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黑暗降臨

“麥蔸,今天在學校裏一天都沒看到你,我突然覺得好不習慣。”

“麥蔸,跟你說件好丟臉的事情。我現在隻要一聽到身後有腳步聲,都會以為是你來了,每次都大叫著你的名字轉身,然後一次次地被人罵神經病。”

“麥蔸,對了,你還記得上次那家玩具店嗎?上次那台扭蛋機壞掉之後,老板又買了新的,據說裏麵有很多限量版的扭蛋呢。”

“麥蔸,你最近是不是很忙,都不回我短信。”

“麥蔸……”

“麥蔸……”

“麥蔸……”

“麥兜,我想你……”

手機再次發出“嘀嘀嘀”的聲音,不用打開,我也知道是誰發來的短信。自從那天分開後,我便刻意地躲著世湮,很多平時經常去的地方也都不敢再去,隻因為怕被他找到。不過就算能夠躲避和他的見麵,卻依舊斷不了聯係。

一連幾天,他總是不厭其煩地發短信給我,讓我想將他拋到腦後都做不到。隻是關於孤兒院和他之間的困惑一天不解決,我便一天無法和他像平常那樣見麵。我很怕和他見麵的時候,腦中卻裝滿了對他的各種猜測和懷疑。與其這樣,還不如不見麵。

“麥蔸,你在想什麽啊,手機響了都不知道。”吳妮妮從我身邊經過的時候,輕拍著我的肩膀提醒道。

“哦。”我輕應一聲,依舊不打算打開手機查看。

“對了,麥蔸,你知道嗎……”吳妮妮突然靠近我,神秘兮兮地說,“據說啊,最近校花寧夏和世湮走得很近呢。”

我的心一顫。

“是……是嗎?”我翻開英語課本,假裝對這個話題不關心地應了一句,但心裏早已被妮妮的話折騰得亂七八糟。

“怎麽,你才知道啊……”姍姍湊過來,說道,“學校裏麵最近傳得很凶了,說寧夏和世湮兩個人正在交往呢!”

“交往?”吳妮妮大叫。

我清楚地感覺到自己抓著課本的手在微微顫抖,為了控製住自己此刻莫名激動的情緒,我很用力地抓緊了手中的書。

“對啊,已經有不少人看到他們一起吃飯、逛街、在校園裏散步還有聊天的身影了,你說一對男女,這樣經常性地膩在一起,不是談戀愛是幹什麽?”

“有道理。”吳妮妮跟著認同地點點頭。

交往……戀愛……世湮和寧夏嗎……我腦中亂騰騰的,一下子塞滿了這幾個詞。

“可……可是不可能吧,你們不是說世湮那家夥是個麻煩綜合體,大家都不敢靠近他嗎?”我開口問。

“這麽說是沒錯,但仔細想想,那家夥的長相還真的是帥得沒法挑剔。你都不知道,為了他的美色,學校裏已經有多少女生不顧危險,勇敢地向他表白了,隻不過都被他拒絕了而已。”姍姍說。

“對啊對啊,世湮那家夥,光憑他那張臉,就可以出去騙到無數小姑娘了。”吳妮妮嘟著嘴說,“如果不是怕他的黴運影響到我,我也早衝上去告白了,哪裏還輪得到寧夏那丫頭啊。”

“是……是嗎?”我很努力地扯出一抹笑容,讓自己看起來像是一副專心聽她們說話的樣子,但是……好難,胸口好難受,隻要一想到世湮那家夥有可能真的和寧夏在一起,我就心痛得不得了。

“麥蔸,你的臉色看起來好蒼白,沒事吧?”姍姍看出了我的異常,關心地問。

“沒事沒事。”我搖搖頭,抓著口袋裏的手機說,“可能是感冒了。姍姍,我先回去了,等會兒你幫我向老師請一下假。”說完,我起身飛快地離開教室,生怕再拖延下去,會讓好友看出自己的不對勁。

一個人走在回家的路上,心裏一陣接一陣的疼痛傳來。伸手,我翻開手機短信信箱:“你好,尊敬的會員,本產品於近期開展‘一買就送’活動,期待您的參與!”

