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幕

喜歡上你了。

不管是以前可愛任性的你,

還是現在對我冷漠拒絕的你,

我都喜歡。

無論你變成什麽樣子,

能讓我心動的人,一直都是你。

你是唯一的!

我唯一的心跳。

——森·瑟基

白色保時捷在擁擠的車流中加速向前行駛……

車內氣流暗湧。

駕駛座上的千辰雙眉緊皺,寶石藍的眼睛顯出幾分奇異的暗黑深邃。

從剛才起,他就莫名地被一種越來越強烈的不安和緊迫感包圍著,這種感覺每次隻有當預感到佑汐出現危險的時候才會出現。想到這裏,他心中一顫,骨節分明的雙手猛地一把緊握住方向盤,難道……佑汐發生什麽事了嗎?

他的眼前浮現出離開宮家客廳時紫佑汐最後的那個眼神,現在仔細回想起來,她當時的眼中分明是隱約夾雜著不安和留戀的,似乎不希望他離開……

越想越覺得擔憂!

此刻的千辰腦海裏隻剩下唯一一個念頭。那就是必須盡快回到宮家去!回到佑汐的身邊去!也許是因為太過緊張了,他完全沒有覺察到一種可怕的危險即將降臨……

拐角處。

一輛滿載貨物的加長型大卡車正在向前行駛,卡車司機留意到前方車輛並不多,於是他放心地加速向前行駛,打算趕在紅燈亮起前順利通過下個路口。

道路兩旁的樹影在迅速地後退。

千辰握緊方向盤,覺得車窗外閃過的每一張路人的臉都重疊在一起,變成同一張熟悉的麵孔:花瓣般的嘴唇,挺直秀氣的鼻梁,精致好看的眉毛,一貫淡定的琥珀色眼睛此刻卻隱約透露出不安……

筆直的道路上。

景物在刷刷後退。

月光和路兩旁的燈光都很明亮。

“不會有什麽事的!一定不會有事的!”

千辰雙眼直視前方,努力將油門踩到極限,車子仿佛隨時都會飛起來!

“千辰……”

“沒事的,我拿個東西很快就回來,你在這裏等著我。”

“嗯。”

……

然而,一遍遍的回憶隻是更加深了他心底的不安和恐懼。到底是怎麽了?這樣的慌亂和無措發生在自己身上簡直有些不可思議!

難道是因為最近確實考慮和擔憂太多了嗎?最開始是在花玎,佑汐的一番話引起他的震動。從澳洲回來之後,原以為一切都會恢複平靜,卻沒想到因為一個溫和完美的少年宮星燁,自己第一次和佑汐發生誤會和爭吵。然後,一個更加危險的人——森出現了……

而最令他煩惱和不安的是,他發現自己在不知不覺之中,對佑汐的感情已經以一種連他根本不能夠控製的速度發展起來……

“佑汐,你不會有事的……”

千辰低啞地叫了一聲:“一定要等著我,我馬上就回來了……”

前麵已經到了轉彎處,通往宮家的路必須在這裏右轉。眼看著路口的綠燈馬上就要轉換成紅燈,時間緊迫,再打轉向燈顯然已經來不及。千辰稍微遲疑了半秒,隨即決然地直接扭轉了方向盤,然後以一種不顧一切的姿態直直地衝過了十字路口。

快一點,再快一點,離宮家的路程已經很近了,很近了……

而幾乎就在同一時間,大卡車正在加快速度橫越路口。

保時捷沒有任何減速的跡象,車裏的人正全神貫注地想著同一件事情,全然沒有看到前方越來越近的大卡車……

兩輛車的距離越來越近了!

看見這一幕的所有路人全部都緊張地捂住了嘴巴!

他們遠遠看著,保時捷簡直是在以一種自殺的姿態直接向卡車衝撞而去。

世界靜得隻剩下呼吸聲!

吱——

察覺到這一凶險情形的卡車司機猛地一個急刹車!

卡車輪胎發出了難聽而尖銳的巨大摩擦聲!

