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故人舊事

習慣在人群中尋找你的身影,回想那些幸福的日子,但其實我明白,我和從前的你,已經分隔很遠很遠。

【一】

盛夏酷熱難耐的午後總是會下一場暴雨,慕雲青撐著傘走到公司樓下,有路過的同事和她打招呼,她也笑著回應。

距離那場慘烈的變故,已經過去了整整三年。三年的時間,讓慕雲青成為了一個更加堅強隱忍的女子。如今的慕雲青,穿著一套幹練的職業裝,高挑的身材越發打眼。她收了傘,將傘放在傘架上,進了電梯上樓,朝自己的辦公室走去。

慕雲青是一個月前才進入這家公司的。三年前,因為巨大的打擊,她有好長一段時間萎靡不振,後來她終於從悲傷中緩過來,大學的課程已經落下了一半。沒有辦法,她隻好一邊兼職,一邊重新學習了一遍大三的課程,原本去年就能從大學畢業的慕雲青,硬是比其他同學多花了一年時間。

三年的時間可以改變很多東西,那時候慕雲青覺得自己可能這輩子都無法好起來了。然而不得不說,時間真的是上好的療傷藥,如今她隻要不去回憶,不去想那些已經逝去的人,她就能夠露出微笑的表情。這些年來,支撐著她一路走來的,是對真相的渴望。

龍曦死後過了一段時間,謝安昀來找過她,閑談之間,無意中說漏了嘴,他說龍曦的車禍可能不是偶然,而是有人故意動了手腳,那場車禍,說不定和慕家發生的事情有關聯。

這種話並不是能隨便說的,慕雲青直覺謝安昀說的這些,不隻是猜測,而是有什麽根據,但是她再追問,謝安昀卻又什麽都不肯說了。

慕雲青從謝安昀那裏得不到答案,慢慢地也就放棄從他身上找線索了。反正她會去調查慕氏集團倒台的真相,龍家的事她也一定會一起弄清楚的。

如果讓她知道幕後的操縱者是什麽人,她發誓一定不會讓那個人好過,哪怕是同歸於盡,她也一定要為她生命中那些重要的人討回公道!

想到這些,慕雲青隻覺得渾身充滿了力量。這些年來,她不敢懈怠,她到現在還能這樣淡定地活著,完全就是憑著心裏憋著的那口氣。

如果不找出真相,她就哪裏都不去。所以哪怕要孤單地在這個世界上繼續蹉跎下去,她也會活下去,遍地荊棘,也要活下去。

走進辦公室,隻見辦公室裏的人都圍在一起,像是在議論什麽特大消息。慕雲青留意聽了一下,好像是在說從法國留學歸來的新總裁這幾天就會到任。而重要的是,據說新總裁很年輕,還長得非常俊美。這就讓公司很多單身美女坐不住了,這年頭,多才多金還長得好的男人真是少見,更何況這個總裁還是單身!

慕雲青很快將這件事拋諸腦後,她並不關心這種事。

下午下班的時候,她接到了謝安昀的電話,謝安昀約她一起去喝酒。慕雲青沒有拒絕。因為最近她的心情並不太好,每年到了這個時候她的心情都好不了。

謝安昀應該是知道這一點,所以這三年來,每到這個時候,他總會約她大喝一通。

說起謝安昀,慕雲青就不禁感歎。曾經見了她就冷嘲熱諷的謝安昀,竟然是唯一一個對她伸出援手的人。當然他現在麵對她的態度,依然算不上多麽友好,但是慕雲青也發現了,他其實並不是個壞人,他就是這樣的脾氣。

三年的時間,也讓謝安昀徹底蛻變成了一個成熟男人。看到謝安昀,慕雲青就忍不住想,如果龍曦還活著,那麽現在的他會是什麽樣子呢?應該還是那麽好看的眉眼,還是那麽疏離矜持的性格,還是那麽喜歡她。

她從頭到尾都深信不疑,他會像她愛他那樣愛她,因為他是龍曦,是她慕雲青看上的人,又怎麽會不好呢?

到了約好的地方,謝安昀已經到了,慕雲青放下手包,在吧台前的空位上坐下。謝安昀順手遞來一杯威士忌,慕雲青低聲說了句“謝謝”,順手接過喝了下去。

慕雲青到了一會兒之後,趙勝楠也到了。

慕雲青看了趙勝楠一眼,並未多說什麽。她知道趙勝楠喜歡龍曦。龍曦死後,趙勝楠來找過她。隻不過趙勝楠一句話都沒有說,她隻是靜靜喝掉了雲青給她泡的一杯西湖龍井,然後就起身告辭了。

第二年,謝安昀約慕雲青喝酒的這一天,趙勝楠也是不請自來。從那之後,每一年的今天,趙勝楠、謝安昀,還有慕雲青,都會在這個酒吧喝一次酒。

因為,三年前的今天,龍曦在美國出了車禍,那個驚豔了歲月的少年,他就這麽死在了過去,卻活在了他們三個人的回憶裏。

喝了一會兒之後,趙勝楠忽然問慕雲青:“慕雲青,你要一個人過多久啊?”

