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近在咫尺的思念
雲青,慕雲青,我就站在你麵前,真切地站在你麵前,但請原諒,我不能告訴你,我是誰。
【一】
王氏房產是三年前慕氏集團倒台之後過了一個月才正式在C城亮相的,明明之前從未踏足過C城,卻在短時間內打開了局麵。原本的慕氏集團房產被王氏房產取代,也隻用了一年時間。
今天的這場慈善宴會安排在希爾頓酒店的頂樓,就是三年前舉辦元宵晚宴的那個宴會廳,那是C城規格最高、最豪華的宴會場所。王氏房產踏足C城之後,這還是他們第一次舉辦這種盛大的晚宴。
今晚來參加晚宴的人絕對很多,這是上流社會互相結交的最好時機,也是打點各種利益關係的最好時機。
當我挽著沐白的手臂出現在宴會廳時,我能感覺到會場有一刹那的靜謐,所有人的視線都落在了我和沐白的身上。
當時正是傍晚六點,初秋的晚霞非常瑰麗,大片大片的火燒雲染紅了天空,投映在玻璃牆上,將眼前的世界渲染得分外奇幻。
沐白似乎對那些目光毫無察覺,他被眼前的景象震撼到了,仰著頭好一會兒才說:“這裏真美。”
“是啊,真美。”我抿唇笑了。在這裏,我和龍曦並肩看過元宵節最燦爛的煙火。
當時的情景,我想,我這輩子都不會忘記吧!
我跟在沐白身後,將來參加宴會的,但凡是我認識的人,全都和沐白介紹了一遍。
天空徹底暗下來時,這場慈善晚宴終於正式開始了。
我站在玻璃窗邊,望著窗外寧靜的夜空。這時候有人跑來找我麻煩,這些C城最驕傲的名媛,用最優雅的方式挖苦我。直到這種時候我才知道,曾經的謝安昀是多麽可愛。
“雲青。”剛想到謝安昀,謝安昀就出現了。
也是啊,這種晚宴,謝安昀怎麽可能不出席呢?如今的謝安昀已經進入了謝氏集團,是名副其實的小謝總了。
那些女人見到謝安昀,臉色微微變了變,她們狠狠地瞪了我一眼,然後走開了。
“你也來了啊。”謝安昀上下打量了我一眼,似乎有些意外,“你……”
“我陪我們沐總來的。”我解釋了一下,“我是他的秘書,陪總裁來參加這種宴會,也是工作範圍之內的事。”
謝安昀是多麽精明的人,我隻是這麽一說他就明白了。
“一會兒結束了,我送你回去。”他說。
“不用了,我自己能回去的。”我拒絕了謝安昀。
而此時,正和舒賀年說著話的沐白,目光不時地朝我這邊掃來,眼底閃過了一絲諱莫如深的神色。
謝安昀很快被叫走了,他和我不一樣,在這樣的晚宴上,他要做的事情實在太多。我以為自己終於能清靜一會兒,留心觀察想知道的一些事了,這時有個很不識趣的人又來打擾我了。
“是慕小姐啊,三年不見,慕小姐還是這麽漂亮!”聲音有些發膩。我記得這個聲音,是三年前也是在這裏和我搭訕的舒明朗。
我抬起頭看了一眼,果然是舒明朗。
他穿了一身黑色的晚禮服,胸前的口袋裏放著一塊紅色的帕子,看上去人模人樣的。如果是第一次見麵,恐怕很難看出,他骨子裏其實是個不折不扣的登徒子吧!
“三年不見,舒先生也還是一點都沒變呢!”
一樣的輕浮,一樣的討人厭。
舒明朗一點都不在意我的挖苦,他肆無忌憚地看著我的眼神讓我很排斥。我轉身想要走開,然而舒明朗側過身,攔住了我的去路。
“舒先生,麻煩讓一讓。”我冷聲說道。
“你在調查王氏房產的事吧?”他忽然壓低聲音,幾乎是貼著我的耳朵,用極其曖昧的聲音說道。
我驀地一僵,驚得立馬抬起頭來,正好撞上舒明朗不懷好意的眼神。
“想問我怎麽知道的?”
