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一】

半決賽,易熙以最好的成績進入總決賽,為了幫他慶祝,阮維希發揮舌燦蓮花的本事,說服父母把家裏的遊艇借給她辦一場派對。

除了吳成和阿東外,來參加派對的全是阮維希的朋友,當易熙麵無表情地出現時,整個甲板上的人瞬間都停下了動作,目不轉睛地盯著他。

阮維希辦這個派對,名義上是為他們慶祝,實際上是要把易熙介紹給她的朋友認識,強行把他帶進自己的生活圈。

所以當她拉著易熙說要把朋友介紹給他認識時,易熙的眉頭不由得蹙緊。不過這些年來,阮維希大大小小幫過他不少忙,單憑這點兒友情恩義,易熙也隻是抿著嘴沒有阻止。

“哇,維希,這是你的男朋友嗎?好帥啊!”一個自稱是周茜的留過洋的女生,大大咧咧地說完,從桌上拿起兩個裝滿黃色**的玻璃杯,把其中一個杯子塞到易熙的手上,“帥哥,我在電視上看過那場比賽,你唱得不錯,我以果汁代酒敬你一杯,還是你想真的來一杯?”

“抱歉,我對果汁過敏,所以你隨意就好。”

盡管易熙是這樣說的,但他冷峻的麵容上一點兒歉意都沒有。話音落下後,他神情冷淡地從周茜的身邊繞過去,看也不看她手裏的果汁一眼,更別提伸手去接。

周茜愣住了,不解地看向阮維希:“我惹他討厭了嗎?”

麵對好友的疑問,臉上帶著尷尬之色的阮維希隻能盡力替易熙開脫,解釋道:“沒有,隻是最近他發生了一些事,所以心情比較糟糕,你不要想太多,其實他對我們也是這樣的。”

說完,她朝旁邊的吳成和阿東使了個眼色:“對吧?”

阿東會意,連聲附和道:“別提了,這家夥最近變得陰陽怪氣的,動不動就發怒,不然就是冷著一張臉,好像我們欠了他的錢似的,這幾天我們都不想陪他練歌了。”

吳成沒他多話,隻是張開嘴唇,勉強擠出一個“嗯”,就當回答了。

“原來是這樣。”周茜露出一副了然的表情,她展顏一笑,略帶一絲欽慕的語氣說道,“不過他這樣也帥哦,話不多,表情酷酷的。維希,你這次可真是撿到寶了,找了這麽一個帥哥當男朋友,連我都忍不住羨慕。”

阮維希笑起來,一副不相信的樣子:“少來,也不知道是誰昨晚還在微博上拚命曬她和小男友的幸福照,現在再說這句話,騙鬼啊。”

“這都讓你看破了,你真是我肚子裏的蛔蟲。”周茜誇張地說道。

這場尷尬的介紹在阮維希故意的調解和玩笑下,用笑聲帶過去了。

吳成和阿東是在甲板最僻靜的角落找到易熙的。

那個時候他正弓著背趴在欄杆上,一隻手橫搭在欄杆上,另一隻手拿著手機,也不知道在看什麽。他瞪著屏幕的目光特別凶狠,眉頭緊蹙,薄唇緊抿,一副想怒摔手機但又因為某些原因而努力克製的模樣。

西沉的太陽已經整個沒入海的另一邊,僅剩的暗紅色霞光投射在海麵上,拉出一條長長的線,天色介於黑暗來臨的朦朧期,給人的感覺特別陰鬱。

吳成和阿東兩人看了對方一眼後,不約而同地皺起眉頭。

“易熙,你剛才是怎麽說話的,人家畢竟是女生,又是維希的朋友。你剛才的舉動不僅失禮,還讓維希很沒麵子,你知道嗎?”阿東一臉不高興地看著他。

“我已經說抱歉了。”易熙轉過頭掃了他一眼,表情淡淡地說道。

阿東聽他這樣說,有點兒生氣:“你那也算道歉嗎?一點兒誠意都沒有!”

“要不然呢?要我跪下來求她原諒嗎?”易熙譏笑道,“那可是求婚的姿勢,她有那個資格嗎?”

“易熙,你——”阿東氣結,伸手揪住他衣服的領口,作勢就想揍他。但是掄起的拳頭在離他的臉還有三公分的地方停下了,隻是瞪大眼睛看著他。

吳成連忙上前阻止,對阿東喝道:“你幹什麽?為了一個連名字都沒有聽過的女生對自己的兄弟出手,你瘋了嗎?”

吳成伸手想將阿東揪著易熙領口的手拿下,但阿東執意不放。

“我生氣不是因為這個。你也不看看他最近都變成什麽樣了,要麽冷冰冰的一副愛理不理的樣子,就像剛才那樣;要麽逮誰就齜牙,衝誰都開火。好像他最厲害,全天下的人都欠他的錢似的,自以為是,讓人想揍……我忍他很久了。”

“嗯?我自以為是嗎?”易熙眉毛一挑,明明嘴角漾起了笑,但看他的眼神是冷冰冰的,“說來說去,我看你是想替剛才那個女生出頭吧?怎麽?對她一見鍾情了?想追她?要真是這樣,兄弟我可以幫忙,就是這英雄救美的橋段會不會老套了點兒?”