慕雲青當時喝得微醺,她看著趙勝楠,忍不住笑了笑:“你呢,你又打算一個人過多久?”

“或許很快就不是一個人了。”趙勝楠衝她晃了晃杯中酒,“慕雲青,這一次,不要再和我喜歡上同一個人哦。”

慕雲青的眼神黯然下去,她垂下眼簾,不想讓人看到她眼底的悲傷和絕望,輕聲說:“不會的,除非你喜歡的那個人是龍曦,否則那種事是不可能發生的。”

“是嗎?”趙勝楠將酒一飲而盡,“你要說話算數哦。”她將杯子朝裏推了推,朝謝安昀打了個手勢之後,轉身出了酒吧。

慕雲青並沒有去看趙勝楠。三年來,她和趙勝楠之間的關係很微妙,算不上朋友,但又不是陌生人;她們愛著同一個人,因為那個人已經不在了,所以又算不上是敵人。

她看了一下時間,已經不早了,她打算回去了。謝安昀結了賬要送她回家,慕雲青沒答應,他自己也喝了不少酒,根本不能開車,都是要乘出租車的,何必送來送去?

她攔了一輛出租車,報了家裏的地址。她沒有回頭看。如果她回了頭,一定會看到謝安昀攔了一輛出租車,遠遠地跟著自己的那一輛。知道她會拒絕,所以謝安昀選擇用這樣的方式送她回家。

看著慕雲青下了車、上了樓,謝安昀這才讓司機掉頭。

在慕雲青忘記龍曦之前,他想就這樣沉默地保護她。

【二】

我沒有搬家,仍然住在三年前買下的那座老房子裏。三年了,我已經形單影隻地生活了三年。走進一個小房間,我推開窗戶。盛夏的晚風帶著一絲暖意,吹在臉上很舒服,漆黑的天空遍布繁星。曾經就是在這裏,我對慕狄說,這裏就用來當他的畫室。

可是他已經不在了,我後來托人將慕家放著的屬於慕狄的那些畫都拿了出來,那是我唯一能留住的東西。

我走到其中一幅畫前,那是慕狄以我為模特畫的,那一年我二十歲,一切都還沒有變成麵目全非的模樣。

我抬起手輕輕觸了觸那幅畫,如果慕狄還活著,那該多好啊!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喝過酒的緣故,我的情緒變得格外敏感,隻是一點點的感傷,眼淚就要溢出來。

我連忙深吸一口氣,關上窗戶走出這個房間。我窩在沙發上,迷迷糊糊中睡著了,半夜似乎下了一場雨,我聽見了雨聲。

第二天醒來的時候,我的腦袋像要炸裂一般,這就是宿醉的後果。我一邊揉著腦袋,一邊拿著衣服進了浴室。衝了個澡,換上一身幹淨衣服,已經快到八點了。

來不及吃早飯了,我直接拎起包就出了門。這個時間,公交車非常擁擠,因為現在是上班高峰。到站之後,我走出公交車,燥熱的太陽暴曬著路麵。這一年的夏天,似乎比往年更加炎熱。

我順著馬路往前走,然後走到某個地方的時候,習慣性地回過頭。那是一棟豪華的辦公大樓,那裏曾是慕氏集團,如今已經易主成了王氏房產。

我上班的地方,離王氏房產很近,隻隔著一條馬路。那棟最高最氣派的大樓,就是我所在的3C集團的辦公樓。之所以選擇這家公司,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這裏離曾經的慕氏集團、現在的王氏房產非常近。

慕氏集團倒台之後,我幾乎把C城每個大財團都懷疑了一遍,但我都找不到理由和動機。之後我就想,慕氏集團倒台之後,誰獲利最大,誰就是幕後的黑手。我一直在注意C城的動向,我在看會是誰出手拿下慕氏集團原本的勢力。然而叫我意外的是,C城沒有人動慕氏集團,買下慕氏集團大樓,將慕氏集團曾經的勢力全部收編的,是王氏房產。

我很在意王氏房產,總覺得它出現的時機太過微妙。這三年來,我一直在暗地裏調查三年前發生的那些事,進展雖然緩慢,但到底讓我抓到了幾條有用的信息。

我推開公司大門走了進去,才走到辦公室,就見人事部總監急匆匆地走了進來。她目光環視一圈,最後落在了我的臉上。

“慕雲青。”她朝我走來,一邊走一邊說,“我記得你是有駕照的對吧?”