人群大聲驚呼。

“怎麽回事……”

車窗玻璃上若隱若現的紫佑汐的臉頓時消失了,千辰在突兀的嘈雜聲中驚醒過來。

然後,他看到了近在咫尺的大卡車!

保時捷眼看著就要撞上它了!

麵孔霎時蒼白。他隨即猛打方向盤,發動機近乎**地一陣顫動,車身隨即以一種不可思議的姿態和速度強力扭向一側。可是,時間或許太短了,距離也似乎太近了,即使他的車技再精湛,想要改變結局也已經不太可能……

分明感覺到了死亡來臨前的氣息。

空氣裏恍惚有個巨大的撞擊聲。他甚至可以清晰地感覺到靈魂脫離軀體時的輕盈……

可是,腦中依然有一個念頭最後蓋過了所有的聲音和雜念:如果就這樣撞上去的話一定會車毀人亡,那麽,就再也見不到佑汐了,也不能夠再守護她了……

不行!絕不可以放棄!

最後關頭,他拚盡全身的力量再次扭緊方向盤,覺得手臂幾乎都要扭斷了,依然不肯放棄……

他不能就這樣死去……

不能!

四周一片寂靜。

車輪刺耳的摩擦聲之後,空氣中飄散著一股淡淡的橡膠焦糊味。

人群爆發出了巨大的歡呼聲。

“成功了!成功了!”

“居然沒有撞上去,太好啦!”

一直絕望地閉緊雙眼準備迎接死神召喚的卡車司機聽到歡呼聲緩緩回過神來,驚訝地發現兩輛車驚險萬分地隔著相差不到幾厘米的距離錯開!

他愣怔地看向保時捷內的俊美少年,口中不停喃喃自語:“怎麽可能?怎麽可能呢?我見過車技出神入化的人,卻沒有見過能夠起死回生的人……”

千辰疲憊地從方向盤上抬頭,隨意地將額前被汗水浸濕的發絲向後一捋,隨即駕車消失在路的盡頭。

越靠近宮家的大門,空氣中的玫瑰香氣就越強烈。

無數花朵的亡靈在空中遊**,那是它們在化為灰燼前的最後一次盛放,飽含絕望,芬芳也就前所未有地濃鬱。

千辰迅速地衝進宮家的客廳,隨後又瘋狂地衝了出來,他身後還跟著被驚醒過來的宮星燁。

客廳沒有。

廚房沒有。

每個房間裏都找不到她的身影!

“佑汐,你到底去了哪裏?”

因為太過焦灼,此刻的千辰和平時的樣子簡直判若兩人。

“怎麽了?千辰?發生什麽事了嗎?”宮星燁揉了揉酸疼的太陽穴,沒有弄明白狀況。

“佑汐……佑汐她不見了!她明明答應在客廳等我回來的!”在房間四周找了一遍依然沒有任何收獲,千辰的神情既懊悔又傷痛,“是我不對,我離開的時候就有預感,不應該把她單獨留在這裏……”

他不放棄地衝到花園裏,四處呼喚著紫佑汐的名字。

“佑汐不見了?”

宮星燁愣了一下,隨即伸手拉住了千辰:“你先冷靜一下,佑汐也許隻是出去走走,很快就會回來的。”

“而且好像森也沒有在房間裏,也許他們隻是一起出去散步了哦。”他接著又補充了一句。

聽到提起森的名字,千辰的神情立即變得危險可怕起來,寶石藍的瞳孔驟然緊縮,太陽穴旁側的血管裏隱約傳來細小的突突聲……

宮星燁察覺到了他的異常,不解地詢問道:“怎麽了?森他……”

“我懷疑——”千辰冷著臉打斷他,眼神裏有一種冷凝而捉摸不定的光芒,“佑汐的失蹤和他有關!就是因為他現在也不在,才更加深了我心底不好的預感!”