易熙的話無疑是在火上澆油,阿東整個人都氣炸了,臉憋成了豬肝色。

“我打你不是為了周茜,是為了你。”阿東氣得大吼,揪著他衣服的手都在發顫。

“你這句話前後矛盾,如果哪天我想揍你,我也說是為了你好,換成是你,你幹不幹?”易熙不以為然地聳聳肩,嗤笑道。

就是這種無所謂的態度刺激了阿東。

“啪”的一聲,他幾乎聽到繃得太緊的神經斷裂的聲音——不過他知道那隻是錯覺,他的神經還沒有脆弱到那個地步。

忍無可忍的他扭過頭,有點兒委屈地看向吳成:“你看看,你看看,他又來了!就他這樣,我打他還有錯嗎?就為了一個女生,他就把自己搞成這樣,還是說那個千宸真的是災星,接近她的人最後真的會倒大黴?”

吳成沒有吭聲,隻是眯起眼睛,看向易熙的目光漸漸變得複雜起來,神情若有所思。

他沒有眼瞎,當然看得見易熙這段時間的變化。

怎麽說呢?就是他以前也不怎麽愛理人,不過對於喜歡他的音樂的粉絲,他還是會耐著性子跟人家互動幾句,但是現在,他不冷著臉叫你滾開,就已經很不錯了。有時候,他看人的眼神甚至還有點兒凶狠,性格也似乎變得壓抑了。

易熙是真的變了,一點兒都不像他以前的樣子。

“住口!”

一聲怒喝響起,易熙的臉上滿是怒意,上一秒還冷冰冰的,這會兒像吃了炸藥一樣,充滿了火藥味。

“我說了,別讓我再聽到那兩個字,誰要是再提,別怪我翻臉!”

霎時,氣氛陷入可怕的死寂中。

就連剛剛還一副叫板模樣的阿東,這會兒也安靜下來,看向易熙的目光漸漸複雜起來,眉頭皺得緊緊的。

吳成本來就皺著的眉頭幾乎能夾死蒼蠅了。

光是這句話,他們就知道這次是真的踩到易熙的禁地了。別看易熙平時脾氣很差,但是他從來不對朋友說重話。相反,他其實很重視他們三人的友情。

當初在Pub駐唱時,迪哥曾經提出讓易熙單獨出來唱,不要搞樂隊。他說易熙是遺失在深海的一顆夜明珠,散發著萬丈光芒,這樣的人就算站在人群裏,都能一眼把他認出來,其他人根本無法掩蓋他的光華。

迪哥還說,樂隊是他的絆腳石,會妨礙他的發展。他有人脈,和那些唱片公司的高層也熟悉,完全有能力捧紅他,但提前是易熙必須簽在他的名下,而吳成和阿東仍然可以留在他的Pub駐唱,自成一派。

可是易熙想都不想就拒絕了,他對迪哥說:“這不可能,如果是你,有人拿巨款跟你換雙臂,你要嗎?”

迪哥愣住了,吳成和阿東也愣住了,易熙竟然把他們比喻為左臂右膀。後來他們三個人以天狼星樂隊的形式留下來,至於將來的情況是不是跟迪哥說的一樣,就不得而知了。

不過,迪哥向來說話很準。

沉默還在繼續,三人你看我我看你,阿東有些後悔了,看著吳成的目光帶著妥協的意味。隻有易熙神情凜然,態度堅決。

這時,被易熙握在手中的手機響了。

他用餘光掃了屏幕一眼,卻不是那個熟悉的名字。瞬間,一股無名之火怎麽壓都壓不住,從胸口竄出,直衝腦門。他死死地瞪著手機屏幕,臉都氣綠了。

這個電話並沒有改善目前這劍拔弩張的氣氛,易熙看起來並沒有要接聽電話的意思。

“你們這是在幹什麽?”阮維希突然從拐角處走出來,誰也不知道她躲在那裏多久,剛才的對話她又聽到多少,隻知道她現在的臉色非常難看。

才在易熙麵前站穩,她立即伸出手去拉阿東放在他胸前的手,不悅地說道:“阿東,你這是想幹嗎?易熙就算再怎麽不對,也不許你打他!”

瞪了他一眼後,阿東這才不情不願地把手鬆開:“看在維希的麵子上,這次就算了,不過,別以為我真的怕你,翻臉就翻臉,誰怕誰!”

他這是死鴨子嘴硬,在場的三個人都看得出來,包括易熙。所以他連還嘴都懶得還了。

手機鍥而不舍地響了起來。

阮維希忍住去看來電顯示的衝動,微笑著看向易熙,問道:“不接嗎?”

