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白蘭內閣競選原來是“勤雜工大賽”?

白宛司,你是個好人。

所以,我隻能追隨你,卻不能喜歡你,對嗎?

大病一場的我,懶洋洋地走出房間。白蘭內閣競選對我來說,就像一場還沒開始就已經結束的美夢——或許原本就不是屬於我的。

我在白宛司眼裏,一定像一個企圖染指高位的小人……

原來,他一直用那樣的眼光看我。

可是,為什麽他又要那樣照顧我呢?請來校醫,還給我端水拿藥……照顧病人,本來就是很麻煩的事……他不嫌我是個麻煩嗎?

算了,多想無用。我長長地歎口氣,去茶幾上倒水喝。

寢室裏沒有人,胖胖本來在我枕頭邊呼呼大睡,見我起來喝水,也喵嗚著跟出來,一直用爪子刨矮櫃的門。

“妙鮮包在裏麵對不對?不行哦,白宛司沒答應,你不可以加餐。”我衝它皺皺鼻子,懶懶地說。

透明的水流從玻璃水壺中傾瀉而出,我眼角一瞥,突然被桌上一張紙吸引了。

【白蘭內閣競選報名表】

我的腦子一片空白,等透明的水漫延到桌麵上差點把紙張浸濕,我才驚慌地把水壺放下,小心翼翼地拿起報名表!

“這、這是……”

一股熱烈的洪流瞬間讓我冰冷的心溫暖起來,我張著嘴,眼淚一滴滴地落下,在報名表上暈開一朵朵小小的印跡。

我慌忙用手擦,卻又害怕弄壞了珍貴的報名表。

這時候房門哢噠一聲開啟,正走進來的白宛司看著我,平靜地說:“看到了?既然決心要參賽,就好好休養,一臉蒼白的樣子小心過不了第一關。”

我搖搖頭,又立刻用力點頭。

我好亂,一下子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麽。心裏裝載著滿滿的感激,卻不知自己能用什麽來償還。

“白宛司,你……”我喉嚨哽咽。

是因為病還沒好嗎?可是,那湧到嘴邊的話是什麽?那幾乎掩不住的幸福,會是虛幻的嗎?

不!不是!

“太突然了……我不知道……”我不知道該說些什麽才好,顫抖的雙手捧著報名表,就像捧著我的希望。

他看著我,突然歎了一口氣。一定是我看錯了,他怎麽會流露出“真拿你沒辦法”的表情呢?

白宛司這個冷血無情的麵癱臉,怎麽會有這種善意又溫和的表情呢?一定是我看錯了,沒錯。

正當我暗中糾結時,卻聽到他說:“別以為參賽了就可以不幹活哦。我還是會像以前一樣,對你高標準嚴要求!”說完他還故意咧了咧嘴,露出一口整潔的牙。

這這這,這是他在惡作劇嗎?

如果我有眼鏡,此時肯定已經碎了一地。

但是他立刻又恢複了刻板的表情,我竟有些淡淡的失望。

也許一直以來,是我誤會了他。身為宿舍長,他肯定要有自己的威嚴。可是這不代表,他不近人情。

如果沒有他,我可能還在病中。如果沒有他,我可能與這次競選的機會錯身而過。

“謝、謝謝你……我會努力的!我保證!”明明想給個充滿自信的姿態,可我卻還是忍不住流下了眼淚。

他有些無力地看著我,大概眼淚讓他手足無措吧?我發現,他的耳垂微微有點紅。等我想仔細看時,他卻抱著胖胖轉身走出房間。

“今天是歐巴桑在幫你做工作,記得病好了去道謝。”

聽到他的話,我下意識地笑了。

媽媽,也許我不該以貌取人。這個世上,有的人可能不善於表達,其實內心是很好很好的……

媽媽,你會保佑五月的,對嗎?

我會努力的!

