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新的“天神之木”被搶走了
1
“加油，裴多多，你一定可以的！”
我一邊繼續在拉坯機上製作著陶坯，一邊用手臂拭去眼裏的淚水。
一旁的電窯正在燒製著新一批的瓷器，明明已經是秋天了，我卻忙得汗水直流。
房間裏失敗的瓷器已經被我清理出去，最近做的幾批瓷器又堆滿了房間，每一個裏麵都泡著木頭。
可是，這麽多的瓷器，卻仍舊沒有一個有一點點動靜。
這段時間我去看過原七瀨幾次，他的身體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在水晶化，現在他身體上的水晶已經到了衣服都遮不住的程度了。
等到房間裏再次堆滿泥坯，我忍不住沮喪地蹲在地上。
“嗚嗚……要是我當初不那麽貪玩，好好跟著爺爺學習陶藝就好了！哪怕是付出了三分努力，也不用像現在這麽被動了。”
我不想哭的，可是最近這段時間，我的眼淚像是失去控製一般，隻要一想到原七瀨，想到他那正在迅速變成水晶的身體，我就忍不住淚流滿麵。
我一點也不想看到他變成一尊水晶雕像！
“給！”
身後突然傳來路林的聲音。
我淚眼蒙矓地抬起頭，隻見到路林走到我麵前，手裏拿著一個看上去有些年頭了的本子。
“什……什麽呀？你怎麽又隨便闖進來了？”
我胡亂地擦了一把臉上的淚水，接過他遞過來的本子不滿地抱怨道。
“我拿你放在我媽那兒的備用鑰匙開門進來的。”路林理直氣壯地說著，一屁股在我麵前坐了下來。他伸手揉了揉我的腦袋，不耐煩地說道：“行了，別哭了，醜死了，他會沒事的。”
“你……你怎麽知道？”我抽噎著，吸了吸鼻子，看著手中的本子，再次問道，“這到底是什麽呀？”
“能救原七瀨命的東西。”
路林說著，歎了一口氣。
“什麽？”我連忙打開了本子，隻見扉頁上寫著“天神之木製作方法”幾個大字，而那字跡看上去那麽熟悉，分明就是爺爺寫的。
我頓時激動得顫抖起來，迅速翻動著本子，激動地問路林：“你怎麽會有這本記錄？”
路林一臉得意地看著我，臉上帶著幾分懷念的表情：“裴爺爺交給我，讓我替你保管的！”
“為什麽？”我不滿地說道，“為什麽爺爺不直接交給我，而是把它交給你？”
聞言，路林一臉鄙夷地看著我：“交給你幹什麽？讓你放在那裏長黴嗎？還是等著哪天你把它當廢紙賣出去？”
我頓時有些心虛：“哪有那麽誇張，我……我不就是對這事不太上心嗎？爺爺的東西我都好好保存著，哪有當廢紙賣出去那麽誇張。”
“裴爺爺的意思是，知道你對陶藝沒什麽興趣，直接給你呢，怕你到時候因為不在意，惹上什麽麻煩，畢竟你是一個女孩子。而且‘天神之木’的作用確實很神奇，如果被心術不正的人利用了也不好，所以他老人家才把東西放在了我這裏，告訴我，如果有一天你真正對陶藝產生了興趣，就把東西交給你。”
“那要是我一直不感興趣呢？”
“那我就一直保存著，直到你的孩子們長大，看看他們會不會有這方麵的天賦。”路林說著，抓過一個半成品的陶坯在手裏把玩著。
“行啊，路林，看不出來你還是我爺爺的全權代言人啊！”
我欣喜地翻閱著手裏的記錄本，連日來灰暗的心情終於明朗了起來。
路林得意揚揚地看著我說道：“那是，誰讓我從小就這麽可靠呢。”
我看了看他，又看了看手裏的記錄本，終於忍不住朝他撲了過去：“謝謝你，路林，我愛死你了！嗚嗚……”
“喂，臭丫頭，你就不能斯文一點嗎？”路林被撲了個四腳朝天，嚷嚷道。
上一次這樣靠在他的懷中還是爺爺去世的時候。當時他也是這樣，嘴裏罵罵咧咧的沒有一句好話，可是抱著我的力道卻那麽溫柔。
我的眼眶忍不住再次發熱。
“謝謝你，路林！你永遠都是我的好朋友、好兄弟、好哥哥……”
我在他懷裏輕輕蹭了蹭。
“好了，好了，知道了！”路林有些尷尬地回應著，大手笨拙地拍著我的後背。下一秒，他卻再次毒舌了起來：“你突然這樣撒嬌我還真是不習慣，你還是快點變回那個暴力的女漢子吧！”
