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帷幕
001
“好點兒了嗎？”寂靜的街道上，顧瑾軒低聲問道。
“嗯。”我點了點頭，頭痛的感覺已經沒有剛才那麽強烈了，隻要不強迫自己去想，就感覺不到疼痛了。
“淩晚，你經常頭痛嗎？我記得你以前好像並沒有這樣的症狀。”顧瑾軒側過頭看著我，眼裏充滿了疑惑，“難道是車禍的後遺症？”
聽到這話，我愣了一下，而後點了點頭，低聲說道：“其實隻要我不去回憶過去的事情，就不會頭痛。”
“這麽說，剛才你是因為想到了什麽事情，所以才會頭痛的？”顧瑾軒輕輕地哼了一聲，“那你想到了什麽事情呢？淩晚，這種情況好像一般隻會發生在失憶的人身上吧？但是你記得身邊所有的人，完全沒有失憶的症狀。”
我被顧瑾軒問得語塞，正如他所說，我記得身邊所有的人，可是要怎麽解釋那些回響在耳邊的話呢？
氣氛一下子變得有些尷尬了，顧瑾軒不再說話，而我也不知道要開口說些什麽。仿佛不管我怎麽解釋，都無法解釋清楚這樣的情況。
快走到家門口的時候，顧瑾軒突然停下了腳步，目光幽深地望著我，仿佛想望進我的心裏，看清我這個人一般。
“淩晚，你答應過我的事情應該不會忘記吧？”
“什麽？”我微微一怔。
顧瑾軒的瞳孔頓時一縮，他問道：“我可以相信你，是嗎？”
我很意外顧瑾軒對我說出這句話，可是下一秒，我就明白了他的意思，於是重重地點了點頭，說道：“顧瑾軒，答應你的事情，我一定會做到的。”
“好。”顧瑾軒的嘴角微微勾起，他收回目光，然後轉身離開了。
剛才……他應該笑了吧。
我忍不住懷疑是不是自己眼花看錯了，從來都沒有對我笑過的男生居然也會對我勾起嘴角了。如果他現在來和我解釋他沒有笑，我是不會相信的。
那麽，他是真的相信我了。
能夠被人信任是一件值得高興的事情，但更重要的是，信任自己的人是自己一直渴望得到他信任的人，是自己喜歡的人。
邁出這一步，他不容易，而站在他對麵的我也不容易。
002
如果可以，我多想親口對他說一句——
謝謝你的信任。
定當不辜負這份單純的情感。
——新浪微博，WMX，11月13日22：42
003
背負著見不得光的秘密，仿佛讓我和顧瑾軒的關係拉近了，他不再像之前那樣疏遠我。雖然一如平常對我漠不關心，但是我能清楚地感覺到他看我的目光不再冰冷，甚至多了一些從前沒有的東西。
雖然看不明白，但是我很喜歡，因為我在他的眼中開始變得不一樣了。
校籃球聯賽32強晉12強的比賽在即，我往籃球場跑的次數也多了起來。雖然已經不再擔任籃球隊的助理了，但是仍然做著助理做的事情。
將這一切看在眼裏的顧瑾軒好像沒有任何意見。不過最令我覺得意外的是，再也沒有那些對我不滿的議論聲了，有時甚至還能聽到這樣的對話——
“淩晚好像並不是傳聞中的那樣啊……”
“我聽校籃球隊的隊員說，韓雲初和她的關係就像好哥們兒一樣，估計真的像韓雲初說的那樣是單純的朋友關係吧。”
“我也從來沒有看到過她對顧瑾軒怎麽樣，她擔著校籃球隊助理的名頭，怎麽說也要好好照顧他們才對。”
“嗯，我也覺得是這樣，校籃球隊能夠取得勝利，她也出了不少力吧。”
