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破壞畫作的人

自從當上李真治學長的畫展籌備助理後,我跟明若紗就會在課餘以及周末的時間去畫室幫學長整理他的作品。我們將畫作按照不同尺寸分別編排號碼。確認裝幀完好後,拍照登記。這都是為製作畫展的宣傳手冊作準備。

真治學長的畫展主題名為“夢境奇景”,共有大大小小三百多幅畫作要參加展出。

因為學院也是畫展的承辦方,所以真治學長的畫作都運到學院來。學院也特意在這段時間將畫室和相鄰的資料室都騰給了真治學長。

我沒有想到,這個助理的工作這麽辛苦。但是,明若紗一日不放棄,我也隻能咬牙堅持。在沒弄清楚她對真治學長懷著怎樣的目的之前,我絕對不能讓她離開我的視線。

可是,這一忙起來,我跟榴月碰麵的時間就越來越少了。

最近幾天,他不知道怎麽回事,越來越懶了。

每次我和明若紗從畫室辛苦工作完回來,就看到榴月坐在沙發上打瞌睡。明明天氣還沒有到寒冷的地步,但是榴月用毯子把自己裹得緊緊的。

早上的時候他也越起越晚。如果我不去喊他,他根本不會醒。呃,還好他最近沒設那個防打擾的結界了,不然我也沒辦法叫醒他。

這一天上學的時候,我再次敲門,敲了差不多十幾分鍾,榴月才姍姍來遲,打開門,整張臉上帶著濃濃的倦意。

“七日晴,我還想回去躺一下……”

我知道以他的個性,這“一下”可能會變成漫長的一個小時,甚至一天,所以根本不容他掙紮,我就找出他的外套給他穿上,然後拿上他的書包,把他拽上了通往學院的公交車。

“要睡你就在路上睡一會兒。”

我叮囑他,而跟在後麵上車的明若紗凝神看了榴月一下,似乎也對他這種懶散的樣子看不慣,皺了一下眉,然後坐到了前麵的單人座上。

我把榴月扶到裏麵的座位上,一坐下,他的頭就重重地歪倒在我的肩膀上。

“榴月,榴月,你居然又睡著了!你最近是被瞌睡蟲附身了嗎?怎麽就知道睡……”

在我的念叨聲中,車子緩緩地開動,車身搖搖晃晃。但是靠在我肩頭的人卻已經完全陷入了睡眠中,無論車子怎麽搖晃怎麽顛簸,他一點兒醒的意思都沒有。

到底怎麽回事呢?榴月他……

如果不是他的體溫從他的身體上傳遞過來,我甚至會覺得他仿佛死掉了一樣,呼吸若有似無,臉色越發蒼白,好像一不小心就要整個人消散在空氣裏一樣。

早晨的風透過車窗的縫隙吹進來,榴月黑色的頭發輕輕地飄起,掃過我右側的臉頰,癢癢的,薄荷般的香氣縈繞在鼻間。

我微微偏頭,注視他的睡顏——好像要變成光一樣透明的肌膚,長長的睫毛,眉毛像遠山那樣俊秀,濃淡皆宜。

心髒怦怦地加速跳動著,這麽近,他應該會聽到吧?

但是他依舊睡得很沉,我忍不住握住了他垂在身側的手。

“有時間關心我,不如多注意你身邊的人……”

突然,明若紗的那句話閃過我的腦海。

身邊的人……明若紗提醒我關注的是榴月嗎?

他現在這種異樣是哪裏出問題了嗎?

一陣心悸襲來,讓我握住榴月的手加大了力道。

我咬著嘴唇,看向前麵的明若紗,她就那樣安靜地看著窗外,無數的風景倒退著,但是我知道,她什麽都沒有看。

如果她知道什麽……

我應該找她……不,找她還不如直接找榴月問個清楚。

榴月是這個世界上我唯一信賴的人,我也隻能相信他的話。

等榴月醒來,我一定要立刻問清楚,絕對不許他再隱瞞我。

想法很完美,但現實總是不那麽合心意。

一到站,我弄醒榴月,拉著他下車,打算趁還沒上課和他談一談。不料他飛快地掙脫我的手,大步往前跑去。

“榴月,等等我,我有事問你……”

我衝著他的身影喊著,不料他頭也不回地擺擺手:“我有作業沒做完,先回教室趕工,拜拜,七日晴……”

他的身影很快被一大群瘋狂的花癡淹沒了。

遠遠地看去,就好像一個黑點後跟隨著一大片粉紅色的洪水一樣,場麵甚是壯觀。

詢問計劃落空,我隻好歎了一口氣。

“可惜,他跑掉了。”不聲不響地站在我身邊的明若紗突然開口,嚇了我一跳。

但我反應過來,立刻問她:“明若紗姐姐,你是不是知道榴月發生了什麽?告訴我好不好?”怕她不同意,我又加了一個砝碼,懇切地說道,“我可以把你給我的報酬全部還給你,你隻要告訴我他到底怎麽了就行!”