“討厭！”我忍不住捶了一下他的肩膀。
路林頓時慘叫起來：“啊……裴多多，我總有一天會被你打死的。”
2
有了爺爺記錄的“天神之木”的製作方法，我終於知道自己的問題出在哪裏了。
原來在原材料的部分就出了錯，還有就是製作陶坯的時候，需要高度集中精神力。
在路林的幫助下，我很快找齊了所需的再生金屬粉末，將它們按照記錄中的比例和陶土混合好，周末的時候，我便在家裏忙活開了。
在精神力的部分，爺爺並沒有詳細說明該如何使用精神力，隻是籠統地概括道：“在製作陶坯的過程中，集中精神，傾注自己的精神力，想象它最終所需要形成的模樣，需達到的效果……直至作品成形。”
這不是廢話嗎？
對不起啊，爺爺，我不是故意冒犯您的，我就是不明白您這段記錄的意義何在。
我在心裏朝天拜了三拜，請罪道。
將記錄本裏的內容看到滾瓜爛熟後，我才重新在拉胚機前坐了下來。
整個拉坯過程中，我都在想著“天神之木”的事情，為了原七瀨，這次我一定要成功，他不能再等下去了。
因為害怕失敗，我還特意多和了不少陶泥，等到陶泥全部用完的時候，天已經大亮了。
我忍不住伸了個懶腰，滿足地看著滿地大大小小的陶坯，希望這其中能有一個成功的！
接下來就隻能等了，這種天氣，陶坯應該五六天的樣子就能幹了，然後在下個周末就能把這批瓷器上釉，燒製出來。
想到這裏，我終於鬆了口氣，這才感覺到渾身酸痛不已，整個人已經累到手腳都抬不起來了，都沒洗漱就趴在**睡了過去。
等待的日子裏，因為擔心一次無法成功，我又陸陸續續地製作了一些陶坯。
製陶室的溫度比室外要高很多，到了星期五晚上，我回到家準備給陶坯上釉燒製的時候，發現前幾批陶坯都已經幹了。
這個晚上，我燒製了一批又一批大大小小的陶坯，又是忙到天亮。
等到把每個陶器都裝上水，泡上枯木，我才手腳並用地爬上床。
這一覺睡得昏天黑地，直到下午五點我才餓醒了，起床隨便洗漱了一下，從冰箱裏拿了一片吐司，一邊吃一邊迫不及待地往製陶室走。
雖然那天原七瀨好像是說三天才能讓枯木發芽，但是說不定根本不用這麽久呢？
這樣想著，我忍不住加快了腳步。
之前製作出的失敗品早就被清了出去，現在製陶室裏所有的陶器都是昨晚燒製出來的。
我幾乎是在打開製陶室的門時就發現了異常，昨天，準確地說應該是今天早上擺放陶器的位置，此時正有點點的白色光芒流動著，就像是夏日原野間的螢火之光。
我的心瞬間狂跳了起來，下意識地屏住呼吸朝那白色光點的方向走去，直到看見角落裏那個所裝枯木已經萌發出小芽的陶器，白色光點正沿著小嫩芽的脈絡不斷遊走。
“哈哈哈……我成功了！我成功了！我終於成功了！”
我伸手想要碰觸它，可是又不敢，唯恐發生那天摔壞原七瀨的生命樹那樣的意外，隻能看著眼前的嫩芽，像個瘋子一樣在原地蹦躂。
“我成功了！我成功了！嗚嗚……”
我忍不住喜極而泣。
“砰砰——”
不知道過了多久，等我從巨大的驚喜中回過神來的時候，門外響起了急促的敲門聲。
一定是路林，我要馬上告訴他這個好消息。
我連忙擦了擦臉上的淚水，往客廳衝去。
打開門的一瞬間，我開心地看著路林，激動地說道：“路林，我……”
話還沒說完，他已經一把抓住我的手臂，拽著我往外走去：“快，跟我走！”
“怎……怎麽了？我跟你說……”我踉蹌地被他拉著走，仍舊試圖跟他分享這個好消息。
路林卻再次打斷了我的話，語氣裏帶著少有的嚴肅和焦急：“待會兒再和你慢慢解釋，你先告訴我原七瀨在哪家醫院？”
“七瀨？他出什麽事情了嗎？”我剛放下的心再次提到了半空中。
“不是，我剛才聽武道部的兄弟說，希諾那小子給葉曉曦支招，讓她趁這個時間帶原七瀨回到水晶王國！快，否則你也許連他最後一麵都見不到了！”
我頓時慌了，連忙告訴路林原七瀨所在的醫院，和路林一起往醫院趕去。