“這麽說，她還算是一個不錯的女生啊！”
不錯的女生？
我從來都沒有這樣認為過，隻是這些女生的話聽在耳中，的確讓我輕鬆了不少。
少了那些異樣的眼光，即便不是很友好，但比起之前大家都誤會我的情況已經好多了。
一放學，我便收拾好東西準備去籃球場看顧瑾軒他們練球。
正準備離開，許可一把拉住了我，說道：“淩晚，今天又去看他們練球嗎？”
我點了點頭，笑著問她：“要一起去嗎？”
“嗯……”許可遲疑了一下，然後笑道，“好啊，我也很久沒有去看他們練球了，正好幫他們買點兒飲料吧。”
放學後，學校的商店裏沒有什麽人來買東西。我和許可慢慢地挑著零食和飲料，正猶豫著買什麽飲料的時候，許可已經從櫃台上拿下了一瓶可樂，笑著說道：“我記得顧瑾軒最喜歡喝可樂了，而且不喝可口可樂，隻喝百事可樂。”
“你怎麽知道？”
許可不是說過她不喜歡顧瑾軒嗎，為什麽他喜歡喝哪種可樂都記得這麽清楚？
許可望著我，微笑著解答了我的疑惑：“以前一個朋友告訴我的，她很喜歡顧瑾軒，有關他的事情都會和我說。聽的次數多了，我自然也記住了。”
“是在木川學校的朋友嗎？”我笑了笑，有些不安地問道，“木川學校也有人喜歡顧瑾軒嗎？”
“嗯。”許可漫不經心地說道，“她之前是木川學校的學生，後來因為喜歡上顧瑾軒就轉學來到德雅學校，聽說她和顧瑾軒相處得很好。”
“是嗎？”一種慌亂的感覺朝我襲來，我的聲音也變得有些不自然了，“我不知道我們學校有哪個女生和顧瑾軒的關係很好啊，是不是我太孤陋寡聞了？”
“你應該知道她的。”許可的聲音突然冷了幾分，“她叫程汐。”
程汐？
數月之後，我再次聽到了這個名字，隱約還記得重返學校的時候聽別人提起過，隻是不知道為什麽後來再也沒有聽到過了。現在被許可重新提起，她是不是想告訴我什麽？
我正想開口問許可，許可已經將選好的東西裝了起來，說道：“走啦，東西都已經買好了。”
說完，她便拉著我走出了商店。
004
流逝的時光能否讓我明白一切、看清所有的真相？
我有沒有遺失什麽？
我有沒有做過一些讓人無法原諒的事情？
我有沒有忘記一些最不應該忘記的人？
我愛著的人、我最親近的朋友都在身邊，可是又要怎麽解釋那個偶爾出現的名字、解釋那些沒有來由的疼痛呢？
程汐嗎？
她是誰？
005
最先看到我和許可的是正在偷懶的韓雲初。
見我們走過來，他二話不說就接過了那一袋零食和飲料，毫不客氣地拆開來吃，完全不顧及形象。我頓時有了一種那些喜歡他的女生都被他俊美的外表欺騙了的感覺。
韓雲初又在袋子裏找了找，好像沒有找到他想要的東西，於是抬起頭問我：“淩晚，你怎麽沒有買我喜歡喝的飲料？”
“喂，你也太得寸進尺了吧？”我沒好氣地望著他，“這些都是我和許可自己掏錢買的，有得吃就不錯了，怎麽還有這麽多要求？”
“淩晚，我怎麽沒發現你還有這一麵呢？”韓雲初說著，用手指戳了戳我的額頭，開玩笑地說道，“真應該讓顧瑾軒來看看。”
說完，他便轉過身叫著顧瑾軒的名字。
我以為他要對顧瑾軒說我的不是，於是急忙伸出手想去捂住他的嘴。但是韓雲初好像知道我要做什麽一樣，飛快地跑開了，那副得意的樣子讓我很想揍他一頓。