明若紗抬起頭,第一次認真地看著我的臉,目光落在我身上,而不是像以前那樣仿佛透過我看向了別的地方。

“你隻是個人類,就算他遇到了事情,也不是你一個普通又弱小的人類能解決的。”

明若紗的語氣淡淡的,但是在我耳裏仿佛一顆巨大的炸彈炸開了一樣,讓我的腦子裏“轟”的一響。

“他真的遇到了事情?明若紗,請你告訴我,他到底怎麽了?”我著急地問明若紗,“能不能解決是我的事情,但是作為他的契約人,我有權知道我的守護妖精遇到的麻煩!”

雖然明若紗話裏帶著對我的輕視,但是一想到榴月可能遇到了什麽可怕的事情,我就沒心情計較那些,隻是非常擔心榴月,迫切地想知道他的狀況。

但是明若紗對我的擔心和急切無動於衷。

“如果要知道他的事情,你隻能自己問他。我承諾過會保守秘密,作為交換條件,他不插手我的事務。”

黑發的妖精少女淡漠地說完,就轉身離開,隻留下我呆呆地站在原地。

首先是迷茫,然後是痛心和擔心,到最後,我又開始生氣,生氣榴月瞞著不告訴我,卻偏偏讓明若紗知道這件事。

但我更氣自己的遲鈍,沒有早早察覺榴月的不對勁。之前照顧泰迪那個小騙子的時候,榴月的法力就出現過時靈時不靈的狀況,後麵又出現頻繁發生的嗜睡症狀——我其實早就發現了這些,但是榴月沒有說,我也沒往深處想。直到現在他的異常狀況發生的次數越來越多,我才覺得不對勁。

剛剛我想找他談話,他肯定是察覺了什麽,不想被我追問才找借口逃跑的吧!

我咬了咬嘴唇,拳頭握得緊緊的。

哼,他躲得了一時,躲不過一世!

我絕對要在今天逮住他把事情問個清楚。

不管是什麽麻煩,我都要和他一起麵對,我可不是他生命裏的局外人!

因為擔心榴月,我心不在焉地上完了上午的課。

中午的放學鈴聲一響,我打算趁這個時間去找榴月談話。因此,我拒絕了淩蘭一起去餐廳的建議。

不料,我才出教室沒多遠,就碰到了明若紗。

“你是改變主意打算告訴我榴月的事了嗎?”我驚喜地問道。

明若紗無視我的激動,淡淡地開口:“李真治要我們今天中午吃完飯去畫室一趟,他的新作品完成了,需要我們送去裝幀。”

我有些失望地歎了口氣:“我知道了。明若紗姐姐,你先去,我去找一下榴月,一會兒就過去畫室。”

明若紗看了我一眼,收回目光,就轉身離開了。

真是一句多餘的話也不說的人啊!

我歎著氣,然後走向榴月教室的方向。

雖然我已經急匆匆趕來了,但還是遲了一步,榴月似乎知道我要找他,早就躲得不見人影了。

我問了一下其他人,他們也不知道榴月去了哪裏,沒辦法,我隻好先去畫室跟明若紗碰麵。

來到位於活動樓7樓西側的畫室,我推開門,卻看到了令人驚訝的一幕。

整個畫室被弄得亂七八糟,顏料灑得到處都是,就好像有一群人在這裏玩了塗鴉遊戲一樣。牆壁上、地板上、天花板上全部是五顏六色的顏料。

而畫室中間,明若紗安靜地站在那裏,她麵前擺著的一幅漂亮的風景畫上也被人潑了黑色的顏料,畫的右上半部分都被毀了。

“這……這是怎麽回事?”

我驚訝地問出聲。

這個畫室是李真治學長創作新作品的專用畫室,怎麽被人破壞得這麽徹底?

