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救護車“滴滴”叫著呼嘯而至,一群人把閻京禦抬上車之後,語萱也跟了上去。而肇事司機和幾個目睹了車禍經過的人則被交警帶走了。

一路上,語萱一直緊握著閻京禦的手不肯鬆開,她知道,他一定希望醒來後看到的第一個人就是她,她要在他身邊,給他力量。

直到閻京禦被送進手術室的前一刻,倆人的手才分開。

語萱坐在長椅上盯著手術室外的紅燈焦急地等待著,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她的心也備受煎熬。

“這就是你的報複嗎?口口聲聲說把京禦讓給我,實際上卻不懷好意,得不到,就幹脆毀掉?”不知什麽時候,雅姿站在了長椅邊,她的眼神很犀利,似乎能看透人的內心一般。

一個小時前,雅姿看到神色慌張的語萱出門後,喝完水回房間打算繼續睡覺,可是怎麽都睡不著。她一直側耳聽著外麵的動靜,見語萱始終都沒有回來,她不免起了疑心,於是就穿好衣服出了門。

當她走到小區門口,剛好聽到兩個保安在議論著,說剛才門口發生了意外,她的心“咯噔”一下,立即向前詢問,弄清楚事情後,她臉色大變,立即跑到路邊攔了一輛車,趕往醫院。

語萱心裏又悲又痛,看著滿臉怨恨的雅姿,她幾乎不知該怎麽去麵對,隻是用雙手緊緊抱著自己,似乎這樣就可以汲取一點兒力量和溫暖,蒼白的臉色在醫院的燈光下,顯得更加憔悴。

“雅姿,對不起。我沒想到會這樣。”明知道“對不起”三個字很卑微無力,語萱卻找不到其他的字來表述此刻的心情。

“對不起?秦語萱,我就知道你匆匆忙忙跑出來不會有什麽好事情,可我也萬萬沒想到京禦會出這種事……”雅姿惱火地說著,聲音越來越哽咽,“秦語萱,你真的太狠了,為什麽……為什麽躺在手術室的不是你,而是他?”

“對不起,雅姿,我也不想……”語萱低聲嗚咽著。

“現在你說這種話有什麽用?秦語萱,你就隻會說對不起,可是你懂我的心嗎?這裏啊!這裏很痛!”雅姿一雙淚眼直直地看著語萱,指著自己的心,神情淒涼,“我知道京禦是愛你的,我也知道你對京禦不是一般的感情!可我隻是想要這樣的幸福而已——就算他愛的不是我,至少能在我身邊陪著我。”

“我走路的時候可以挽著他的手,我睡覺之前可以理直氣壯地想他,我可以隨時隨地給他打電話,我可以在他的手機上設置我的照片做屏保,我可以大方地告訴別人我是他的女朋友……”

“看著他的時候,你知道我心裏是多麽的滿足嗎?就算我時時忘不了,我的這份愛情其實是強取豪奪來的,但即使時間倒退,我還是會選擇那麽做!”

語萱知道,雅姿口中的“強取豪奪”是指她利用星形項鏈,騙閻京禦說自己就是救了他的那個小女孩的事情。但是這件事情語萱從未責怪過雅姿,也並沒有因此而記恨雅姿。

“雅姿……”語萱輕聲說,“無論怎麽樣,請你相信我,我從來沒有想過破壞你的幸福。”

雅姿沉默下來,頹然地坐在一邊。她知道,她何嚐不知道語萱是不會跟她爭搶的,但是愛情是這個世界上最無法勉強的東西。語萱就算是不去爭不去搶,隻要站在一旁,就能奪走閻京禦的視線。

慌亂的腳步聲在醫院的走廊裏回響,清流在睡夢中接到了語萱的電話,立刻就趕來了。他走到急救室前,看到語萱隻穿著單薄的睡衣坐在長椅上,身體瑟瑟發抖,急忙走上前把外套披在她身上,緊張地問:“京禦怎麽樣了?”