“是啊。”我點了點頭,不明白她為什麽要問這個。

她塞給我一把車鑰匙,讓我立馬就去機場,從法國留學回來的那位新總裁,一個小時後就會抵達C城機場。

辦公室裏不少和我一樣才進入這家公司的女生紛紛抬起頭朝我看來,眼神裏滿是豔羨之色。我一時間有些不明白為什麽要讓我去接機。要去接的可是個大人物,怎麽也應該由人事總監自己去接吧。

然而不等我發問,總監就急匆匆地走掉了。

沒辦法,我還沒來得及放下東西,就拎著包走出了辦公室。總監給我的是一輛蘭博基尼的鑰匙,算起來我已經三年沒有開過車了,從三年前慕氏集團破產,所有資產都被收走之後,我出行都是乘坐公共交通工具。

我開著車直接去了機場,到的時候,距離總監說的時間還有一小會兒。我走到接機口,耐著性子等待那個叫沐白的新任總裁。

不知怎的,思緒飄回了三年前,那天我也是在這裏等了很久很久,可是我要等的人一直沒有來。那之後有一段時間,我都不敢到這裏來,若不是今天總監用這種方式讓我來接人,我也一定會拒絕她的。

接機口站著不少人,好多都是年輕男女,他們大多是來接他們的戀人的,每個人的臉上都掛著急切與喜悅的表情。那一個個擁抱的身影,讓我心中泛起一絲酸澀。我深吸一口氣,緩緩地轉過頭來。

已經到時間了,我手裏舉著沐白的名牌,同時在人群中尋找著有可能是沐白的人。其實沐白的照片幾天前就傳回來了,很多花癡小姑娘還將其設成了電腦屏保,因為我對這件事不感興趣,所以從未留意過他到底長什麽樣子。

正在我四處巡視的時候,一個穿著黑色襯衫的男人朝我走來。他筆直地走過來,臉上有一絲職業化的笑意。我心中有個聲音在告訴我,就是這個人了。

果然,他在我麵前站定,低聲對我說了一句話。然而我沒能聽懂他在說什麽,因為他說的不是中文也不是英文,而是一句法語,偏偏我對法語一點都不了解。

難道他隻會說法語嗎?我正打算用英文和他溝通時,他又開了口:“你好,你是慕小姐吧?”

“是我,沐總。”我稍稍鬆了一口氣,他會說中文,這真是太好了,“總監吩咐我來接你,沐總現在是去公司還是……”

“麻煩先送我回家一趟。”他說。

我伸手想接過他的箱子,然而他沒有鬆手,看上去像個十足的紳士:“我自己來吧,不能讓女士做這種事。”

他這麽說了,我便沒有堅持。我將車開過來,沐白將行李放進後備廂,在副駕駛位子上坐好。我有些意外,這位新總裁好像非常好相處的樣子。

他報給我一個地址,那是C城最豪華的住宅區,慕家曾經也有一處房產在那裏,後來被銀行收走抵債了。一路上,沐白時不時會問我公司的事,我中規中矩地答了。他似乎對我的回答比較滿意,表情始終都是柔和的。

公司的那些小姑娘見到他,絕對會一見傾心吧,無懈可擊的長相、媲美模特的高挑身材,加上並不是那種矜持高傲的人,他這種人,很容易俘獲小姑娘的心,更何況他還是3C的新總裁。

我將車開進小區,停在了那棟別墅的外麵。

我下車幫沐白將行李拿了下來,這一次沐白並沒有從我手裏接過行李,而是在我前麵走到了別墅大門口。他取出鑰匙開了門,我將行李放在了玄關處,正打算和他告辭,沐白卻開了口。

“稍微等我一下吧,我換身衣服,給我半個小時。”他一邊說一邊解著袖扣。

我不經意地撇了一眼,卻無意間看到他藏在袖子裏的手臂上有一塊疤痕。

“好。”身為總裁的沐白發話了,我哪裏有不答應的道理。他從頭到尾都很有禮貌,態度得體。

我在客廳的沙發上坐下。

他打開冰箱,從裏麵拿出一瓶蘇打水遞給我:“抱歉,助理隻放了這個。”

“沒關係,這個就可以了。”我接過蘇打水,心中卻泛起了一絲漣漪,因為龍曦很喜歡喝蘇打水。

沐白微微點了點頭,轉身上了樓。

我坐在樓下,靜靜地等他下來。

我環視一圈,發現這裏的布置雖然很簡單但很精致,所有的地方都被打理得幹幹淨淨。也是啊,他是總裁,集團肯定會給他準備好住處,3C這樣大的企業,不會虧待總裁的,給他配備的一切,都會與他的身份相符。

沐白下來得很快,他洗了個澡,頭發半幹,黑色的襯衫被換掉了,他此時穿了一件白色襯衫,一邊下樓一邊係著袖扣。我不經意地朝他看過去,然後就愣住了。

那一刹那,他微微低著頭,一邊走一邊係袖扣的樣子,給我一種很強烈的熟悉感,就像是這個畫麵,我曾經在什麽時候見過一樣。

我迅速地回過神來,將這種奇怪的念頭趕出腦海,沐白剛回國,在今天之前我都不曾見過他。

“久等了。”他的表情帶著一抹歉意,“可以出發了。”