“你都知道些什麽?”我聽見自己的心在“撲通撲通”狂跳,隻好極力克製住自己的情緒,用最冷靜的聲音問道。
“我知道的可多了!比如說你在查的東西,我都知道哦!”他稍微退開一些,似笑非笑地看著我,“就是不知道,慕小姐想不想讓我告訴你?”
我皺了皺眉,果然舒明朗還是和三年前一模一樣,是個不折不扣的人麵獸心的渾蛋。
“我想知道的事情自己自然會去查清楚,不勞舒先生費心。”我咬著牙,隱忍地說道。
明知道他想要什麽,我還傻傻地跟過去,那我就不是慕雲青了。
“慕小姐,你確定嗎?你可是查了三年都沒什麽進展哦!”他繼續不懷好意地說,“其實,你不要多想啦,我隻是想約你去一樓的酒吧喝一杯。眾目睽睽之下,我也不能對你做什麽,對吧?一杯酒換你自己三年以來都查不到的信息,是不是很劃算呢?”
“喝酒是嗎?那就在這裏喝好了!”我盯著他的眼睛,大方地說道。
我不相信舒明朗轉了性,他怎麽可能因為一杯酒就知足?他可是一見麵就拿著房卡喊我跟他走的人。
“好,就在這裏喝。”出乎意料地,他竟然爽快地答應了。說著,他還打了一個響指,很快就有侍者端了一杯香檳過來。
我接過香檳,一飲而盡,說道:“我已經喝完了,可以說了嗎?”
“我看到了。”他眼底閃過一抹奸計得逞的神色。
我心中頓時警覺起來,難道我剛剛喝的香檳有問題?可是不應該啊!眾目睽睽之下,服務生怎麽敢端來有問題的酒?
然而才想到這裏,我的腦袋就忽地一陣眩暈,腳下一陣踉蹌,險些站立不穩。舒明朗這時立馬移步過來,一手托住了我的腰,一手攬住了我的肩膀。
“慕小姐,你沒事吧?”他假惺惺地問道。
我憤怒地看著他,我以為自己已經足夠謹慎,沒想到最後還是上了他的當!
“舒明朗,你想幹什麽!”我低喝一聲,試圖掙脫開來。可是不知道剛剛那杯酒裏放了什麽,讓我渾身軟綿綿的,加上舒明朗的力氣很大,一時之間我完全掙脫不開。
“慕雲青,慕家早就倒了,我還能看得上你,是你的福氣。而且龍曦已經死了,這一次,不會再有人出來多管閑事,壞我的好事了。”說著,他強硬地將我扶出了宴會廳。
我心中很焦急,想要喊叫,舒明朗卻一把捂住了我的嘴巴,阻止我喊出聲。
當我被他塞進電梯裏,看著電梯門關上,卻沒有一個人追過來的時候,我的心中不是沒有絕望的。
三年前,他對我動手動腳時,是龍曦阻止了他,可是這一次呢?
我的身邊,不再有愛我、護我、寵我的龍曦了啊!