“還在手術室裏沒出來,具體情況不清楚。”說到閻京禦的情況,語萱大聲地哭起來,“清流,我不是故意的,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不是故意不見他,我沒有想到他會出意外啊!我好希望現在躺在手術室裏的人是我,而不是他。”

清流心疼地把她擁進懷裏,低聲安慰著:“這不怪你,誰都不想他出意外。你沒錯,不必這麽自責。”

“我有錯,我一直都有錯……”她一直都不肯正視閻京禦的感情,一直都自以為是地認為一切是為了雅姿好,結果在傷害了雅姿的同時也害了閻京禦。

“現在說這個有什麽用?”雅姿話中帶刺,譏諷的質問讓語萱的心情更是跌到了穀底。

“你能不要說了嗎?大家都在擔心京禦,又不是就你一個人擔心,要不是因為你,語萱會這麽痛苦嗎?”清流忍不住斥責雅姿。

“清流,別說了。”語萱製止他說下去。

“可是……”清流想說什麽,最終還是忍住了。

兩個小時後。

手術室的燈驟然滅了,一群人推著纏滿繃帶的閻京禦從手術室裏走出來。

“醫生,他沒事吧?”語萱見到醫生出來,第一個衝出去抓著醫生的袖子問。

“病人暫時脫離了危險,不過還沒有清醒,需要住院繼續治療,你們和病人是什麽關係?”

“我們是他最好的朋友。”清流搶先回答:“他的父母正從外地趕過來,我們可以留在這裏照顧他嗎?”

“可以,護士現在就推他去病房,你們要保證不能吵到病人。”

“嗯,知道了。”語萱趕緊點頭,跟著護士的腳步往病房走去,雅姿和清流也跟在身後。

病**。

閻京禦身上纏滿了繃帶,如果他現在是清醒的,清流一定會嘲笑他是“木乃伊”。可是現在昏迷中的他安靜地躺在那裏,讓清流完全沒有了開玩笑的心情。

還有語萱,從進病房的那一刻,她就一直坐在閻京禦的身邊,一動不動,如同雕塑。

“語萱,雅姿,我已經通知了閻伯父閻伯母,他們最早明天能到,你們先回去休息,我在這裏守著就行。”清流對兩個女孩說。

“不要,我要看著他醒來。”兩個女孩異口同聲地說著,都固執地不肯離開。

“那要不先去吃點兒東西吧,你們一定餓了。”清流擔心兩人體力不支,於是提議,“不然告訴我想吃什麽,我出去買回來也行。”

“你們倆去吃好了,別在這裏吵到京禦!”雅姿陰沉著臉望了兩人一眼,就閉緊嘴巴,再也不開口了。

清流搖搖頭,獨自轉身出去了,買了一堆東西進來後,放在那裏誰也沒動,大家好像都沒有一點兒食欲。

這一晚,三人就留守在病房裏照看閻京禦,還好高級病房裏的配備比較齊全,實在支撐不住了,他們就輪流在沙發上打了個盹。

第二天一早,清流看著語萱布滿血絲的雙眼,想說些什麽又止住了,他知道,這個時候他給予的安慰對她來說根本微不足道。

雅姿的眼睛也一樣又紅又腫,但她始終隻看著病**的人,當房內的其他兩人不存在一般。

“雅姿,其實昨晚……”語萱試圖打破死寂的氛圍,可看到雅姿冰冷的眼神之後,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

就在這時,門被人推開了,一個氣質華貴的中年婦人走了進來。當她看到病**的人時,立即走過去抓住了閻京禦的手,眼裏滿是疼惜。

清流走上前去:“閻伯母,您來了。”然後,他轉身對房內的兩個女孩介紹說:“這位就是京禦的媽媽。”

“伯母好。”兩位女孩都禮貌地打招呼。

麵容端莊的中年女子朝兩人微微點了點頭,繼續和清流說話:“昨晚接到你的電話,我就馬上定了機票飛回來。清流,你說,到底是怎麽回事?”

“伯母,咱們出去說吧,不要吵到京禦休息。”清流偷偷朝語萱使了個眼色,示意她保持沉默。

閻京禦的母親看了看病**仍處於昏迷中的兒子,點頭朝門口走去。

幾人來到走廊,閻母不悅的臉色讓周圍的人都感覺到了極大的壓力,誰都不敢輕易出聲。

“說吧,清流,你最好給我一個合理的解釋,為什麽我們家京禦會無緣無故出車禍?”

