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OL.9 你是櫻海中心寧靜的雪
1
“呼——呼——”
風從耳邊呼嘯而過,我一邊狂奔著,一邊在心裏埋怨自己。
莎夏,你腦袋被電擊了嗎?
找了穆淩這麽久,怎麽就沒想到還會有VIP候機室這個地方呢?像他這樣的病人,不應該一直待在那裏嗎?
“到了!到了!”
我們一群人不要命地跑著,好不容易跑到蘇指的方向,果然看到通向驗票口的走廊邊,有一個房間外麵懸掛著“VIP候機室”的水晶牌子。
“等等,你們是……”門口穿著藍色警衛服的大叔站起身來,疑惑地問道。
“沒時間啦!”
不知道是誰在身後大喊了一聲。
刹那間,就有幾個男生衝了過去,一把架住大叔,最前麵那個男生臉上有幾顆雀斑,轉過頭英勇地說道:“快!你們快進去!”
“你們這些人!到底搞什麽?”大叔一邊拚命反抗,一邊憤怒地喊著。
我感激地朝他們點點頭,還沒來得及往裏走,就見到佟南星一馬當先,眼睛也不眨地徑直衝了進去。
“南星!”我趕緊追,眼角餘光不小心瞥到大叔已經脫下了鞋子,開始猛打拉住他的男生們。
“……”大叔嘴裏嚷嚷著。
我默默地在心裏為那幾個“勇士”點上一根蠟燭,轉過頭,發現白太初的臉上居然難得帶上了一絲笑意,仿佛春暖花開。
一瞬間,我的心情也陽光起來。
剛剛踏進VIP候機室,我的耳邊就傳來一陣號啕大哭的聲音,簡直要把耳膜都震破了。
“嗚嗚嗚……對不起,穆淩,我錯了!要不是我,你也不會那麽不開心……”
穆淩穿著藍白條紋的病號服,坐在黑色的輪椅上,他摘掉了眼鏡,蓋住眼睛的頭發也剪掉了,整個人顯得清爽而帥氣,精神也比之前好了許多。不過,此刻他那雙溫柔好看的眼睛裏全是震驚,好像完全沒有搞清楚狀況。
咦?他的輪椅前麵為什麽有一堆黑黑的東西?是垃圾嗎?
整個VIP候機室裏原本空****的,隻有穆淩一家和隨行的醫生,現在卻湧進來一大群人,他的爸爸媽媽站在輪椅後麵,也都是同一個表情,眼神呆滯地看著我們。
“我每天晚上都睡不著,後悔死了,明明我不是這麽想的啊……”“垃圾”還在製造可怕的噪音。
我定睛一看,天啊!這……這不是佟南星嗎?
她怎麽會趴在穆淩的大腿上,還哭得滿臉都是淚?
“你這丫頭!”我捋起衣袖,準備去把她拉起來,可肩膀上傳來一股力量,阻止了我。
“等等。”白太初壓低聲音,在我耳邊輕聲說道。
微風掠過我耳旁的頭發,帶來他身上特有的香氣,我的臉不爭氣地熱了起來,心髒也漏跳了一拍。
“穆淩,我也是,對不起啦!你明明幫了我那麽多,我不應該那麽說你……”
“漸凍人症也沒什麽,之前不是還有很多明星在做公益活動嘛!加油!”
“我們會支持你的!治好了再回來上學!”
……
大家紛紛圍了上去,七嘴八舌地表達了自己的歉意,還替他加油打氣。
穆淩呆住了,他那略顯蒼白的臉上浮起兩團紅暈,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和耳朵。
“這……這是真的?不是惡作劇?”
“真的!我們都覺得很對不起你,平時沒有多關心你……”一個男生慚愧地說道,所有人都附和著點頭。
“太好了,阿淩!”他媽媽欣慰地朝我點點頭。
“莎夏說的……是真的……”穆淩閉了閉眼睛,白皙如玉的麵龐上滑下兩行淚水,“謝謝你們……”
我沉浸在這樣的氣氛中,感動得不能自已,原來幫助別人完成心願會這麽快樂。
我的眼角有些濕潤,我趁著沒人看見,偷偷轉過頭去擦拭,不經意間瞥到白太初和蘇,卻發現他們居然站在人群的最後一排,根本沒有打算上來。
奇怪……他們兩人什麽時候變得這麽不合群了?