也許是我們打鬧的動靜太大，顧瑾軒的目光被吸引過來。他默默地看著我們，明明臉上什麽表情也沒有，我卻隱隱感覺他生氣了，便不再和韓雲初打鬧，從袋子裏拿出一瓶可樂走過去。
“給。”我笑著把可樂遞給他。
顧瑾軒沒有接，微微眯起眼睛，低聲問道：“淩晚，你和韓雲初隻是朋友吧？”
我愣了一下，沒想到他會突然問這樣的問題，於是點了點頭。
“既然是朋友，你是女生，他是男生，你們是不是應該收斂一點兒？”顧瑾軒的聲音很冷漠，看著我的目光也很冰冷。
我不太明白他的意思，我需要收斂什麽？
“難道你希望學校裏傳出你勾引韓雲初的言論嗎？”顧瑾軒輕哼了一聲，在我還沒有回過神來的時候，他接過可樂，擰開蓋子仰頭喝了起來，不再理會我。
我盯著他俊朗的麵容，想著他說的話，雖然不敢相信，但還是肯定了心中的想法。
我吸了一口氣，低聲問他：“顧瑾軒，你在生我的氣嗎？”
聽到我的話，顧瑾軒被嗆到了，側過頭瞥了我一眼，淡淡地說道：“我生你的氣？你覺得可能嗎？”
“那你為什麽要在意我和韓雲初是不是很親密呢？”我皺緊了眉頭，隻覺得顧瑾軒現在這種極力否認的模樣可愛極了，心跳也忍不住加快了。
顧瑾軒被我問得啞口無言，半晌都沒有回答我的問題。
我笑了笑，說道：“我……”
“他是籃球隊的主力隊員。”顧瑾軒突然出聲打斷了我的話，“而你，名義上算是我們籃球隊的助理。我是為了我們學校的名譽著想，你們又不是情侶關係，所以要保持一定的距離。”說完，他帥氣地轉過身離開了。
望著他高大的背影，我一時忍不住笑出了聲。
該怎麽形容這個男生呢？看似深沉卻如此單純。
若不是在意，他應該不會對我說這樣的話吧？
想到這裏，我的心裏閃過一絲異樣的感覺。我伸出手按在胸口的位置，隻希望這樣的感覺能多停留一會兒。
“怎麽了，淩晚？”許可走到我身邊，關切地問道，“剛剛看你和顧瑾軒好像在吵架，沒事吧？”
我看了她一眼，笑道：“沒事。”
我隻是覺得他對我有些不一樣了，也許這並不算什麽，但是對我來說，已經足夠說明我和他的距離逐漸拉近了。
然而這個時候，我並沒有發現許可看著我的目光發生了變化。
006
天很快就黑了。
顧瑾軒和其他隊員結束了今天的練習，許可早已回家了，隻留下我一個人在器材室裏整理東西。韓雲初收拾完東西後便過來幫忙。
“淩晚，我發現最近你和顧瑾軒的關係很不一樣啊。”韓雲初一邊整理東西，一邊問我，“是不是發生了什麽我不知道的事情？”
我愣了一下，側過頭望著他，笑道：“我和顧瑾軒每天都說不了幾句話，你覺得我和他之間會發生什麽事嗎？他對我有多疏遠，你又不是看不出來。”
“是嗎？”韓雲初皺緊眉頭望著我，將雙手抱在胸前湊到我麵前，好像要將我的心思看透一般，“你一定有事瞞著我，對不對？”
我的確有事瞞著他，但那是屬於我和顧瑾軒的秘密。
我挑了挑眉，不理會他對我的猜疑，隻是說道：“韓雲初，就算你是我最好的朋友，但我是個女生，有權力不告訴你我心裏的秘密。”
韓雲初揮了揮手，不以為然地說道：“連你喜歡顧瑾軒這件事情我都知道，你還有什麽秘密？”