“伯母,京禦他……”清流正想著措辭,語萱一咬牙站了出來,“其實都是因為……”

可她還沒說完,“撲通”一聲,出乎所有人的意料,雅姿竟然哭著跪在了閻母麵前:“伯母,都是我的錯!我是京禦的女朋友,是我沒有照顧好他……”

清脆的響聲震驚了在場的其他兩人,語萱難以置信地盯著跪在地上的雅姿,不明白她為什麽要替自己扛下罪責。

雅姿倔強地忍著疼,直視著閻母:“伯母,我知道您十分疼京禦,可是,我希望您能給我一個改過的機會。我希望您能同意我照顧京禦,直到他康複為止。到時候,不管你趕我離開還是怎樣都好,隻要能看到他恢複健康,您讓我做什麽都行。”

“我為什麽要答應你?”閻母不滿地發出一聲冷哼。

“伯母,隻要您答應我,要我做什麽都可以,求您答應我。”“砰砰——”在場的其他幾人再次被雅姿的行為震驚了。她竟然用額頭重重地撞擊地麵,等她抬起頭時,額頭上已經磕出了血,是那麽的觸目驚心。

“你……好吧,我隻想京禦能夠健康起來,你必須答應我好好照顧他!”說這句話的時候,閻母朝語萱和清流掃視了一眼,“你們倆呢?既然也是京禦的朋友,那就……”

“不!阿姨,我一個人就可以了。”原本鬆了一口氣的雅姿,急忙說:“人太多會影響空氣的質量,說話也會免不了吵到京禦,讓我一個人來吧!我一定會盡心盡力的!請您相信我!”

“好吧!”閻母點頭應允,“就按你說的做吧。我還要去處理一點兒事情,待會兒再回來看京禦,你好好照顧他。”

“好的。”目送閻母轉身離開後,雅姿扶著一旁的牆壁站起來,腿還有些發麻,差點兒摔倒在地,語萱適時上前扶了她一把。

雅姿甩開語萱的胳膊,冷冷地說:“你們走吧!”

“雅姿……”語萱透過門縫看了看閻京禦,怎麽也舍不得離開。

“什麽都別說了,伯母隻同意我一個人照顧京禦,你們快走!”雅姿盯著地麵不肯抬頭看語萱一眼,此時她心裏也很難受,可閻京禦隻能屬於她一個人,誰都不能奪走!

“語萱,我們走吧。”清流歎息著勸道:“我們在這裏,雅姿也沒辦法安心照顧京禦。”

“可是……”盡管有萬分無奈和不舍,語萱還是跟在清流的身後離開了醫院。她知道,這個時候的自己就是雅姿的眼中釘、肉中刺,雅姿既然想到借用閻母的權威來趕走自己和清流,就肯定不會容許任何人再插進她和閻京禦中間。

一路上,語萱都心事重重。一直以來,她極力逃避閻京禦,努力掩飾自己的感情,隻是希望雅姿和閻京禦都會幸福。結果,她還是搞砸了,大家的生活弄得亂七八糟,她增加的不是幸福,而是更多的不快樂。

是不是隻有她離開了,大家才會幸福,才會快樂?

“語萱,你在想什麽?”清流知道她心情不好,他害怕她會把所有的過錯都攬到自己身上,責怪自己。

“我沒事,你先回去吧,不用陪我,我想回家休息一下。”語萱淡淡地說著,眼神茫然地望著遠方的天際,陽光很刺眼,和她的心情形成鮮明的對比。

“我送你回去。”

“不用了,清流,讓我一個人靜一下,好嗎?”