“哇,真是太好了!”
我朝前跑著,抑製不住心頭的雀躍。
登機前的最後5分鍾,我們終於見到了穆淩,最後還和他一一擁抱了。佟南星這丫頭抱得最久,恨不得跟著穆淩去國外,還引來穆淩父母善意的取笑,整個VIP候機室裏春意融融,好像冰雪融化了一樣。
雖然最後大家被機場的保安大叔抓過去狠狠訓了一頓,但絲毫也影響不了我高興的心情。
機場大門外是燦爛明媚的陽光,白太初和蘇兩個人早早地站在門邊,等著我出來。金色的光灑在他們的肩膀上,兩個人都宛若沉默而優美的雕像。
“久等啦!我出來……”我跑到他們麵前,聲音戛然而止。
白太初雙手抱著胸,蹙起眉頭,黑寶石般的眼眸暗淡無光,就連蘇也沒有了剛才的神采,薄唇抿成一條直線,凝重無比。
“發生了什麽?”我小心翼翼地問道。
這還是第一次看到白太初露出這樣的神情,他在我心中向來是無所不能的……我的心頭掠過一絲陰影,好像隱隱約約有什麽可怕的事發生了一樣。
像是在躲避我的目光,白太初轉過了頭。
蘇抬起頭,勉強朝我扯出一個微笑:“阿夏,你這次的任務物品可能拿不到了……”
“為什麽?”我詫異地問道,“穆淩不是已經感受到了友情嗎?櫻小萌明明答應……”
說到這裏,我恍然大悟,開始咬牙切齒地挽袖子:“櫻小萌那臭小子,是不是打算反悔?看我不修理他……”
“不!不是!”蘇打斷了我的話,臉上露出苦笑,“他沒有反悔,而是……阿夏,你聽了不要難過……”
“到底是什麽?”我不由得急了,“快說呀!”
他那雙漂亮的眼中閃過一絲猶豫與不忍,過了好一會兒,才艱難地說道:“櫻小萌……他死掉了……”
我的腦子裏“嗡”的一聲,好像被人捶了一下。
“你……你說什麽?”
櫻小萌死掉了?那個胖胖的長得像白玉丸子一樣、脾氣卻差勁得不得了的小精靈死掉了?
“阿夏,別太難過……”蘇朝我伸出手,想要抓住我的肩膀。
“不!不可能!這種玩笑不能隨便開!”我揮開他的手,衝向白太初,“你們是在騙我吧?之前他還那麽活潑,跟我鬥嘴,怎麽會一下子就死掉了?”
我朝他大吼大叫,引得路過的行人紛紛看過來,可是現在我什麽都顧不上了,隻是緊緊地盯著白太初的背影,心裏懷著最後一絲希冀。
白太初的脊背繃得緊緊的,始終沒有轉過身來,也沒有開口說一個字。
在這令人難堪的沉默中,我心中的最後一絲希望熄滅了。
午後,驕陽市烈日炎炎,太陽烤得柏油路軟綿綿的,大樹上的知了叫個不停,路邊的小狗也都在吐著舌頭喘氣,我不死心地拉著白太初他們,來到穆淩家的小公寓前。
孩子們嬉戲打鬧著穿過一塊寬敞的空地,在這片空地上,有一棵枯萎的櫻花樹。
還記得幾天以前,它還是枝繁葉茂,棲息著小鳥和其他可愛的生靈,知了在上麵唱歌,樹葉碧綠通透,就像翡翠一般……可是現在,整棵樹卻像是被雷劈過,黑乎乎的,隻剩下幹枯燒焦的枝幹。
“櫻小萌……”我撫摸著樹幹,眼淚不停地往下掉,“為什麽……這是為什麽……”
指尖傳來粗糙的觸覺,隻要輕輕一碰,毫無生機的樹皮就“簌簌”地掉落下來。看到這一幕,我的心揪得緊緊的,就像有人用小刀子在割,心痛不已。
“別難過。”模糊的視線中,有一雙溫柔的手撫上了我的麵頰,笨拙地替我擦掉臉上的淚水。
白太初盯著我,眸子裏帶著我無法辨識的複雜情緒。
“這是櫻小萌自己的選擇,在選擇用妖怪之力挽救穆淩的生命那一刻起,他就明白,等待自己的隻有死亡。”
“可是……可是太殘忍了……”我哽咽著搖搖頭。
蘇也走了過來,身上那股深深的妖孽氣息消失得無影無蹤,取而代之的是前所未有的鄭重:“這就是上天的懲罰,妖怪是不可以插手太多人類的事的,可是妖怪也會有心,會感受到這個世界上的善良與美好,當然也會有自己想要守護的人。為了這個人,他即使獻出生命也在所不惜。”
說完,蘇仰起頭,充滿敬畏地朝櫻花樹鞠了一躬。我不由得抬起頭,注視著麵前這棵雖然高大卻已經完全變成焦炭的樹。
櫻小萌,為了守護穆淩,你情願獻出自己的生命嗎?