原來是我自作多情了,還以為是那家夥發來的信息,卻原來隻不過是一條垃圾短信而已。

我苦笑著,將短信刪除,屏幕上立馬顯示出上一條短信的內容。

“麥蔸,為什麽你會突然間變得這麽冷漠?你也害怕我的超能力帶給你的黴運了嗎?你後悔了嗎?”

我的心一顫,看了一下短信發過來的時間,是他昨晚午夜12點發過來的短信。

可惡的家夥,既然都已經和寧夏走得這麽近了,對我發這種曖昧的短信,又是什麽意思呢?……我在心裏憤憤地罵道,手指飛快地按下了刪除鍵,隻是當屏幕上跳出“確認刪除”的提示時,我卻猶豫了。

最後,我還是不忍心,按下了“取消”鍵,將信息保存了下來,然後開始一條條地,重新翻看那家夥發過來的短信:“麥蔸,今天在學校裏一天都沒看到你,我突然覺得好不習慣。”

“麥蔸,對了,你還記得上次那家玩具店嗎?上次那台扭蛋機壞掉之後,老板又買了新的,據說裏麵有很多限量版的扭蛋哦。”

“麥蔸……你為什麽總是不理我?我做錯什麽了嗎?”

“麥蔸麥蔸麥蔸……”

我一遍遍地翻看著這家夥發給我的短信,從第一天的十多條,到後來的五六條,再到昨天的一條……心裏一陣發酸,不知道是因為短信裏的內容,還是因為這家夥日漸減少的短信數量。

說什麽想我……結果還不是一有美女陪在身邊,就完完全全地把我給拋到腦後了!

我憤憤地瞪著手機,在心裏對那家夥一陣亂罵,並且一直罵到回到了家裏,才不甘心地停止了自己的幼稚行為。

回到家後,因為實在沒什麽胃口,我隻簡單扒了兩口飯,就回房間睡覺了。隻是躺在**,我卻翻來覆去,怎麽也睡不著覺,腦中滿滿的都是那家夥發給我的短信內容,以及關於他和寧夏交往的傳言。

我不相信才短短幾天,說著喜歡我的那個笨蛋,會這麽快就忘了我,轉而去和寧夏交往。隻是……學校裏那些謠言又該怎麽解釋?那麽多人都說曾看到過他們在一起的身影,不可能會有錯。最關鍵的是——為什麽他的短信越來越少,甚至今天一條都沒有發來過?

因為我這些天的不理睬,所以他決定要放棄我了嗎?

我拿出手機,翻出世湮的手機號碼,猶豫著要不要打過去。隻是打過去,我該說些什麽呢?總不能直接質問他,和寧夏到底是不是真的在交往吧。

我和他之間,是那種能夠問這種問題的關係嗎?

我忐忑不安地看著手機,想按下撥號鍵,又沒勇氣;想扔下手機,卻又不甘心。

“嘀嘀嘀……”就在我猶豫不決的時候,手機上有新的短信傳來。

我的一顆心,因為那“嘀嘀嘀”的短信聲而跟著狂跳起來。我顫抖著手翻到短信箱,打開未讀信件:“麥蔸,這麽多天了,你一直都不願見我,也沒給過我一點兒消息,我想你是打算徹底放棄我了,對吧?雖然這麽說可能有點兒自作多情,畢竟你從來沒有說過喜歡我。但是我想說,從我出生到現在,你是第一個讓我心動的女孩子。我喜歡你,真的很喜歡你,不過也許在你眼中,我的喜歡隻是一種負擔,我的接近隻會給你帶來接連不斷的黴運!如果是這樣,那麽就算會傷心,我也會微笑著離開你的。”

好長的一條短信,從第一個字開始,每一個字都看得我心驚肉跳。當最後一個字躍入眼簾的時候,我終於忍不住撥通了那個默念了無數遍的電話號碼。隻是手機號碼才剛撥通,還沒等世湮接起電話,房間內突然一陣冷氣襲來……明明還沒到冬天,為什麽會突然變得這麽寒冷?而且,就算天氣急轉直下,房間窗戶關得好好的,怎麽可能會一下子變得這麽冷?

我的心一驚,一種強烈的不安感讓我毫不猶豫地關掉了接通的電話。

發生什麽事情了?