“好,語萱,我想告訴你,你希望別人快樂,同樣,也有人希望你能快樂。千萬不要過分委屈自己。”清流不放心地囑咐著。

“我知道,謝謝。”

兩人分別後,語萱一個人在路上走著,腦海中浮現的都是關於雅姿、閻京禦還有清流的點點滴滴。她也不想讓自己去想太多,可是她做不到,雅姿的眼神刺痛了她,閻京禦的意外讓她無比痛心,還有清流,她不得不辜負他。

也許隻有她離開了,糾纏在一起的死結才有解開的機會,大家才會放開,獲得快樂。

齊家。

一整天過去了,天色開始暗了下來。語萱坐在**看著屋子裏的一切,熟悉的房間,熟悉的床,從明天開始,這一切就再也和她無關。行李下午就已經收拾好了,然後她就一直坐在床邊,看著房間內的一切發呆。

掌心靜靜躺著一枚璀璨的耳釘和一隻有些舊了的發卡,那都是雅姿送的。她還記得以前她們喜歡的東西總是那麽相似,沒想到就連喜歡的人都是同一個。她想看到雅姿燦爛的笑容,看到她像以前那樣任性撒嬌,而不是現在冷言冷語的模樣。也許,她離開後,一切歸於平靜,大家都能找回最初的自己。

看了看牆上掛鍾的時間,她收拾了一下,穿好外套走出房間。

蘇原市中心醫院。

好不容易等到雅姿離開病房去吃飯,一直守候在走廊角落裏的一個身影輕輕推開門,迅速走了進去。

柔柔的燈光灑落在病房內,給病**的人全身鍍上了一層朦朧的光暈。

語萱站在病床邊,深情地凝視著閻京禦那張安靜的臉龐,恍然覺得回到了那年她把他救起來的情景,他當時也是這樣閉著眼睛躺在沙灘上,像個落難的王子一樣。

她就一直那樣望著他,好像要把他的樣子牢牢地印在眼裏,刻在心底。

直到估摸著雅姿快回來了,她才不舍地低下頭,俯身靠近他的耳邊,輕聲說:“美人魚在對心愛的人說了‘我愛你’卻等不到回應後,就會變成海上的泡沫。京禦,就算是那樣,我也想告訴你,我愛你。”

說完,她撥開他額前的發絲,在他的額頭留下一個吻,就決絕地轉身離開了。

她之所以選擇在這個時候離開,是因為她真的沒有勇氣再逗留下去,等他醒來,看到他深情的眼神,聽著他哀傷的表白,她會無法控製自己,會沉淪下去,任由事情發展到不可收拾的地步……

第二天一早,語萱趁姑父姑媽都沒有起床,拖著行李箱偷偷離開了齊家。

在關上門的那一刹那,隱忍的淚水終於決堤而出。可縱然有太多的不舍,她也必須離開。

“我就知道,你打算獨自離開。”她剛到小區門口,就發現有一個熟悉的身影在那裏等著她。

“清流,你怎麽會在這兒?”語萱瞪大眼睛看著清流,眼中滿是不可思議。

“昨天我去醫院時,剛好聽到了你對京禦說的那些話,我猜到你可能會離開,所以今天早早就在這裏守著你,沒想到果然被我猜中了。”

“對不起,”語萱低著頭,“我隻能離開。”

“既然要離開,那去哪裏都一樣吧?跟我去法國好不好?我們重新開始,開始屬於我們倆的生活。”清流目光深沉地看著語萱,眼中竟然有一絲祈求,“我會好好照顧你,讓你開心,讓你幸福。如果你放開了,想回來了,我就陪你一起回來,好不好?”

語萱笑著搖搖頭,滿臉的哀傷:“清流,感情的事情是勉強不來的。說實話,我把你當成我的好朋友,所以我更加不想傷害你。我害怕傷害了你,就會失去你這個朋友。”

“真的不願意跟我走嗎?”清流執著地問。

語萱目光清澈地看著他,肯定地點了一下頭:“是的。”

“那就讓我送你吧,就當是最後一程,以後恐怕也沒有這樣的機會了。”清流沉吟了一下,慢慢告訴她,“我和沈博士聊過了,京禦的情況正在好轉,你不用擔心。等他醒來後,我再訂機票飛去法國。”