有白宛司幫忙,我有了報名的機會,可是這不代表我就可以偷懶。

我怕夜長夢多,盡管病還沒好,還是第二天就把填好的報名表交了出去。

從白蘭內閣所在的散佚雲閣出來,我頭暈暈的,感覺很累。

散佚雲閣是一棟約五層樓高的別墅式建築物,與薔薇公主的政務大樓遙遙相望。我到一樓遞交報名表時,被那裏麵的氛圍震懾住了。

還好因為經常和白宛司在一起,我似乎對男生有了點免疫力,看著那些氣勢不凡的男生們,也不覺得畏縮了。

在散佚雲閣一樓,路過的一位相貌陽光的男生說我“個子這麽小,恐怕很吃虧”,走在他前麵的那位氣質猶如出鞘名劍般的男子冷聲說“南夢星,少廢話了,跟上。”

我有些惴惴不安。因為那個氣質嚴肅的男生看了我一眼,我仿佛被他看穿了似的。

一路上我都在想:被拆穿了嗎?會不會被發現?應該沒問題吧?我的化妝很完美,不然人家一定不會收我的報名表的……

眼看就快要走到宿舍時,我眼前忽然一黑,什麽都不知道了。

等我再次醒來,我竟然躺在401寢室自己的**。

清醒過來的第一個念頭是:這陣子,我真是愧對自己“新版阿信”的美名啊!竟然一個感冒就把我打倒了,真是沒用!

“太好了,你終於醒了。宛晴,還不快過來。”

我這才注意到床前坐著一位氣質清冷的少女,她沒有雪天薇那樣的美貌,卻端莊素雅,自有一分淡定自若的美,猶如空穀幽蘭。

淡淡的金色陽光從窗邊透過來,將她的麵容變得模糊,我隻能看到栗色的長發如水般溫柔地披灑在她胸前,纖細柔美的柳眉下,是一雙充滿了同情的美麗大眼睛。

她一定適合菖蒲,蘭花的話,也不要用盛大華麗的卡特利亞蘭,而要用中國蘭花,才能體現她內在的芬芳。

不知道是不是習慣使然,對第一次見麵的人,我總是在心裏用插花來描繪一番。所以盡管此時頭還有點昏昏的,我卻已經給這個少女下了定義。

順著她的話語,我還注意到,房間門外竟然依偎著一個小男孩——

天啊!是國中部的孩子嗎?好像比我更纖小的樣子,容貌秀麗,比女孩子還嬌弱的感覺。嫩黃色的迎春花簡直太適合他了!

等一下!

他叫宛晴?好熟悉。

我皺了皺眉……莫非這位,就是……

“白宛晴?”我試探著叫道,聲音嘶啞難聽得我自己都嚇了一跳。

而那個小男生似乎被嚇得更厲害,哧溜一下不見了。

“嗬嗬,”那位端莊的女孩輕輕一笑,她的聲音既淡定又溫柔:“你在路上暈倒了,正好摔在宛晴身上。我和白宛司有事路過,他順道就把你送回來,現在去辦事了。”

她或許跟我差不多年紀,但氣質好沉穩,有種大姐姐的感覺,讓人安心。

我發現在米蘭帕德,這些少爺小姐們的特色很奇怪,要麽就是幼稚無比,要麽就像她或是白宛司一樣,成熟得像大人。

“可是……你們怎麽……”

她淡淡笑著說:“奇怪我們為何會認識你嗎?其實很簡單,你是白宛司的室友,是白宛司迄今為止第一個室友,所以你早就出名了,你不知道嗎?”

我張大嘴巴,用很蠢的表情望著她。

她朝我伸出潔白的手:“握個手吧,我叫淩櫻歌,跟白宛司當過好幾年的鄰居,算是青梅竹馬吧。”

她給人的感覺好舒服。

我下意識就跟她握手了,完全沒有那種惴惴不安之感。

因為她有一種令人很安心的力量。

這時白宛晴又從門邊冒了出來,他小聲地說:“我叫白宛晴,很高興認識你,請多指教。”

當我下意識想回他一句“請多指教”時,這孩子竟然又逃開了!

我訝然地望著淩櫻歌,無聲地發問:他是怎麽回事?

她吐吐舌頭:“宛晴呀,是你的小粉絲呢,所以天性害羞的他才會一直躲起來偷看你,可又不敢跟你接近。”

他是我的粉絲?