“千辰,不要這樣,一定有什麽誤會。”難道這就是關心則亂嗎?宮星燁搖搖頭,不認同這樣的猜測。

雖然他也感覺到了森今晚似乎有些不一樣,一直一個人靜靜地待在一旁,顯得心事重重,但是他絕對不相信森會對佑汐做出什麽惡劣的事情來。

空氣中的玫瑰香氣隨風消散,已經越來越淡了……

花園也基本被找了個遍。

突然,幾片有明顯燒傷痕跡的玫瑰花瓣飄舞著,緩緩停到了他們腳邊。

宮星燁將它們撿了起來,盯著花瓣研究了一會,神情頓時變成詫異不解的樣子。然後,他似乎猛地想到了什麽,轉身迅速朝花園最隱秘的一個角落跑過去。

千辰也立即跟在他身後衝到了玫瑰花圃。

發生了什麽事情?

眼前看到的景象讓他們無比震驚!

玫瑰花幾乎全部被燒毀掉了,隻剩下最邊緣的幾朵孤零零地在夜風中殘存著,在其他化為灰燼的玫瑰花黑色粉末襯托下,越發顯得詭異可怕。

雖然火已經熄滅,但是花圃裏的溫度明顯比其他地方要高。然而,更加讓他們覺得無比震驚的是,隨後在一片狼藉的花圃中央,他們找到了一些錯亂的人的足跡!

有人來過這裏?

是誰?

而且又是因為什麽原因要放火燒毀玫瑰花圃?!

看著精心培育的玫瑰花全部被毀掉,宮星燁眼中隱約閃過一抹痛楚。這個花圃花費了他很多心血,也包含著他很多心事和秘密,沒想到居然就這樣莫名奇妙地被毀掉了。

誰會這樣做呢?

他默默思考著。盛雪還在房間裏熟睡,千辰和自己可以排除!而管家和傭人整晚都沒在,那麽,還會有誰……

“一定是他!”

宮星燁轉頭,發現千辰的眼神幽深如暗黑的天幕,聲音也冰冷入骨:“我現在越想越覺得可疑,他當時為什麽非要我回家去拿一個修理工具?這樣普通的工具你家裏應該也會有!他一定是故意支開我,然後實施他的陰謀!可是我當時居然沒有想到,是我太疏忽了!如果佑汐真的出了什麽事,我是一定不會原諒自己的!”

“你懷疑是森——燒毀了玫瑰花圃?”遲疑了一下,宮星燁才顫抖著說出來,“那麽,他為什麽要這麽做呢?而且,你的意思似乎是他還會對佑汐做什麽,是嗎?”

這種想法太恐怖了!森不會的!

他沒有理由這樣做啊!宮星燁搖搖頭,拚命否定這些猜測。

“我相信我的判斷不會出錯,而且剛才看到的這一切,讓我更加堅定了信心。雖然我不知道森的目的是什麽,但是我能肯定,佑汐現在一定有危險!”千辰肯定地說,“不行!我必須馬上找到他們!”一想到任何一點佑汐會受傷害的可能,他心中就痛到了極點,幾乎快要不能呼吸,隨時都會窒息而死……

天上人間酒店的豪華套間裏。

氣氛同樣緊繃到極點。

明亮的客廳中,森神情痛苦地狠狠一拳砸向麵前那麵光潔平滑的大鏡子,玻璃瞬間碎裂。他白皙修長的手指瞬間被破碎的玻璃碎片劃傷了好幾道口子,鮮血立即從傷口湧出來,然後一直往下滴落,而他卻全然不顧。

“為什麽要後悔?為什麽要跑回去救她?森?瑟基,你為什麽要心軟?為什麽?”他咬牙切齒地責罵著自己,深藍色的眼瞳糾結著無數複雜的情緒,懊悔、不甘、心痛、憤恨……

“你難道忘記自己曾經是多麽的痛苦嗎?忘記了媽媽所受的那些屈辱嗎?忘記了在她墓碑前發過的誓言嗎?那個人,他奪走了原本屬於你的一切,奪走了你原本完整的家的溫暖!這些……你也全部都……忘記了嗎?”他低聲吼著,聲音因為回憶而憤怒低啞,眼神逐漸變得凶狠危險起來,“不行!不可以!我絕對不能就這樣放過這次機會!”