我從**爬起來,打開窗戶想看看外麵發生了什麽事情,誰知道手才碰到窗戶,便有一股刺骨的寒冷襲來。

我狠狠地打了一個寒戰,咬牙將窗戶打開,下一秒,一個身影飛快地從屋頂飛入我的房間內。

什麽東西……我驚恐地回頭,卻看到一個不應該出現的人莫名其妙地出現在我的房間內,而且還是以這種“武林高手”般的方式。

“你你你……”我驚慌地看著來人,完全不知道該如何應對眼前的狀況,“端木槿,你怎麽來了?”

“白癡。”端木槿輕輕地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鏡,冷冷地掃了我一眼,伸手,將手中的東西扔到了地上。

“砰——”一聲巨響傳來……

我這才發現,端木槿那家夥的手上所抱著的竟然是一個大活人——寧夏!

這下子,我的驚愕已經不是言語能夠來形容的了。

“你綁架了寧夏?”我指著躺在地上不省人事的寧夏,質問道,“端木槿,再怎麽說她也是你同學啊,你怎麽能做出這種事情?”

“哼!”端木槿的回應是直接給我一個十分不屑的冷哼。

“你……”我怒氣衝衝地瞪著這家夥,正想發火,他卻先一步冷冷地開口:“有空擔心別人,白癡,你還是先擔心下自己吧!”

呃……什麽意思?

“你你你……你不會是想連我也一起綁架吧?”我退後幾步,驚慌地問。

“端木槿,你你你……你別靠近我!”我緊張地看著端木槿朝自己慢慢逼近的身影,一步步地向門口退去,想找機會逃跑,“我警告你,你不要以為自己的陰謀被我拆穿後,隻要把我綁走就會沒事的。你的罪行遲早都會被其他人發現,你得到懲罰隻是時間早晚的問題……”

我看到端木槿在我說到懲罰時不屑地低頭微笑,立馬瞅準機會,飛快地逃出臥室,朝家門口跑去。

麥蔸,快逃,你得趕快逃!不能讓端木槿抓住,不能讓媽媽擔心自己,更不能讓端木槿發現媽媽也在家裏……我咬緊牙關,飛快地向門口跑去,隻不過才跑出家門口,一個黑影擋在了我的麵前……端木槿微笑著,抱著寧夏輕鬆地出現在我麵前。

唉……我無奈地看著他,徹底明白正麵對決的話,自己根本就無法從這家夥的“魔爪”下逃脫的。

“白癡!”這家夥一邊說,一邊將寧夏扔到一邊,還故意地在我麵前,慢慢地關上了門,“隻要你自己的行為動作不要太誇張,你媽媽是絕對不會察覺到有陌生人闖進來的,所以其實你不必沒命一般地往外逃也可以的。”

呃……我愣愣地看著端木槿:這家夥是什麽意思?他是說如果我媽媽發現不對勁,絕對不會是因為他的緣故,而是我的錯?這不是變相地罵我是個隻會壞事的白癡嗎?

我怒氣衝衝地瞪著他,要不是忌憚這家夥的超能力實在是太厲害,我發誓我一定會撲上去,像個男生一樣找他幹一架的。

我瞪著他,在腦子裏幻想著對著他一陣拳打腳踢。

“端木槿,你到底想怎樣?你把寧夏綁架過來,又是什麽意思?我告訴你,就算我打架的能力不及你,但我也會拚命保護大家,不會讓你的陰謀得逞的!”我握拳,擺出電視劇裏經典的打鬥姿勢,瞪著他說。

“白癡,你左一個陰謀,又一個陰謀,一口咬定了這起綁架事件就是我做的,那我倒要問問你,我的陰謀又是什麽?我若真要綁架這臭丫頭,又是為了什麽?”端木槿不屑地指指寧夏,問。

呃……

我看一眼寧夏,那個……關於綁架寧夏這件事,好像的確是和以往的案件有所不同,讓我如何解釋?

“誰……誰知道你心裏在想什麽?也許你的目的就是偶爾抓幾個無關緊要的人,來混淆大家的視聽,以便掩蓋你真正的目的。”我說。

端木槿挑眉:“如果你能不把你那有限的智商浪費在無聊的假想上的話,那麽,也許你還不至於像現在這樣——成事不足,敗事有餘!”