我很後悔,不應該被他激得喝下那杯酒,更不應該心懷僥幸,以為他真的會將我想知道的事情都告訴我。
明知道已經不會再有人來救我了,我卻還是讓自己陷入了這樣的境地。
眼前的世界越來越模糊,身體也越來越沒有力氣,我隻能任由舒明朗將我拖出電梯,然後挾著我一路朝他的車走去。
“舒明朗,你會後悔的。”我強忍著睡意,拚命讓自己保持清醒。然而沒有用,我不知道他在酒裏麵到底放了什麽東西,我隻知道我可能很快就要失去意識了。
而就在這時,我聽到一串腳步聲靠近,緊接著我聽到了一聲悶哼,原本緊緊抓住我肩膀的那隻手驀地一鬆,再接著,我落入了一個有些涼的懷抱,熟悉的香味縈繞在我的周圍。
我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睛。
昏暗的地下停車場,柔白的燈光裏,我仿佛看見了黑色燕尾服的龍曦,他像一個蓋世英雄一樣出現在了我的麵前。
“龍曦。”我輕輕喚了一聲,然後就沉入了睡夢之中,什麽也不知道了。
【二】
地下停車場裏,沐白扶著已經不省人事的慕雲青,他的臉藏在陰影之中,沒有人知道他此時到底是怎樣的表情,尤其是當慕雲青下意識地喊出了“龍曦”這兩個字之後,他仿佛被定格了一般,站在原地,好一會兒都沒有動。
他將慕雲青抱起,放在副駕駛位上,然後將被他一把敲暈的舒明朗塞進了後備廂。
他就這麽一臉淡定地開著車出了酒店地下停車場。
夜色迷蒙,街邊的霓虹燈像流水一般將這個城市點綴得妖嬈多姿。
他將車開回了自己的住所,先將慕雲青抱下了車,小心地放在大廳的沙發上,然後再折回去,將塞在後備廂裏的舒明朗拖下來。
他將舒明朗一直拖進了地下室,用繩子將他的手腳綁上,再用毛巾塞住了他的嘴巴。做完這一切之後,他回到了一樓大廳。
慕雲青還在沉睡,他緩緩地在她麵前蹲下,單膝跪在地上,俯身湊近她。
客廳吊燈將溫柔的光灑在她白皙的臉上,他輕輕地觸了觸她的臉,溫軟的唇印在了她的額頭上。
他幾乎是呢喃地喚她:“雲青……”
語氣是那樣隱忍與無奈。
他抱起她走上樓,將她安置在**之後,守在了她的身邊。
她離他不過咫尺,她的呼吸與他的糾纏在一起,那麽曖昧,又那麽悲傷。
“雲青。”他打開她的手,與她十指相扣,然後將她擁在懷裏,仿佛是亞當找到了自己遺失的那塊肋骨一般。
這樣過了很久之後,他才長長地歎了一口氣。
她就應該在這裏,就應該在他的身旁啊!
這一覺,慕雲青睡得非常踏實。很奇怪,明明應該心驚膽戰,她卻一夜無夢,就這麽安穩地睡到了天亮。
當她睜開雙眼時,映入眼簾的是陌生的房間。她連忙坐了起來,發現房間裏隻有她一個人時,她又低頭看了一眼自己身上的衣服,還好,還是昨天那套禮服。
她站了起來,一時間不敢確定自己身在何處。
這是舒明朗的住所嗎?他將自己擄過來,卻什麽都沒幹,這似乎有點不太對勁。她又想起在失去知覺之前,似乎看到一個人朝她走來。
那個人,好像是龍曦!
可是,那應該隻是她的錯覺吧,龍曦怎麽可能來救她?會翻山越嶺來救她的那個人,已經不在這個世界上了啊!
她深吸一口氣,壓下心底翻湧的情緒,走到門邊打開門。外麵非常安靜,一個人都沒有。
她覺得奇怪,走下樓梯才發現,這個地方她來過。
她停下腳步,心中很是震驚,這裏是沐白的家!
那天她送沐白回家的時候,來過這裏,可是為什麽自己會在這裏呢?
這不對勁,怎麽想她都不可能出現在這裏吧?
“你醒了啊!”正在這時,沐白的聲音從樓下傳來。不上班的沐白穿著一件休閑襯衫,看上去心情似乎很不錯。
“我怎麽會在這裏?”慕雲青不解地問道。
“我看到你被人帶走,不放心便跟上去看了一下。你是我帶去那個晚宴的,所以,我得完完整整地帶你回來才行啊!”說著,他放下手裏的平板電腦,從沙發上站了起來。
慕雲青心中微動:“是你救的我?”