“我不知道,我來的時候,這裏已經變成這個樣子了……”明若紗轉過身看了我一眼,而我這才發覺她手裏還拿了一塊白色的手帕,上麵沾染了黑色的顏料。

見我的目光落在她手上,明若紗似乎明白我要問什麽,解釋說:“我想試試還能不能挽救這幅畫。”

我這才恍然大悟,原來她是想把畫上的黑色顏料弄掉。

但是,那麽一大塊黑色的顏料怎麽可能用手帕就能抹掉,那是畫又不是被弄髒的玻璃,明若紗也太沒有常識了。

我想說她這樣做是白費工夫,但是看到明若紗認真的眼神,我的話不知怎的說不出口了。

明若紗跟我說完,又轉身拿著那塊白色手帕,一點點地去擦那塊黑色的汙跡,但除了把那塊手帕變得更黑,沒有一點兒作用。

“你擦不掉的,別擦了,我們還是通知學長和老師吧!”

真治學長的畫展無論對他個人還是學校來說都很重要,這次出現的惡意搞破壞的事情很嚴重,是一定要報告上去的。幸運的是,被破壞的畫隻有一幅,其餘的畫作因為前段時間我跟明若紗都已經登記整理好,已經叫人送到舉辦畫展的展覽館,要展覽館的工作人員做陳列準備了。

明若紗沒有理睬我的勸告,還是彎著腰,俯身用力地用那塊手帕吸著那幅畫上還未幹透的黑色顏料。

我踩上了沾滿顏料的地板,走到了明若紗的身邊。

她緊緊地抿著嘴唇,深棕色的眼眸仿佛凝結了千年時光的琥珀,手一點點地在畫布上擦拭著,將那些還未幹透的黑色顏料用手帕吸幹。

雖然她很執著地做這件事,但那塊刺眼的黑色汙跡還是沒有變小一點兒。那明若紗幹嗎做這種沒有一點兒用處的事情呢?

“這原本是一幅很漂亮的畫。他畫了兩個星期,一直到今天才畫好。”明若紗一邊繼續手裏的動作,一邊說,“如果他看到這幅畫現在的樣子,會傷心的。”

“所以你……”

我驚訝於明若紗的話,在我看來,她這樣一個仿佛機器人一樣冷冰冰的女生,是不會知道什麽是傷心的,更何況是擔心別人會傷心。

難道她對李真治學長並沒有什麽不好的目的,隻是單純的喜歡,所以才這麽在意他?

“讓這幅畫看上去不那麽糟糕,至少他看到的時候也不會那麽傷心。”

明若紗的這句話更讓我驚訝了。

原來她也知道這幅畫沒救了,但是希望自己能讓這幅畫被破壞得不那麽嚴重,就好像入殮師對那些遭遇意外死去、麵目淒慘的死者所做的修整工作,讓死者的親人能夠減少一點兒悲傷一樣。她想讓用心作畫的這個人減少一點兒畫作被毀壞的悲傷。

看著明若紗認真努力的樣子,我的心裏有一點點感動。

如果說之前我還懷疑明若紗對真治學長抱有不好的念頭,但是看到這一幕後,那種懷疑沒有了。

如果真的要傷害他,那麽明若紗不會做現在這種事。

“明若紗,你到底對李真治學長……”

是什麽樣的心思呢?

我的話還沒有問完,就被一個聲音打斷了。

“這裏是怎麽回事?”

我和明若紗齊齊轉過頭,就看到李真治學長一臉震驚地站在門口,他手裏似乎還拿著什麽東西,但看清畫室裏的慘況後,那個東西從他手裏掉到了地上。

“對不起,真治學長,我們來這裏後就發現有人破壞了畫室。”我十分抱歉地說道。

李真治學長走進畫室,震驚地打量著被弄得一片狼藉的畫室。在看到他那幅被潑墨的新畫後,一向淡然的他也忍不住露出了傷心的表情。

“我的畫被毀了……”他走到那幅畫前,喃喃地說道。

“學長,是有人故意破壞的,我們馬上報告老師,抓住這個人吧!”看到真治學長傷心的模樣,我更加怨恨那個破壞狂了。

真治學長雖然性格冷淡了一點兒,但平時溫和有禮,根本不會做得罪人的事情,到底是誰要這麽對他呢?