我更不明白了。

“你不是用他的花做過一次插花嗎?這孩子看了以後,說很喜歡,很高興自己用來打發時間種的花草能有用途,他很喜歡你的作品呢!隻不過,他膽小,小時候有點自閉,雖然現在好很多了,可還是不願與人打交道。你不要在意。”

原來,我並沒有惹怒白宛晴?

其實,白宛晴很喜歡我的作品?

那為什麽白宛司還要整我?

我狐疑的表情大概寫在臉上了,隻聽淩櫻歌哼了一聲說:“不要在意那個白癡男人!他隻是純粹的自我保護意識過度!尹五月,如果白宛司再命令你做什麽事的話,你完全不用理,因為他不過是個紙老虎而已。我告訴你哦,其實就算你什麽都不做,他也不能把你怎麽樣的。”

我呆呆地聽她說出驚人之語,沒想到在我眼裏威風凜凜的白宛司,在青梅竹馬眼裏竟然隻是紙老虎?

“哥、哥哥不是那樣的人……”這時候,宛晴弱弱地在門邊爭辯了一句。

看樣子,這樣的辯護已經是他的極限了,多害羞的人哪!

淩櫻歌蹙眉糾正他:“宛晴,不要為白宛司那家夥辯護了!他根本就是心理陰暗,認為誰都不是好人!防禦心過重!別人也就算了,他也不想想自己那張臭臉擺著有多難看!我看哪,他還是因為你小時候被保姆欺負的事在自責,也不想想自己也不過是個小鬼,一點不成熟……”

宛晴趕緊說:“我、我一點也不覺得哥哥有錯……我早就不在意了的,哥哥隻是想多保護我……櫻姐姐不要欺負我哥……”

我聽著淩櫻歌的話,沒想到竟還有這種往事。

不過這並不是我能去追問的過去吧?我隻需要知道,原來白宛司其實是個活生生的人。他不是塑像、不是冰人……

他是白宛司。

這時淩櫻歌和白宛晴的辯論也到了尾聲:“反正他就是個冷酷的男人!把五月欺負得這麽慘,害五月都累病了。這下子,這家夥也該知道收斂了吧。”

沒想到宛晴竟然哭了,邊哭邊對我說:“對不起,請不要生哥哥的氣,一切都是我的錯!”說完就跑了。

聽到外麵關門的聲音,我歎氣,這孩子……是不是太單純了呢。

“其實,我並沒有生氣的……”我訥訥地說。

沒想到淩櫻歌的目光忽然變了,原本和煦的目光裏藏著一絲銳利和懷疑,還有審視。

“其實,五月是女生,對吧。”

不是疑問,是肯定語氣!

轟!

一聲巨響在我腦海裏炸開,我一時無語,腦中一片空白!

怎麽辦?怎麽辦?怎麽辦?

“我……”

她搖搖頭,示意我不用再說。

我眼圈一紅,不知道該說什麽才好。她不是普通女生,在她身上有種“我無法欺騙她”的氣勢。

“五月沒有喉結哦。”她注視著我微微發紅的眼睛,表情重新變得溫和,“雖然你裝得很用心,但是我的觀察力也很強哦。何況你這麽嬌小可愛,再怎麽偽裝,也還是像女孩子呀。”

我驚得差點從**摔下來。

虧我一直認為自己偽裝得很成功,還為騙過了同學和宿舍的男生們沾沾自喜,沒想到會被淩櫻歌一眼拆穿。

“別氣餒啊。”她拍拍我的頭頂,像個姐姐一樣,柔柔地替我理順有些汗濕的額發,“其實大多數人呢,都是沒有主見的。他們會因為旁人的看法而懷疑自己的想法,所以就算有人會懷疑你的身份,也會因為別人對你的態度而認為自己錯了,所以你還是很安全的。”

我抬眼看她,眼中有些期望。

“別擔心,我沒興趣去宣揚人家的秘密。我隻是……因為白宛司對你有些特別,所以好奇一點罷了……”

特別?