隔著一堵牆的臥室內。

原本整潔幹淨的房間此時卻淩亂至極,隻有床頭那盞精致的小燈開著。光線有些迷離,卻依然可以看清寬敞的大床中央側臥著一個擁有薔薇色頭發的少女。她的雙手被反剪在身後,嘴巴也被堵住了。

受到這種粗魯對待的紫佑汐,此刻正努力強迫自己保持鎮靜,一麵開始追憶到這裏之前發生的一切……

千辰離開以後,紫佑汐獨自坐在宮家的客廳裏局促不安地等待他返回,可是迷迷糊糊地不知怎麽就睡著了,並且開始做一個斷斷續續的夢。

在夢中,她感覺身體仿佛掉進火山的縫隙裏。一陣陣的熱浪迎麵撲過來,四周的氣溫急劇地上升,灼熱的空氣炙烤著全身的每一個細胞。那種真實的痛苦和難受讓她在夢裏不由得恐懼起來!

她試圖叫喊,可是卻似乎無論怎樣努力都發不出聲音。她不斷地掙紮著,那個可怕的夢魘也趁機回來糾纏著她。眼前忽然是熊熊燃燒的大火,忽然又變成黑暗無底的懸崖,而她是那麽的恐慌和無助……

正要驚醒過來的半夢半醒狀態中,身體卻輕輕飄了起來,然後,輕輕地跌進了一個陌生又似曾相識的地方……

曾經聞到過的罌粟般致命**的氣息瞬間充盈了胸間。

當她終於戰勝夢魘的力量睜開了眼睛,接下來看到的一切讓她整個人完全怔住了!

她第一眼看到的就是森那張俊美逼人、近在咫尺的臉!

他正抱著她,而她在他的臂彎裏。

發現她清醒過來,他顯然愣了一下。短暫的四目交會之後,他更加用力地將她護在懷裏。在火苗猛烈四竄的火光包圍中,他臉上那種誓死捍衛和近乎執拗的神情讓她幾乎誤會他是另外一個人。

在逃出火海那短暫的幾秒時間裏,他們第一次彼此依偎著,貼得那麽近。她的頭緊靠著他的胸膛,他急促的心跳聲以及呼吸的喘息聲,清晰地順著緊密接觸的皮膚傳進她的血液裏……

也許是酒精的作用吧,紫佑汐心底閃過刹那錯覺,似乎他們曾經這樣親密無間過。

脫離危險之後,森停下腳步,動作輕柔地將她放了下來。在她震驚的目光注視下,他細致溫柔地替她拍去粘在身上的塵土和碎屑,隨即又認真審視了一遍她全身上下,直到確定她完好無損後才靜靜地鬆了口氣。

紫佑汐呆呆地站著,轉頭看向他們剛才一起逃離出來的地方。隻是轉瞬之間,那裏已經變成一片無邊的火海,無數美麗嬌豔的玫瑰花花瓣隨風飛揚,恣意燃燒的過程中散發出濃鬱的氣息,似乎是一幕華麗到極點的電影布景……

她有些後怕地猜想,如果森剛才沒有及時趕到救出她,恐怕此刻她很可能已經和那些玫瑰花一起化作了虛幻的亡靈吧?與此同時,一個疑問也湧進她的腦海,她怎麽會莫名奇妙地出現在玫瑰花叢中?!而森為什麽剛好在最緊要的關頭及時出現……

輕輕轉過頭,紫佑汐將探究的目光看向森,然後驚訝地發現他也在凝神注視著她,眼神飽含痛楚。

被他眼裏濃鬱的悲傷打動,紫佑汐幾乎忘記了想要問的問題。

突然,森伸出修長的手指捋起她臉頰旁邊的幾縷薔薇色頭發,在她無比震驚的目光中,他全然不顧她的掙紮緊緊地將她一把擁進懷抱裏,深情而迷亂的聲音傳進她的耳中:

“Cynthia,在你再次出現在我麵前以前,我不能失去她……那些日複一日的等待,年複一年的思念,全部……一點點地堆積在心裏最柔軟最隱秘的地方,等不及再見到你的那一刻,它們就已經像火山一樣要爆發了!所以原諒我……原諒我不能再守著回憶活下去,哪怕隻是一點點的溫暖,我都想要抓住……”

那一刹那,紫佑汐心底震驚到無法形容!