所以昨天的場景並不是她的錯覺,的確是有人救她,但那個人不是龍曦,而是沐白。
“舉手之勞而已。”他隨意地說道,然後指了指沙發上的一個紙袋子,“你昨天的衣服,幹洗店的人已經送過來了。”
“謝謝。”慕雲青正不知道要拿身上這套禮服怎麽辦才好,好在沐白替她解決了這個難題。
昨天在定製店換好衣服之後,她自己的衣服就放在了沐白的車上,打算晚上帶回去,現在看來,幸虧自己帶上了。
她拿著衣服去浴室好好洗了個澡,洗完之後,把禮服裝了起來,換回了之前的那套衣服。
出來後,慕雲青提出要先把禮服送去幹洗店,然後自行回家。
沐白二話沒說便抓起車鑰匙走到門邊:“我送你吧,順便一起去吃個早飯。”
似乎是看出慕雲青想拒絕,沐白又說:“你是在我的命令下才去參加晚宴的,所以,我有責任把你安全送回家。況且,我的禮服也需要幹洗,一起拿去吧!”
就這樣,慕雲青到底沒能說出拒絕的話。
沐白和慕雲青一起出了門。上車之後,沐白忽然靠近慕雲青。慕雲青心中“咯噔”一下,本能地往邊上讓。沐白已經夠到了她身側的安全帶,在慕雲青恍惚的神色之中,將安全帶係好了。
“謝謝。”慕雲青有些尷尬地說道。
沐白沒有說話,隻是衝她微微笑了一下。
他們先一起去了幹洗店,然後沐白帶著慕雲青去了一家很精致的早餐店。慕雲青走進去的時候,心中又生出了一些驚訝。
沐白不是一直在法國嗎,他怎麽會知道這家早餐店?
她曾經經常和龍曦一起來這裏吃早飯,因為她特別愛吃這裏的小籠包。
就像他知道她最喜歡的禮服品牌一樣,也是湊巧嗎?
服務生將他們帶到了樓上的雅間,沐白將菜單遞給慕雲青。慕雲青沒有點小籠包,她怕吃著吃著又想起和龍曦一起在這裏吃飯的情景。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沐白點了一份小籠包,還是慕雲青最愛吃的鵝肝口味的。
慕雲青麵上不動聲色,心中已然翻江倒海,好幾次她幾乎都想問一問眼前的沐白到底是誰。一次巧合或許是巧合,但是頻繁出現的巧合,就不會隻是單純的巧合了吧!
若非他的長相與龍曦完全不一樣,她都要以為他就是龍曦了。雖然她不知道,如果龍曦還活著,會有什麽理由假裝陌生人。
早餐很快端上來了,慕雲青這頓飯吃得心不在焉。
吃著吃著,沐白忽然定定地看著她。慕雲青的心開始“撲通撲通”狂跳起來。她想轉過頭去,然而這時沐白朝她伸出了一隻手。她僵在那裏,忘記了要躲開。
當他修長幹淨的指尖從她的臉上拂過時,她聽見了自己的心底傳來了一個歎息般的聲音。
“沾到了。”他微笑地看著她,指尖有一點包子皮。
“謝謝。”慕雲青有些狼狽,心情非常微妙。
這頓飯她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麽吃完的,沐白的存在感強到無以複加,他任何一點細微的動作她都非常在意。她太知道這種在意意味著什麽,可她不願意去深想,怕想了,就會萬劫不複。
她不允許自己因為有人和龍曦相似而心動,她不願意愛上龍曦之外的第二個人。
吃過早飯之後,沐白送慕雲青回家。上車之後,慕雲青飛快地替自己係上了安全帶。沐白隻是微微笑了笑,並沒有說什麽。
一路上慕雲青如坐針氈,隻盼著時間過得快一點,再快一點。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心理作用,她覺得今天沐白開車比平時慢很多。
終於,車子在巷口停下,慕雲青幾乎是落荒而逃。
目送著慕雲青走遠,沐白這才驅車返回了自己的家。他打開地下室的門,舒明朗早就醒了,聽到有人開門進來,便一臉驚恐地看著來人。
他的手腳都被綁著,無法動彈,嘴巴裏塞著毛巾,一點聲音都發不出來。
沐白走過去,在舒明朗麵前蹲下來,眼神冷如北極寒冰。他揚手抽掉了塞在舒明朗嘴裏的毛巾,舒明朗頓時大口大口地呼吸起來。
“你……你為什麽要綁架我?你想要什麽,我都可以給你!”舒明朗原本很憤怒,但是被關在這裏這麽久,恐懼早就把他那點怒氣磨光了。
他現在隻想從這裏出去!