對於愛畫畫的學長來說,毀掉他的作品,比直接傷害他更加殘忍。

“就算抓到了那個人,但毀掉的畫也不會恢複原貌了。”真治學長的情緒變得很低落,茶色的眼眸裏仿佛有霧氣繚繞。

“這是學長為畫展準備的新作品吧?雖然很可惜,但是學長,你還有時間重新畫一幅趕上畫展的!抓破壞者的事情我和明若紗來做,學長,你專心準備畫作就可以……”

從來沒看過真治學長這麽沉鬱的樣子,我忍不住安慰他。

“謝謝你,七日晴同學,還有……”真治學長痛心的目光從那幅被毀的畫作上收回,望向了明若紗,看到她手裏染黑的手帕,他愣了愣,才緩緩地開口,“明若紗同學,謝謝你為我做的一切,你們這段時間幫了我很多忙……”

真治學長這是怎麽回事?怎麽突然對我和明若紗說這樣的話?

“所以,助理的工作暫時就到這裏吧。幸好這一次你們沒有人因為我的事而受傷,但那個破壞畫室的人沒抓到,還不知道會不會有後續的行動。為了安全,你們兩個女生還是先遠離我身邊,等我報告老師,解決完這件事情……”

原來真治學長是擔心我和明若紗的安全,所以要我和明若紗先離開。

我下意識地去看明若紗,看她怎麽決定。

明若紗果斷地拒絕道:“我會幫你順利開畫展的。破壞你的畫作,害你傷心的人,我會幫你抓到,你隻要安心畫畫就可以了。”

明明麵對的是比她年長、比她高大的男生,但是明若紗的語氣裏帶著不容拒絕的堅定,當然啦,她還是一張麵癱臉,看不出什麽表情。

真治學長驚訝地看著明若紗,茶色的眼眸清晰地映出麵前的黑發少女,站在旁邊的我望著他們對視的一幕,感覺說不出的古怪。

兩個性格都挺冷淡的人,怎麽碰撞出火花啊?明若紗,雖然你有心為學長好,但是真治學長不是那麽容易被說動的。

“繼續當助理的話,可能遇到危險,我不希望有人因為我而受傷……”真治學長認真地對明若紗說道。

明若紗沒有說話,隻是定定地望著他,用沉默表示她的堅持。

我明明應該阻止明若紗的,但是想到她之前做的事,還是決定支持她這一次。

“學長,我和明若紗不怕危險,不怕麻煩,也都不想當臨陣退縮的人。就讓我們繼續幫你的忙吧。”

我上前一步,站到了明若紗的旁邊,望著真治學長。

真治學長望了我們半晌,最終還是點了點頭。

很快,我們將畫室被人惡意破壞的事情上報給了學院。

這件事情引起了學院的重視,定義為惡性事件,學院的老師和學生會請來警察對這件事展開了調查。

但奇怪的是,他們沒找到任何有用的線索,雖然學院的活動樓每層都裝有監控,但是偏偏畫室所在的那一層的監控器早在一個月前就被破壞了。學院後勤管理機構做事比較慢,一直沒有派人來修理。活動樓每天進進出出的人那麽多,而破壞畫室的顏料又都是就地取材,顏料盒上也沒有查到指紋,畫室地板上也沒找到能提供物證的腳印。

調查事件並沒有取得很大的進展。

而在放學的時候,淩蘭也聽說了這件事,跑來詢問我。在知道事情的經過後,她對那個破壞者致以了各種極端毒辣的譴責和詛咒,還告訴我,這不是真治學長第一次遇見這種事了。

“小晴,其實真治學長在今年年初的時候就打算舉行他的第一次畫展,但是在畫展前夕,他不小心被反鎖在了畫室,畫室裏還躥進了一隻發狂的寵物貓,害學長進了醫院……”

“呃,為什麽會進醫院啊?”我疑惑地問道。

“學長有動物毛過敏症,他被那隻貓狠狠地撓傷了,過敏症狀很嚴重,所以住院,籌備的畫展不得不暫時中斷……”淩蘭非常惋惜地說道,“最可恨的是那次也沒抓到破壞狂,那隻貓好像也隻是學院裏的流浪貓,沒有主人的。”

“這樣看來,根本是有人不想讓他開畫展嘛!每次他要開畫展就會遇到這樣的事。”

我感覺最近遇到的事情都越來越撲朔迷離了。

“那個搞破壞的家夥真的很可恥啊!真治學長身世那麽可憐,一直以來就是靠獎學金和畫畫比賽得到的獎金生活的,好不容易能辦畫展,卻被人破壞了……”淩蘭又開始為真治學長的事感傷起來。