Cynthia?

這個月亮女神的名字讓她想起了那次在教堂前的偶遇,身軀情不自禁地顫抖了一下……

森似乎感覺到了。他轉過頭,深深地凝視著她,四目交接。紫佑汐發現他的雙眼竟然微微紅腫。在玫瑰燃燒的縷縷火焰中,她再次恍惚起來。那雙注視著她的深藍色瞳孔裏分明有著說不清的深深眷戀和溫柔憐惜。在那樣深情的目光觸摸下,她的心底竟然莫名地隱約閃現出刹那的意亂情迷……

也許是她眼神中透露的信息被森捕捉到了,他的嘴角微微顫動,眼神突然變得堅定起來!

森猛地再次將她抱起來,不顧一切地狂奔。

隱隱察覺到事態不對,紫佑汐開始奮力反抗:“放開我!你要幹什麽?”

“……”

“你要帶我去哪裏?”

“到一個你應該去的地方。”

“我不去。千辰就快回來了!千辰,千……”

“不許叫他的名字!!現在在你麵前的人是我!你最好乖一點,不要惹我生氣!”

回憶到這裏,紫佑汐隱約地感覺到某些症結和問題。為什麽在她呼喚千辰的時候,森突然就暴怒地臉色大變呢?並且立即一改之前的溫柔神態,粗魯地將她捆綁後扔進車後座,然後就強行將她帶到了酒店……

這一切到底是怎麽回事?

千辰現在應該已經返回宮家了吧?如果他發現她不見了,會不會立即找到這裏來?

正當紫佑汐心中不停地轉著各種念頭的時候,身後的門突然發出一聲輕響。察覺到似乎有人進來了,她不安地微微弓起身體。

森幹啞強烈的聲音在房間內響起:

“你為什麽不肯乖乖地聽話呢?我說過我不會傷害你的,你不聽話,我才不得不這樣對待你……”

紫佑汐靜靜地保持著原來的姿勢沒有動。

森一步步緩緩走近床邊,繞到她身後,然後用力將她的身體轉過來,迫使她麵對著自己:“可是,你知道嗎?這樣子的你讓我好心痛呢!我怎麽忍心看著你受苦?”

他臉上的神情變幻莫測。紫佑汐直覺他此刻的神誌一定有問題:明明是他把她綁起來的,居然還假惺惺地說這種話。她覺得她幾乎處於快要崩潰的邊緣。因為嘴巴被堵住不能開口說話,她隻能用眼睛冷冷地瞪視著他。

“生氣也很迷人,臉紅的樣子很像她噢!為什麽你總是讓我想起她呢?對了,你有和她一樣漂亮的長發;或許,她欠我的,你可以代她歸還吧……”

喉間紅酒醇厚的香味若有若無地隨著話語一起飄散在空氣中,森的眼睛裏隱約閃現出淡淡的醉紅,蘊涵著她看不懂的複雜情緒……

他想幹什麽?

這種不著邊際的胡言亂語沒來由地讓紫佑汐心中莫名驚懼。

她故作鎮定地將目光悄悄移開,暗中試圖掙脫手上的捆綁。然而,森敏銳地覺察到了她的小動作,他強有力的手立即像鋼圈般死死地扣牢了她的身體。

“不要再違背我!不要再惹我生氣,我對你的心軟是有限度的。”他說著,用一隻手控製住她的身體,一隻手扣住她的脖子,迫使她不得不迎接他炙熱的視線,“我已經失去了Cynthia,所以絕對不能夠再失去你。要知道即使隻是暫時的替代,也是你的榮幸啊……”

Cynthia?

紫佑汐愣了一下,她留意到他已經不止一次提到這個名字了。還有,他剛剛說“我已經失去了Cynthia,所以絕對不能夠再失去你”又是什麽意思?

難道他一直喜歡一個叫“Cynthia”的女孩嗎?

即使隻是替代,也是你的榮幸啊……

原來、原來他是把她當成了另外的人,所以才會說那些莫名奇妙的話?