一陣微風吹過,不知從哪裏飄來櫻花的清香,風拂過我的臉龐,就像是無言的回答——
是的,我願意。
2
“怎麽辦……”我懶洋洋地趴在櫃台上,唉聲歎氣。
最近,整個盛夏明日店都死氣沉沉,大家的心情都差得要命,很多妖怪都知道了櫻小萌的事,也都沒有心思來明日店,所以我們徹底閑了下來,而那傳說中的朱顏的藥引,我更是連影子都沒有看到過。
不行啊!現在已經八月了,白太初給我的臨時解藥隻有3個月的期限,再這樣下去,我豈不是又要變身了?
“好煩啊!”我抓抓頭發,換了個姿勢。
咦?
眼角的餘光忽然掃過一個高大的身影,他悄無聲息地從門口進來,就像個幽靈一樣往樓上“飄”去……
等等!在我完全沒有注意到的時候,白太初居然出了門?
我趕緊站起身大喊:“白太初,站住!”
那個高大的身影頓時僵住了。
可還沒等我從櫃台走出來,白太初卻突然朝樓上跑去。我第一次見到他這麽慌張,根本是同手同腳地跑,就像身後有鬼在追趕一樣。
“怎麽回事……”我撓撓頭,百思不得其解。
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想太多,總覺得這幾天白太初在躲著我,不但在學院裏更加沉默寡言,就連在明日店裏也是能躲就躲,盡量不和我碰麵,整天不是在外麵閑逛就是宅在房間裏不出來。
唉……真是鬱悶!
可是,鬱悶歸鬱悶,時間一天一天流逝,不管我和白太初之間的關係,還是我的解藥任務,都仿佛停滯了,沒有絲毫進展。
“一隻羊,兩隻羊……”
我瞪大眼睛看著天花板,嘴裏念念叨叨。
現在已經是深夜了,可我還輾轉反側睡不著覺,心底總有一股莫名的焦躁,無論吃多少冰激淩都平複不了。
白太初到底是怎麽了?我好像並沒有做什麽讓他討厭的事情啊……
“難道他真的覺得我太沒用,嫌棄我了?”我的腦海裏蹦出一個念頭。
仔細想想,也隻有這個原因了,不管是之前讓穆淩感受到友情,還是幫蕭龍女找到真愛的任務,我都表現得很差。
“怎麽辦?”我一骨碌從**坐起來,“睡不著啊!”
一想到白太初可能討厭我,我的心裏就不是滋味,像是打翻了五味瓶,又像是破了一個大洞,空落落的。
“阿夏!阿夏!”
正在這個時候,窗外傳來幾聲激動的呼喚。
“嗯?”我睜大眼睛,“這個聲音……”
不是蘇嗎?
“快點!快出來看!”