他抽出一根領帶,慢慢地係在領口,然後拿起一件做工相當考究的西裝搭在手臂上。我拿起車鑰匙走了出去,沐白關上門,跟著我回到了車裏。

我把車一路開出了小區,心裏那種微妙的感覺從剛剛浮現之後就一直縈繞在心頭。我用眼角的餘光打量沐白,之前他一身黑色襯衫,我並不覺得熟悉,可是現在,他換了一件白襯衫,我卻總覺得有什麽地方不對。

我一路心不在焉,這種狀態開車最容易出事,於是在一個紅綠燈路口,一輛闖紅燈的卡車疾速駛來,我在走神,一時間沒有反應過來。

“小心!”沐白急促的聲音響在耳邊,緊接著我就覺得方向盤被人握住,猛地朝邊上打去,與此同時,我飛快地踩了刹車。

車頭蹭在了路邊的花壇上,那輛大卡車幾乎是貼著車屁股疾馳而去。我的心狂跳,那一瞬間我的手腳都在顫抖。我大口大口地用力呼吸,心髒悸動著。剛剛若是沐白反應慢一點,可能那輛卡車已經將我們撞飛了!

“對不起……”話出口之後我才發現自己的聲音顫抖得厲害,從後視鏡可以看到,我的臉色糟糕極了。一種巨大的恐懼感攥住了我的心,我甚至覺得無法呼吸。

那一年在聽聞龍曦出了車禍時的可怕感覺又一次將我籠罩了。這麽多年來,我沒有再開過車,其實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在於龍曦。

“你沒事吧?”沐白皺起了眉。他深黑的眼眸深不見底。我看不清那裏麵有什麽,隻是本能地偏過頭不去看他。

“我沒事,對不起,剛剛是我的問題。”我拚命克製著心裏翻江倒海的情緒,試圖讓自己冷靜下來。可是這情緒來得太突然,我無法阻止自己悸動的心跳。我越來越煩躁,胸腔在不停地膨脹,我的呼吸越來越困難,這讓我難過得幾乎要哭出來。

我什麽都阻止不了,濃濃的無力感將我徹底掩埋。這一瞬間,我的靈魂仿佛離開了我的身體,我在冷眼旁觀自己的手足無措,我是這麽狼狽,臉上早就布滿眼淚。

“慕雲青!”沐白低低地喊了我一聲,他擰動鑰匙將車熄了火,再一把攬住我的肩膀將我抱住了,輕輕拍著我的後背,“已經沒事了,剛剛不是你的問題,是那個闖紅燈的卡車司機的錯。不要緊了,已經不要緊了。”

他的聲音明明近在咫尺,我卻覺得那是從天邊傳來的。

沐白見我仍然顫抖不已,便將我鬆開,打開車門走了出去,繞到車的另一邊將我從車裏拉了出來。

現在已經接近正午,路上行人稀少,白花花的太陽熾烤著大地,一股熱浪幾乎將我吞沒。整個世界都是白花花的光,因為淚水模糊了我的雙眼,我幾乎看不清這個世界了。

沐白將我拽到了樹蔭下麵,然後從路邊的商店裏買了一瓶水,擰開瓶蓋,將水潑在了我的臉上。

我整個人都怔住了,如同糾纏著我的噩夢被人打斷了一樣,我混亂不已的思緒終於變得清明。我怔怔地望著他,在清醒的一刹那,我看到他眼底有類似關切的神色,帶著一絲隱忍,一絲痛惜,一絲關切,還有一絲欲言又止。這些情緒混合在一起,變成了極為沉重的目光。但那也僅僅隻是一瞬間,快到我以為剛剛是我看錯了,是我混亂中出現的錯覺。

他將水遞給我,我接過來大口大口喝了下去。半瓶水喝下去,我的情緒徹底穩定了下來,身體還隱隱有些發抖,但是那種害怕到想去死的心情已經慢慢地消失了。

“謝謝。”我啞著嗓子說。

“好些了嗎?”他的語氣是一種恰到好處的關切,不至於太熱絡,又不至於太生疏。

“嗯,好多了,對不起,讓你受驚了吧。”我能想象到剛剛的自己是什麽樣的,我極少情緒失控,除了這次之外,唯一的一次,是在三年前看見慕狄倒在血泊中的時候。那後來迎接我的是龍曦的車禍,接連的打擊,讓我害怕想起當時的心情,每一次隻要稍微想起,我就會習慣性心悸,並且會呼吸困難。

“不用對我說對不起的。”他抿唇笑了一下。

那個笑容很溫暖,有一種奇跡般的治愈人心的力量,那種熟悉感又一次襲上心頭。

我用力搖了下頭,試圖將這種感覺趕走。為什麽我會在這個陌生人的身上尋找龍曦的影子呢?我終於明白了那種微妙的熟悉感從何而來,在方向盤被打偏的那一秒,龍曦的身影浮現在眼前。

是龍曦啊,我覺得沐白給我的那種熟悉感,是龍曦啊!