我發現跟淩櫻歌說話時,自己就像個傻瓜一樣,總是聽不懂她的意思。

淩櫻歌歪了歪頭,有些悻悻地說:“我不是說過嗎,那家夥從來不曾有過室友,甚至當舍監也是因為舍監有安排寢室的權力,才願意當的。我們從小就在米蘭帕德念書,一直有不少人推選他就任其他職務,可他偏偏要當舍監,隻因為他喜歡一個人住。”

我默默發呆,沒想到竟然是這樣。

淩櫻歌繼續恨鐵不成鋼地說:“其實這家夥就是個領地意識很強的幼稚鬼!小時候誰碰了他玩具一下,他可以半年不跟你說話呢!現在他居然願意讓你住進來,你說你厲害不厲害?”

我完全不知該如何回答。

“你很特別喲,所以要自信一些。女孩子啊,要自信才能煥發奪目的光彩哦!”

我眼眶一熱,一股強烈的傾訴欲望突然噴薄而出。當我漸漸冷靜下來時,我已經把自己的故事告訴了她。

一定是我太寂寞了吧。

心裏總繃著一根緊緊的弦,朝著看不清目標的前方跋涉著。我好想找個肩膀靠一靠,哪怕隻是一秒鍾。

她沉靜地聽著,並沒發表什麽意見。或許我的行為在她看來是荒謬的,是草率的,是糊塗的……可是她卻沒有駁斥我。

她和白宛司一樣,默默地接受了這樣的我。

“要加油哦。”她離開的時候微笑著鼓勵我。

我沒有想到,會得到這樣善意的祝福。如果說白宛司用行動默默地幫助了我,那麽淩櫻歌則是精神上肯定了我,讓我不再那麽忐忑,不再那麽不安。

“不管怎樣,既然樹立了目標,就去做吧。你不會是孤單一人的,五月。”

這樣的溫柔,我會牢牢記住的。

媽媽,五月是不是……又有了朋友呢?

白宛司回來的時候,並沒有多說什麽。他好像一直話很少,我想起淩櫻歌說過的,他一直討厭和人共處。

於是一股衝動驅使我忍不住問了:“白宛司……”

說到一半,我突然又猶豫了。

他的眼眸在午間的陽光輝映下,浮現出薄透的水光,比平時反倒顯得更溫和些。

他靜靜看著我,等了一陣,突然又不耐煩地皺眉:“到底想說什麽?不要光喊別人的名字,話隻說一半!”

貌似是“教訓”的話裏,卻沒有生氣和憤怒,隻有不滿和鬱悶。我突然有些明悟:原來淩櫻歌所說的“幼稚鬼”,也許不無道理啊!

換個角度想,白宛司看上去這麽酷這麽冷,是不是因為他根本就不擅長跟人打交道的關係呢?

哦哦,搞不好這就是他們家的遺傳呢!宛晴不也一樣嗎?隻不過宛晴是表現得膽怯,而這家夥表現得凶巴巴!

“嘻嘻……”我居然因為自己瞎想的內容而偷笑出來,於是白宛司更加不滿了。

“到底想幹什麽?如果你很閑的話,就去把樓道上的擺放的鮮花都換了!”

哼,聽這口氣,完全是公報私仇呀!

我一撅嘴,正想說“我還病著呢”,就見他那隻忠心耿耿的小跟班胖胖大人狐假虎威地衝我齜牙咧嘴!

不愧是貴族學校,就連校醫務室用的藥也是最好的,所以我早就好得差不多了,因此這個理由根本沒辦法用。

沒辦法,誰讓我寄人籬下呢?我隻能機靈一點、勤快一點嘍!於是我起床穿上鞋,就要出門。這時,聽見白宛司的聲音——

“以後在寢室可以不用穿著製服,宿舍著裝以舒適為好。”他抱著胖胖背對著我說。

明明是關心的語氣,可我腦子裏一個霹靂炸響:“糟了,難道他也看出我是女生了?”

天啊,我該怎麽辦?

正當我六神無主時,卻見他回頭瞪我一眼:“你還愣著幹嗎?這是男生宿舍,大家都比較隨性。我可懶得每次都照顧你,尤其是因為穿太厚而中暑的臭小子!”