“蘇?”我疑惑地穿好拖鞋,拉開通往陽台的玻璃門,“這麽晚,你跑來做什……”
話音還沒落,我的聲音就卡在了喉嚨裏。
天啊!
“這是……”我猛地朝前一撲,雙手握緊欄杆。
在彌漫著薄霧的黑夜裏,整個驕陽市陷入了沉睡,四周安靜得連一點聲音都沒有。我站在二樓的陽台上放眼望去,目之所及的每一幢房裏都漆黑一片,隻有路燈安靜地發著光。
可偏偏在這麽詭異的時刻,最不可思議的事卻發生了。
一點白色的微光從橘子街口的櫻花樹上泛起,先是樹梢上亮起了一點,不一會兒便蔓延到整棵樹,茂密的樹冠都被白色的光籠罩著。接著,就像一盞燈被點亮了一般,它旁邊的櫻花樹也開始亮了起來,一棵接一棵,漸漸地,我能看見的所有櫻花樹都被這白色的光籠罩起來,就像披上了聖潔的白紗,美麗而耀目。
“這……怎麽回事?”我目瞪口呆。
蘇穿著一身銀色的禮袍,舉手投足之間都會有光華閃過,襯托得他的身形格外頎長,點點熒光照亮了他那如玉般的俊美臉龐。他朝我看過來,綻開一個笑容。
“沒關係,今天晚上驕陽市的人們都睡著了,跳下來!”
“什麽?”我懷疑自己沒聽清。
蘇張開手臂:“不要怕,跳下來!”
我看了看他,又看了看自己身上的白色睡裙,一咬牙,閉上眼睛縱身跳了下去。
“咚!”
果然,一個溫暖的懷抱接住了我,蘇身上帶著一股青草的幽香,隱隱約約地縈繞在我鼻尖。可不知道為什麽,我又想起了白太初那泛著清冷氣息的懷抱。
“到底是怎麽回事?為什麽這些樹會發光?”我從他懷裏掙紮出來,疑惑地問道。
蘇微微一笑:“因為這些樹都是櫻花樹。”
我沒聽懂:“橘子街上種的都是櫻花樹?”
說起來,這還是我第一次知道橘子街上樹的品種,可……這跟發光有什麽關係?越說越糊塗,我都覺得自己的智商不夠用了。
我絞盡腦汁地想著,驀然間,我好像有什麽感應一樣,猛地抬起頭。
一個高大的身影正背對著我,不知道什麽時候,白太初居然出現在橘子街的街口,雪白的衣袍纖塵不染,銀色的頭發在風中飄著,簡直就像是傳說中的天神,僅僅隻是一個背影,就讓人忍不住屏住呼吸。
忽然,白太初舉起一隻手,指尖凝起一點光。
“聚!”
漸漸地,風大了起來,迅速咆哮著從我的身邊擦過。
“啊!”我張大嘴巴。
櫻花樹上的光全都被風卷了起來,一點點小小的白色光芒打著旋兒,從四麵八方匯聚而來,晶瑩而美麗,就像一隻隻活潑的精靈,朝白太初的指尖奔去。
我看呆了,猝不及防間,覺得眉心有點癢,一點細碎的白光落在了我身上。
我輕輕拈起,不由得瞪大了眼睛:“這是……”
這居然是一片小小的、晶瑩潔白的櫻花花瓣!
“不是橘子街,是整個驕陽市!”蘇的聲音伴隨著呼嘯的風聲,鑽進我的耳朵,“整個驕陽市的櫻花在今天晚上都開了!”
“什麽?”我大吃一驚,“可是……可現在是夏天啊!”