易熙這才皺著眉頭看了手機一眼,伸出手在屏幕上輕輕地劃了一下。

“我是易熙。”

他將耳機放到耳邊,繞過阮維希,走到遊艇的另一頭,對手機彼端的人說道:“為什麽還打電話過來?上次不是已經跟你們說得很清楚了嗎?除非你們答應我的條件,否則我們根本沒有再談的必要……”

【二】

易熙掛了電話,倚著扶欄,把手機放進褲兜裏,阮維希就出現了。

她的臉上波瀾不驚,舉手投足間透著一種優雅的氣質,給人一種高人一等的感覺。

“易熙,剛才打電話給你的那個人是誰?我聽阿東他們說,這個人最近經常打電話給你,還挺神秘的……你可別告訴我又是倒追你的女生,我可不信。”她半開玩笑地說道。

“不是女生那又怎樣?你這是要幹涉我的生活嗎?”易熙濃密的眉毛微微挑起,看著她的目光透著一絲不耐煩。

阮維希說道:“我不是那個意思。易熙,我是關心你。”

說話的時候,她將青蔥般的小手慢慢地攀上他的手臂,整個人向他靠近。她微微仰著腦袋,問他:“對了,易熙,昨天跟鳴姨打電話的時候,她讓我這個周末到你家吃飯,我可以去嗎?”

易熙眉毛一挑,反問道:“你答應了?”

“呃,因為對方是鳴姨,所以……”阮維希窘迫地吐了吐舌頭,“對不起,我真的沒辦法拒絕。”

“既然是這樣,那你還問我幹嗎?”易熙譏笑道,一臉的不屑。

阮維希當然知道他這是在對自己先斬後奏的行為表示不爽,她還覺得易熙應該看穿了自己這次耍的小把戲。鳴姨那麽寡言冷漠的一個人,就算再怎麽喜歡她,也不可能親自打電話叫她過去吃飯。這場飯局就跟之前的很多次飯局一樣,都是她想方設法哄得鳴姨親自開了口,她才算得了逞。

“不要這樣嘛,如果不是鳴姨開口,你又怎麽可能同意我去你家?我這也是沒辦法。”阮維希聲音甜甜地撒著嬌,整個人越靠越近。

下一刻,她身上散發出來的鳶尾花香就這麽肆無忌憚地鑽入他的鼻腔,這讓易熙感到煩躁起來。

他皺緊眉頭的同時,毫不猶豫地把自己的手從她的臂彎中抽出來:“維希,夠了!這已經是我的極限了,下次請你不要再做這些讓人產生誤會的舉動。”

聽到他這麽說,阮維希漂亮的大眼睛一下子紅了。

“為什麽?我們不是一直挺好的嗎?”她氣得咬牙,剛才優人一等的氣質通通都消失了。

“是很好,但那也隻是朋友。而朋友之間,是不允許這種過分親密的舉動存在的。”易熙的聲音雖然溫和,但態度果斷,不留一絲餘地,“維希,你應該懂我的意思。如果我對你真有想法,早在三年前你對我說‘喜歡’的時候,我就已經答應你了,而不是拒絕。”

我們之間不可能。

他就差把這句話直接說出來,不過阮維希照樣明白。

“是我不夠好嗎?”她的聲音有些哽咽,看起來很委屈。

易熙幾乎要心軟了。

但也隻是“幾乎”。

“不是,你很好。”他一動不動地看著她,表情很淡定,“就是因為你很好,所以我才覺得你值得遇到一個更好的人。而他一定會對你非常好,至少……會比我好。”

“可是在我心裏,你就是那個最好的人。”阮維希忍不住坦露心聲。

易熙聞言,蹙著眉頭,淡淡地說道:“這不是關鍵,問題的症結在於,最好的不見得是最合適的,而我並不適合你。”

“你這樣拒絕我……是因為她嗎?”阮維希衝著他大喊,神情忍不住哀傷起來,“因為那個叫千宸的女生,所以你才這樣對我?”

自從他們分手後,這段時間阮維希一直都陪著他,可他對她的態度總是不冷不熱,甚至可以說比以前更加冷淡。光是這樣,她要是再不明白原因,那她阮維希就真的是榆木疙瘩了。

易熙在故意跟她劃清界限,要讓她知難而退。

可偏偏她最討厭的就是不戰而退。

自己的幸福就要自己去爭取,這是她這麽多年在芭蕾舞的世界裏學到的。

易熙的臉色驟然一變,聲音冰冷地說道:“和任何人都沒有關係,是我自己的原因。我沒辦法把你當成心動的對象,所以你要怪就怪我好了。”

意思就是要恨也隻能恨他,不要去找任何人的麻煩,特別是那個叫千宸的……他就是這個意思吧?

阮維希算是聽明白了,漂亮的臉蛋氣得青一陣白一陣,她死死地咬著嘴唇,幾乎就要咬出血痕來。

“還有,下次不要再做這種事了,我不喜歡這樣。”

離開前,易熙迅速瞥了一眼甲板上已經玩成一片的人,淡淡地留下這句話,而他的臉上則帶著毫不掩飾的不耐煩,甚至是厭惡。

像這種把他介紹給自己的朋友認識,讓大家都以為甚至肯定他們就是戀人關係,讓他百口莫辯,最後隻能認栽的手段,他早就見識過了。

阮維希的身子再度僵直,那種一眼就被人看穿的感覺讓她羞憤交加。直到易熙離開,她才發現自己的雙腿在發抖,這個發現讓她錯愕。

沒關係,不是還有鳴姨嗎?她也不是一點兒優勢都沒有。至少鳴姨一句話交代下來,易熙哪次違背過她的意思?

