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謊言的氣球

我並不想說謊。

我是女孩子,我並不想裝成一個男生。

可是,我的謊言就像氣球,不知不覺中越吹越大。

有時候,氣球輕飄飄的,不著痕跡,**在空中。

有時候,氣球靜悄悄的,不著痕跡,藏在角落。

於是,我忘記了——謊言的氣球,會有被戳穿的那一天。

當回到地麵上的那一刻,我還未回過神來,就落進一個溫暖堅實的懷抱!

那雙黑曜石般的眼,仿佛流淌著的是冥河之水,深沉而內斂。可現在,這雙眼裏卻奔流著洶湧的浪潮。

我貼著他的胸膛,仿佛能感覺到激烈衝動的心跳聲,在他的胸腔裏發出強有力的生命強音!

“幸好……你還在……”

仿佛囈語般的聲音,在我耳邊輕輕回**,我幾乎哭了出來!

這個世界上,竟然還有人是真的在為我擔驚受怕……

這個世界上,竟然有一個叫白宛司的男生,是這樣地在乎我……

這一瞬間,我幾乎忍不住要脫口而出——

告訴他,我所有的秘密!

告訴他,我所有的故事!

“白宛司,我……”

“五月!你嚇壞我了!”

就在這時,一個突兀的聲音阻止了我的衝動。

我渾身一震,白宛司的懷抱立刻鬆開來,他輕輕推開我。

我這才終於有了“回到了現實”的感覺。

眼前俏麗的少女正滿是擔憂地看著我,而旁邊是剛剛爬上來的景杉野。

景杉野看著白宛司,眼裏的敵視好明顯。

我突然意識到,我和白宛司剛才的舉動是多麽奇怪!

兩個“男生”激動萬分地摟在一起……

天啊,不會產生什麽奇怪的誤會了吧?

臉蛋紅了紅,我咬著唇對女孩說:“讓你擔心了,雪天薇。”

雪天薇淚珠滾滾:“可不是嗎?五月,你怎麽會遇到這樣的事?你讓我和宛司擔心死了!”

你……和宛司?

好熟絡的語氣。

我心裏突然有股酸氣冒上來,悶悶地堵在喉嚨,好難受。

“因為我到處找不到你,南夢星那家夥說你可能會去找東西,所以我隻好拜托雪天薇幫忙。因為你昨天提到過,你和她一起。”白宛司拍拍身上的灰塵,恢複了鎮定後有條不紊地說。

這是在……解釋嗎?

我下意識就問:“你們以前就認識啊?”

雪天薇微微笑著,我恍惚覺得,她原本就燦若玫瑰的臉龐,這一刻更是迸發出絕色的光芒來。

“對呀,我爸爸跟白叔叔有工作上的來往,我和宛司是從小就認識的。”

那就是青梅竹馬了?

不知為何,我覺得自己渾身不舒服。這種鬱悶甚至遠遠超過了在陷阱裏絕望等待的痛苦!

我小心翼翼地偷瞄白宛司,他臉上淡淡的,眉梢眼角有一絲疲憊。

是了,他一夜未眠,今天又為了找我,肯定累壞了。

“喂!你們要在這裏曬太陽是你們的事,本少爺不想奉陪!尹五月,馬球課的上課時間要到了,你還不跟我走?”景杉野的聲音打破了凝滯的沉默。

雪天薇拍拍胸口說:“既然五月已經找到了,而且無大礙,我也放心了。宛司,我們也走吧?”

白宛司淡然地說:“你先走吧,我還有些事。今天麻煩你了,回頭我會正式道謝。”

他這句話冷淡疏離而不失身份,充滿了距離感,讓雪天薇美豔的小臉有些黯沉。

不過雪天薇性格爽朗,立刻就將這絲不快甩開。她甜美笑著,揮手說再見,徑直先離開了。

目送她遠去,白宛司才轉過身來對我說:“走吧,時間的確差不多了,上馬球課去。”

“我要繼續找U盤。”我小聲說著,站在原地一動不動。

白宛司會來找我,還救了我,我不是不開心,可是隻要想到令他這麽累的原因,我想找到那個U盤的心情就更加迫切。

“你的意思是要逃課?”白宛司的語氣變得冰冷起來,“你別忘了自己是學生,如果每門課修不夠足夠的學分和課時,就會被退學的!何況馬球課還是相當重要的課程……”

他的話讓我心中一凜。

是啊,我來到這個學校,我到現在為止所做的,我來找U盤……一切的根本目的是為了找爸爸!