“好。”語萱輕輕點頭,清流將她手裏的行李箱接了過去,兩人上了車,朝車站駛去。

這天傍晚,醫院裏。

病**的人皺著眉,伸出手在空中胡亂地抓著,似乎正在做著什麽夢。

近了,近了,那個白色的身影正慢慢地向他靠近,長發在水中恣意飛舞。她圍繞著他來回遊動,似乎還在說著什麽,他想聽清,想伸手抓到她的手,可任憑他怎麽努力都觸摸不到。

終於,她的麵容變得清晰,笑容燦爛如同夏日的陽光,灼傷他的眼睛。她說出的話也一字一句地傳進他的耳朵裏。

她說,我愛你。

“語萱?”閻京禦呢喃著從夢中驚醒,睜開眼睛看到的是白色的天花板以及白色的床鋪。

“京禦,你醒了!”雅姿提著營養品走進病房,看到他醒來,她立馬放下手裏的東西,跑到床前欣喜地看著他,“你想不想吃東西,現在感覺有沒有舒服一點兒?你……”

“雅姿,語萱呢?”閻京禦打斷她,焦急地問道。

雅姿開心的表情凝固在臉上,她賭氣似的坐回病床前的椅子裏,悶悶地回答:“問她幹嗎?”

“怎麽沒有看到她呢?”剛才那個奇怪的夢境讓閻京禦心裏很不安,他想看到語萱,可是一醒來發現她並不在這裏。

“語萱,語萱,語萱!你就知道秦語萱,你整天都想著她,念著她。你知道嗎,你為她出了車禍,可是一直在這裏照顧你的人是我啊!”雅姿聽到閻京禦的話,氣憤地站了起來,眼裏迅速彌漫起水霧。

閻京禦整整昏迷了兩天,這段時間裏,她衣不解帶地照顧著他,但是他醒來後的第一句話,居然就是問語萱。

這實在讓雅姿無法接受。她費盡心機讓閻京禦誤把她當成當年救了他的人,她處心積慮借助閻母趕走語萱,她做了那麽多,卻依然無法讓他把視線集中在她一個人身上。

“我出去一下。”雅姿強忍著眼淚走出了病房,拿出手機給閻母打了一個電話,告訴她閻京禦醒來了。

不一會兒,醫生護士都湧入了病房,檢查後發現閻京禦身體的各項指標全部正常,紛紛鬆了一口氣,宣布病人已無大礙,隻需繼續靜養幾天就好。

閻京禦的母親也過來了,歡喜地和兒子交談一番後,突然想起什麽似的,轉身交代雅姿:“這幾天辛苦你了,你先回家好好休息一下,不然身體可能會吃不消。”

“謝謝伯母。”得到閻母的肯定,雅姿稍稍釋懷,能讓閻母改變對自己的態度,即使再累也值得。

心情平靜下來後,雅姿開始思考一些不太正常的事情。她也知道那天自己將語萱和清流都趕走很過分,不過,語萱不是那種絕情的人,知道閻京禦在醫院,她怎麽可能三天都不出現呢?

雅姿懷著滿心疑惑,匆匆攔了一輛出租車回到家。

用鑰匙打開了門,爸媽都不在家,裏麵非常安靜。

她徑直走到語萱的房門前,敲門,沒有人應聲。門是虛掩著的,她推開門,看到**的被子疊得整整齊齊,她突然有種不好的預感,跑過去打開衣櫃,裏麵空****的,所有的衣服都不在了。

寫字台上放著兩封信,一封署名是雅姿,另一封是閻京禦。

雅姿打開署名自己的那封信,簡單的白紙上是非常娟秀的鋼筆字。

“雅姿,我走了。很抱歉在這段時間給你帶去那麽多的傷害和困擾。閻京禦出事那一天,你的眼神讓我知道,我犯了一個多麽不可饒恕的錯誤——我竟然那麽深地傷害了你。雅姿,希望你能原諒我,原諒後知後覺的我。我以為隻要我不說破,隻要我一直躲避,那麽事情都會按照預定的軌道發展,可當我看到閻京禦躺在血泊裏的那一瞬間,我知道我錯了,我決定離開,離開你們。

在這個家裏,我得到了太多的幸福,我真的很感激,也不能再奢求太多。

我決定回到以前和外婆生活的小鎮,那是個很美的地方,有我最美好的回憶,也會有我美好的未來。

親愛的雅姿,我離開了,希望你和閻京禦會幸福地走下去……”