我提起的心為那句“臭小子”而鬆了一口氣。

原來他沒發現我的真實身份啊?我真是杞人憂天了。

房門剛一打開,撲麵而來一股強烈的芬芳。絕對不是人工香精的味道,而是來自大自然賜予的天然香味——

“哇啊!”我大聲驚呼。

走廊上竟然堆放了足以用“堆”計算的花朵,其混亂草率的堆放方式,足以讓我這個“專業人士”大發雷霆!

“這是怎麽回事,鮮花怎麽不分門別類放啊?壓壞了會爛掉啊!”我急忙把花材都分出來。

還好,采摘的時候留下了足夠長的莖幹枝葉,而且花朵都很健康壯實。仔細看,花葉上還帶露呢,多鮮亮呀!

這麽好的花兒,我隻在白宛晴的花圃裏見過!

這不會是……

“宛晴送過來的,他說很喜歡你的插花,隻要你願意他可以提供你花材。”房間裏傳出白宛司的聲音,聽起來似乎還有那麽一點不滿……

難道是因為我搶走了弟弟的注意力,所以在“嫉妒”嗎?

原來白宛司在某些方麵真的很幼稚呢!

我捂著嘴唇,無聲地偷笑起來。

這樣平淡而寧靜的日子沒持續多久,一周後,滿載我期待的白蘭內閣競選開始了。

在競選開始前,我已經設想過無數可能出現的難題,並憂鬱地考慮自己該怎麽辦才能通過比賽。

可是當忐忑不安的我接到初賽的通知書時,完全出乎意料的考試內容讓我驚呆了。

白底的真絲布紋“準考證”,上麵用紫羅蘭色的墨水書寫著典雅的花體字。仔細看還能發現那紫羅蘭色墨水中摻著金粉,字跡在光線下燁燁生輝。

如此華麗的排場,足以讓我一個貧民心生不安!

可是,更加令人不安的,是這個文字的意思——

沏茶。

誰能告訴我,堂堂白蘭內閣入閣競選的初試,為什麽會考“沏茶”啊?

雖然很吃驚,但吃驚過後的慶幸,卻是藏不住的。

開玩笑,我可是插花流派的傳人啊!就算我家這個流派小得不比螞蟻大多少,可插花的基本功我不輸任何人好不好?

你問插花跟沏茶有什麽關係?我有什麽好得意的?

嗬嗬,我當然該得意了!自古以來花道與茶道,那就是一體兩麵,花藝茶藝不分家,沒聽說過嗎?雖然會細分出不同流派,但基本上茶道高手也會通曉花藝,花道高手基本上也都懂些茶藝——花與茶,本來就是相生相合的關係。

咳咳!我太得意了,所以忍不住有點賣弄哦!嗬嗬……

於是,就在眾多看似高貴大方的競爭者還為這個“沏茶”的考核目瞪口呆時,我已經開始沉下心來應試了。

望著麵前專門的茶藝桌,我一看就明白這是“題中題”:這不僅僅是考簡單的沏茶技藝,而且考的是中國茶裏的功夫茶!

悠悠茶香,讓我的腦海裏漸漸浮現了往昔片段。

一把白胡子的外公,總會手把手地教導我如何沏這種茶,尤其喜歡用“大紅袍”茶葉。

而在那時候,媽媽總會恬靜地一邊笑看我們祖孫倆,一邊慢慢地插著花……那樣的幸福生活,再也不會回來了。

我閉了閉眼,沉下心來。

心中還有絲哀傷,還有縷牽掛,可是,我不能停滯不前,我還要抓住希望——就像茶道,茶葉為人類貢獻自己的精粹,雖然“犧牲”了自己,但留下脈脈芬芳,永世流傳。

“外公、媽媽,請保佑五月吧!”