把我那有限的智商浪費在無聊的假想上?這話什麽意思?這家夥不會是在罵我智商低,隻會胡亂猜想和壞事吧?

“端木槿,別以為你智商比別人高,就可以這麽看不起人!”我生氣地朝他吼道,“像你這種人,才是真正應該被鄙視的!”

“哼!”端木槿冷哼一聲,“我鄙視你,和我的智商高低沒有關係,而是因為你這個白癡,調查了這麽久,竟然連真正的敵人一直就在身邊都沒有發現。”

“我……”

被罵一次白癡也就算了,但這家夥從出現到現在,開口閉口就罵人白癡,那感覺糟糕到還不如讓我直接被冰凍算了。

“誰說我不知道真正的敵人是誰的?”我氣極了,不顧一切地吼道,“你想說的人是世湮,對吧?我當然知道,他和這件事情脫不了幹係。而我,之所以還和他保持著朋友關係,就是想通過他,找到幕後最大的黑手!”

上帝,原諒我的瞎編亂造吧!雖然懷疑世湮和聖心孤兒院的關係,但我從沒想過要利用那家夥,隻是端木槿的態度實在是太讓人惱火,如果我不這麽說的話,實在很難滅掉他囂張的氣焰。

“麥蔸,你剛剛說的話,都是真的嗎?”一個聲音,一個蒼白無助、微微顫抖著的聲音,在此時,從我的身側幽幽地傳來。

我整個人,在聽到那個聲音的一瞬間,猶如跌入了萬丈冰穀一般,渾身寒冷徹骨。

“世……世湮?”我轉頭,愣愣地看著世湮一步步地,慢慢地從黑暗處走出來,走到了門口的路燈下。

夜很深。

路燈昏黃的燈光照不清楚世湮的臉,卻將他的影子拖得很長很細,看起來孤獨而又單薄,仿佛隨時都會被折斷、被打散一般。

“世湮……”我叫著他的名字,用連自己都幾乎聽不到的聲音。我看到他的肩膀,一聳一聳地顫抖著。

“世湮……”我繼續叫著他的名字,微微提高了音量,希望他能聽見自己的呼喚,更希望他能像往常一樣,一聽到我的呼喚便熱情地回應。隻是沒有……這一次,他連一個最基本的微笑都沒有給我。

世湮抬頭,他就這樣愣愣地、帶點兒傻氣地看著我,臉上的表情一片木然,仿佛整個人處在另一個外人都無法走進的世界裏。隻是他眼中淡淡的哀傷,最終還是泄露了他的情緒。

“我不是故意要來偷聽的。”許久之後,世湮終於開口,“這些天來,我找不到你,便會經常到你們家附近閑逛,祈禱著能夠在無意中和你相遇,到時候你一定會不好意思不和我打招呼吧?”

唉……我愣愣地看著他,不知道該怎麽接話。

“麥蔸,你一定不知道,剛才我的手機內響起你的電話鈴聲時,我有多開心!我以為你終於願意見我了,我以為你打電話給我就意味著打算接受我的告白了,可是……還沒等我接通電話,你便急匆匆地把它掛斷了。”

“你知道嗎,在剛才和你失去聯絡的短短的十分鍾內,我恐懼地想象出了上百種你受傷,甚至是死亡的景象。”世湮對我說,“最後,我越想越覺得害怕,便決定到你家來看看你,誰知道竟然會撞見這樣的場麵。”

你想說的人是世湮對吧?我當然知道,他和這件事情脫不了幹係。而我,之所以還和他保持著朋友關係,就是想通過他,找到幕後最大的黑手……“原來你和我保持朋友關係,僅僅是為了通過我,找到幕後的黑手。”世湮笑了,很無力、很蒼白的笑容。

“世湮……”我心疼他的笑容,但是開口,又不知道自己該說些什麽。

氣氛突然間變得很尷尬。

就在我不知道該怎麽辦才好的時候,我回頭,看到了同樣流露出困惑神情的端木槿。端木槿困惑不已地看著我和世湮,一副好像看到了飛碟一般難以置信的神情。

我的大腦,在那一刻,很神奇地,從呆愣中迅速恢複過來,靈感大爆發地閃過一個事後就連我自己都崇拜不已的念頭——這是打倒端木槿、成功脫逃的好機會!這個念頭才一閃過,之前所有的擔憂、不忍和尷尬便全部從我的腦中消失,我飛快地掃了一眼四周的環境,在不遠處的牆角找到了適合的作戰工具——掃把!