“語萱,我沒有想過讓你離開啊,從來沒有……”雅姿坐在**,握著信大哭,淚水模糊了紙上的字,那些文字早已刻在她的心口,一筆一畫都帶著傷痛。

也許是出於私心,雅姿按捺不住好奇又打開了語萱給閻京禦的那封信,信裏隻有短短幾行字,卻讓她再次淚流滿麵。

“京禦,你看到信的時候,我可能已經在法國塞納河畔的咖啡廳裏和清流一起喝咖啡了。不要為我擔心,我很好。我希望你會過得比我更幸福,語萱。”

雅姿呆呆地坐著,現在她已經失去了思考能力,語萱離開了,為的是成全自己和閻京禦,明明之前自己對語萱是那麽惡毒……

語萱,有時候,我寧可你自私點兒,那樣或許我不需要帶著那麽沉重的愧疚。

語萱,對不起。

閻京禦出院那天,清流在機場給他打了一個電話,兩人都心照不宣地沒有提起語萱,互道珍重後,清流就登機飛往了法國。

時間如白駒過隙,匆匆流走。

6個月後,閻京禦的生日。

“京禦,今天是你滿18歲的生日,我要親自給你做一大桌的飯菜,好好慶賀一番。”雅姿嬉笑著拉住他的手,“來嘛,我們合影留個紀念,以後每年我們都要合影,等到老了的時候,我們可以躺在搖椅上,慢慢回味現在的時光。”

閻京禦不著痕跡地抽出自己的手,淡淡地問:“你現在學會做飯了嗎?”

“當然了,為了你,我可是刻苦學習了很久,才能有信心做出一大桌豐盛的美食哦!”

“不必這麽麻煩的,我們可以去外麵吃。”閻京禦的視線轉向外麵無邊無際的天空,又仿佛不是看著天空,而是透過天空看到了什麽熟悉的事物。

雅姿知道他又在想語萱,他總是喜歡看著天空發呆,仿佛語萱的影子會在那裏出現一般。他這樣的行為讓她越來越絕望。大半年了,她做了那麽多努力,他卻毫不在意,他的心裏隻有語萱一個人,誰都替代不了。

“京禦,你還是不能忘記語萱嗎?她都離開那麽久了。”雅姿幽幽地問。

閻京禦頓了一下,最後一咬牙,不管不顧地說了出來:“雅姿,你真的不明白嗎?其實,她一直在我心裏從來不曾離開。”

“可是,語萱跟清流去法國已經半年了,難道你還是不肯死心嗎?”雅姿無奈而絕望地看著他。

閻京禦的唇角勾起一抹苦澀的笑:“她沒有去法國。”

雅姿大驚,那雙如黑寶石般的眼睛裏立即溢滿不安:“你怎麽知道的?你派人去調查了嗎?”

“嗬嗬。”閻京禦笑出聲來,笑聲中卻充滿了心酸,“我一看到那封信,就知道她是騙我的,她那麽善良的一個人,既然不喜歡清流,怎麽可能為了逃開這個地方,而去做可能傷害清流的事情呢?”

雅姿稍微放下心來,卻也忍不住在心裏自嘲,原來一直看不透的人是她,一直都是她。

“京禦,你有喜歡過我嗎?哪怕隻有一點點。”雅姿終於問出了這個在她心裏盤桓了許久的問題。

“我一直把你當成我的妹妹。你是個聰明可愛的女孩子,讓人覺得疼惜,但是……”

“但始終不是愛情,對嗎?”雅姿淒然說道:“那你為什麽會為我做那麽多呢?去年你為我慶祝生日,給我送花,還為我做了那麽多的菜。如果你不喜歡我,又怎麽會為我費心做那些事情呢?”