他的話音剛落，顧瑾軒的身影便出現在器材室的門口。我頓時愣住了，韓雲初剛才所說的話，他應該聽到了吧。雖然他心裏也很清楚，隻是這樣直接地說出來，尤其是還有第三個人在場，隻怕也會覺得不自在。
我幹笑了幾聲，狠狠地瞪了韓雲初一眼。
韓雲初笑了笑，衝我挑了挑眉，說道：“淩晚，我先回家了，路上小心點兒。”
說完，他便轉身走出了器材室，經過顧瑾軒身旁時，還伸出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我清楚地看到顧瑾軒微微皺起了眉頭。
周圍一下子靜了下來。
顧瑾軒站在器材室的門口沒有動，目光落在我的身上。
我不知道他想要做什麽，心裏莫名地有些發慌，收拾東西的速度也加快了。
眼看東西已經全部收拾好了，而顧瑾軒仍然一句話也沒說。我隻好硬著頭皮走到他身邊，說道：“顧瑾軒，我要回家了。”
“這就回家了？”顧瑾軒看了我一眼。
“是啊，東西都收拾完了。”我低下頭說道，“你還有什麽事嗎？”
“嗯。”顧瑾軒點了點頭，伸出手拉著我走出了器材室，然後鎖上了門，最後才說道，“淩晚，你有沒有丟什麽東西？”
“丟東西？”我不太明白他的話，但還是搜了搜口袋，卻發現原本應該放在口袋裏的手機不見了。我立刻抬起頭望向他，著急地說道，“我的手機不見了！”
“是啊。”顧瑾軒微微勾起嘴角，然後像變魔術一般將一個手機遞到我麵前，“很不巧被我撿到了。”
我心中一喜，立刻伸出手去拿，不料撲了個空。
顧瑾軒輕輕地哼了一聲，拿著我的手機轉身就走了。
“顧瑾軒！”我立刻小跑著追上去，著急地說道，“把手機還給我！”
雖然我很喜歡他，但是不希望他看到我偷拍他的照片。
“這麽著急幹什麽？”顧瑾軒回過頭看了我一眼，“你喜歡我又不是秘密，偷拍我又算得了什麽？”
啊！他果然看到了！
我咬了咬嘴唇，隻覺得臉上發燙，連說話都變得吞吞吐吐起來：“顧瑾軒，你……你怎麽能偷看我手機裏的照片呢？”
“我隻是看到了你的手機屏保而已。”顧瑾軒將手機還給我，“除了屏保，應該還有不少我的照片吧？淩晚，你說這算不算侵犯了我的隱私？”
“我……”我一時語塞，心跳得飛快，就像做錯事被人發現了一樣，“對不起，我並不是故意要拍你的，我……”
“隻是因為喜歡我？”顧瑾軒接下了我的話，“淩晚，我允許你以後光明正大地拍我。”
“啊？”我怔住了，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顧瑾軒完全不理會我的驚訝，又道：“要是你拍到了一些我比賽時的照片，能不能選幾張拍得好的發到我的手機上？”
此時此刻，我已經目瞪口呆了，隻覺得手裏的手機有些重得拿不穩。
“怎麽，不願意嗎？”顧瑾軒低聲問道。
我立刻回過神來，搖了搖頭，說道：“可是我沒有你的手機號碼。”
“我已經存到你的手機裏了。”顧瑾軒指了指我的手機，眼神中透著我看不懂的深意，但我還是清楚地看到了他微微勾起的嘴角。
007
不明顯的笑意就像他那顆不明顯的心，能輕易讓我變得不知所措。
我忍不住懷疑起來——
冷漠的、孤傲的、深深地隱藏著自己的男生，真的是那個我喜歡的男生嗎？
——新浪微博，WMX，11月17日20：12