現在暫時找不到U盤,還可以等放學了再找,可如果因為學分不夠而被退學,我豈不是前功盡棄?

“對不起,是我錯了!”聽到我認錯,白宛司唇邊綻開一絲淡淡的笑:“那我們走吧。”

“喂,是我和尹五月去上馬球課好不好!跟你好像沒關係吧?你是什麽人啊?”景杉野很不爽地說。

自從回到地麵上,他就恢複了往日渾身長刺的模樣。

不過,他好像突然對我有種責任感似的,大手一直放在我肩上,還很用力地抓緊。

白宛司冷冷看了他一眼,唇角輕輕一勾:“你不知道嗎?你們二年級的馬球課教練受傷了,代課老師就是我。”

“什麽?”

這下子,不僅僅是景杉野,就連我也大吃一驚,於是兩個人異口同聲地喊出來。

隻有白宛司,淡定自若、雲淡風輕地邁步向前。

“還不走?遲到的話,我一樣打負分,讓你們掛科。”

“哦,來了!”

景杉野和我,以截然不同的心情,跟著白宛司的腳步,離開了紫荊林。

20××年度英國馬球精英邀請賽評委會獎。

20××年度國際馬球大獎賽少年組冠軍隊MVP。

20××年度全國馬球大獎賽少年組裁判團特邀首席。

20××年度國際馬球大師賽紅白大戰特邀大師級白方選手。

20××年度以超低年齡(18歲)入籍惠林漢姆俱樂部終身榮譽會員。

此時此刻,頭頂著上述一大串光輝萬丈足以嚇得普通老百姓敗退三千裏的可怕頭銜、不顯山不露水平時隻愛抱著驕傲小貓咪的男子第一宿舍舍監大人,正全副武裝、正襟危坐在一匹黝黑發亮的俊馬背上。

黑色的頭盔遮住了他一半容顏,卻藏不住帽簷下那雙狹長銳利的眼睛。

長至膝蓋的馬靴與皮質護膝,在剪裁貼合的靴褲配合下勾勒出完美修長而力量感十足的長腿。

黑色的皮質手套將那雙有力的手保護起來。

太完美了!

即便就這樣靜靜坐在馬背上一動不動,他也像一幅充滿動感的油畫,仿佛隨時都能破開畫布、策馬奔騰!

可是……

這一切,都僅僅限於欣賞……好不好?

為什麽要安排這種高危險高難度高挑戰性的課程啊?

為什麽女生們可以在馬球課裏當“觀眾”就好?

為什麽男生就必須要跟你這家夥一樣,穿得一副隨時要上戰場的樣子啊?

我、我後悔了!

我根本就不該扮成男生的!

我不要當男生了行不行啊!

望著不遠處馬場教練身後那一字排開的八匹駿馬,我無語問蒼天——再過一會兒,我就要騎到它們中間的某一匹身上了嗎?

我完全……不會啊!

在我的記憶裏,馬這種動物的確是很神駿帥氣,可那隻是對著電視機發出的感慨好嗎?

誰會想到有朝一日我這個窮丫頭要騎上真正的高頭大馬呢?

而且,這還不是普通的駿馬,是平均身高15.1手寬的專業馬球用馬匹!

15.1手寬是多寬啊?

如果心裏沒啥概念的話自己量一量就知道了——那是很寬很高的意思!

而白宛司那匹神駿程度遠超凡馬的坐騎,光看一眼就知道,這匹馬的身高絕對超過了15.1手寬!

天啊,媽媽!你的女兒五月,現在要和一群男生一起打馬球了!

這可是要騎在馬上,揮舞球杆,如同打仗一般為了爭搶一個小小的球去拚命的可怕運動項目啊!

天知道我現在內心是有多鬱悶,多恨不得大哭一場啊!