“雅姿。”閻京禦直直地凝視著她的雙眼,“那一切都是語萱要求我為你做的,就連你最愛吃的螃蟹,也是她親自挑選,親自下廚做出來的。事後她的手紅腫得不成樣子,為了不讓你發現,她都不敢在你們麵前夾菜。”

“你說的都是真的?”雅姿非常震驚,她努力回憶著去年她生日那一天的情形,語萱當天的確特別沉默,飯菜也吃得很少。她那時以為語萱是在嫉妒她,心情不好才情緒低落,現在真相突然擺在眼前,她覺得心中有些什麽東西慢慢消融了。

“我沒有必要騙你。”閻京禦淡淡地回答。

“嗬嗬,原來是這樣啊。”雅姿突然很想笑,笑自己的無知,也笑自己的可憐。笑過之後,她覺得心裏的某個地方鬆懈了,她決定將自己解脫出來,不再作繭自縛。

“閻京禦,你這個膽小鬼。”

“嗯?”閻京禦被雅姿這句話弄得一頭霧水,疑惑地看著她。

“既然一直思念她,就去找她吧!”雅姿從包包裏掏出一個信封,放到桌子上,“不要太感謝我,我隻是把原本就屬於語萱的還給她而已。當年從白水河裏救起你的人,是她,不是我!”

打開門,外麵的陽光很明媚,仿若她輕鬆起來的心情。

閻京禦打開信封,裏麵寫著一個地址,還有一條星形項鏈。

星海村。

語萱收拾完東西,打算搬到剛開的店裏去住,那樣可以就近照顧店鋪,也可以省去一段來回的時間。她拖著行李箱離開家,恍然記得上一次這樣的情景是她離開姑媽家的時候,清流送她到車站,一直望著她不肯離開,直到車漸行漸遠,兩人再也看不到對方。

“不知不覺半年過去了,也不知道他們現在都怎樣了。”關上門,她輕聲自言自語。

“語萱哪,你要搬走啦?”隔壁的阿婆出門扔垃圾,看到語萱拖著行李出門,忍不住問。

語萱笑著回答:“是呀,阿婆。”

“那你什麽時候回來一趟呀?回來了,阿婆還給你做好吃的紅燒肉。”

“好的,我一定經常回來看你……順便蹭飯吃,嗬嗬。”語萱爽朗地笑了笑,對阿婆揮了揮手。

轉角的路口,閻京禦匆匆趕來,天色有些暗,他看到一個女孩拖著行李箱在街上走,背影和語萱很像。正想追上去,一隻足球淩空飛來,若不是他躲得及時,就直接和足球親密“吻”上了。等他回過神,女孩的身影已經消失在轉角處。他苦笑著搖搖頭,這是怎麽了,他竟然患得患失到了這種地步,隨隨便便看到一個女生就誤以為是她。

那個女孩子的背影很像語萱,卻是一頭利落的短發。他記得語萱的頭發像海藻一樣美麗,她一直那麽愛惜著她的頭發,應該舍不得剪掉。那麽那個短發的女孩子不會是她。

按照雅姿給的地址,閻京禦順利地找到了語萱外婆的家。這是一個小小的院子,院子外麵簡單地做了一個木柵欄。他推開柵欄,慢慢走了進去,一邊走,一邊環顧這個和語萱息息相關的地方。

小小的院子他走了好幾分鍾,最後,他終於帶著忐忑的心情敲了敲門。

沒有人回應,隻有敲門聲清晰地回響在院子裏。

再敲,還是沒有動靜。

他不死心地一直敲著門,希望門在下一刻就被打開,一張熟悉的臉帶著微笑迎接他的到來。他急切地想看到那張笑容明媚如同春花一般盛開的臉。

“年輕人,你找語萱丫頭嗎?”隔壁阿婆看到語萱剛走就有人來找,好心地問。

“是啊,阿婆,您知道她去哪裏了嗎?”