“你不該動她的。”沐白的聲音冷得如同冰錐,他一把揪住舒明朗的頭發,眼神狠辣無比。
“誰?慕雲青?”舒明朗的思維轉得很快,他馬上反應過來沐白在說什麽,“隻要你放了我,我肯定不會再做這種事了!我保證!我向你發誓!”
“你這樣我怎麽能相信你呢?”沐白的嘴邊露出一抹殘酷的笑意,“把你知道的都說出來,我就放過你。”
舒明朗愣住了,目光裏漸漸浮上一絲錯愕:“你是誰?”
“沐白,3C的現任執行總裁。”沐白慢慢地卷起袖子,“我給你選擇的機會,慢慢來,無非是選擇在這裏多待一天,或者多待幾天。”
他說完就轉身出了地下室,留下發愣的舒明朗再次陷入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之中。
【三】
慈善晚宴結束後的第三天,謝安昀忽然急匆匆地跑來找我。
他來得特別急,都不顧我正在上班,直接衝上了頂樓。我當時正在篩選信件,見到謝安昀很是意外。
“雲青。”謝安昀的臉色很不好,似乎發生了什麽很嚴重的事。
“怎麽了?”我不解地看著謝安昀,仔細回想了一下,最近似乎並沒有發生什麽奇怪的事,謝安昀為什麽這麽焦急地來找我?
是謝氏集團發生了什麽事嗎?
但那也不對啊,就算是謝氏集團發生了什麽,也和我無關吧!
“你見過舒明朗嗎?”他表情嚴肅地問我。
“慈善晚宴的時候見過,怎麽了?”他是為了舒明朗的事情來找我的嗎?這就更奇怪了!
“他失蹤了。”謝安昀壓低聲音問我,“舒家現在正在尋找舒明朗的下落,從慈善晚宴那晚之後,他就沒有回過家。”
我驀地瞪大眼睛看著他:“舒明朗失蹤了?”
“是,舒家調了酒店的監控,監控最後看到的是他帶著你走出電梯。因為那天地下停車場的監控壞了,所以沒有拍到後麵的事。”謝安昀很認真地問我,“那之後你們去了哪裏?雲青,你知道舒明朗去哪裏了嗎?”
我茫然地搖了搖頭:“我不知道,那天他在給我喝的酒裏下了藥,我也不知道後來發生了什麽。”
“你被下了藥?”謝安昀的聲音提高了一些,“怎麽回事?那後來是誰救的你?還是……”
“是沐總救的我。”我覺得這件事不需要瞞著謝安昀,而且如果我不說清楚,難保他不會亂想。
“你是說沐白?”謝安昀的眉頭緊緊地皺了起來,“那麽,他有沒有說有關舒明朗的事?”
“沒有,我隻知道他救了我,別的我沒有問。”我心中很是困惑,“舒明朗去了哪裏,我也不知道。”
“總之,你最近小心一點,不要加班。舒家的人說要見你,無論用什麽理由,你都不要去。”
謝安昀很嚴肅地對我說完,就急匆匆地走出去了。
我下意識地追了出去,卻沒有看到謝安昀的蹤影。
我不知道的是,謝安昀從我的小辦公室裏出來之後並沒有離開,而是直接去了總裁辦公室。
沐白正在處理文件,見到謝安昀衝進來,甚至還關上了門,仍然淡然地坐在那裏,慢慢地做事。
謝安昀直截了當地問他:“沐總是吧?慈善晚宴那天,是你救了雲青,對嗎?”