我仰天長歎。

碧藍的晴空白雲悠悠,在我眼中那雪白的雲朵仿佛也凝結成一個訕笑的臉,我還依稀能聽見老天爺在笑著說:對不起,現在晚了,你就認命吧!

嗚嗚嗚……

“學長,你真的有資格教授我們的馬球嗎?”就在這時,景杉野怪腔怪調地挑起刺來。

他一直對白宛司很有敵意,大概是因為之前在白宛晴的花圃,宛司為了救我跟他們對峙過的關係吧?估計景大少爺吃虧不小!

“試試看不就知道了。”白宛司四兩撥千斤。

景杉野這種小孩子根本還不夠格挑釁他。

他微微清了清喉嚨,開始對大家講述規則:“我相信大家對於馬球並不陌生,也知道一些規則,不過鑒於馬球是激烈程度和危險性相對較大的項目,所以我們這裏開設的馬球課隻是以體驗為主,並不真正進行對抗。”

聽到這句話,我鬆了口氣。

太好了,如果不是真的要對抗打球,隻是坐在馬兒身上跑來跑去,我相信自己還是沒問題的。

可是接下來聽到他說了一堆規則後說要舉行模擬對抗的時候,我就傻眼了。

規則完全聽不懂,而且繞了半天圈子,還是要比賽啊。

不過有一點我倒是很清楚,這種盛行多年的體育活動,從來都是為有錢人和貴族準備的!

不像那種從牧羊人遊戲搖身一變成為貴族運動的“高爾夫球”,馬球是不折不扣的“貴族血統”,是真正的貴族奢侈愛好!

不是有句俗話,“窮文富武”嗎?一個窮人,生病受罪都沒錢去醫了,誰還敢去玩什麽激烈刺激的運動啊?萬一受傷可怎麽辦?

就像現在,我也是同樣心情。我害怕受傷,更害怕出什麽意外!我、我就是膽小嘛!

我能不能退出啊?

觀眾席那邊突然傳來一個嘹亮的女聲:“學長,我也想學可以嗎?”

女生麵色紅潤,眼睛裏閃著星星,看著白宛司的樣子,完全就是花癡嘛!

白宛司巋然不動地回答:“不可以。馬球不是為女人設立的運動,不要為了一時興趣而挑戰多年來的規則,世界上唯一的規則就是,不能沒有規則!”

話不多,但卻沒有給女生留下任何鑽空子的餘地。女孩們表情好失望啊。

可是他的話雖然嚴厲,卻是為了女孩的安全在著想啊!

就在這時候,一個胖男生問了句:“學長,可不可以不體驗啊?我也當‘觀眾’好不好?”

白宛司淡淡一笑,說:“可以。不過你確定要當觀眾?恕我眼拙,原來你是女人嗎?”

胖男生瞬間沒了聲息。

開玩笑,這不是明擺著嗎?馬球是男人的運動,你不參加,去女生那邊坐著,你不就是個“假男人”嗎?

我一下子升起的希望,瞬間就破滅了。

可惡的白宛司!

“好了,現在說任何話都是多餘的,我想最好的老師就是示範。我會與另一位教練模擬簡單的一對一對抗,讓大家臨場感受一下馬球到底是什麽東西。然後,大家按學號順序,在馬場教練協助下上馬去親身體驗一下,會騎馬、有興趣的還可以跟同樣條件的同學一起互相模擬一下對抗的動作……當然,任何事情都要先由我來決定,你們的安全是第一要素。”

不愧是長期坐在決策人位置上的,白宛司說話滴水不漏,無論你喜不喜歡,都對他無話可說。

那邊,整裝待發的馬術教練已經翻身上馬,白宛司一手提韁,那匹超級高大的黑色駿馬輕盈地轉身。

就在我以為他會朝球場裏走去時,他突然轉過身來,朝我這邊喊了一聲:“尹五月。”

我四下望望,隻見大家都用詫異的眼神看著我。

在別人看來,頭頂無數光環的白宛司,怎麽可能跟我這個小窮鬼認識呢?