根據淩蘭的講述,真治學長的媽媽從他出生就離開了他,隻留下他和爸爸相依為命。後來他上小學的時候,爸爸因為他媽媽的離開鬱鬱而終,家裏的親戚也都不願意收留照顧他,當他是累贅。如果不是因為他展現出來的繪畫天分,被聖和學院特招入學,他可能早就輟學了。

“對了,小晴,真治學長現在怎麽樣了?他還好嗎?”淩蘭對真治學長的事情很關心。

“還好,但是他為畫展特意準備的新作品被破壞了,在抓緊時間趕製一幅新畫,因為擔心再出意外,他決定請一段時間假,在家創作。”

我說著,想起明若紗這段時間總是很晚回家,她該不會是擔心真治學長,去真治學長家守著了吧?

唉,想不到明若紗那麽高傲的一個女生,也有成為“繞指柔”的一天呢!

“那就好。希望那個針對學長的破壞狂能早點兒被抓到!”淩蘭說著,突然正對著窗戶坐著的她發現了什麽,指著窗戶外喊了起來,“呃,小晴,你快看下麵!”

我起身,隨著她手指的方向來到窗邊,把臉貼到了窗戶玻璃上朝窗外看。

而淩蘭也學著我的姿勢趴在上麵。

窗外一片綠色的隔離帶後,是校園內的休閑草坪,而有兩個我非常熟悉的人正並肩慢慢地沿著草坪上的鵝卵石小道走著,一邊走一邊在說話。

而那個微微蹙著眉頭,神情有點兒嚴肅的男生,正是最近在想方設法不跟我正麵交流的榴月。

“榴月跟明若紗學姐怎麽會……”淩蘭驚訝地叫著,但是注意到我,又立刻變得小聲了。

“嗬嗬嗬,這沒什麽,表姐弟正常的互動嘛!”

雖然這樣說著,但是想到這兩天榴月躲避我的行為,我不由得有點兒惱火。我去找他他就躲著,現在卻偷偷跟明若紗聊天。這個可惡的妖精,他眼裏還有我的存在嗎?

我的心裏像打翻了一瓶醋一樣,變得非常酸,非常難受。

原本應該和我親密無間的契約夥伴、戀人,卻和別人有了要回避著我的秘密。

我感覺有一股奇怪的力量裹著榴月,要離我而去一樣。

妖精和人類的戀愛,果然不會那麽順利吧。

我呆呆地望著窗戶外的情景:帥氣的男生,如瓷娃娃一樣美麗的女生,並肩走在一起的畫麵不知道多麽安靜和諧,多麽優雅美好。

而我跟榴月在一起,好像總是鬥嘴、吵架,打打鬧鬧的,就跟小孩子過家家一樣,很開心、很輕鬆。

我和他真的算得上是戀人嗎?

我忍不住懷疑。

如果不是,為什麽看到這一幕,我的心情會這麽低落呢?我的心為什麽還會痛呢?

“小晴,你沒事吧?”原本趴在窗戶上往外看的淩蘭,不知什麽時候轉過頭來,有點兒擔心地望著我,“你這兩天好像都心事重重的,好久沒看到你和榴月同學一起回去了……”

剛好那兩個人的身影已經被樹林遮擋,我便側過頭,就看到淩蘭一臉擔心的表情。

“沒什麽事啦!我和榴月住在同一屋簷下,每天抬頭不見低頭見的,所以沒必要每時每刻都黏在一起,我們都有自己的事情要做嘛!”

我笑著解釋,見淩蘭還是一副不放心的樣子,我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你不用擔心我,我真的什麽事都沒有!”

“好吧。”淩蘭稍微鬆了一口氣,不過很快她就擺出一副非常鄭重其事的樣子對我說,“如果,我是說如果是榴月同學惹你生氣或者做了什麽對不起你的事,你一定要告訴我,我會幫你撐腰的!小晴,我就是你的娘家人,絕對不會讓你受委屈!”淩蘭握著我的手,認真而堅定地說道。

夕陽透過玻璃窗照在窗邊的短發少女身上,可愛的杏眼裏閃動著耀眼而真誠的光芒,讓我的眼眶微微熱起來,而冰冷的心底慢慢地浮起一股暖融融的熱流,驅散之前不斷蔓延的負能量。

“謝謝你,淩蘭。”

我最親愛的朋友,無論我是沮喪還是開心都會陪著我的朋友,真的謝謝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