“對,有問題嗎?”沐白頭也不抬地說道。
謝安昀被他這種漫不經心的態度激怒了,他用手一把按在了沐白正在看的文件上,低喝道:“沐總,沒有人告訴過你,和別人說話的時候,要正視別人的眼睛嗎?”
沐白終於抬起頭來,和盛怒的謝安昀不同,他冷靜得不像話,和謝安昀形成了非常強烈的對比。
謝安昀看著沐白的眼睛,心底忽然浮上一抹很奇怪的感覺,這種泰山崩於前也不會亂的眼神,給他一種非常熟悉的感覺,那是他曾經非常熟悉的一個人才有的。
這個念頭才浮上來,謝安昀就下意識地否定了,怎麽可能是他?
早在三年前,那個人就已經不在了啊!
退一萬步講,這個人和他長得完全不一樣,又怎麽可能是他呢?
“謝少,你想和我說什麽?”沐白雙手交疊,嘴邊慢慢浮上一抹淡淡的笑意。
這個笑容讓謝安昀的腦海一下子變得空白一片,一個人的長相或許會變,但是眼神和表情不會輕易更改,尤其是某些小習慣,那是完全改不掉的。
“你是誰?”盡管知道多此一舉,謝安昀還是低聲問了一句。
“我是沐白。”沐白淡淡地回答。
“見鬼了,你到底是誰?”
謝安昀或許是這個世界上最了解龍曦的人,畢竟他們從小一起玩到大,是最好的哥兒們,形影不離的死黨,所以他對龍曦的了解,甚至超過慕雲青對龍曦的了解。
因為龍曦在慕雲青麵前,未必將真正的自己完完全全地表露,他隻會選擇讓慕雲青看到他好的一麵。愛一個人就會這樣,會下意識地藏起自己不想讓對方知道的那一麵。
但是麵對朋友的時候不一樣,謝安昀看著沐白,越看越覺得沐白的眼神、語氣都無比熟悉。
他不相信這個世界上會有兩個全然陌生的人相似到這種程度,盡管他們的長相完全不一樣。
“你覺得我是誰?”沐白的眼底隱約有了一抹笑意。
“龍曦?”謝安昀幾乎是咬牙切齒地吐出了這句話,“你是龍曦!”
看到沐白的反應,謝安昀語氣中的疑慮已經消失了。
他已經篤定,眼前這個人,就是龍曦!
謝安昀很震驚,甚至有點懷疑自己的判斷是不是出了錯,畢竟三年前,龍曦和他父母一同死在了美國,新聞報道中那場慘烈車禍的各種畫麵,至今還留在他的腦海中,讓他心有餘悸。那樣的情況下,龍曦不可能生還!
“安昀,三年不見!”沐白臉上的表情柔和了下來,“你還好嗎?”
“龍曦!你真的是龍曦?你真的沒死?這真是太好了!”謝安昀意識到自己最好的哥兒們死而複生,巨大的欣喜幾乎要將他淹沒。
可是,隨即他看著眼前完全不一樣的沐白,表情變了幾變,最終露出了一種極為複雜的神情。
他不解地問道:“可是,為什麽?我不明白,龍曦,為什麽曾經的龍曦變成了現在的沐白?為什麽你的樣子,完全不一樣了?還有,為什麽你把雲青帶在自己身邊,卻不告訴她你是誰?你想要做什麽?哦,對了,知道了你是誰,我大概已經知道舒明朗的下落了。”
“嗯。”沐白沉吟片刻,“你的問題這麽多,我該先回答哪個呢?”
“一個一個回答,慢慢來,我不著急。”謝安昀拉開椅子,在沐白的辦公桌前坐下。
辦公室的窗戶開著,微風掃起窗簾,這個秋日黃昏,晚霞將天空都填滿了。明天,應該又是一個大晴天吧!