沒事的!沒事的!

阮維希在心裏一遍遍地勸慰自己。

她突然很慶幸,自己是學芭蕾出身,而鳴姨曾經說過,她將來的兒媳婦一定要是一個優秀的芭蕾舞者。

而芭蕾是她的優勢!

【三】

百多鳴年輕的時候是一名國家級的芭蕾舞蹈家,剛懷上易熙的時候右腳突然長了一個腫瘤,走遍了許多醫院都查不出原因。當時所有的醫生都勸她放棄肚子裏的孩子,趕緊接受治療,可是當她看著隆起的肚子時,母性在最後占據了一切。

她選擇保全肚子裏的孩子,決定等孩子生下來後再接受手術。可是誰也沒想到,她腳上這個良性的腫瘤卻在後期惡化了。雖然她選擇提前剖腹產把孩子生下來,並且及時對腳部進行手術,但是她錯過了最佳的治療時機,腳部神經已經受損。康複後,她連正常的行走都受到影響,更別提繼續跳芭蕾了。

這對百多鳴來說是個致命的打擊。

她曾經有一段時間頹廢不振,是丈夫鍥而不舍地開導和關愛讓她慢慢站起來,重新回到這個社會。

但是對於從小就喜歡的芭蕾舞,她有一種執拗。所以當她知道易熙的身邊有個叫阮維希的女生也是跳芭蕾的,而且還跳得不錯時,百多鳴就開始注意起她來。

她本來是一個溫柔的人,卻因為這場病故奪走了她人生最重要的事業,所以性格變得怪異和沉默寡言。也隻有在阮維希過來和她談起練習芭蕾舞時發生的一些趣事時,她的臉上才會露出笑容,像一個懷著夢想的少女那樣笑得真心而純真。

星期六晚上,阮維希如期來到易熙家做客。

飯桌上,百多鳴和阮維希有說有笑,氣氛看起來非常融洽。從開始到結束,她們的話題一直都圍繞著芭蕾舞,坐在阮維希對麵的易熙完全成了陪襯,期間隻說過三句話。

第一句——我知道,第二句——是的,第三句——嗯,一句比一句短,而這三句的對話分別是——

百多鳴:“維希是個好女孩。”

易熙:“我知道。”

百多鳴:“她芭蕾跳得不錯,隻要堅持不懈,將來的成就肯定會在我之上。”

易熙:“是的。”

最後一個問題,百多鳴看他的目光相對複雜起來,說的話也帶著一種難懂的深意。

她說:“你知道我一直有個心願,就是這輩子能有機會站在林肯中心的舞台上跳舞,讓全世界的人都能看到我優美的舞姿。可是這個心願因為這雙腿隻能變成空想,所以我希望,這個夢想能在下一代的身上得以實現。維希不僅舞跳得好,人也漂亮,脾氣還很溫柔,最重要的是她還很喜歡你。媽媽希望你們可以在一起,易熙,你會同意的,是嗎?”

這是易熙從小到大聽她說過的最長的一段話,他內心雖然震撼,但也不算太意外。

你想跟什麽人在一起我不管,但是將來能踏入我們家成為我兒媳婦的,一定要是個優秀的芭蕾舞蹈家,這是肯定的。

這是他16歲那年和某個女生逛街回來後,她對他說過的話。

沒有一絲討價還價的餘地,強硬霸道,完全不顧易熙內心的想法和感受。就算他解釋那個女生不是自己的女朋友,他沒有在談戀愛,她也沒有聽。

也是從那個時候起,易熙開始對這樣的母親感到失望。

而現在,不過是舊事重提而已。

阮維希會跳芭蕾,符合了她這個近乎病態的要求,所以她希望自己接受阮維希,和阮維希在一起,甚至是結婚——好在未來的某個日子實現她那個偉大的心願。

這算盤她打得可真仔細。

易熙想笑,可是他笑不出來,眼睛有些酸澀,慢慢地湧起了潮濕的感覺。他下意識地將眼睛眯起來,巧妙地掩蓋住眼眶裏的濕意,不被別人發現。

這就是他的母親。

易熙感覺自己的心裏在哭,在憤怒,他差點兒就要掀桌對她咆哮:“這是我的人生、我的幸福,你已經左右我夠多的事情了,現在我喜歡誰還要由你來決定嗎?”