我伸手拿起掃把,二話沒說地朝著端木槿的後腦勺打去,一邊打一邊叫著世湮的名字,讓他過來幫忙。

世湮愣了一會兒,這才反應過來,趕緊急匆匆地衝了過來,握緊拳頭就朝著端木槿揍去。

“可惡的家夥,你以為自己智商高,就了不起啊,壞蛋!”世湮一邊叫嚷著,一邊拳頭如雨點般地砸在端木槿的身上。

“啊啊啊……”就算厲害如端木槿,一時也無法從我和世湮兩人掃把加拳頭的輪番攻勢中逃出來進行反攻。隨著我們兩個劈裏啪啦地對著端木槿一陣狂打,也不知道是我的掃把,還是世湮的拳頭打到了這家夥的後腦,總之在我們被嚇到的同時,這家夥也跟著重重地摔倒在了地上,昏迷了過去。

我和世湮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時很難相信兩個人竟然這麽簡單就製伏了智商200、超能力極其厲害的端木槿。

四周好安靜。

夜已經很深了。

昏黃的路燈下,我高舉著掃把,一邊的世湮緊握著拳頭,兩人互看一眼,然後又默契地雙雙看向躺在地上的端木槿。

時間一秒、兩秒、三秒……不停地流逝。

躺在地上的家夥,卻猶如死了一般,一動不動。

我的心裏開始產生一絲害怕的情緒。

那個,這家夥不會就這樣去見閻王老爹了吧?我緊張地彎下腰,低頭去察看端木槿的情況。媽媽啊,我這還是第一次下這麽重的手,不會運氣“好”到一次“中獎”了吧?再說了,看這家夥平時挺活潑健康的啊,應該不至於這麽簡單就翹辮子吧?

我推推端木槿的肩,又探探他的呼吸,發現他仍有呼吸,還活在人間之後,終於放心地舒了一口氣。

“哼哼,想綁架姑娘我,你還嫩了一百年呢!”將手中的“凶器”往門口一扔,我拍拍手,得意地說。隻是得意的表情並沒有維持多久,一抬頭,當我的目光和世湮相接時,臉上的笑容便迅速被凍結。

“嗬嗬,那……那個……”我開口,正想說點兒什麽,不過大腦中一片茫然,完全找不到合適的詞語。

我們剛才算是和好了嗎?算嗎?還是不算?那麽,我應該解釋嗎?應該吧……畢竟,剛才那些話,任誰聽到了都會生氣。隻是……如果解釋,我又該說些什麽呢?

我小心翼翼地瞟了一眼世湮,看到他原本激動的臉,也隨著端木槿的昏倒而慢慢地變色,變成了一臉的木然。

抬頭,他的目光幽幽地迎上我的,英俊如神祇般的臉上,開始一點點地,浮現出讓人心疼的苦澀而落寞的神情。

我的心,跟著泛起一陣苦澀。

“世湮,對不起。”我開口輕聲道歉。

“為什麽要說對不起?”世湮搖頭,“我隻是你手中的一顆棋子,不是嗎?所以,你並不需要和我說抱歉,不需要的。”

“不是這樣的,世湮,我是真心把你當成朋友的,我……”我喜歡你啊……好簡單的幾個字,卻含在嘴裏,怎麽也說不出口。

在那個陰暗小巷子裏,在一陣淩亂而又幸福的心跳聲中,我錯過了表明心思的最好機會,然後,便再也找不到機會說出口,也再也不能說出口。

“朋友?如果你真把我當成朋友,為什麽會懷疑我是聖心孤兒院的人?為什麽會想利用我來找出幕後的大黑手?”世湮看著我,蒼白麵容上的英挺五官,看起來憔悴得讓人心疼不已,“麥蔸,難道這就是你對待自己朋友的方式嗎?懷疑、利用,還有背叛!”