誰都知道,櫻花盛放的季節應該是初春。
這一次,蘇卻沒有回答我,他被白太初正在舉行的儀式吸引了過去——無數聖潔的白色光點在天空中飛舞著,細碎的花瓣紛紛揚揚,仿佛是神靈賜予人間的禮物,美得讓人心碎。它們肆意地舞蹈著,表現出自己短暫生命中的最後一次美麗,在白太初的掌心匯集,散發出更加璀璨耀眼的光芒。
“這……這簡直是……”我被眼前的這一幕驚呆了,“櫻花雪……”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天空中飛舞的白色小精靈都消失在白太初的掌心,那聖潔的白光也漸漸縮小,凝成一朵小小的寶石花。
白太初轉過身,把那朵寶石花放在我的手裏。
“好美啊……”
我屏住呼吸,仔細端詳著手中這小小的一塊。
它隻有我的半個拳頭那麽大,整體呈現出晶瑩剔透的純白色,六片小小的花瓣既像雪,又像是櫻花。它簡直是天底下最純潔的水晶,寶石表麵還不時閃過粉色的光,漂亮極了。
忽然,我發現手中的炎夏之雪像一塊水晶鏡,倒映出對麵白太初的容顏,他那張英俊的臉龐上就像籠了一層寒冰,不過,那雙比夜空更加漆黑的眼睛深深地凝視著我,裏麵翻湧著複雜的情緒……
是我的錯覺嗎?為什麽我在他的眼神裏感受到了濃濃的不舍與……愛意?
3
“這個是炎夏之雪?”我抬起頭,呆呆地問。
“沒錯。”
白太初點點頭,這個時候,他眼裏的那一抹深情已經消弭無蹤,好像從來沒有出現過,又恢複成了那副冷冷的模樣。
“這就是炎夏之雪?”我又重複了一次。
“沒錯!這就是炎夏之雪,笨丫頭!”一旁的蘇忍住笑意,捏了捏我的鼻子。
“這真的是炎夏之雪?”我還是不敢相信。
白太初瞥了我一眼,眉目舒展開來,忍不住露出了這幾天以來的第一個笑容。雖然隻是微微勾了一下嘴角,可對我來說,已經是難得一見的景象了。
“哈哈哈!太好了!”我忍不住舉起手裏的炎夏之雪,大聲歡呼起來,“我終於拿到了炎夏之雪!”
嗚嗚嗚……真是太艱難了!
櫻小萌之死帶來的打擊、穆淩的漸凍人症、妖之國琥珀川的春日祭、河豚族公主蕭龍女的真愛之旅……雖然隻過去了短短的兩個月,可我感覺這兩個月比之前的18年還要漫長。
對了!還有燕小北那家夥,我怎麽能忘記那個臭小子對我進行了慘無人道的折磨呢?
“太棒了!太棒了!”我一邊大喊大叫,一邊像兔子一樣蹦著,恨不得繞著驕陽市跑幾圈來表達自己激動的心情。
“哈哈哈……”
蘇看著我哈哈大笑,毫無偶像的形象可言。白太初也站在一旁,嘴角帶著淡淡的笑意,注視著我的目光中泛起暖意。
忽然,一個懶懶的男聲在我身後響起——
“什麽太棒了啊?”
“誰?”
“什麽人?”
白太初和蘇的臉色紛紛變了,我眼前一花,隻看見一道白光像離弦的箭般衝了出去,還沒來得及反應,那個慵懶的有點耳熟的男聲就變成了殺豬般的叫聲。
“哎喲!哎喲!莎夏,快來救我啊!殺人啦!”
這個欠揍的聲音……
我緩緩轉過身來,正對上一張放大的臉。
不過,任憑是誰,迎麵看到一雙瞪得大大的眼睛,都會嚇一跳吧。
“砰!”我下意識地揮拳頭,結結實實地給了他一拳。
“啊!”對方捂住鼻子,發出一聲慘叫。
“燕小北?”我眨眨眼睛,“怎麽是你?”
“你……你和白太初一樣狠……”燕小北後退了好幾步,眼神哀怨地看著我,就像一隻被主人遺棄了的金毛狗。
我一陣惡寒,渾身的雞皮疙瘩都冒出來了。燕小北這家夥,在白太初麵前完全就是一隻菜鳥,要不是白太初在最後一刻發現是他,估計這家夥現在已經躺在醫院了。
“喀喀……你什麽時候回來的?”我幹巴巴地咳嗽了幾聲,走到白太初身旁,“你不是被你們燕氏家族的長老帶回去‘教育’了嗎?”