可是想法剛在腦海裏出現,他就立即想到醫生的叮囑:“病人的情緒一直都不太穩定,最好不要再讓她受到任何刺激,否則病情加重,會很難克製的。”

頓時讓他陷入兩難的境地。

最後,理智戰勝了情感。

他閉上眼睛,把痛苦和不甘通通往肚子裏吞。他告訴自己,暫時應付一下,隻是安撫她的一個拖延政策。這一切全是看在她有病的分上。

“……嗯。”

良久,他才咬牙做出回應。

聞聲,阮維希懸了老半天的心這才慢慢回歸原位,心想和鳴姨打好關係果然很有必要。她的臉上忍不住泛起紅暈。

易熙原本以為這事差不多就這樣過去了,誰知道百多鳴卻趁熱打鐵,居然還說:“既然是這樣,你們就選個日子吧,先訂婚,等畢業了再談結婚的事……當然,你們想提前結婚也行,隻要到法定結婚年齡,我是不會反對的,但前提是你們要跟維希的父母商量好了再說。”

“這麽快?”

易熙和阮維希都被她大膽的提議嚇到了。

“因為我不想有人中途反悔。”

很明顯,百多鳴這話是衝著易熙說的。

易熙眉頭一蹙,說道:“但是現在真的不行,目前正是比賽的關鍵時刻,我不想為了其他事分心而輸掉這場比賽。所以,這件事等以後再說吧。”

“對啊,鳴姨,我也覺得現在談訂婚的事確實有點兒早了。”阮維希立刻幫腔道。

她很想和易熙在一起,可是鳴姨的這個提議太急功近利了,易熙會反感的。如果因為這樣而讓易熙討厭她的話,那就真的得不償失了。

“行,既然你們都這樣說了,那訂婚的事就等比賽結束後再談。”百多鳴用筷子指著餐上色香味俱全的幾道菜,聲音平靜地說道,“繼續吃飯吧。”

飯後,阮維希一個人留在廚房切水果。切好後正準備回客廳,她突然被身後過度靠近的麵孔嚇了一跳:“啊,鳴姨!”

百多鳴目光銳利地看著她,問道:“我問你,那個叫千宸的女生都處理好了嗎?”

雖然不懂她為什麽突然問這個,但阮維希還是實話實說:“我已經見過她了,現在她跟易熙徹底分手了,您不用擔心。”

“可我怎麽看著不像?易熙好像還一直惦記著她。”薑還是老的辣,百多鳴一眼就看出問題所在,“把你怎麽說服她同意跟易熙分手的過程再跟我說一遍。”

阮維希有些顧慮地瞅了外麵的客廳一眼。

百多鳴見狀,淡淡地說道:“易熙已經回房去了,你放心吧,他不可能聽見。”

“他回房了?”阮維然聞言,鬆了一口氣,“其實那天我也沒說什麽,我就告訴她,她跟易熙在一起會給他帶來不幸……”

阮維希將當天見麵的情景仔仔細細地向百多鳴說了一遍。

隻是誰也沒有想過,緊挨著廚房的樓梯最後幾級台階上,卻安靜地站著一個人。

他聽到廚房裏的對話後,臉色一點點地冷了下去。易熙做夢也沒有想過,阮維希去找千宸,竟然是受他母親的指使。

“為什麽?”

憤怒的聲音響起之際,廚房裏正在說話的百多鳴和阮維希明顯都被嚇了一跳。

她們循著聲音傳來的方向望去,剛好看見易熙從樓梯上下來,身形挺拔如竹。他麵色鐵青,額頭上青筋突起。

阮維希震驚地問道:“易熙,你不是回房間了嗎?怎麽會……”

“我要是還待在房間,不就聽不到剛才那段精彩的對話了?”易熙嗤笑道,看著她的目光漸漸染上一絲輕蔑。

阮維希的臉很紅,竟然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我真的沒想到你們會這樣做,費盡心機去對付一個這麽簡單的人,你們是不是特別有成就感?”易熙凝視著她們,眼裏的溫度正在一點點地消失,“你們真是太讓我失望了!”

說完,他決絕地轉過身,準備離開這個連空氣都變得難聞的地方。

百多鳴對著他的背影,忽然提高音量喊道:“因為她沒有資格待在你的身邊,所以我想辦法讓她離開,我這樣做有錯嗎?”

聞言,易熙停下腳步,不可思議地回過頭。

“資格?您不要告訴我,您這麽做隻是因為她不會跳芭蕾。”

“對,我很早就告訴過你,你喜歡誰,愛跟誰在一起,我都不會管,但是有一點她必須做到,那就是會跳芭蕾。這是我對她最基本的要求,也是唯一的要求。”

“那是您的要求,不是我的!在您的心目中,到底是兒子一生的幸福重要,還是為您圓夢重要?說到底,您就是自私!”易熙氣急敗壞地喊道。

這是父親去世後,易熙第一次頂撞自己的母親。

可是天知道,他真的已經忍無可忍了。

他不能拿自己一生的幸福為她的自私埋單。

“你,你說我自私?”百多鳴指著他,氣得連手指都在發抖,“你也不想想,我是為了誰才會變成現在這樣,要是當初我不執意生下你,那麽現在我的腳就不會瘸了,我完全可以靠自己去實現我的夢想!”