我吞了吞口水,在眾目睽睽之下,磨磨蹭蹭地走過去。

當我走到他身邊時,隻見那黑色巨馬輕輕噴息著,尾巴也隻是微微搖動,顯示出它的性格是沉靜溫和的,讓我提起的心悄悄地放下了。

打死我也不會承認,其實我靠過去時心在怦怦狂跳,害怕那匹巨馬會忽然踢我呢。

白宛司居高臨下,上下地打量著我,四周的同學都在等著看我倆呢,我實在撐不住這壓力啊!

“什麽事啊?”有話快說好不好!

帽簷下,他俊美的麵孔寧靜無波,卻自有一番沉著淡定。沉厚如醇酒般的嗓音緩緩流動:“還好,這身定製的球衣和球具還挺合身。”

咦?

“什麽意思?”這些東西不是應該由學園統一定製發放,就像製服一樣嗎?

我進入馬場之前被馬術教練攔住了,他遞給我這一套裝備,要求我必須換上才能進入,我還以為這是免費的呢!

定製?

那就是說……這是要格外花錢的?

我驚愕的眼神讓白宛司莞爾一笑:“不然你以為我那幾天離校出去,幹了些什麽?”

他的話讓我下意識到處觀望。

之前沒注意,現在我認真一看,果然——隻有我跟白宛司的球具、球衣是白衣黑帽黑色皮革,細微的地方手工縫上了精致的標誌!而其他同學的,都是白衣灰帽灰色皮革,標誌的地方是學園的校徽!

難道說……

“這些東西是一開學就預訂好的,你轉學過來所以沒有。”

可是,這是一個連我這樣的窮光蛋都如雷貫耳的超級大名牌!超級豪華的奢侈品!

我怎麽可能花得起這個錢啊?

我瞪大眼睛,卻見白宛司淡淡地說:“別生氣,這是我的賠禮。胖胖的事情……還有,昨天也是我不對,我說話太隨便了,沒有考慮你的感受……抱歉。”

抱歉?

可是這些東西明明不可能一天之內做出來的!

像這種手工精品,肯定要提前預訂……

他在胖胖受傷後,就已經在幫我定製這些了嗎?

“我……”一股難以言喻的激動漲滿我的胸口。

可是不等我說完話,白宛司就輕輕一抖韁繩,黑馬聽話地隨著他的指揮,朝馬球場中走去。

在馬球賽還沒開始前,我以為隻是一場紳士之間文質彬彬的小小比賽。可是當它正式開始後我才發現,那完全可稱得上是騎士與騎士之間的決鬥!

雖然拚鬥的目標是那小小的直徑10英寸的木球,但他們之間搏擊的氣勢,卻仿佛是在爭奪最寶貴的領土。

每位騎手都好像在發光,可是最耀眼的人,卻是白宛司!

平時安靜的白宛司,在馬背上是那樣地光芒四射、那樣地雄姿英發、那樣地無堅不摧!

即使身邊有再多的人,也無法掩蓋他的光芒。

我癡癡地望著他的身影,內心有個聲音不斷地說:“這才是真正的貴族,和我完全不一樣的……人啊!”

當一場短短幾分鍾的模擬單人對抗訓練完結後,所有人都熱烈地鼓起掌來。

特別當白宛司指揮著馬兒走近觀眾席時,無論是男生還是女生,都向他投去崇拜的目光。

當然,我也不例外啦!

“現在男生們準備上馬!”

我的神智被白宛司的話瞬間嚇得清醒,立刻悄悄退到了角落裏,暗暗希望不要被發現。

欣賞是一回事,實踐又是另一回事。我根本不會騎馬啊!

“我來教你吧。”

低沉磁性的聲音從背後傳來,我轉身,一個黑色的馬鼻子出現在眼前。

“哇啊!”

我差點摔倒!

“別怕!墨雷是我的專用馬,脾氣很溫順的。”

他的位置太高了,我勉強地仰著脖子才能看到他的臉。

陽光直直射進我的雙眼,伴隨著他那溫柔的聲音,我突然眼睛一酸,仿佛有淚水會流出來。

“可我還是怕!”我狼狽地撇開臉去。

他俯下來,上身伏在馬背上,微微側著臉,黑色的眼眸如同黑水銀凝結成晶——

“就算我陪著你也會怕嗎?”