“是的,三年前,我僥幸沒有死。”沐白說得雲淡風輕,但是謝安昀在一旁聽得驚心動魄。
從那場特大車禍裏生還,又怎麽可能隻用“僥幸”這兩個字來概括呢?
“因為我母親在車禍發生的那一瞬間死死地護住了我,所以,我的重要器官都沒有受到嚴重損害,隻是受了很多外傷。”他說著,輕輕摸了摸自己的臉,也不知是覺得慶幸還是覺得遺憾,“後來,我便留在國外治療,要求新聞媒體不要說我還活著。在這三年間,我秘密進行了很多次整容手術,然後就變成了現在這個樣子。”
“三年前的那場車禍……”謝安昀欲言又止。
“因為那場車禍太過蹊蹺,有人想要我死,想要龍家消失,所以我就順了那個人的心意,從龍曦變成了沐白。”沐白緩緩地說道,“變成了沐白,我反而能看明白很多事。”
“比如……”
“比如是誰要對付龍家,是誰策劃了整個慕氏集團的悲劇。”沐白說完,靜靜地看著謝安昀,“其實,你是知道的吧?就算沒有確鑿的證據,但是,安昀,你也是知道的吧?”
謝安昀的後背猛地一僵,他下意識地別過頭去,有些不敢正視沐白的雙眼。很奇怪,明明他並沒有做什麽對不起龍曦的事,可是這個時候,他卻移開了視線。
他心虛了。
他的確知道這背後的一切都是王氏房產在搞鬼,可是這麽久以來,他都不曾將這些告訴慕雲青,甚至他一直在避免和王氏房產正麵抗衡,怕的是重蹈龍氏財團的悲劇,讓謝家也遭遇滅頂之災。
他或許是有能力幫到慕雲青的,可是在家族利益麵前,在家人的安危麵前,他退縮了。
或許是因為他看到慕狄倒在血泊裏的畫麵太具衝擊力,又或許是龍家的車禍現場太過慘烈,更或許是他越深挖越感覺到了對方的心狠手辣,勢力強大。這三年來,他裝聾作啞,沒有真正地想要弄清楚所有的真相,將那些人繩之以法。這三年來,他唯一擺在心上認真去做的,就是保護慕雲青。
他想,龍曦已經不在了,或許隻要時間夠久,慕雲青就會慢慢忘記龍曦,等到那一天來臨,他一定會站在慕雲青麵前,告訴她,自己有多喜歡她,喜歡了多少年,從她眉目憂悒的童年,一直喜歡到隱忍冷靜的現在。
他沒有等到那一天,卻先等回了龍曦,他等到公認死去的人都活著回來了,也沒有等到慕雲青忘記龍曦。這一瞬間,他想,或許這一輩子他都不能將那句話告訴慕雲青了。
“我知道你的立場,我並不怪你。”沐白似乎已經看穿了謝安昀的想法,輕聲說道,“這幾年,謝謝你代替我陪著雲青。”
“你又何必說這樣的話?”謝安昀苦笑了一聲。他是故意的嗎,說這種戳自己心窩的話?
沐白輕輕搖了搖頭,沒有半點開玩笑的意思:“我是認真的。在她最無助、最難過的時候,是你陪在她身邊。謝謝你,安昀。”
“說說舒明朗吧。”謝安昀不想和沐白多說有關慕雲青的話題,“舒家滿城尋找舒明朗,他們很快就會找雲青的麻煩的。是你帶走了舒明朗吧?他現在在哪裏?”
“在他該在的地方。”沐白並沒有否認謝安昀的話,“安昀,我心裏有數。”
“我知道你心裏有數。”謝安昀沉默了一會兒,接著說,“但是,龍曦,你真的不打算告訴雲青你是誰嗎?明知道你永遠都回不來了,她也仍然愛著你——隻愛你一個人啊!”