“怎麽了?”他低聲詢問。

“沒什麽,就是感覺你有一點像我認識的一個人。”我苦笑了一下,覺得自己還真是可笑。事到如今,我還在尋找什麽呢?我又試圖尋找什麽呢?

眼前這個人,無論是長相還是氣質,都和龍曦不一樣,不過是係紐扣的手勢,不過是一個微笑,這種細小的東西,根本無關緊要啊!

我低著頭,沒有看到沐白在聽到我說了這句話之後,後背有一刹那的僵硬。他的眼神猛地一顫,仿佛那裏醞釀著驚濤駭浪。

“是嗎?”一刹那的異常之後,沐白又恢複了原來的樣子,“可能是某個習慣像吧,這很正常。”

“是啊,很正常的。”我知道啊,我明明是知道的。

可是龍曦,我就是忍不住想你。你這個渾蛋,把我一個人留下來了,明明說過不會讓我一個人,說過會趕來我身邊,為什麽偏偏將我一個人留下來了?

“抱歉,車子蹭掉了一點油漆,我來報一下保險吧。”我調整好心態,朝車子走去。

沐白看過車子擦傷的地方,說道:“不用了,隻是一點點刮蹭,不影響的。不用報保險了,這輛車是集團配給我的。”

“可是……”我看著刮掉漆的地方,心有餘悸地回頭看沐白。

沐白已經走到了車邊,坐進了駕駛室:“我說了沒事。走吧,你今天就回去休息吧,我給你放假。上來,我送你一程。”

“這怎麽行?”我連忙說,“我是來接你的,怎麽能讓你送?”

“不要緊的。”他對我微微笑了笑說,“上來吧,你是我公司的員工,照顧好員工,也是上司必須做的事,你是要為我們3C工作的。”

“我自己可以回去的。”不管怎麽樣,我都不能麻煩他送我回家。

“你是要我對你見死不救嗎?”他的眼睛裏仿佛落進了一抹陽光。

我的心髒猛地一縮,他剛剛說的那句話,龍曦也曾對我說過。他曾說:“我做不到對摔倒在我麵前的人見死不救。”

不一樣的人,相似的兩句話,卻讓我的眼眶猛地一澀。

“走吧,慕雲青。”他很有耐心地等在那裏,仿佛我不動,他就可以一直等下去。

“那就麻煩你了。”我拉開車門坐了進去。

“樂意效勞。”他拉過我座位旁的安全帶,替我係上了。

這一瞬間,我聽見自己的心底傳來一聲歎息。曾幾何時,這樣溫柔地替我係安全帶的人,已經不在了。

不在了啊!

【三】

沐白的車停在了巷子口,我逃也似的從車上下來了。

“謝謝你了,沐總。”我站在車外衝他說道。

“不用謝的。”他微微笑著,將車掉頭,然後慢慢地駛離我的視線。

我轉身往回走,身上的衣服還有些潮濕,那是沐白為了讓我冷靜下來,往我臉上潑水的時候沾在衣服上的。我加快腳步走回了家,泡在了浴缸的水裏。

我沒有看到,沐白的車停在了路邊,臉上閃過一絲焦躁。

他一掌拍在方向盤上,或許是因為情緒激動,他手背上的青筋都暴起來了。他在路邊歇了好久,直到手機響起來,才慢慢地回過神來。

他接起電話,湊近耳邊,臉色隨著時間的推移越來越凝重,最後他說了一聲“我知道了”,就掛掉了電話。他的臉色陰沉得可怕,眼神裏更透著一抹肅殺之氣,就像是被喚醒的猛獸一般,讓人不敢靠近。

我泡完澡換上一套幹淨的衣服,拿起手機給部門主管打了個電話。我以身體不舒服為由請了半天的假。主管並沒有為難我,甚至還讓我在家好好休息。後來我才知道,沐白已經先我一步幫我請了假。

我給自己煮了點麵條,吃過午飯,我推開了地下室的門。

地下室裏有些暗,我擰開了燈。地下室的一整麵牆被我貼了很多零碎的紙片,有的是報紙,有的是雜誌,有的是我自己記錄的東西。

這些都是這三年來,我一點一點留存下來的線索。

我想要知道殺死慕狄的人是誰,我想知道龍曦的那場車禍到底是不是有人在搞鬼,要知道這些,我必須先弄清楚一件事,那就是三年前,慕氏集團忽然倒台是誰幹的。我有一種直覺,隻要搞清楚了最初的這個問題,那麽害死慕狄的凶手以及製造龍曦車禍的人,就會暴露在陽光下。

這麵牆上,有一半的信息是關於王氏房產的。

據我所知,王氏房產原本是W城的知名房產商,在慕氏集團倒台之前,並沒有要踏足C城的跡象。當然,如果隻是這樣也不足以讓我產生懷疑。

巧的是,我還查到,在慕氏集團出事前大概半年的時間裏,王氏房產的董事長兼總裁頻繁來往C城,這就很耐人尋味了。而更叫人在意的是,王氏房產總裁王陳鋒和舒賀年往來密切,兩人頗有交情。

巧的是,最後給我地址找到慕狄的人就是舒賀年。這些線索擺在我麵前,如果我還看不出這一切的背後就是王氏房產在搞鬼,那麽我的智商就真的值得懷疑了。

懷疑上王氏房產,是在慕氏集團倒台一年之後.這兩年我一直在想辦法找確鑿的證據,因為隻有把證據都找出來,我才能將傷害慕狄和龍曦的人親手送進監獄!