這、這種像是撒嬌一般的語氣是、是什麽意思啊?

我的臉瞬間就漲紅了,他卻俯下身拉住了我的手。

“上來,我教你騎!”

“尹五月!你給我過來!”

景杉野騎著馬囂張地衝過來,同時還揮舞著馬鞭不滿地大叫。

我又怎麽惹他不滿了?

虧我還以為和他也算是患難之交,以後他不會找我的麻煩呢。

眼看景杉野就要衝過來,隻聽白宛司“嘖”的一聲,忽然將我攔腰一抱——

“哇!”

沒等我反應過來,我就已經被他牢牢地抱在了懷裏!

就在這時,景杉野的馬也筆直地撞了過來!

幸虧馬兒們都訓練有素,何況白宛司還是馬術高手,可怕的“撞車”事件沒有發生。

“你到底想幹什麽?”我被摟在白宛司的懷中,驚魂未定!

我真不明白景杉野到底想幹什麽?這麽橫衝直撞、這麽肆無忌憚!他眼中有沒有別人?

景杉野漲紅了臉嚷嚷道:“你在這家夥馬上做什麽?要學騎馬,本少爺教你!過來!”說著,竟然伸手拉扯我。

白宛司臉色一沉,眼中迸出危險的厲光:“我看你還沒受夠教訓!”說著,手上一緊,我隻覺被鐵圈緊緊箍住似的,簡直不能呼吸了!

“你以為你很了不起嗎?你不過就是個舍監而已!本少爺會怕你嗎?尹五月,你給我過來,你忘了剛才我們才同甘共苦過嗎?”

景杉野就像一個賭氣的壞小孩,隻要認準了什麽事,一點道理也不講!

因為我在白宛司的馬上,白宛司又指揮著馬兒靈活地移動,景杉野根本碰不到我。

我正想勸說景杉野別鬧了,沒想到景杉野竟然舉起木質球杆朝白宛司抽了過去。

“砰!”

白宛司一縮肩,那球杆杆頭竟然重重打到宛司的球帽上,帽子應聲而落,一股細細的紅色從他的發際蜿蜒而下,慢慢延伸到太陽穴……

“白宛司,你受傷了!”我失聲大叫,心髒仿佛被狠狠揪住了,好痛!

“沒人告訴你球杆隻能用右手拿,也不允許用球杆故意觸及對方球員以及坐騎嗎?”白宛司猛然揚高聲音說。

他用手將景杉野的球杆甩開,大聲道:“你差點打到五月!”

是的!剛才如果白宛司閃開的話,球杆就會打到我的頭頂!

他是為了保護我,所以才一動不動地硬扛住這一擊!

景杉野臉色發白,破口大罵:“你這個偽君子,少來教訓我!”說著,他忽然伸手拉住我的袖子,並使勁朝下拽!

“刺啦”一聲,我突然覺得胸口一涼。

袖子沒被扯掉,但結實的昂貴球衣帶來的壞處就是——胸前的兩顆扣子受不住拉扯而崩開!

短袖球衫的領子,因為景杉野的拉扯散開!

白色的肌膚、緊身的裹胸、細細的鎖骨,還有勉強被壓住的胸前……全部都……

景杉野的臉色,前所未有地驚慌!

我根本不用再檢查自己,我知道,我的真實身份暴露了!被景杉野看見了!

一瞬間,我腦海裏空空****的。被揭穿的後果,我完全無法承受……我甚至根本沒有任何辦法——

“滾!”

沉厚的聲音醞釀著雷雲般堆積的憤怒!

一隻大手迅速地橫過我的胸前,將我完完全全納入他的羽翼。

“還要我再說一遍嗎?走開!”

白宛司的盛怒,是誰都無法承受的。就算是驕縱如景杉野,一樣也不能!

我瑟瑟發抖,不知道自己會怎樣。

我還能繼續待在米蘭帕德嗎?我會被趕出去嗎?

我好害怕被白宛司拆穿!

可我現在竟然隻能依靠他保護,才能躲過在眾目睽睽中被公布於眾的危機!