他想要她成為他那個“Cynthia”的代替品……

瞬間,紫佑汐覺得受到莫大的侮辱,胸間氣血翻湧,看向森的眼神又憤怒又疏離。

然而,森沒有理會她的憤怒。他似乎已經完全沉浸在了他自己的幻想世界裏,眼神迷離執狂,充滿愛戀又暗含絕望地看著她;氣息中散發著狂熱的、不顧一切的危險……

紫佑汐眼睜睜看著他的臉越來越貼近,呼吸灼熱之間,他的唇熱烈性感地靠過來,眼神裏有孤注一擲的決絕……

“周圍已經找遍了,都沒有發現他們的蹤影,車庫裏那輛黃色的蘭博基尼也不見了!所以佑汐絕對是被森帶走了!可是他會帶她去哪裏呢?”

宮家,神色焦灼瘋狂的千辰已經快要失去控製了。強烈的自責和擔憂讓他失去冷靜,精神高度緊張幾乎崩潰,但多年來保護的職責感訓練得他的判斷力驚人,頭腦依然清晰。“雖然我並不喜歡驚動警方,但是如果僅憑我們兩個人的力量要找到他們的下落並不是件容易的事,所以……”

“等一等。”宮星燁沒有像他那樣把事情想得太壞,阻止了千辰撥電話的動作,“千辰,還是暫時先不要報警吧。既然你這麽肯定佑汐真的是和森一起離開的,那麽,我覺得她暫時不會有危險……”

“為什麽?你為什麽這麽說?”千辰的眼神瞬間變得凜冽,一瞬不眨眼地盯著他,“你是不是知道些什麽?請你馬上告訴我!”

宮星燁怔了怔,沒有正麵回答他的問題,而是從口袋裏掏出手機撥打天上人間酒店大堂經理的電話,一麵解釋道:“我先打個電話了解下情況。如果佑汐真的和森在一起,那麽最有可能去的地方應該就是天上人間。因為森在四葉沒有其他的去處,而且,也許一切隻是一場誤會……”

“但願是誤會!”千辰冰冷地打斷他,“既然這樣,我現在馬上趕去酒店,有必要的話,請你致電酒店的保安配合!”

說完,他敏捷地鑽進了保時捷,快速啟動了引擎。宮星燁微怔片刻,也隨後拉開車門坐了進去。

白色保時捷隨即以一種快得離譜的速度向天上人間酒店飛駛……

房間內的燈光越發迷離。

森的動作突然停下來,凝視著麵色驟然泛白的紫佑汐。

“你是在害怕嗎?害怕我的吻?”他頓住身體,定定地看著那個閉緊眼睛的身影,深藍色的眸子裏隱約閃過一絲報複的寒光,“難道,千辰那小子從來沒有親吻過你嗎?”

聽到千辰的名字,紫佑汐緊閉的眼簾輕微地動了動……

隨即一陣疼痛猛地從下巴傳來,森用手捏緊她的下巴,神態又瘋狂又執拗:“既然他曾經搶走了我最重要的東西,那麽,我也要搶走他最心愛的。你必須屬於我!”

他的嘴角突然又有了漫不經心的笑意:“既然Cynthia可以離開我,那麽你也一定可以離開他。以後,你是我的……”

在他的自言自語中,紫佑汐已經逐漸恢複鎮定,她知道她必須盡力改變目前完全被動的處境。森的態度變幻莫測,她雖然不知道他到底想要做什麽,但是危險分明近在咫尺……

“哈,我突然有一個非常好的主意,非常非常妙的主意。隻有讓你完全屬於我,這樣你以後就不會變心了,再也不會像Cynthia一樣突然離開我了!所以,我決定現在就這樣做!從今以後,你都隻能屬於我一個人……”

森斜睨一眼她粉嫩的雙唇,聲音開始變得曖昧而**,不等紫佑汐反應過來,撲簌——

頸間一涼,她胸前的紐扣已經被解開了一顆,肌膚接觸到微涼的空氣,她忍不住身軀微顫!

他要對她做什麽?

他的神態分明有幾分醉意,難道他……

不!

不可以!

絕對不可以!