這些年來,我就是靠著這股執念一步一步走下來的。

我在地下室裏待到很晚,出去的時候,天早就黑了,我上了床,決定好好休息一下。這幾天我都處於極度的疲憊之中,不管身體還是心理,全都疲憊到了極點。

然而這一夜我睡得並不安穩。

我做了個夢。

這三年來,我一次都沒有夢見過的龍曦,他終於出現在了我的夢中。

夢裏霧蒙蒙的,我坐在山頂,往前一步就是萬劫不複的深淵,龍曦就坐在我的身邊,他獨有的那股矜持高貴,被大霧暈染得越發冷清,但他看著我的時候,眉眼裏的笑溫柔極了。

“雲青。”他看著我,輕輕地喊我的名字。

我伸手去觸碰他,指尖是有觸覺的,我說:“龍曦,你去哪兒了啊?為什麽這麽久才來看我?”

“我回來了啊,雲青。”他張開雙臂抱住了我,身上有好聞的淡淡的香水味,是屬於龍曦的香水味。

我安心下來,什麽都不重要了,哪怕此時陪著他一同跳下麵前的萬丈深淵,我也甘之如飴。

“雲青,我回來了,我哪兒也不去了。”他低聲說,“哪兒也不去,就在這裏。雲青,我很想你。”

“我也想你啊,龍曦。”我喃喃著,胸腔中像是壓著一塊海綿,泡了水,沉沉的,壓得我有些透不過氣來。

我緩緩睜開眼睛,這才意識到我做夢了。我抬起手,夢裏的觸覺仿佛還留在指尖,可是我的眼前,什麽都沒有。我屈起手指,試圖抓住一點什麽,然而我能抓住的,不過隻是自己冰冷的指尖。

這就是日有所思,夜有所夢嗎?因為昨天見到沐白,生出一刹那的錯覺,所以才會夢見龍曦嗎?

我苦笑著從**爬起來,洗漱完了之後,隨便吃了點東西就去上班了。我到公司的時候,意外地遇見了一個人。

是趙勝楠,她穿著一身得體的工作套裙,見到我之後,衝我略微點了下頭算是打了招呼。

“你怎麽會在這裏?”我甚至懷疑她是不是來找我的,但我和她之間,似乎也沒有什麽好說的。

“從今天起,我也在這裏上班了。”她朝我遞過來一隻手,“以後大家就是同事了。雲青,請多多指教。”

“原來是這樣,還真是巧。”我伸出手與她握了握。

我心中有些困惑,我記得公司最近並不招人,趙勝楠會去哪個部門呢?我的疑問很快得到了解答。當沐白走進來的時候,趙勝楠抱著一遝文件跟了上去,她是作為總裁助理進入3C集團的。

趙勝楠比我高兩屆,我因為重讀了一年大三,所以趙勝楠已經有了三年的工作資曆,她可以成為總裁助理,這並不奇怪。

沐白看到了我,衝我略微頷首,我衝他笑了笑。

沐白轉過身去,我的笑容瞬間凝固在了臉上。

我為什麽要笑呢?為什麽他對我頷首,我就下意識地對他微笑了?

腦海中再一次浮現出龍曦的樣子。

在除夕夜那天的晚宴上,因為謝安昀的緣故,龍曦朝我走來,當時他就是這樣朝我頷首,我回給他一個微笑。

我走回辦公室的時候,卻意外接到了人事部的調令,說是總裁才上任,臨時找不到秘書,所以暫時由我充當沐白的秘書。我以自己資曆太淺為由拒絕這個調令,但人事部以這是總裁決定的為由,駁回了我的拒絕。

我決定去找沐白說清楚,如果可以,我想留在現在的職位上。

我本能地逃避接近沐白,因為我發現隻要靠近他,我就會不受控製地想起龍曦,一旦想到龍曦,我心裏就會非常難受。

我不喜歡這樣脆弱的自己,如果可以,我想永遠都不要回想起那種絕望的情緒。因為已經體驗過一次,所以才害怕再次體驗。

我上到頂樓,趙勝楠正和沐白說起活動安排,見到我,她微微有些發愣。她留下一句“過會兒再來”就轉身走出了辦公室,一時間,辦公室裏就隻剩下了我和沐白兩個人。

“沐總。”我走進去,直截了當地說道,“可以告訴我為什麽一定要我當你的秘書嗎?公司那麽多人,比我出色的人有很多,我才進入3C一個月,讓我來當你的秘書,我怕自己不能勝任。”

“但你是慕氏集團的大小姐吧?”他雙臂環胸,似笑非笑地看著我,“最了解C城上流社會的人,在這個公司裏,除了你沒有別人了吧?”