“我沒有!”我搖著頭解釋道,“我並不想懷疑你,但是你身上有太多疑……”

“這段時間,你不再來找我,不再和我聯係,都隻是因為你查到了幕後黑手是端木槿,我失去了利用價值,對不對?”我的話還沒說完,世湮便開口直接把我的話打斷,“麥蔸,就連你,也隻是為了利用我才接近我的,對嗎?”

“我真是個白癡,這個世界上,怎麽會有人願意和我這樣的人做朋友呢?”世湮的臉上揚起極為燦爛的笑容,燦爛到幾乎如同七月的烈日一般炙熱,隻是這樣的一份炙熱,卻沒有燃燒到他那雙原本黑亮至極的眼眸中。

世湮此刻的一雙眸子,冷到沒有一絲溫度。他用平靜的目光看著我,就隻是看著我,我甚至懷疑他視線的焦點是不是真的有落在我身上。

“你知道嗎,一開始的時候,雖然你總是給我找麻煩,阻止我做想做的事情,我總是對你生氣,朝你發火,但那個時候,我真的很開心,因為終於有個人,不害怕我的超能力,就算倒黴也願意和我做朋友。”世湮開口,思緒仿佛回到了我們剛認識的時候,他的語調中有一絲淡淡的幸福,“那天從玩具店裏我們手牽手逃出來,你用力地抓住我收回的手時,我便告訴自己,從那一刻開始我一定要好好地珍惜自己的生命,因為我終於也有了想好好守護的人。”

“世湮……”我的心一顫,因為這家夥突如其來的深情告白,也因為他那毫無溫度的木然眼神,還有那一臉哀傷的模樣。

“我以為我也可以擁有正常人那樣的幸福的,我真的以為我也能擁有的,可最後,原來它終究不過是一場夢而已。”世湮笑了,再次看向我的眼中,終於有了波動,隻是那波動是哀傷的,帶著幽怨以及……絕望。

是的,絕望。

世湮看著我,仿佛看到了自己最後的希望,一點點地破滅,看到了自己的世界從彩色再次變回了黑色。

“不是的。”我慌亂地搖頭,“世湮,你聽我說,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樣。最開始的時候,我接近你,和這個案子根本就沒有關係。”

“最開始的時候?那麽,後來呢?後來就變成了利用,對不對?”世湮搖搖頭,並不接受我的解釋。

“沒有,我從來沒有想過要利用你!”我大聲地說,“如果我真的想利用你的話,從我開始懷疑你的那天起,我為什麽要選擇一直躲著你呢?我不是更應該積極地接近你,從你身上得到自己想要的信息嗎?”

“從你開始懷疑我的那天起,你便開始躲著我?”世湮看著我,臉上閃過一絲了然,“所以你的意思是說……你對我的懷疑,是從那天晚上開始的!”

世湮笑了,無法抑製地大笑著,笑容哀傷而絕望。

“這一切太可笑了,不是嗎?對於我來說,有著最甜蜜記憶的那個夜晚,卻是你開始懷疑我的起點!”世湮大笑著,說,“我還清楚地記得,那天晚上,當我得知你跟蹤端木槿回家之後,為了怕你有危險,不顧一切地現身來保護你,可結果……得到的回報竟然是你的懷疑。”

“麥蔸啊麥蔸,謝謝你,是你讓我清楚地知道,這個世界有多麽荒謬,所有的真心原來都可以被當成是驢肝肺的!所有的甜蜜和愛意,原來都是可以被輕易地拋棄的,甚至連最簡單、最純潔的朋友關係,都是可以拿來利用的!”

“我……”我無法直視世湮,所以隻能逃避著他的目光。就在這時,我一個回頭,看到了被端木槿扔在一邊的寧夏,這才想起還有她這號人物的存在。

雖然我的確是很討厭寧夏這丫頭,但還沒到見死不救的地步。剛才是因為忙著對付端木槿,所以無法分心來照看這丫頭,而端木槿暈倒之後,又因為世湮的緣故,一度將她拋到了腦後。

不過現在,這丫頭的存在,卻成為我逃避此刻咄咄逼人的世湮的最好借口。

說實話,我不是不願意趁著這個機會,將自己所有的對世湮的困惑和他說清楚,隻是……我內心深處卻有著另外一個強烈的聲音提醒著我,害怕和他把話徹底說清楚。因為如果說清楚了,世湮真的是聖心孤兒院的人,此刻他所有的指控還有他之前對我的告白,全部都是假的的話,我該怎麽辦?