心神定下,我的動作開始如流水般,恬淡雋永地開始了我的表演。

帶著淡淡橙光的細柔短發,象牙色的皮膚,並不太白卻有著細膩溫潤的水澤。細細的眉、圓圓的眼,微微翹起的鼻頭小巧精致,嘴唇也是淡淡的粉色……看上去與其說是男孩子,不如說更像個清秀淡雅的小女孩。

不太豔麗,卻很溫潤,仿佛在寧靜之中有一種撩動人心弦的柔弱,可那雙大大的圓眼睛裏,卻透出堅韌而平靜的從容。

在考官眼裏,我的舉手投足自有一股大家風範。仿佛這套古老的禮儀早已流淌在我的血液裏,我的每一個動作,都配合著我的呼吸。

手指每一個動作、茶具每一次翻動,都是那樣妙到極致——我無暇去看別人是怎樣在判斷我,我隻知道,做好我自己,就已足夠。

無愧於心,自然無悔於天地。

這是茶之道,也是自然之道。

當我終於結束自己的“表演”後才發現,已經有好幾個“考官”正坐在我的茶幾麵前,用讚許的眼神看著我。

我微微一笑,掌心向上,說:“請用。”

坐在主位的這位考官,我這才發現在報名時我曾見過他。他那雙愛笑的眼睛亮閃閃的,整個人仿佛被陽光照耀著一般,顯得大氣穩重、光明磊落。

難得的是,他還很帥呢!

不過這種場合,可不許我花癡呢,嗬嗬。

那位陽光大帥哥眼中一片讚賞,很用心地雙手取杯,用正式的禮節飲用了我的茶。隨後另外兩位考官也飲用了我的茶,並同時點點頭。

陽光帥哥用好聽的聲音問我:“茶水沒有澀味,但卻保持了此茶獨有的清香,請問有什麽秘訣嗎?”

我淡淡一笑:“70°C水溫足夠。”

他是懂行的人,我不用說得太直白吧!看著考官們滿意的表情,對比著大多數少爺競選者的困惑表情,我忍不住有些驚訝、有些得意——

我,尹五月,初試過關!

男子第一宿舍A棟401寢室。

“過了?”

“是呀,我通過了!開心嗎?驚喜嗎?我快開心死了!”

沒想到輕鬆過關的我,忍不住想與人分享勝利的喜悅。你看,就連一向擺臭臉的胖胖都知道圍著我的腳邊轉兩圈哦,在為我高興,對吧!

可是,白宛司這個臭家夥,居然在我大喜的日子裏臉色一沉,悶聲悶氣地說:“看你的樣子,是要得意忘形了?別忘了你該做的工作,現在可是歐巴桑一個人在做!”

唉……

好不容易累積起來的快樂,也被這家夥的冷若冰霜給凍僵了!這個人啊,為什麽就不能有一秒鍾放鬆下來,哪怕不用祝福我,也好啊!

我有點氣餒,耷拉著肩膀,小聲喃喃自語著:“知道了,除了比賽時間和上課時間,我會幫歐巴桑……”

“待會兒記得去歐巴桑的休息室道謝,這段時間都要勞煩人家,你得注意禮貌。”白宛司硬邦邦地扔下這句話後,就帶著胖胖進了他的房間。

什麽,隻是這樣嗎?我隻需要去道謝而已?

我瞪大雙眼,沒想到白宛司竟然不是要我當奴隸,而是……

他是在擔心我,為我“減輕負擔”嗎?

如果是,那我該感謝他。萬一隻是他心血**,我會不會像以前一樣碰一鼻子灰呢?

一時之間,我很亂,拿不定主意。我不知道該怎麽形容白宛司,我隻知道,我越來越在意他,我對他……根本就討厭不起來了!

嘴硬心軟,刀子嘴豆腐心……或許,這樣的形容詞,並不是屬於白宛司的。可是,我的的確確能感覺到,白宛司不是外表看上去那麽冷漠的人。

他的心,看似冰山一般,其實裝載著許許多多的責任。

他把身邊所有的一切都理得清清楚楚,心眼一片明亮。

他其實,就像一個大哥哥一樣,用沉默的方式,在守護著身邊的一切。

他再次出來時見我還站在原地,有些不滿地說:“怎麽還發呆?你不去吃午飯嗎?”

我下意識回答:“你呢?”

他先是呼吸一滯,隨即輕輕笑了,這是我第一次聽見他的笑聲!

淡淡的,幾乎不像是在笑,隻是幾個比鼻音更清脆的短促哼笑。可我的心,卻因為這動聽的笑聲而越發堵得慌!

好難受……

我怎麽了?又是那種無法強忍的感覺!是束胸太緊嗎?我到底……

“當然去餐廳。你和我一起去嗎?”