我有些惱了,質問道:“你調查我?”

“這並不需要調查。”他低笑一聲說,“慕雲青,我是很真誠的,沒有人比你更適合秘書的職位。我要融入C城,需要你的幫助。”

騙子!老狐狸!我在心裏狠狠罵了他一聲,原來他早就算計我了嗎,所以才會讓我去接機?

“這個理由足夠嗎?”沐白心情似乎非常好,“如果你實在不願意,那就忍耐一個月吧!一個月之後,若你還是不願意,我就重新找秘書,我說話算數。”

“誰知道你是不是真的說話算數?”我忍不住說。

“你被人騙過嗎?為什麽不願意相信別人?”他靜靜地看著我,眼睛裏又透出那種有點沉重的目光。

“是啊,好多人騙過我,說出口的承諾,最後卻誰都沒有守住。”就連我自己,也沒有守住。這個世界上最殘忍的不是許下諾言不去實現,而是想實現卻再也沒有機會了。

沐白的目光似乎泛起了一點漣漪,他沉默了一會兒,緩緩地說:“那就請相信我一次吧,慕雲青,隻是一個月而已。”

我知道隻有一個月,可是,沐白,我害怕我靠近你就會頻繁地想起龍曦,因為你有些小動作,有些不經意間流露出來的表情,都像極了已經死去的龍曦啊!

“就當是昨天的謝禮,也不行嗎?”他問。

我心中一顫,想起昨天他眼疾手快地打偏方向的情景。如果不是他及時那麽做了,怕是我和他都已經死了。其實我當時有一點點自暴自棄的想法,覺得死了也很好,死後的世界裏,大家都在,有媽媽,有爸爸,有慕狄,有龍曦,所有我愛著的人,全都聚在那裏。

我知道這種想法很可怕,因為一旦有了這樣的想法,我就會一天比一天軟弱。在沒有找出證據之前,我不能軟弱——我是沒有資格軟弱的。

“慕雲青,一個月的時間很短暫的。”他靜靜地看著我,眼底有一抹我看不懂的神色。

不知怎的,我鬼使神差般點了下頭。那一瞬間仿佛春陽化冰,我看見沐白的眼裏慢慢地暈開一朵瑰麗的花,他笑了。

走出辦公室,我看到了趙勝楠。她倚著電腦桌站著,手裏端著一杯水,正在慢悠悠地喝著。我與她對視一眼,又同時移開了視線。

我回到了部門辦公室,每個人都圍過來跟我道喜。在他們看來,我才進入公司一個月就有這種好運氣,真的很讓人嫉妒。天知道我根本不想去沐白的身邊,我覺得那裏很危險。

我收拾好不多的東西,搭電梯去了頂樓。在總裁辦公室的外間,有一個獨立的小間,那就是總裁秘書的辦公地點。趙勝楠作為總裁助理,她的辦公室在我隔壁,不過辦公室麵積比我這個小間要大多了,甚至給她也配備了一名秘書。

既來之,則安之。我之前也不是沒做過秘書的工作,慕氏集團還在的時候,我也曾幫爸爸做過一些事情。給沐白做秘書,其實也並不是一項複雜的工作,我每天要做的事情很簡單,無非就是接接電話,把需要轉接的電話轉給沐白,篩選信件,陪他出席一些必要的商會。除了這些,更重要的工作安排,就是由趙勝楠這位助理來做了。

平常工作的時候,除非有必要,否則趙勝楠並不會來找我。我們其實都不太想見到對方吧!

因為見到了對方就會想起龍曦,想起龍曦就會習慣性地胸悶。

“雲青,進來一下。”內線電話響了,我接起,是沐白打來的。

我關掉了正在看的網頁,將桌麵上下載的東西刪除了,這才站起來走了出去。趙勝楠正巧走到這裏,見到我,腳步微微停了停。

我怔住了。趙勝楠這麽說是什麽意思?她在害怕什麽?害怕我會愛上除了龍曦之外的人嗎?

“我當然記得。”我有些惱怒,趙勝楠為什麽要問這種顯而易見的問題?我無比確定,這輩子除了龍曦,我再也沒有辦法那麽愛一個人了。

“這就好。”她錯開我往前走,我回頭看了她一眼,她沒有回頭。

我進了沐白的辦公室,他正專心地看著一遝資料。我在沙發上坐下,耐心等他忙完手頭的工作。

現在已經入了秋,窗外仍然有蟬鳴,室內的空調溫度開得有點低,陽光照進來,也感覺不到絲毫暖意。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這裏太安靜了,讓人有一種安心的感覺。我靠在沙發上,視線慢慢地就落在了沐白的身上。