008
周末的天氣很好。
我早早地起了床便出發去學校，複賽定在下周五的下午，細細數來也不過幾天時間了，而這也將是一場極為關鍵的比賽。
因為幫不上什麽忙，所以陪同他們一起練習是我僅能做的事情了。
爸爸媽媽看到我連周末都要去學校，紛紛表示不滿，說道：“晚晚，放假就在家裏好好休息，別總是想著去外麵，你不為自己想，也要為爸媽想想，不是嗎？”
“我沒事，你們別擔心。我現在走路很小心的，而且我隻是去學校看他們練球而已。”說著，我顧不得他們的反對，很快就溜出了家門。
除了偶爾會頭痛，我的身體沒有其他問題。雖然知道他們為我擔心，但是對我來說有更重要的事情需要我去做。
習慣性遲到的韓雲初果然沒有按時到學校，而來得最早的人當然是顧瑾軒了。我和隊員們一一打過招呼後，才和他打招呼：“顧瑾軒，早上好。”
顧瑾軒點了點頭，語氣裏透著幾分責怪的意思：“淩晚，你沒有必要連周末也來學校看我們練球吧？”
“誰說我是來看你們練球的？”我否認道，“我不過是見今天天氣好，來學校轉一轉而已。”
“是嗎？”顧瑾軒稍稍提高了音量，“既然你隻是來轉一轉，應該不介意中午幫我們買午飯吧？”
買午飯？
不等我回過神，顧瑾軒已經和其他隊員開始練球了。我隻好悶悶地坐在一旁的台階上，忽然想起那天晚上他對我說的話，便掏出手機毫無顧忌地拍起照來。
正拍得專心的時候，我的肩膀被人重重地拍了一下，我嚇得手一鬆，手機立刻往地上摔去。一隻手飛快地伸出來，穩穩地接住了手機。
“拍得還真專心啊！”韓雲初笑了笑，也不管我同不同意就翻看起照片來，甚至還一邊看一邊點評，“這張沒有拍好……咦？後麵這張拍得挺有水平的。”
“韓雲初，還給我！”
我跳起來去搶手機，但是韓雲初已經料到我會這麽做，於是飛快地躲開了，還衝著我不悅地說道：“怎麽全是顧瑾軒，沒有一張是我的？淩晚，你就是這樣把我當朋友的？”
“喂！”我氣得雙手叉腰，橫眉怒目地瞪著他，“韓雲初，你再不還給我，我就要生氣了！”
“好吧，給你。”韓雲初好像怕我生氣似的，走過來將手機還給了我，態度傲慢地說道，“淩晚，你的手機鏈怎麽不見了？”
我把手機放進口袋裏，緩緩說道：“之前我不小心丟了手機，再找回來的時候手機鏈就不見了。”
“真的嗎？”
韓雲初挑了挑眉，臉上寫著對我的不信任。
“不信算了。”
我懶得理會他，重新坐下來看著不遠處的顧瑾軒練球。韓雲初見我不理會他，隻是朝我扔來一袋東西，便上場練球了。
我怔了一下，打開袋子一看，發現裏麵都是我喜歡吃的零食。我不由得看了韓雲初一眼，呢喃道：“韓雲初，你對我再好也不會得到回報的，你不會傷心嗎？”
有的人給予的感情無論如何也回應不了、還不了。
隻怪這世間最難控製的便是人內心深處的情感，一如我無法控製地喜歡著顧瑾軒一樣，即使沒有回應，即使他冷漠以對，我也不會退縮半分。
009
很快便到了中午，為了不讓他們餓著，我已經提前去外麵買好了午飯回來，不多不少，一人一份。
見我回來，韓雲初率先接過我手裏的袋子，嚷道：“淩晚，看不出來你還挺有心的嘛！”
“什麽？”我一邊拿出飯盒一邊問道。