這是……邀請嗎?

我一時心慌,竟然雙手亂擺:“不不不,我不用!我就在寢室吃……”

他微微蹙眉:“那好吧。”他沒多說就離開了寢室。

我望著他離開的方向,耳邊一直回響著他剛剛的笑聲,直到胖胖用撒嬌的動作纏著我給它打開妙鮮包,我才回過神來。

其實我剛才差點就脫口而出“好”了,幸虧我及時懸崖勒馬,將那個字給吞了回去。

米蘭帕德的學生餐廳可不比外麵的普通學校,那裏麵的價錢堪比五星級酒店。

我剛入學時傻乎乎地想去餐廳吃早餐,可是當我看到一碗粥的價錢時,我差點打翻了桌子。

天啊,不愧為傳說中的名門貴族學校,連碗清粥都那麽昂貴,我這種窮人根本吃不起!

我悻悻地從餐廳裏離開,可是肚子餓得咕咕叫。正當我以為自己要餓死時,轉機出現了,那就是——負責宿舍衛生的歐巴桑的休息室裏竟然有小廚房!

幸好我嘴巴甜,纏著歐巴桑借用她休息室的小廚房,可以自己做飯。雖然簡單,但勝在價廉物美啊。不然,以我的那點“資產”,能夠吃幾頓餐廳?

歐巴桑人很好,願意幫我去餐廳那邊以進價代購一些米麵蔬菜等食材。

所以,住在米蘭帕德宿舍,對如今的我來說,不僅僅是為了找爸爸,甚至可以說是我唯一的棲身之所了。

因此我不能貪一時之快,去占別人的便宜。

窮就算了,可不能讓人瞧不起……尤其是白宛司,更不能。

天上的媽媽,您說對嗎?

歐巴桑休息室。

“什麽?舍監大人說要請你吃飯?”歐巴桑瞪大小小的圓眼睛,開滿**的臉上露出一種驚詫的表情。

我趕緊擺手說:“沒啦、沒有啦!人家隻是問我要不要一起去吃……”

自從吃過我做的飯菜後,歐巴桑也很歡迎我去借她的廚房。在她看來,男孩子很少有我這麽勤快能幹的。

嗬嗬,可惜我不是真正的男生。

歐巴桑恨鐵不成鋼地扒了口炒飯後說:“我該說你這傻孩子什麽好?明明你這麽艱苦何必硬撐呢?你過得這麽辛苦,我一直很為你擔心呢!舍監大人將來必定是個大人物,邀你一起吃飯,絕對不會要你出錢的!我知道你嘴巴甜,好像總是在巴結人,其實很有骨氣。但骨氣不能當飯吃,在困難的時候接受別人善心的幫助,一點也不可恥啊!”

我默默點頭,眼眶有點濕潤。

我好感激那封沒有寄信人的入學推薦函,我好感激那個悄悄給我指出一條生路的神秘人——如果沒有“他”,我不可能來到米蘭帕德……

哪怕是這個與我的身份格格不入的地方,也早已經成為了我的棲身之所。白宛司、淩櫻歌、白宛晴、歐巴桑、雪天薇、洛理事……他們對我都很好,他們都是好人!

“說起來,舍監大人還真是有遠見卓識呢。你還沒來向我借廚房的時候,舍監大人就曾對我說,如果你有什麽需要幫忙的,要我盡量幫一幫。如果有困難,就跟他提,他會想辦法。你這個傻孩子,舍監大人很值得信賴的。以後啊,進了社會就要追隨這種大人物,可不要跟那些卑鄙的人交朋友……喂喂……五月啊……你在想什麽……”

我在想什麽?我在感動,不行嗎?

歐巴桑的無心之語,讓我總是悶悶的心胸突然一片開朗!

我明白了!我總算明白了!我那麽難受是因為什麽!我是因為——

白宛司……比我想象中好太多了……

也許,我已經開始在喜歡他了?

……

天上的媽媽,我這樣對嗎?

我也知道,我不該妄想高不可攀的人……大概,我隻是從小就羨慕別的小孩有厲害的大哥哥當靠山,所以……一直很向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