這次見到燕小北,他好像比以前瘦了一些,白皙的皮膚曬得有點黑,也更帥了。他穿著一件迷彩衝鋒衣,背後背著一個大大的旅行包,黑色的牛仔褲上有幾個破洞,整個人都顯得陽光而野性,就連身上也帶上了海洋的氣息。
“哪有!我早就從家裏偷跑出來了!”他摘下背包,一邊往外掏東西,一邊興致勃勃地說道,“你一定想不到我去哪裏了,也猜不到我給你帶了什麽……”
“什麽?”我好奇地湊過去。
燕小北這家夥,我實在不記得自己什麽時候跟他這麽熟啊!出去旅行居然還給我帶了特產,真是感動……
“嘿嘿嘿……”他詭異一笑,掏出一根青灰色的棍子,在我頭上敲了一下。
“咚!”我頓時眼冒金星。
“哈哈哈!”燕小北爆笑出聲,“醜丫頭,你還是這麽容易上當啊!”
“渾蛋!”顧不上頭暈,我朝他撲了過去,“掐死你!”
我們這邊雞飛狗跳地扭打成一團,可白太初和蘇一點動靜都沒有,打著打著,我分心朝他們那邊看了一眼,發現那兩個人正圍在燕小北剛剛用來敲我的棍子前,神情嚴肅地研究著。
蘇的眼睛瞪得大大的:“這個是……”
白太初點點頭,臉上滿是凝重之色:“沒錯,就是那個。”
“你們在幹什麽?”我大聲叫喚著,“快來幫我揍這小子……”
話音還沒落,就隻見白太初和蘇齊齊轉過頭,目光灼灼地看著我。
我嚇了一跳,閉上了嘴巴。
發生了什麽事?
5分鍾後——
我瞪大眼睛,看著燕小北給我帶回來的“特產”——這是一根造型有點奇特的棍子,看不出什麽材質,通體都是暗青色,尾端有點彎曲,仔細觀察,會發現彎曲的那端閃過灰色的光。
“你說……這,這是什麽?”我的手顫抖著,指著這根其貌不揚的棍子。
“睚眥之角啊!”燕小北滿不在乎地說道。
這就是傳說中神龍睚眥頭上的角?
不,不可能,炎夏之雪這麽美麗,在我的想象中,睚眥之角至少應該威風凜凜才對,而他現在卻告訴我,這根醜醜的木棍就是世間最珍貴的寶物——睚眥之角?
“很好,我收下了。”我一把握住它,目露凶光,“我會用來好好揍你的!”
“啊啊啊!”燕小北一溜煙跑到蘇的背後,“凶丫頭!早知道我就不那麽辛苦跑到東海去找蕭龍女,給你帶回來了!”
我怔住了:“蕭龍女?”
不對啊!那丫頭不是河豚嗎?怎麽會跑到東海?
“你還不知道吧?”他猛地湊過來,帥氣的臉上掛著八卦的笑容,“她的真身可不是河豚……她是正牌龍族公主!醜丫頭,你運氣真不錯,蕭龍女的叔父就是你要找的睚眥大人,人家現在可是在東海當龍王!”
“你說什麽?”
這家夥是不是出去旅行腦子壞掉了?
“我沒有騙你!”燕小北急了,用力一拉身前的蘇,“他不是什麽都聽得到嗎?他可以做證!蕭龍女是睚眥大人唯一的親人,所以為了感謝你收留了她,睚眥大人才把自己小時候換角時保留下來的紀念品送給你!”
蘇也看著我,俊美的臉上帶著懶懶的笑容:“他說得沒錯,睚眥是傳說中的戰神,他的角是世界上最堅固的寶物,無堅不摧,沒有什麽是睚眥之角敲不開的,所以我和白太初一眼就看出來了。”
我怔住了,整個人都暈乎乎的:“真……真的?”
“真的。”他們兩個一起點頭。
“太好了!”我歡呼雀躍起來,用力抱住麵前的蘇,“沒想到這次居然一下子得到了兩件寶物!”