“還知道提前去買午飯啊。”韓雲初衝著我嗬嗬一笑，低下頭打開飯盒吃了起來，“雖然看起來不怎麽樣，但吃起來還不錯。”
我將飯盒一一分給其他隊員，最後才遞給顧瑾軒：“顧瑾軒，這份是你的，裏麵有你喜歡吃的雞翅。”
顧瑾軒默默地看了我一眼，低聲說道：“謝謝。”
我笑了笑，低下頭開始吃午飯。但韓雲初立刻打破了安靜，十分不滿地對我說道：“淩晚，你也太不公平了吧？”
“什麽？”我抬起頭問道。
韓雲初用筷子指著顧瑾軒飯盒裏的雞翅，咬牙切齒地說道：“你知道顧瑾軒喜歡吃雞翅，就為他特意準備了，那你怎麽隻給我買雞腿，你不知道我也喜歡吃雞翅嗎？”
咦，他也喜歡吃雞翅嗎？我怎麽不知道？
“韓雲初，你以前不是說雞翅的肉少，不愛吃嗎？為什麽現在說你也喜歡吃？”我不悅地皺起了眉頭，指著他飯盒裏的雞腿說道，“我就是因為知道你喜歡吃肉多的，所以才給你買了雞腿，你還有什麽不滿意的？要是不愛吃，就別吃好了！”
“淩晚！”韓雲初加重了語氣，睜大眼睛瞪著我。
我輕哼了一聲，毫不客氣地回瞪他，擺出一副你奈我何的樣子。我知道，韓雲初是不會和我計較下去的。
“別吵了。”顧瑾軒適時地出了聲，“韓雲初，你喜歡吃的話，我分一點兒給你好了。”
就這樣，我眼睜睜地看著顧瑾軒將他飯盒裏的一隻雞翅夾到了韓雲初的飯盒裏，然後一言不發地低頭吃著飯，再也沒有抬頭看我一眼。
韓雲初因為顧瑾軒這樣的舉動有些不好意思，於是低下頭默默地吃著飯，也沒敢再抬頭看我一眼。
我知道韓雲初是故意這樣做的，可是我又無法責怪他，我的心早已偏向了顧瑾軒。雖然喜歡顧瑾軒，但我也沒有辦法做到因為他而對韓雲初發脾氣。
我不能喜歡韓雲初，這已經傷害到他了，如果再因為顧瑾軒而指責他，他該有多傷心啊。他是我最好的朋友，我不願失去這份友情。
或許，愛情與友情是不可兼得的。
吃完午飯後，韓雲初和幾個男生結伴去學校的商店買飲料，隻留下我和顧瑾軒兩個人收拾著飯盒。
“淩晚，我來收拾吧。”顧瑾軒抓住我的手，讓我坐下來。他看著我的時候，我的心毫無預兆地怦怦直跳，緊接著一股熱流傳遍全身。
我不敢看他，於是飛快地轉過頭。
再回頭看時，顧瑾軒已經扔掉了垃圾正朝我走來。他的腳步不快不慢，高大的身軀被燦爛的陽光籠罩住，明媚得有些晃眼。此刻他臉上的表情看上去沒有了往常的冰冷，反而多了一份少見的溫柔。
對，是溫柔。
我能清楚地感受到他的不同。
顧瑾軒默默地坐在我的身邊，望著前方說道：“淩晚，我不是讓你發照片給我嗎，為什麽還沒有發？剛剛應該沒少拍吧？”
“呃……”我遲疑了一下，解釋道，“那個……顧瑾軒，我還沒有挑選好拍得好的照片，等我選好了再發給你，好嗎？”
顧瑾軒立刻側過頭看著我，臉上寫滿了不情願：“要多久？”
“明天！”我迅速地回答道，“明天我一定發給你。”
顧瑾軒沒有回答我，隻是默默地轉過了頭。
我暗暗鬆了一口氣，下意識地握住了放在口袋裏的手機。就在這個時候，顧瑾軒的手伸了過來，掌心上放著一條精巧的手機鏈。
我瞬間屏住了呼吸，不解地望著他的側臉：“顧瑾軒，你……”
“不要嗎？”顧瑾軒淡淡地問我。
“給我的？”我顫抖著聲音問他。
“不要算了。”