他坐在真皮的辦公椅上,一件簡單的白襯衫襯托出他出塵的氣質。他的神色很認真、很專注,眉心微微皺著,好像是為了什麽而感到困擾。

有那麽一瞬間,我生出了一股想要去抹平他眉心皺紋的衝動。我被自己的這個想法嚇了一跳,趕緊移開視線,繼續看向窗外。

“雲青。”就在我心猿意馬的時候,沐白已經忙完了,他放下筆,抬起頭來,喊了我一聲。

我回頭,視線正好撞進他深黑的眼眸裏。

“沐總找我是有什麽事嗎?”我從沙發上站起來,他卻伸手示意我坐下。

他從辦公椅上站起來,一邊走一邊扯鬆了領帶。

他扯領帶的動作,和龍曦真的好像。

“今天晚上有一個慈善晚宴,我希望你能陪我一起去。”沐白不急不緩地說道,“到時候,你要做的事情很簡單,隻要告訴我參加者的身份就可以了。”

“一定要去嗎?”自從慕家倒台之後,我就再也沒有參加過那種貌合神離的晚宴了。

我以為我永遠都不需要再去參加了,可是在隔了三年之後,我竟然要以一個秘書的身份,陪同總裁去參加那樣的晚宴。

我幾乎能想象到,C城那些名媛千金會在背後怎樣議論我的事。

人的記憶遠比想象中的要好,或許他們會暫時淡忘以前發生的那些事,但是,隻要再次遇見足以引爆他們記憶的點,就一定會再次記起來的。

“拜托了。”他的眼底有一絲真誠的懇求。

是啊,這種事在整個公司,大概隻有我能做到吧,就算是趙勝楠也不行。她從不屬於C城的上流社會,大概也是因為這樣,在過去的那麽多年裏,她就算深深喜歡著龍曦,也從來沒有想過要告訴龍曦。

就像她所說的,如果注定無法在一起,何必要靠近?那樣隻會彼此傷害罷了。

“晚上幾點?”或許是他眼底的真誠打動了我,我沒有拒絕,而且這是身為秘書的我必須要做的工作。

“六點到會場。”沐白抬起手腕,看了一下時間,“現在是下午三點,一會兒下班你不要走。”

“好。”我點了點頭,隨即想到一個嚴重的問題,“不過,沐總,我好像沒有出席這種晚宴的服裝。”

“這個你不用擔心。”沐白輕輕一笑,說道。

此刻的他安靜地站在窗戶邊,修長的身材勻稱而美好。我忽然想,這樣的他,如果選擇去當時裝模特,一定會大紅大紫吧!

“我會安排的。”沐白看向我的目光裏,有一絲安撫人心的味道。

我連忙回過神來,說道:“那麽,我先出去了。”

我轉身出了辦公室,想到剛才自己的出神,忍不住伸手拍了拍臉頰,迅速清醒過來。

回到自己的辦公室之後,我上網搜索了一下,果然搜到了C城的這場慈善晚宴。隻是出乎我意料的是,這場慈善晚宴的舉辦方,竟然是王氏房產!

我抓著鼠標的手下意識地握緊了。一直以來,我苦於找不到確鑿的證據來證明王氏房產就是害慕氏集團破產的幕後黑手,今天晚上的宴會會不會是一個難得的機會?

是的,我幾乎已經肯定,害得慕家家破人亡的就是王氏房產。

心情漸漸地煩躁起來,我索性關掉了電腦,隨手翻開一本雜誌看起來。雜誌上關於各個家族的報道,更是讓我原本就煩躁的心情越發無法平靜。

如果說,王氏房產因為集團利益,不惜陷害慕氏集團,逼得我父親和顧姨走投無路,甚至還害得慕狄慘死,那麽,因為利益,他們的狐狸尾巴遲早都會露出來。

今天晚上的所謂慈善晚宴,應該也會是各種利益凸顯的重要時機,隻要我留心觀察,一定可以看出蛛絲馬跡的。

想到這裏,我的手不禁緊緊地握成了拳頭。

當沐白來敲門的時候,時間已經到了下午四點半。

我合上雜誌,拿起一早就收拾好的包跟著他走了出去。

沐白的車已經修好了,車頭被刮掉的油漆補上了,看上去完好如初,一點刮蹭的痕跡都看不出來。這件事,他好像也沒有讓公司知道,自己拿去送修,自己提了車回來。

我看著身旁這個專注地開車的男人,既熟悉又陌生的感覺再次湧上心頭。

他帶著我直接去了一家高端私人定製的服裝店,曾經我還是慕家大小姐的時候,經常光顧這家店,那時候我的禮服多半是出自這家店。我不知道沐白選這裏,是因為提前打聽到了這一點,還是隻是湊巧而已。

換好衣服之後,有專門的人來替我化妝。

沒過多久,我和沐白便都煥然一新地站在了落地鏡前。

“走吧。”沐白朝我遞過來一隻手,他麵帶微笑的模樣,如同中世紀的英國紳士,謙遜有禮,得體大方。

“好。”我沒有去握他的手,而是轉過身大步往前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