“笨蛋!”他也忍不住微笑,唇角勾起優美的弧度。
哈哈哈!我仿佛已經看到朱顏的解藥在朝我招手了。
不過……我的腦海裏忽然蹦出一個念頭,對了!記得白太初曾經透露過,蕭龍女可能和我的任務有關,那麽……他是不是也早就知道了她的真實身份呢?
想到這裏,我下意識地回頭去看他,卻發現白太初一直沒有說話,正默默凝視著我。而就在他的視線和我對上的一瞬間,卻猛地轉過頭,臉龐繃得緊緊的。
這家夥,又在躲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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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問!
我莎夏到底是什麽人?
傳說中的不良少女?個性超級爛的大小姐?還是最近這個樂於助人……呃,不對,樂於助妖,貼心善良,元氣滿滿的正義美少女?
總而言之,不管在別人眼裏我是什麽樣子,我莎夏的字典中就沒有“退縮”兩個字!
所以,當發現白太初在躲我的時候,我選擇了最簡單也是最有用的方法——直接問他!
放學後,我把白太初約到了湖邊。
傍晚,湖麵波光粼粼,倒映出天上美麗的雲彩、遠處青翠欲滴的山峰和湖畔焦黑枯萎的櫻花樹。
沒錯,櫻小萌的樹枯萎後,穆淩家附近那些居民嫌它難看,我不忍心看著它就這樣被砍掉,就偷偷地把它移植到了西棠學院湖邊。
“這樣沒用的,它已經死掉了。”蘇搖搖頭,惋惜地說道。
可我還是抱著一線希望,希望有一天它能重新煥發出生機,而這個時候,白太初卻什麽也沒說,隻是默默地幫我一起挖坑填土。
難以想象,他這樣一塵不染的美少年居然也會做這樣的事,但我也更加確定了,白太初的外表雖然冰冷,仿佛聖潔而拒人於千裏之外的雪山,但內心懷著最溫柔的情感,庇護著驕陽市弱小的妖怪們。
他是那麽令人難以琢磨,我每次覺得已經靠近,卻又發現好像還在很遠的地方,從來沒有人能登上他的山巔。
終於,白太初遠遠地朝我走了過來,西棠學院的藍色製服穿在他身上,仿佛定製的高級禮服一般,襯托得他的身形挺拔頎長,整個人如太陽般耀眼。
我的心“撲通撲通”地跳著,雙手輕輕背在背後,撫摸著幹枯的樹幹,好像這樣就能汲取到力量,讓自己不那麽緊張。
他的目光隻是在我身上掃了一下,就移到了別的地方:“什麽事?”
我深吸一口氣:“白太初,你是不是在躲著我?”
呼……終於問出來了!
白太初微微一愣,他大概怎麽也沒想到我會問這個問題,一瞬間,眼睛裏閃過複雜的情緒,懊惱、慍怒、惆悵……我還沒來得及仔細分辨,那些如波濤般洶湧的情緒就消失不見,被他隱藏起來。
“莎夏,你拜托我放學一定要來……”他從口袋裏掏出一張白色的紙,“還說有非常重要的事要問我,就是想知道這個?”
“咕咚——”我咽了一口口水。
白太初是不是生氣了?可是,如果我沒弄清楚的話,今天晚上一定會睡不著的!
“沒錯!”想到這裏,我理直氣壯地點點頭。
他薄薄的嘴唇微微開啟:“是的,如果沒什麽事的話,我的確不怎麽想見到你。”
“砰!”
我的心裏好像有什麽東西破碎了,整個人如同掉進冰窟窿裏,在這炎熱的夏天,隻感覺到森冷的寒意。
“可……可是,為什麽?”我不敢相信地抬起頭,“我做錯了什麽?你討厭我嗎?”
忽然,白太初皺了皺眉頭,別過臉去,好像不願意看我似的。
“不,這不是你的錯。”他輕聲說道。
“為什麽?”我執著地衝上前,想要拉住他的衣角,“既然不是我的錯,又不討厭我,為什麽要這樣對我?”