眼看顧瑾軒的手就要收回去了，我迅速地把手機鏈搶了過來，拿在手裏左看看右看看。確定這是一條手工編織的手機鏈之後，我的心裏頓時湧出一股暖流，但還是不敢確定心中所想，於是低聲問道：“顧瑾軒，這是你自己編的嗎？幹嗎要給我這個？”
“你想多了，我怎麽會編這種東西？”顧瑾軒的表情有些不自然了，“你的手機之前不是掛著一條手機鏈嗎？好像弄丟了吧？”
話說到這裏就停了，他沒有繼續說下去，也沒有等我開口說話，就已經朝著前方走去了，腳步十分快。
我望著他離開的方向，下意識地握緊了手機鏈。在此之前，我好像從來沒有當著他的麵拿出手機吧，為什麽他會知道我的手機上原來是有手機鏈的？又為什麽會知道它遺失了呢？
想了想，我覺得隻有一個原因——手機鏈的遺失和他有關係。
我的腦海裏冒出了一個不可思議的念頭，但又覺得這完全不像是顧瑾軒會做的事。
我低下頭看著編織得十分精致的手機鏈，然後掏出手機係了上去。
這是他送給我的第二份禮物了。
音樂盒，手機鏈……
冥冥之中，我們的關係好像變好了。
010
就在我以為一切都會往好的方向發展，以為我和他之間的距離越來越近的時候，好像又憑空多出了一隻手，瞬間拉開了我與他的距離，毀掉了我們之間的信任。
星期一上午，毫無預兆地，學校裏瘋狂地傳著關於顧瑾軒的流言——
“你聽說了嗎？顧瑾軒的媽媽是個精神病人。”
“聽說他爸爸是因為他媽媽精神病發被砍死的，這太可怕了。”
“不會吧，這是真的嗎？”
“當然是真的，有人親眼看見了顧瑾軒放學後去醫院看望他的媽媽呢。”
“真是沒有想到，像顧瑾軒這麽優秀的人，居然有這樣的家庭背景，不知道他會不會遺傳他媽媽的病呢？”
“我們一定要離他遠點兒。”
……
就連許可也一直在我的耳邊念叨：“淩晚，這不會是真的吧？顧瑾軒的媽媽真的是精神病人嗎？真的砍死了他的爸爸嗎？你知不知道這件事情啊？”
我當然知道這件事。
這個世界上，除了他，應該就隻有我知道了。
但這件事是怎麽傳出來的呢？
想到這裏，我的心裏頓時一慌，仿佛失去了所有的感知，那天晚上顧瑾軒對我說的話立刻回響在我的耳邊。
“淩晚，你答應過我的事情應該不會忘記吧？”
“我可以相信你，是嗎？”
我仿佛已經看到顧瑾軒會以怎樣的態度麵對我了，這是我和他之間的秘密，就算我告訴他不是我說出來的，他也不會相信吧。
這一刻，我有一種整個人沉在深不見底的湖水裏的感覺，壓得我透不過氣來。
許可注意到了我的異樣，擔憂地問道：“淩晚，你怎麽了？不舒服嗎？你別嚇我啊，你的臉色怎麽這麽難看？”
我側過頭看了許可一眼，問道：“許可，應該不是你吧？”
“什麽？”
“你應該不知道這件事吧？”我加重語氣說道，“許可，你是我的朋友，不會做這種傷害我的事情吧？”
我想不明白，也看不清坐在我身邊的這個自稱是我朋友的女生了。
我再也無法繼續思考下去，於是離開座位飛快地跑出了教室。就算解釋沒有用，就算他不理會我，我也要親口對他說一句話，把自己在他那裏幾乎要消失不見的信任挽回來。
011
空曠的籃球場上，顧瑾軒默默地站在中央，天空中那些烏雲好像就壓在他的頭頂一般，遠遠地看著就已經讓人喘不過氣來了。