“你說語萱呀?”阿婆滿臉可惜地搖搖頭,“她剛走,說是要搬去店裏住,也不知道下一次什麽時候回來。”

“那您知道她的店在哪裏嗎?”閻京禦急忙問道,心裏帶著希冀。

“我可不知道。”阿婆搖了搖頭,拄著拐杖往一個方向一指,“我隻看見她是朝那邊走的。”

“謝謝。”閻京禦禮貌地道謝。

望著語萱離開的方向,他失神了,剛才也許不是自己的錯覺,那個背影很像的女孩真的是語萱。

他們曾經隔著那麽近的距離。

卻竟然隻是擦肩而過……

然後,是不是會像兩條不相交的平行線一樣,各自延伸至遠方……

傍晚的風帶著一絲涼意,卷起院裏的落葉,在半空中旋轉舞蹈,平添了幾分寂寥。

閻京禦怔怔地坐在門口的台階上,目光一直望著語萱離開的方向,他期待著她會從那裏轉過來,帶著她的行李箱走向自己。留著短發的秦語萱,是他從未見過的,他想,他會對她微笑,然後抱著她告訴她:“我愛你,我的美人魚。”

夜色漸濃,周圍的景物已變得模糊不清,閻京禦裹緊衣服,怎麽也不肯離開。他怕離開之後語萱會回來,他不想他們再一次錯過。

難道上天就這麽喜歡捉弄相愛的人嗎?

他掏出星形項鏈,想著過往的點滴,懊悔著如果他早到一會兒,如果他可以走得再快點兒,他們就不會錯過,語萱也不會再一次走出他的生活。

語萱,你到底在哪裏,難道你還要再考驗我一次嗎?

他不知道自己等了多久,夜涼如水,因為穿著單薄,他感覺全身冷得幾乎失去知覺,可他還是不死心地一次又一次看向路口,希望有奇跡出現。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最初的希望望漸漸變成了失望,他把頭埋在掌心,溫熱的淚水透過指縫滴落在地上。

突然間,他的鼻間嗅到一股非常好聞的氣息,他緩緩抬起頭——

月光中,清瘦的少女站在離他不到一米遠的地方,一身白衣,恍若仙子。

他伸出手想要觸碰一下,確定這是不是真的,手停在半空卻不敢伸出去,他害怕這是幻覺,他碰到之後她就會變成幻影消失不見。

“京禦。”語萱驚喜地喊出了他的名字。

閻京禦瞪大眼睛看著她:“語萱,真的是你嗎?”

“這句話該由我來問你吧,你怎麽會在這裏?”語萱壓抑著心底劇烈翻湧著的感情,盡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不至於顫抖得太厲害。

“我來找你。這段時間,你過得怎麽樣?”閻京禦站起來,看著比以往還要瘦弱的語萱,心一陣抽搐。都是他的錯,是他沒有保護好她,這次,他一定不會放手。

“我過得還好,那你呢?”

“我也很好。”

接下來,兩人都沉默了。

明明積攢了千言萬語想要訴說,卻不知道從哪裏開始,反而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這一瞬間,他很想上前抱著她,緊緊地抱著她,告訴她,自己有多麽想念她。

“我以為這輩子都等不到你了,語萱,我好想你。”短暫的平靜之後,就是徹底的爆發,閻京禦終於再也無法壓抑自己的感情,上前緊緊抱著語萱,生怕一不小心,她又會消失不見。他要抱著她,不再給她任何離開的機會。

“京禦,我們……”想到雅姿,語萱很想反抗,可是情感終於戰勝了理智,她最後也回抱著他,聞著屬於他的味道,忍不住流下了百感交集的淚水。

“語萱,我終於又見到你了,我以為這輩子都不可能了,還好上天沒有拋棄我們,沒有讓我繼續忍受思念的煎熬。”閻京禦鬆開她,掏出一枚戒指套在她的手指上,笑著說:“現在,我套住你了,你再也不準逃。”

“可是……”語萱呆住了,似乎沒想到他會這麽做,她臉上的喜悅漸漸被擔憂代替,“那雅姿……”

“唉!”閻京禦直直地看著她,“你這個傻瓜,到現在還想繼續把我讓出去嗎?”

“我……”語萱似乎還想說什麽,卻被閻京禦製止了:“傻瓜,我能找到這裏,是雅姿給的地址。她說,希望我們幸福。”

語萱的表情終於鬆懈了,她難以置信地問:“真的嗎?雅姿真的這麽說?”

閻京禦點點頭。他微笑著再一次抱緊了眼前的人,在她的耳邊輕聲說:“我愛你,我的美人魚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