如果不是白宛司立刻遮住我,其他同學肯定會看見的!

景杉野嚅動著唇:“尹五月……你……你果然是……”

“你走!我討厭你!”我咬著唇,用最低的聲音表達我的失望。

我真的很失望——我的秘密竟然是因為這樣的原因被揭穿。

“走,我先帶你離開。”

此時耳邊傳來的白宛司的聲音,是這個世界上最讓我安心的聲音。

他朝馬術老師示意了一下,就策馬向前,快速地離開了馬場。

我們沒有回更衣室。

他帶我回去的地方,是現在最讓我安心的,也是最讓我擔心的地方——男子第一宿舍,401室。

當我默默回房,把自己關了起來呆坐很久後,才終於接受了這個叫我崩潰的現實——

我所有的努力……在我一不小心的瞬間,化為了烏有。

我的秘密……

被揭穿了!

當我懷著“必死”的覺悟,慢吞吞地走出房間時,401室裏一片沉寂。

下午的陽光斜斜地在地板上撇下窗欞濃黑的影子,就如我此時的心情:陰暗、沉重、絕望。

我踩在厚實的地毯上,走到桌前。

桌上有一杯紅茶,還殘留著些微的溫度。

杯子下壓著一張便簽,上麵是白宛司的筆跡:你先喝杯茶,鎮定一下。我必須回課堂上去交代一下,等我回來帶你去吃飯。

我看向那杯紅茶。

這是白宛司第一次親手為我倒的茶。

我記得白蘭考核時,南夢星曾說過,男人之間的茶禮,是互相敬重的意思。

這說明,他很看重我嗎?

即使……

我根本不是男生……

捧起這杯已經不再有熱氣的紅茶,我慢慢啜飲。

幹涸冰冷的心,仿佛被水滋潤著,又溫暖了起來。

他什麽也不說嗎?

是沒看見,還是裝作不知道呢?

懸在我心中那緊繃的一根弦,就因為白宛司的一杯茶、一句話,輕飄飄地鬆開了。

我渾身一軟,有種劫後餘生的無力感。

坐在窗前,我望著窗外的樹林發著呆,從來沒有一刻像現在這樣,內心裏有一個無比清晰的聲音,一遍又一遍地在說:

白宛司,我喜歡你。我真的喜歡上了你。

有人會因為感激的心情,而漸漸喜歡上一個人嗎?

我不知道別人是不是這樣,我隻知道,我對白宛司的心情,從一開始的討厭,到後來的欣賞,接著變成敬佩,最後……化成了感激,揉成了喜歡,凝結在一起,最後成了依戀。

我怕離開他。

所以,我不想告白。

隻要不告白,他就不會拒絕我;隻要能在他身邊,我就覺得很安心,也很幸福。

所以,我決定,自己的心情就永遠放在心裏,什麽也不說。

我很自私,是吧。

當白宛司回來的時候,我已經換上了製服,緊張地看著他,等待著他的判決。

“你不是要找爸爸嗎?多出去晃晃,才會多找到一些資料,不要總待在宿舍裏。”

溫暖的大手落在我的頭頂,寵溺地揉亂了我軟軟的短發。

一瞬間,我幾乎要哭出來——白宛司什麽都知道!他什麽都理解了,所以他什麽也不說。

隻要他不揭穿,我就可以繼續這樣下去!

謝謝你!

心中的大石,突然在半空中碎裂成粉塵,化作一片輕盈的潔白羽毛,無聲無息地落在我的心田。

我終於……不用再對他撒謊了!

“對不起……”

我的懦弱、我的眼淚,都變成了感激的淚水,都變成了無聲的感謝。

可是,還有一個……景杉野。

我抬起淚痕斑斑的小臉,正想說什麽,白宛司卻用手指替我抹去那些鹹鹹的淚水。

“那家夥的事情,我來解決。你不要再理他,一句話也不許跟他說。”

提到景杉野,他的表情突然變得很危險。

“可是,這是我的事……已經很麻煩你了……”

“尹五月,我警告你不要再跟那家夥接觸!我自有辦法讓他保密,這件事情你不用操心!”他有些武斷地阻止了我繼續糾結這個問題,“既然你已經以這個身份進來了,往後必須小心一點。現在是非常時期,任何事都有可能被擴大影響,聽到了嗎?”