心髒好像突然被人重重一擊,很痛,易熙咬牙切齒地忍著,但眼裏還是忍不住泛起了淚光。

“是,也許我的出生讓您失去了某些重要的東西,也許您不應該生下我,可是我求您了嗎?是我拿著什麽東西威脅您、逼著您一定要生下我嗎?如果知道被您生下來後,我的生活會是這樣,那我寧願您當時就把我打掉!”易熙歇斯底裏地喊道。

“轟隆”一聲,百多鳴被他的話炸得腦子一片空白,身體虛弱地向後退了一步。

“您知道我喜歡什麽,討厭什麽,對未來的計劃又是什麽嗎?沒有!您在意的從來是我有沒有達到您的要求,想到的是下一步我該怎麽做,才可以讓您往夢想更靠近一點兒。就連阮維希,也是您看中後硬塞給我的!”

易熙幾乎是從齒縫裏擠出這些話——壓在他心裏好久的真心話。

“維希哪點不好了,你敢說千宸比她強?”百多鳴的臉色十分慘白。

易熙的眸子裏閃過一絲怒意,惡聲惡氣地說道:“是,她就是太好了,所以我配不上她,行了吧?”

“你——你竟然敢這樣跟我說話,你……大逆不道!”百多鳴氣得差點兒一口氣沒接上來。

阮維希見狀,趕緊扶住百多鳴搖搖欲墜的身子,一邊替她拍背順氣,一邊對易熙說道:“易熙,你怎麽可以用這樣的態度跟鳴姨說話,鳴姨這麽做也是為了你好。我去找千宸,無非是勸她不要拖累你,你也知道她的黑曆史,跟她在一起,你是不會幸福的。”

從剛才吃飯百多鳴自作主張幫他做了那個決定,易熙就一口氣哽在喉嚨裏,千宸的事不過是個導火線,讓矛盾提前爆發而已。

其實易熙心知肚明,像剛剛這樣的事早晚會發生。

而現在,他隻是讓這一幕提前發生而已。

“你也不用替她說話,她是怎樣一個人,我比你還清楚。如果不是你芭蕾跳得好,你以為她還會像現在這樣偏袒你嗎?”易熙毫不留情地實話實說。

聞言,阮維希的臉色變白,不自覺地收回扶著百多鳴的雙手,目光帶著一絲驚懼。

她覺得易熙沒有說錯,百多鳴確實就是這樣的人。芭蕾是她的優勢,哪天自己這個優勢沒有了,百多鳴肯定會頭也不回地轉身就走。

她對自己的喜歡全是因為芭蕾。

這些阮維希心裏都清楚,不過,想是一回事,被人這樣挑破指出來又是一回事。說沒有被打擊到是假的,阮維希覺得自己在短時間內都無法平靜地麵對百多鳴。

餘光瞥到易熙轉身走進客廳,朝玄關走去,阮維希著急地追上去。

“你去哪裏?”

“去找千宸,告訴她這是你們的詭計,讓她別再犯傻,以為和我保持距離就沒事。”

易熙並沒有停下來。

“不要去!”阮維希的聲音有些哽咽,眼裏蓄滿淚水,“就當是我求你,不要去好嗎?”

聽到她的話,易熙回過頭,卻沉默了。

半晌,他說道:“不行,我不去找她的話,她會哭的。你也知道她沒有朋友,要是連我都不要她的話,她會很傷心的。”

“失去你,我也會哭,我也會很傷心。”阮維希上前一把抱住他,把頭深深地埋入他的懷裏,任由淚水流出,濕透了他的T恤,“易熙,難道你心裏一點兒都不在乎我嗎?”

低低的啜泣撞擊著易熙的心,但是——

他伸出手,將她的雙手拿下。

“維希,不要再固執了,我對你真的……”

“不要說。”

阮維希大聲打斷他的話,纖細的十指再度緊緊扣住他的腰,淚水迅速在眼眶裏蓄滿,閃閃發亮。

她態度堅決地說道:“不管你說什麽,我都不會改變心意的。”

“可是,我不希望你在我身上浪費感情。”

易熙回過頭,用餘光看她。

他的坦誠讓阮維希淚如雨下,再也控製不住。

“既然是這樣,那為什麽你不做得更絕情一點兒,讓我以為隻要我努力,我們還是有可能的。”

“難道你還不清楚原因嗎?我媽那麽喜歡你。”

易熙欲言又止,也許實話會很傷人,但總比假話好。對於他來說,其實還是很珍惜和阮維希的友誼的。

果然是鳴姨。

阮維希變得歇斯底裏起來:“那除此之外呢?難道你對我就沒有一點點動心嗎?就算隻是一點點也好啊。”

易熙沉默了,可正是他的沉默,無形中又往阮維希受傷的心再插一刀。

她顫抖著手,慢慢地放開了他,幾乎泣不成聲:“為什麽?為什麽要這樣對我?難道我對你還不夠好嗎?”