森正要繼續接下去的動作,抬頭卻看見紫佑汐朝著他猛搖頭。她眼睛裏一向的冷淡和倔強不見了,絕望懇求的眼神讓他略微詫異。

他凝神,帶著些許固執與不甘深深地望著她,聲音痛楚深沉:“你不願意?可是,如果我放過了你,誰又來拯救我呢?”

如果我放過了你,誰又來拯救我呢?

誰又來拯救我呢?

紫佑汐的臉色瞬間黯然,森聲音裏的無助和傷痛令她震驚。如果不是愛到太刻骨,是不會這樣絕望的吧?!如果不是愛得太徹底,是不會卑微到需要另外一個人來彌補遺憾的吧?

然而很快,她的心髒卻莫名地被另一種更複雜的情緒束縛住。

她竟然有些心疼他!

心疼他的固執,心疼他的癡念。她甚至開始有些好奇,那個叫Cynthia的女孩,為什麽沒有和他在一起呢?

在最初看到他的第一眼,她就明顯地感覺到他是危險的。他的出現總是引起她的不安,可是,她卻還是一次次地繼續和他發生交集……

難道一切都是冥冥之中的注定嗎?

某些人之間的相遇,早就已經安排好了,是躲不掉的命運……

這樣想著,她變得坦然了許多,目光不再驚懼,而是靜靜地,仿佛仁慈的聖母在凝視著受傷的孩子一樣,平和地注視著森。

她的目光裏有隱約的疼惜和溫柔。

森驚疑地察覺到了她眼中的變化。

他研究地看著她眼中似真似幻的感情。

在長達好幾秒的靜靜對視中,他逐漸在她的目光中敗下陣來了……

“好吧,”森的臉色變得柔和許多,“我終究還是……沒有辦法對你狠下心來,沒有辦法傷害你……”然後伸手扯下她嘴裏的布條。

紫佑汐長長籲了口氣。

可是雙手的束縛感同時又提醒著她,現在還沒有真正脫離困境……

千辰……還要多久才能找到這裏呢?

在他到來之前,她必須想辦法保護自己。

森的神誌時而清醒時而混亂。她心中轉了很多念頭,最後終於下定了決心,目前的情況,隻有一個辦法能幫助她脫離困境……

“森……”紫佑汐輕輕地叫道。

聽到她這樣低柔的呼喚,森明顯愣了一下,表情隨即一僵。

“那個Cynthia……” 紫佑汐停頓了一下,努力克服心中的歉疚和罪惡感,讓目光盡量平靜悠遠,“你一定很愛她吧?我——到底有哪些地方像她呢?”

森怔住,不敢置信她會問出這樣的問題。

他目不轉睛地凝視著她,眸光滿含探究的意味:“你為什麽會突然對Cynthia感興趣?”

“不為什麽,就是想知道而已。如果你不願意說的話,我也不勉強你。” 雖然表麵竭力裝出若無其事的樣子,但是紫佑汐內心卻緊張不已。

已經很久沒有使用過催眠的力量了!

可是她並沒有忘記,如果想要催眠一個人,就必須要找到最容易打開他心扉的路徑。即使是意誌力比較堅強的人,隻要碰觸到了他心底最柔軟的地方,也一樣可以將他催眠!

而Cynthia似乎就是森的軟肋。

極致的寂靜之後。

“你和她一樣,擁有世間最美麗的薔薇色頭發……”

森修長的指尖輕輕拂過她濃密的頭發,然後停在了她鬱金香般動人的麵容上,聲音因為追憶而顯得有些喑啞:“當我第一次在人叢中看見你,你知道你那獨特而美麗的頭發讓我有多麽震撼嗎?而你也在看著我,我們那樣久久地對視。有一刹那,我幾乎就要誤以為你是她了!”

原來是這樣嗎?