他的話裏,隱隱有一絲嚴厲。

我感覺似乎暗含了什麽不妙的事,卻又摸不著頭腦。

“啊,U盤!”我忽然想起來,“我要去找……”

“你別去了,交給我吧。”

聽到白宛司的話,我既心安又羞愧。

“別想太多了,現在你先跟我去吃飯。給了你卡你卻不用,是非要我帶你才肯去嗎?”

一路上都聽他像個長輩似的小聲訓斥我,可我的心裏,卻甜絲絲的。

穿過花園,走過小徑,在一片西洋式園林造景當中,乳白色的玻璃穹頂半圓形建築像明珠一般,靜靜佇立在不遠處。

這就是米蘭帕德人氣最高的地方——餐廳。

來來往往穿梭的人流,嘻嘻哈哈溜過的笑語,難怪說吃飯的地方就是個小世界——整天守在宿舍的我,果然是沒見過世麵的。

現在雖然還是夏天,但已經開始逐漸接近夏末了。

傍晚時分,天色依舊很明亮。

白宛司沒有帶我走進餐廳,而是拐了個彎,直接來到餐廳側邊的咖啡廳。

剛一坐下,就聽旁邊一男一女邊吃著西餐邊談論著什麽。

“今天我們四班那邊,就是西棟樓啊,下起雨來了,你知道嗎?”

“下雨?今天是晴天,好不好?”

“嗬嗬,是真的!不過下的不是普通的雨,是文件雨!”

“什麽文件雨?什麽意思啊?”

白宛司聞言,眉頭一皺,服務生過來送上菜單,他竟然也沒發覺。

那兩人繼續在聊著。

“哈,全部是白底紫金色打頭的文件,聽說那是白蘭內閣的文件!”

“不可能!白蘭內閣的文件怎麽會被胡亂丟?”

“這個不可能還偏偏就成真了!你不信的話可以去五班問,好多人都看到那些文件了。白蘭內閣的成員立刻跑出來處理,據說還出動了近衛團……”

“近衛團?就是那個白蘭王子的神秘軍團嗎?”

“對對,就是他們!他們立刻就去西棟樓頂上搜,接著挨班挨戶地檢查……不過啊,一無所獲!”

“那些文件重要嗎?”

“文件據說倒不重要!不過重點不在這裏!因為薔薇公主的新政,還有後來理事會搞的那個薔薇內閣換選,薔薇公主跟理事會那邊某些人不是一直鬧得很僵嘛。白蘭王子這邊雖然聲稱中立,可誰不知道白蘭王子跟薔薇公主的關係呀。而且這次白蘭內閣選拔,不也是有理事會牽頭,硬給塞進來的一個比賽嗎?還不就是為了安插理事會的人……”

“噓,這種話不可以亂說啊!”

“這還是秘密嗎?大家早知道啦!”

“別說了!小心被人聽見!吃飯吃飯!”

兩人的閑言碎語戛然而止,我回過神來,卻驚異地看到白宛司表情變得異常嚴肅。

對了,白宛司就是白蘭內閣成員!

我張張嘴,正要說點什麽,白宛司卻對一旁苦笑著等待他點餐的服務生略表歉意,並對我說:“你有什麽想吃的東西嗎?我推薦這個菜……”

雖然我很想問他,但是我知道自己沒有這個資格。所以聽到他的話後,我隻能努力擠出微笑回答:“好啊,你幫我點吧。”

這是我第一次吃西餐的全餐。

白宛司像是故意要浪費時間似的,點了既花時間又浪費錢的全套餐點。

雖然這是我第一次吃到這麽美味高級的西餐,但是在他鎮定自若的微笑背後,我總覺得存在著看不見的陰影。

我想,他也許是為了安撫我受驚後的心,所以用美食來轉移我的注意力,可是……

我知道,真正無法安下心來的人,其實是他。

到了第二天,我這個預感,成真了。

學園裏,開始流言四起,到處擴散著各種不利於白蘭內閣的謠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