“希諾為什麽要這麽做？”
“誰知道呢？也許是不想你和原七瀨在一起吧！”路林聳了聳肩，滿不在乎地說道，眼中卻閃過一抹陰鶩。
此時我顧不上多想，腦子裏隻有一個念頭：原七瀨現在不能回去，我還沒告訴他我已經成功了呢！
如果他現在回去了，那不就……
接下來的事情我不敢再想。
3
不知道什麽時候下起了毛毛細雨。
當我們冒著雨匆匆趕到醫院的時候，正好看到葉曉曦帶著一隊人從醫院裏走出來。
她怎麽走了？原七瀨不願意跟她離開嗎？還是他們已經約定好了時間，她隻是暫時離開？
我下意識地想衝上去叫住她，卻被路林一把拉住了：“先別管她，趕緊去看看原七瀨怎麽樣了。”
我這才反應過來，現在最重要的是原七瀨。
當我們趕到病房的時候，之前守在原七瀨病房外的那幾個護衛仍舊一動不動地站在原地。
有他們在這裏，原七瀨應該不會有事的。
雖然理智這麽告訴自己，但心裏還是覺得很不安，隻有親眼看到他還好好的，平安地躺在病**，我才能安心。
因為這段時間我經常來看原七瀨，護衛們已經認識我了，也就不再攔著我了。
推門而入，看到原七瀨正若無其事地坐在**發呆的時候，我忍不住鬆了口氣。
“原七瀨，你沒事吧？葉曉曦和你說了什麽，你真的要跟她回水晶王國了嗎？”我朝他撲了過去，著急地問道。
原七瀨看向我，疑惑地問道：“你怎麽會知道葉曉曦？”
“我……”想到他們倆的關係，我頓時心裏一緊，心髒悶悶地疼了起來。
路林見原七瀨沒事，又看我們有話要說，便朝原七瀨點了點頭，轉身走了出去。
想起這段時間的擔驚受怕，又想起當初以為原七瀨死定了的時候我心裏的願望，我還是忍不住苦笑著問道：“她……是你的未婚妻嗎？”
原七瀨漂亮的眼睛裏閃過晦暗莫測的情緒，他定定地看著我，半晌，他才抿了抿幾乎已經看不到血色的嘴唇，輕聲道：“你希望她是嗎？”
當然不希望！
可是，那又有什麽用！
“事實就是事實，又不是我希望怎麽樣就可以改變的……”我輕聲說道，心裏感到一陣失落。
他沒有否認，是不是說明這件事情是真的？
“你……”見我一臉沮喪，原七瀨溫柔地說道，“傻瓜，別胡思亂想了。雖然我和她曾經確實有過婚約，但是現在她早就已經跟我沒有任何關係了！”
“那你們確實……曾經有過婚約？為什麽她現在跟你又沒有關係了呢？”我好奇地問道。
原七瀨苦笑道：“葉曉曦是琉璃王國的公主，由於政治方麵的需要，兩國選擇了聯姻。但是沒過多久，我的身體就開始水晶化了，她知道這件事情之後，提出了退婚，然後我們就結束了！”
沒想到她居然這麽現實！
這就是她所說的他們之間產生了一點矛盾嗎？
“那為什麽她又會追過來？”
“大概是見我出來走動了，以為我已經好了吧，所以又覺得不甘心。”原七瀨說著，聳了聳肩，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脖子。
他的脖子也已經覆蓋上了大片的水晶，眼神中帶著不易察覺的失落。
他諷刺地說道：“剛才她進來的時候還嚷嚷著說自己錯了，說她是真心喜歡我的，可是在看到我脖子上的水晶後，便嚇得落荒而逃了！”
沒想到事情的真相居然是這樣。
雖然有點懊惱自己這段時間都在胡思亂想，可是想到原七瀨跟葉曉曦並沒有什麽關係，我還是忍不住開心起來。
“太好了！”
我忍不住開心地說道。
“什麽太好了？”原七瀨看著我雀躍的樣子，忍不住也跟著笑了起來。
“我……我……”我頓時尷尬起來。
笨蛋裴多多，你又開始得意忘形了！現在好了，丟臉了吧！
想著，我臉上的溫度便忍不住升高。
“所以那天你突然對我表白，是因為葉曉曦的出現嗎？你在吃醋？”原七瀨說著，微微歪著頭看向我，臉上帶著幾分淺淺的笑意。
“你在開……開什麽玩笑！”
我心虛地反駁。
雖然那天我已經直接告白過了，並且也承認了自己喜歡他，但那是被葉曉曦刺激的啊，我才不要再在他的麵前承認一次。