那悲慟的模樣比指著易熙的鼻子罵他殘忍還要令人難過。

易熙看著她,眼底露出一絲愧疚:“曾經我也想過,不如就讓一切順其自然吧,你很好,我媽又喜歡你,也許我們在一起也很不錯啊。可是,我發現我們認識得越久,相處得越久,我就越沒辦法對你有那種感覺。也許潛意識裏,我已經習慣把你列在好友圈,你給我的感覺就像家人一樣。”

“家人?”阮維希難以置信地念著這兩個字,如死灰般的臉上露出大受打擊的表情。

她沒有想到,自己努力了這麽久,卻隻是被他當成了親人。

“嗬嗬。”

阮維希悲痛地笑出聲,隻是這笑容卻比哭還要讓人心酸。

易熙看著這樣的她,心裏有些難受,但沒有後悔。

“維希,你應該多看看身邊的人。也許你會發現,其實有人比我更適合你。”他明顯話裏有話。

“是嗎?”

可是她不信,就算真有這個人,她也不想要。

阮維希拭去臉上的淚水,表情卻固執得不可動搖。

易熙看著她,再度沉默了,片刻過後,他才啟唇,低低吐出那三個字:“對不起。”

眼前就像隔著大片水簾,阮維希淚流滿麵地看著他換上一雙黑色的帆布鞋,然後拉開門帥氣地走出去。

“站住!”百多鳴在後麵冷著臉喝道,“我不許你去,你回來!”

可是易熙並沒有停下來,他的身影漸漸消失在門口。

這一刻,阮維希感覺到,自己也許再也等不到易熙回來了。

他好像真的已經愛上了千宸,那個被大家稱為“臭蟲”的女生。

【四】

6月11日,除了是世界人口日,還是千宸的生日。

夏天的夜晚有點兒熱,微風中還帶著白天的暑氣,空氣就像被套上一層無形的網紗,讓人呼吸起來帶著一點兒濁氣。

夏天的星空卻是極美的,炫目而迷人。

夜幕降臨後,無數小星星點綴著幽藍的夜空,忽明忽暗,看起來就像是無數個頑皮的小孩子在眨動著眼睛。而皎潔的月亮猶如這片無邊無盡的星海中的燈塔,為其照亮,也為其指引。

6月9日,快遞員就是在這麽一個晚上按響了千宸家的門鈴。

因為訂單上特別注明,必須是本人親自驗收,所以管家芳姨隻能讓千宸出來簽收。

當千宸看到這麽一個大箱子擺在自己的麵前時,就算淡定如她,也被嚇到了。最令她驚訝的是,這裏麵還藏著一個人。

“Happy Birthday!”

當千宸把箱子上的彩帶蝴蝶結拆開時,於又曦就像魔術師手裏的彈力球一樣跳了起來,著實把千宸嚇了一大跳。

“啊——”

不止是她,就連見過世麵的芳姨還有家裏的其他用人,都冷不丁地被嚇得差點兒魂不附體。

“千宸,生日快樂!”

於又曦手裏還捧著另一份禮物,是一個包裝精致的黑色小盒子。在月光的照射下,盒子的表麵泛著一陣妖異的光,而他唇邊的笑容仍然很溫柔。

“又曦?”

千宸頻繁眨眼,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這真的是他嗎?他怎麽會做出把自己打包成禮物送過來這麽幼稚的事呢?可是,她心裏湧起的那股感動是怎麽回事?

這份驚喜真的太大了。

“怎麽樣,感動吧?喜不喜歡我的禮物?”他開心地問道。

說話的時候,於又曦已經抬腳跨出箱子,走到千宸的麵前。

“沒有。”

嘴上雖然否認著,但是千宸垂下腦袋的動作出賣了她。

就她這模樣,於又曦相信她的話才怪,他不由得蹙緊眉頭,目不轉睛地看了她幾秒鍾後,才壓著怒火開了口:“是不是和他有關?”

沒有指名道姓,不過千宸還是聽懂了,不由得一愣。她想要否認,可是話到嘴邊又咽了下去,一雙不同顏色的眼睛霎時變得通紅,淚水也以一種誇張的速度在裏麵聚集。

這還是自上幼兒園後,於又曦第一次見到她哭,不禁被嚇到了。

“有什麽事你跟我說,是不是那個渾小子欺負你了?告訴我,我幫你教訓他!”

於又曦手足無措地安慰著,想要幫她拭淚,修長的手指伸到她的臉頰附近,才發現那掛在她眼角的淚遲遲都不落下來,害得他隻能硬生生地把手收回,英俊的臉上露出尷尬之色。

芳姨是何等聰明的人,向來擅長察言觀色,她見眼前的形勢有些失控,於是悄悄地把躲在門後圍觀的數名用人遣退,自己也跟著回屋,把空間留給他們。

“沒有……易熙沒有欺負我。”千宸的聲音帶著哭腔,這是極力忍住眼淚的表現。

“放屁!”於又曦忍無可忍地罵了一句,黑亮的眼睛都快噴出火來了,“你都哭成這樣了,他還沒有欺負你,難道還是我欺負你不成?”