我知道自己是絕對接受不了的,就如同此刻的世湮——如果他並不是凶手的話——因為我的猜忌和冷落,而感受到的悲傷絕望的心情一般。

我無法承受那有著百分之五十的可能性的結果,所以我隻能選擇逃避。

“糟糕,寧夏還昏迷著。”我飛快地跑到寧夏身邊,將她從地上扶起來,看到她身上有著大塊小塊的淤青,忍不住在心裏發出一聲感歎:端木槿那家夥,不但超能力和冰有關,他整個人也根本就像是冰塊做成的!他竟然把這麽一個大美女當垃圾一般地扔來扔去,弄得人家渾身都是淤青,也不知道心疼一下。真不知道那家夥是怎麽想的!

嘖嘖嘖……難不成高智商的人,和大眾的欣賞口味是不一樣的?所以端木槿才會對寧夏的美貌無動於衷?

“喂,寧夏,你醒醒……”我輕輕搖晃了幾下寧夏的肩膀,想把她叫醒,但也許是因為我的叫喚方式過於禮貌了,這丫頭一點兒反應也沒有。

“喂喂喂……”我改為輕輕拍打她的臉,“寧夏,你醒醒……”

還是沒反應。

唉……我愣了一下,稍微加重了拍打的力度……心裏有點兒小小的罪惡感,感覺好像自己是趁這丫頭昏迷的時候,欺負她;但同時也有點兒小小的快意,誰讓這丫頭平時總是一副趾高氣昂的樣子,要多討厭就有多討厭。

“你這樣子叫她,她是不會醒的。”世湮走過來,伸手掐住了寧夏的人中穴,“昏迷的人,掐人中穴讓她清醒是最好的辦法。”

“哦……謝謝。”我低著頭,不敢直視這家夥的眼睛,不過心裏卻在暗暗地感激這家夥:無論是傷心還是難過,甚至都快對自己的生活絕望了,這家夥卻始終保持著他善良的本性,遇到有困難的人,他一定會不顧一切地提供幫助,就如同此刻。

明明前一秒還在生我的氣,下一秒,卻可以蹲在我的身邊,為了救人而與我合作。這麽一個善良到近乎傻氣的人,叫我如何相信他會是綁架了超能力者的凶手呢?隻是,如果世湮和綁架案真的無關,那麽他身上的那枚聖心孤兒院的激光編碼,到底是怎麽回事呢?

我到底要不要問清楚?該不該問清楚?如果問清楚了,那答案,是不是自己所能承受的呢?

我看著世湮的側臉,思緒紛亂,不知如何是好。

“咳咳咳……”一陣咳嗽聲響起。

我低頭,看到在世湮的幫助下,寧夏終於從昏迷中清醒了過來。

“太好了,寧夏,你沒事了吧?”我起身,順便將她從地上扶了起來,“你還記不記得自己剛被端木槿綁架的事?他為什麽要綁架你?是不是你知道了一些關於他的秘密?還是……你無意中知道了那些被綁架的超能力者的下落?”

“端木槿?秘密?被綁架的超能力者?”寧夏抬頭,慢慢地看向我。

“對,沒錯,你好好想想,是不是自己知道了什麽事情,所以才會被端木槿糾纏?”我看著她問道。

“我好好想想……可是,該好好想想的那個人,真的是我嗎?”寧夏側著頭,一雙眸子緊緊地盯著我,仿佛要看進我心靈最深處一般。

我整個人因為她的注視而感到一陣不安和難受,我掙紮著想避開她的視線,卻發現自己整個人根本就無法動彈,尤其是眼睛,隻能呆呆地看著她,直到眼前的事物,一點點地,慢慢地,變得越來越模糊,直到最後……全部都看不見了。

我突然間失去了意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