“我知道。”沐白的表情變得非常溫柔。
那天夜裏,她呢喃出口的那個名字,足以讓他明白一切。
他的女孩,仍然愛著他,這讓他欣喜若狂,也讓他像少年一樣焦頭爛額。
“等到一切塵埃落定,我會告訴她我是誰的。在這之前,我不想讓她知道我是誰,我不能讓她再次陷入危險之中。”整垮慕氏集團和醞釀龍家車禍的人一天沒有被送進監獄,他就一天不能告訴慕雲青自己是誰。
如果那些人知道他沒有死,一定會想辦法再次對付他的。他不願意打草驚蛇,更不願意看著慕雲青跟著自己一起陷入危險之中。
如果可以,他願意背負一切黑暗和罪孽,隻要她能好好的。
他想保護她,保護那個已經一無所有的慕雲青。
在這個蒼茫的世界上,她就隻有他了,如果連他都無法保護她,那麽誰來保護她?
“好吧,既然這是你的決定。”謝安昀無聲地歎了一口氣,“龍曦,需要幫助的話,你就開口說一聲。我不會告訴慕雲青你是誰,因為你想親口告訴她,對吧?”
“謝謝。”沐白很感激地看了謝安昀一眼。
慕雲青已經好幾次差點認出他來,如果不是篤定他已經死了,加上他假裝完全不認識她,慕雲青一定早就認出他了吧!
“龍曦,不管怎麽樣,保護好自己,還有……保護好她。”謝安昀從來都是一個光明磊落的人,他不屑使用肮髒的手段,或者也正是因為他太過於正直,所以才會始終停留在離慕雲青三步遠的地方。
他能靠近的時候,因為她的默然望而卻步;他終於決定靠近的時候,卻是龍曦先一步走到了她的身邊。
他並不怪龍曦,因為他從未告訴過任何人自己喜歡慕雲青,就連對龍曦也沒有說。是他先有所隱瞞,又怎麽能責怪龍曦搶走了他所愛的人?
他知道的,龍曦愛慕雲青,並不比他謝安昀少,甚至某種意義上來說,比他要更愛慕雲青。
因為慕雲青,龍曦做了很多以前從來不會去做的事,他愛她,重於自己的生命。
謝安昀走出3C集團大樓,抬起頭時,正好看到慕雲青在過馬路。他下意識地想要追上去,然而追了幾步之後他又緩緩地停下來了。
她的騎士已經回來了,她已經不需要他了。
“不追上去嗎?”冷不丁地,身後傳來了趙勝楠的聲音。
趙勝楠剛好下班走到這裏,看到謝安昀的舉動,露出一個似笑非笑的表情。
“勝楠。”謝安昀仍然看著慕雲青消失的方向,“你是知道的吧,你其實……一直都是知道的吧?所以那天在酒吧裏,你才會說出那種話。”
“不要再和我喜歡上同一個人了,不要再搶走我愛的人了。”趙勝楠對慕雲青說過這樣的話。
當時謝安昀覺得很奇怪,如今想來,卻再明白不過了。
“你知道嗎?”趙勝楠並沒有回答謝安昀的問題,她注視著慕雲青已經快要隱沒在人潮中的背影說,“我真的很羨慕她,雖然什麽都不知道,卻被他保護得好好的。我嫉妒她,但……我也佩服她。”
“那你……恨她嗎?”謝安昀問。
趙勝楠回過頭來看著謝安昀,說:“恨?不,我為什麽要恨她?她已經什麽都沒有了,而且身上還背負著那麽多沉重的東西。跟她比,我至少還有健康的家人。愛情,並不是一個人生命的全部啊!”
她說完,緩緩地朝停車位走去。
謝安昀就這麽站著,過了好一會兒才轉身離開。
在他之後,沐白開著車,遠遠地跟在慕雲青乘坐的那輛公交車後麵,用這種最不引人注意的方式,將她送回了家。他要確保她的安全,這是現在的他唯一也是必須要為她做的事。
慕雲青,請等著我,等著我將那些肮髒的、黑暗的東西都掃除,等著我**平一切障礙,等著我站在你麵前,認認真真、完完整整地對你說一句:“我回來了。好久不見,我的雲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