書館的日子裏，南白優曾經開玩笑地對我說，如果我沒有申請到名額，那他就算申請下來也沒有去澳大利亞的意義了，但是如果我被錄取而他沒有被錄取，那估計他要自費旅行澳大利亞了。結果沒想到，我跟南白優竟然幸運地又一次雙雙入選。對別人來說，這仿佛是意料之中的事情。畢竟，當初作為傳奇人物入學，之後我跟南白優也一直成績很優異，在社團活動中也表現得備受矚目。隻有我和南白優知道，為了爭取到名額，我們付出了多麽大的努力。
隻是爸爸自從知道我去澳大利亞，除了開始幾天的感傷之外，其餘的將近一個月的時間他都在事無巨細地為我準備各種各樣的東西，甚至連內衣這種很私密的東西都是爸爸為我準備的。我的背包裏甚至還有一大罐牛肉醬，爸爸說，我最喜歡吃這種牛肉醬，外國都是黃油、奶酪，美食文化博大精深的中國人是吃不慣的。實在沒辦法的時候，我肯定會需要這罐牛肉醬過活。
雖然我想拒絕，可最後還是無可奈何地接受了。我是出國進修，早就做好了每天啃幹麵包的打算，可是……我越來越無法拒絕爸爸的請求了。人家都說，人成長到一定的年紀，心智就開始倒退，爸爸就是一個很好的例子。我越來越大，能承擔的事情越來越多，爸爸反而像個孩子一樣開始有點任性了。
其實，這樣也挺好的，隻要爸爸開心，不管是什麽形式，我都樂意接受。
“糟了！”爸爸忽然大聲喊，周圍無數道目光都被吸引過來，在我們身上掃來掃去。
“怎麽了？”我被爸爸的驚呼嚇了一跳，緊張地問。
“我……”爸爸忽然有點遲疑了，“我放了一罐汽水在你的背包裏，因為你一直很喜歡那個牌子的汽水，我怕國外買不到就放進去了。可是坐飛機不能有**的東西的，趕緊取出來丟掉！”
我長長地鬆了一口氣：“爸爸……一罐汽水而已……你要不要這麽大驚小怪啊……”
“快點快點，別誤了班機。”爸爸催促著。
我跟南白優對視了一眼，無奈地笑笑。
算了，反正我們兩個也已經習慣了，況且，這樣的日子還要持續很久很久。南白優曾經開玩笑地對我說，等到以後我們有了寶寶，加上爸爸，家裏就有了一個老小孩和一個小小孩。我當時還狠狠揍了他一下，卻又沒什麽好反駁的，我隻是要掩飾自己紅成了番茄的臉。
是的，我跟南白優戀愛了，生活似乎變得很安穩，也不會有什麽大的變動。隻要南白優陪在我身邊，我就覺得好安心。
永晨……我已經很久沒有想起過他了……其實有多久呢？
一個月、兩個月，還是三個月？隻是未想起，不是忘記，就像我以前說過的，永晨已經成為我身體裏的一部分，永遠都無法徹底剔除。就像我有了南白優，永晨他……應該也有了新的生活吧！但是我也相信，永晨一定會像我一樣，在他的心裏，有一塊地方，永遠都是屬於我的……
“×××班次的旅客請盡快登機——”
甜美的女聲忽然從上空響起，傳遍機場的每一個角落，打斷了我的思緒。
“好了好了，不要誤了班機！”爸爸催促著。
南白優笑了一下：“伯父，有我在，你放鬆點嘛，我不會讓月桂出什麽差池的。”
爸爸聽到南白優的話，低頭笑了一下，說：“總覺得你們是孩子，可是一轉眼，你們都長大了……”
我跟南白優對視了一眼，互相笑笑，三個人便一起向登機口走去。
機場很幹淨，大理石地板光亮得能照出人影來，行李車從大理石上滾動時發出輕微的聲音，很好聽。我挽著爸爸的手臂走過大大的漂亮的落地窗，南白優就在與我一步之隔的右手邊。
我忍不住向落地窗望過去，玻璃那麽通透，有黎明青白色的陽光透過它們灑在地麵上。上麵能看到一些人的倒影，是右側取行李的地方。忽然，我在那一片倒影裏看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
高高瘦瘦的，肩膀很寬，發色很淺，他正對著身邊的人說著什麽，臉上帶著微笑。我詫異地回過頭去，看到他薄薄的嘴唇微微翹起，露出一個溫和的笑容。
他好像比以前更黑了，但是卻讓人覺得很健康、很結實，看得出他生活得很好。他穿了格子襯衫和卡其色的褲子，腳上是一雙棕色的馬丁靴。
那個牌子我認識的，比較專業地喜歡爬山的人才會喜歡。鞋子舊舊的，這些年……他一定走了很多地方吧！
大概是察覺到了我的注視，他下意識地轉頭。我看到他愣住了，身邊人對他講話他也仿佛聽不到。這一瞬間，時間好像停止了，周圍的一切慢慢消失，隻剩下我和他互相望著。我的眼中隻剩下驚訝地睜大眼睛的永晨。
是的，是永晨，真的是他。我從未想過，自己還會再遇到他。
一步、兩步、三步……
我目測著我們之間的距離，從這裏跑過去，如果不需要繞那些複雜的柱子和門，隻需要十幾秒鍾，可是……我不可以，我知道我不可以，但我還是無法移開目光，像是癡了一樣傻傻地看著他。
我的眼睛濕濕的，忽然聽到南白優對我說：“月桂，再不跟上來就會誤機了哦。”
“嗯。”我應著，然後頭也不回地向著南白優跑去。
我在心裏輕輕地說，永晨，你看，我是快樂的。你以前做過的，無論是你記得的還是不記得的，都沒有白費。你看，我過得很好。
我沒有再回頭去看永晨，但是我知道，他一定聽到了我內心的聲音。
“剛才你傻乎乎地站在那裏看什麽？”南白優奇怪地問。
“哦，沒有，認錯人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