沒想到白太初竟然一側身閃開了,我眼睜睜地看著自己的手在空中畫出一道弧線,指尖隻觸摸到空氣。
“沒有為什麽!”他轉過身去,語氣生硬地說道,“我和你之間本來就不應該有太多交集,我之所以會留在你身邊,隻是因為你父……爺爺的囑托而已!”
我的心裏又慌又亂,根本沒聽出他話裏有什麽不對勁,陌生的痛楚襲向我的心髒,好辛苦,好想哭……
“我不相信,這些都不是你的心裏話。”我固執地搖著頭。
他的背挺得筆直,渾身的溫度瞬間下降了十幾度,好像和世界上的一切都格格不入。
“你根本不了解我,我的存在對人類來說本來就很危險……”
“不對,你才不危險!你明明就很溫柔!”
白太初愣住了,過了好一陣才繼續說道:“你們人類的女生都太麻煩,像花癡一樣……”
“我才不是花癡!”
“人類的生命才不過幾十年,對我們來說實在是太渺小了……”
“可我喜歡你啊!”
白太初瞬間僵住了,過了好一會兒,他才緩緩地轉過身,眼睛裏滿是震驚。
“你……你說什麽?”
心頭的酸澀翻湧上來,我根本控製不住自己,一股熱流從眼眶奔湧而出:“那又怎麽樣?我喜歡你啊,笨蛋!”
白太初怔怔地看著我,一言不發,我舉起手擦掉淚水,執拗地看著他。
“我才不在意你說的那些,什麽生命長短,我隻知道,和你在一起我很快樂,比以前要快樂很多倍!”
“莎夏……”他好像受到了很大的衝擊。
“是你教會我怎樣去靠近別人,在我最需要你的時候,你總是會出現……你告訴了我,隻要有單純善良的心,不管是妖怪還是人類,都是那麽寶貴……”我閉上眼睛,又堅定地睜開,“所以,不管你用什麽借口來逃避我,我都要說……白太初,我喜歡你!”
不知道為什麽,向白太初告白之後,我原本怦怦亂跳的心髒反而安靜下來,好像有一塊大石頭終於落了地,渾身都說不出的輕鬆。
這下子,他總不會逃避我了吧!
“呼啦——”
起風了,暖暖的風就像一雙溫柔的手,輕拂過我們兩人身旁,白太初身上淡淡的清冷氣息被風吹過來,縈繞在我的鼻尖,讓人心醉神迷。
“我……”他的聲音輕輕的,才開了個頭,忽然,他的表情僵住了,凝視著我身後的某一個地方。
“嗯?”我發出詫異的疑問。
“阿夏。”
正在這個時候,意想不到的熟悉聲音從我的身後傳來,帶著永遠不變的疲倦與溫柔。我猛地轉過身,一個穿著灰色襯衣的高大身影刺痛了我的眼睛。
“父親!”
第一次向男生告白,就被自己的老爸聽到,該怎麽辦?
別人是怎麽樣我不知道,但是現在我就有那麽倒黴!
父親還是原來那副模樣,他穿著一件灰色的襯衣,明明是炎熱的夏天,臉色卻透出不太正常的白。
“阿夏,你為什麽總是這麽不聽話?”
“因為聽話你也不會回家!”我沒好氣地回答。
最初的驚喜很快變成憤怒,雖然我知道父親不一定會同意我和白太初在一起,可也沒想到,這麽久沒有見麵,一開口居然就是讓我離白太初遠一點。
“阿夏……”
眼看著我們父女又要吵起來,父親無奈地摘下眼鏡揉揉額角,這一刻,我才發現父親的鬢角居然出現了一絲白發。
怎麽會……父親明明那麽年輕。
“白太初,你來和我談談。”父親重新戴上眼鏡,冷靜地開口。
他實在是太了解我了,知道沒辦法說服我,居然直接找白太初。
“不行!”我跳了起來,可是白太初邁開修長的雙腿,僵硬而沉重地朝父親走去。
我要跟過去,卻被他的眼神製止了,白太初的目光就像銳利的小刀,我的腳像灌了鉛一樣,根本邁不開。
父親讓我先回家,雖然不甘心,可我也沒有辦法,隻得一步三回頭地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