“我沒哭……”

千宸小聲地反駁,不過話說到一半,就被於又曦凶狠的眼神瞪得不敢吭聲了。她下意識地咽了口唾沫,微微瑟縮了一下。

看著她這別扭的樣子,於又曦頭痛了。

“眼睛都快腫成核桃了,還想對我撒謊是吧?”於又曦越想越生氣,突然轉身說道,“行,你要是實在不想說,那我隻能去問姓易的。”

“不行,你不能去!”他的話讓千宸的臉色陡然變白,她跑到他的前頭,攤開雙手將他攔住,“我……我……”

於又曦看著她,直皺眉頭,也不說話,隻是又往前邁了一步。

千宸趕緊喊道:“我們分手了!”

氣氛突然陷入一陣死寂中。

於又曦第一次有揍人的衝動,而且還是往死裏揍的那種。

“你說什麽?再說一次!”

他震驚不已,但這樣的結果是意料之中的。

千宸的性格偏內向,而那個叫易熙的看起來是個不甘寂寞的人,這樣兩個人相處起來,會分手是早晚的事。隻是乍聽之下,於又曦發現自己居然一點兒都高興不起來,看到她眼裏的淚意後,反而更加難受了。

這是一種矛盾的心理,希望她分手,但又見不得她傷心難過的樣子。

一顆、兩顆,瞬間就淚崩了——眼淚是如此來勢洶洶。

“別哭,別哭,不想說的話就什麽都別說,我不逼你。”

於又曦上前,一把抱住了她。

她哭,可被眼淚砸疼的是他的心,他比她還要難受。

原因在他,還是在你?

分手是誰提出來的?

是他對不起你,還是你不喜歡他了?

這些問題都已經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如何讓她不哭。

他朝她擠眉弄眼,故作輕鬆地說道:“我的千宸以前可不是一個愛哭鬼。”

他試著用激將法,結果適得其反。

“我不哭。”

千宸試著將眼淚忍住,於是用力抽著鼻子,可淚水就像是故意跟她作對一樣,越流越洶湧。

“都說了不哭,怎麽還哭呢?”於又曦看到她哭得幾乎斷腸,心疼了,同時也在心裏把易熙狠狠地罵了一遍又一遍,“那個渾蛋到底是怎麽欺負你的,居然害你哭成這樣!下次要是落在我手上,我非把他揍殘了不可!”

他氣憤地撂下狠話,千宸信以為真,麵色“唰”地一白。

“不關他的事,是我先要求分開一段時間的,隻是我沒有想到,他誤會我嫌棄他,最後還跟我提出分手……”

她試著解釋,可是越解釋越亂,於又曦聽完後更加一頭霧水。

她痛苦地捂住眼睛,任由眼淚從指縫間流出來。隻是哭到最後,她的哭泣中偶爾夾著幾聲咳嗽。

“嗚嗚……又曦怎麽辦……喀……”

於又曦從沒見到千宸這樣哭過,心當即疼得差點兒窒息,抱著她的手臂加大了力道。

下一刻,他堅定地說道:“不怕,我會一直在你身邊的。他不要你,我要!”

這句話如同座鍾一般在千宸的心中撞響,她猛地抬頭,對上的是於又曦異常認真的眼神。

“你……你剛才說什麽?”

她錯愕地看著他,連哭泣都忘記了。

“我說……”於又曦目不轉睛地看著她,烏黑的眸子像星辰般閃爍著耀眼的光芒,“千宸,我愛你!”

話音剛落,他微微側過頭,視線落在她紅潤的唇瓣上,身子越靠越近。

或許這是上天注定,易熙沒有想過,他到的時候看到的竟然是這樣的情景。一個他並不熟悉的男生正把雙手放在千宸的肩上,看樣子還要吻她。

可令他停下腳步的是,千宸並沒有推開對方。

千宸沒有推開……

這代表著什麽,他太清楚這裏麵的含義了。

當於又曦吻住千宸的刹那,滿心的希望頓時化為烏有,易熙映著這一幕的眸子裏湧現出無限的失望,以及無邊的憤怒。

很好,真是太好了!

原本他還以為是自己誤會了她,特地跑來跟她道歉,沒想到她卻已經和別的男生在一起了,還這麽親熱。

你這個全天下最傻、最好騙的笨蛋,看到這樣的情形,難道你還相信她跟你分手真的隻是不想拖累你嗎?也許那個男生才是她要分手的理由。

你清醒一點兒好不好!

被憤怒蒙蔽了雙眼的易熙,沉著臉走入漆黑的小巷裏。

悄無聲息,就像他來時一樣安靜。

這時候,不遠處的於又曦突然抬起頭來,銳利的目光越過千宸的身邊,落在易熙之前停下的地方。他望著昏暗的街頭,眉頭不由得蹙緊,若有所思。

至於他懷裏的千宸,早就被他的行為嚇傻了,用“魂飛天外”來形容她此時此刻的心情一點兒都不誇張。

雖然於又曦最後吻住的是她的臉頰,可他是除了易熙以外第二個吻她的人。她可憐的小心髒沒少受到驚嚇,到現在還一直跳個不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