“那你知道葉曉曦要來帶我走，為什麽那麽緊張？”也不知道他今天是怎麽了，死死地抓著這個問題不放。
“那是因為……因為……”
說著，我突然想起一件更重要的事情：“我成功了！我製作出能讓枯木重生的作品了！”
這才是今天的重中之重啊！被葉曉曦的事情一攪和，我差點都忘了！
“真的？”原七瀨馬上坐直了身體，眼睛瞬間亮了起來，閃著興奮的光芒。
“嗯！”我忙不迭地點頭，“路林來找我的時候，我剛發現成功了，還沒來得及告訴別人呢！”
“真的嗎？”
原七瀨像是已經被這個巨大的驚喜砸傻了，仍舊重複著剛才的問題。
“真的真的！”
看到他這個樣子，我也忍不住哽咽了起來。
原七瀨突然伸手緊緊抱住了我，把腦袋埋在我的肩上，哽咽著說道：“太好了太好了！”
我渾身一震，輕輕回抱住了他。
不知道過了多久，久到我產生了一種錯覺，一種我們會就這樣一直天荒地老的錯覺。
終於，原七瀨鬆開了抱著我的手，朝病房外大聲喊道：“來人！”
滿頭銀發的老管家急匆匆地走了進來。
原七瀨興奮地大聲說道：“快，幫我收拾一下，我們現在馬上去裴家，記得帶上我的生命樹！”
“殿下？”老管家疑惑地看著原七瀨反常的表現，臉上露出了驚訝的神色。
“成功了，小多成功了！”原七瀨說著，已經迫不及待地下了床。
等老管家給他換好衣服，又為他披上披風後，一行人便匆匆忙忙地往我家趕去。
4
路林直到這個時候才知道我成功了的消息，一路上都在驚疑不定地問我：“你真的成功了？”
我重重地點頭：“嗯！”
而原七瀨從上了車後便沒開口說過一句話，隻是握著我的手越收越緊。
雖然手指被他捏得生疼，但是我太了解原七瀨現在的心情了，所以我並沒有掙開，隻是用力回握住他的手，輕聲安慰道：“很快就到了，別緊張，馬上你就會好起來的。”
“嗯。”原七瀨這才轉頭看向我，黑曜石一般的眼睛裏閃著細碎的光芒，讓人移不開視線。
已經是深秋了，他的鼻尖上卻冒出了一層薄汗，總是蒼白的膚色此刻因為緊張染上了些許淺紅，嘴唇也因為他的啃咬而有了些許血色。
這樣的原七瀨，就像是沉睡於森林深處的暗夜精靈，當他從沉睡中蘇醒，天地都將為之震顫。
我不自覺地被這樣的原七瀨吸引著，差點忘記了此刻自己身在何處。
“小多，我們真的成功了？”
耳邊再次傳來路林的聲音，他坐在我對麵的座位上，一副不安的模樣。
“真的成功了。”
我忍不住覺得有些好笑。
這一刻，我知道對現在車上的所有人來說，都是一個意義非凡的時刻。
就像是在漫漫長夜中行走了很久很久，終於看到了黎明的曙光……
所有人的內心都是激動的、興奮的，可同時，也是害怕的。在黑暗中待得越久的人，就越是害怕那黎明前的曙光，哪怕他們明知道走出去就是光明，可是，他們卻也更加害怕，害怕在希望以後迎來的是失望。
那才是最大的殘忍！
我從來沒有像今天這樣感歎過路途的漫長，平日裏半個小時不到的車程，此刻卻像是無限延長了。
我隻能在心裏期盼著，快點，再快點。
等車子終於停在我家門口的時候，我忍不住鬆了口氣。
終於到了！
可是這種期待的心情，在我走到家門口，發現家門大敞的時候，消失得無影無蹤了！
我不安地看向一旁的路林，在對方同樣不安的眼神中，不安地問道：“我們剛才出去的時候忘記關門了嗎？”
我的聲音顫抖得厲害。
路林看著我，沉重地搖了搖頭。
沒錯，其實我自己也記得，離開前我下意識地把門拉上了，好大的一聲關門聲，根本不可能存在沒關好、沒關緊之類的事情。
眼下的情況，讓我不由得心慌起來。
原七瀨顯然也和我想到了一起，他的臉色重新變得灰白，眼中的光芒黯淡了下去。
“殿下？”老管家擔憂地看向原七瀨，原七瀨卻隻是沉默地搖了搖頭。
這一刻，我突然有種前所未有的憤怒。
我立刻丟下眾人跑進製陶室，裏麵的情況證實了我的猜測——
燒製成功的那個陶器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