難怪那時候他會隔著人叢對她微笑,會突然流露出隱忍的悲傷。原來他不是對她微笑,而是把她當成了另外一個人……

想到這裏,紫佑汐的心底閃過一絲淡淡的失落。

談起Cynthia,森僵硬的氣息慢慢緩和,俊美的麵容也漸漸卸下防備,一點點被回憶的溫情所覆蓋:“可是,你不是她,你們的氣質和個性相差太遠了。而且我在教堂前曾試探過你,確定……你不是她。”

低沉地歎息。

紫佑汐沒有動,安靜地聽他傾訴。

森緩緩抬起手,神色中帶著幾分溫柔的恍惚,輕輕撫摩著她潔白細致的臉龐,仿佛有水霧彌漫的目光充滿悲傷,令紫佑汐的心瞬間搖擺起來……

“事實上,Cynthia是我曾經非常喜歡的人,也是唯一喜歡過的人。我就是為了尋找她才來到四葉的。”從來沒對任何人有過這樣強烈的傾訴欲望,森定定地看著紫佑汐,又仿佛不是在看她,而是透過她在看著另外一個人,眼神似悲似喜,“那天晚上,我一個人在深夜的街上走著,幻想能夠在某一個街角處和Cynthia重新相遇。我走了很多的街道,卻隻是一次又一次地失望。當我被那群人盯上幾乎不能脫身時,卻在一個拐角處抬頭看見你的背影。當時,我突然產生了一種命運般的感覺。雖然你看起來很抗拒和排斥我,可是,在你離開之後,我還是忍不住跟著你進了電影院……”

“你真的那麽愛那個女孩嗎?所以,隻因為我有著和她一樣的頭發,你就找機會一次次地接近我——記者會後、電影院裏、在教堂前。甚至,你之所以後來會答應扮演納喀索斯,也是因為同樣的理由,對吧?”

這樣說的時候,紫佑汐的聲音隱忍而低落。也許在內心某個隱秘的角落裏,她有些羨慕那個幸運的女孩。能被一個俊美優秀的少年這樣長久而執著地喜歡,是件值得驕傲的事情吧!

“一開始或許是因為你也有著和Cynthia一樣的頭發才注意你,可是後來我發現了你和她之間越來越多的不一樣,我卻還是著了魔一般被你吸引……”

“你說………你被我吸引?”

突然有些恍惚的暈眩感。

紫佑汐困惑地抬頭,心跳有短暫的加快。

他的意思是……

“或許,我是真的有點喜歡上你了。”森說出了她猜疑的答案。

或許,我是真的有點喜歡上你了。

喜歡上你了。

心跳突然快到失控!紫佑汐凝視著森——

他剛才是在表白嗎?

她定定地看著森。他的樣子已經處於被催眠的最佳狀態,可是她卻猶豫著,遲遲拿不定主意。

此刻,她對他的過去已經產生了強烈的興趣和好奇。這樣冷漠高傲的人原來也有這樣深情溫暖的一麵。而那個叫Cynthia的女孩,她為什麽沒有一直陪在他的身邊……

她似乎已經漸漸忘記了她現在的處境,隻是迫切地想要了解他更多。

“那麽,後來你有沒有找到她呢?”紫佑汐低低地問,聲音略微緊繃。

“沒有。如果能夠再次和她相遇,讓我付出任何代價都可以!即使是生命……可是,無論我多麽努力,多麽渴望再見到她,她卻像從我生命裏劃過的流星一樣,留下了最深最美的記憶,卻永遠不可能再重現……”森傷痛地黯然垂下眼睛,胸間空****的,沒有了原本想報複的仇恨,隻剩下一片絕望的空白……

毫無預兆地。

他猛然探身靠近紫佑汐再次抱緊她,深情而憂傷地在她耳邊低喃:“所以,請你不要也離開我好嗎?待在我身邊吧!我需要你!我請求你留在我身邊,不要再拒絕我,好嗎?”

“你說什麽?”

罌粟般窒息的香氣順著呼吸衝進肺腑,感受到來自他懷抱中的溫暖,紫佑汐心底劃過奇異的觸動,語氣有些顫抖。

靜靜相擁的瞬間,她的腦海裏突然閃現曾經聽過的一句話:當你開始對某個人的過去感興趣、想要懂得他、想要探詢他的回憶的時候,那很可能意味著,你已經對他動心了……

而她,對麵前的這個人動心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