在看到他的那一刻，我放慢了腳步，不敢再朝他走近一步。明明不是我做的，我的心裏卻生出一種莫名的罪惡感，好像說出那件事的人是我。
我已經連自己都不信任了，又如何麵對他？我要怎樣做才能拉近和他的距離呢？
而這時，顧瑾軒好像感覺到了什麽，飛快地轉過身，一雙漆黑的眼眸狠狠地瞪著我。那是如同冰刀一般的眼神，銳利而又寒冷。
我的腳下一個踉蹌，身體也忍不住顫抖起來。
他緩緩地朝我走來，目光仿佛能把我撕裂一般。
一步。
“淩晚，應該不是你吧？”
兩步。
“我可以相信你吧？”
三步。
“淩晚，你欺騙了我。”
四步。
“你答應了我的事情，為什麽沒有做到？你不是說不會說出去的嗎，這不是我們倆的秘密嗎？”
五步。
“我再也不會相信你了，淩晚。”
腳步停下，連聲音也停下來了。
我不知道該怎麽解釋，隻好低聲說道：“顧瑾軒，你聽我解釋。不是我，不是我說出去的。我答應過你，不可能說出去的。”
顧瑾軒冷笑道：“不是你，那是誰？”
“我不知道。”我不停地搖著頭，“我也不知道是誰，你一定要相信我說的話。”說著，我走上前抓住他的手臂，“顧瑾軒，你……”
“放開！”顧瑾軒毫不留情地甩開我的手，冷哼一聲，“淩晚，你告訴我，在這個世界上，在這座城市，在這所學校，在我的身邊，還有誰比你更清楚我的事情？除了你，還會有誰知道這件事情？你讓我相信你說的話，那你問問自己，你會相信這句話嗎？”
我望著他，眼眶開始發熱，心裏難受得無法呼吸了。
“我也很想相信你，我也在告訴自己不會是你，可是我說服不了自己。”顧瑾軒的聲音越來越冰冷，“從前我不相信程汐和我說的話，可是現在我相信了。”
“你……你說什麽？”我聲音顫抖地問道。
程汐？為什麽他也提到了程汐？
“程汐和我說，你並不像表麵上看到的那麽單純。你表麵上對人很好，卻總是會在暗中使壞。就像你對程汐一樣，你表麵上對她很好，當她是你最好的朋友，其實一直在背後說她的壞話、嫉妒她。”顧瑾軒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而現在，你也是這樣，你說喜歡我，事實上卻做著一件又一件傷害我的事情。淩晚，你怎麽這麽偽善、這麽虛假呢？”
什麽偽善？什麽虛假？
為什麽他說的話我一句都聽不懂呢？
他一遍又一遍地提到程汐的名字，就像看不見的刺一般深深地刺進了我的心裏。
我再次緊緊地抓住他的手臂，抬起頭問他：“顧瑾軒，你……你說的程汐是誰？她為什麽會和你說這樣的話？我……我不是……”
顧瑾軒已經完全聽不進我說的話了，他用力甩開我的手，手掌一不小心揮過我的臉頰。我的身體不受控製地向後倒去，然後隻聽到“咚”的一聲，我的頭重重地砸在了身後的籃球架上。
我的眼前一黑，仿佛世界上所有的光亮都在此刻消失了。
從後腦勺傳來的疼痛感讓我忘記了思考，我以為我會跌倒在地上，誰知一雙有力的手適時地將我抱住了。緊接著，我聽到了韓雲初低吼的聲音：“淩晚，你怎麽了？”
我用力睜開眼睛，映入眼簾的是韓雲初寫滿了緊張與擔憂的臉。我又側過頭望向顧瑾軒，聲音沙啞地問道：“程汐……程汐是誰？”
顧瑾軒並沒有回答我，他的眼中沒有一絲波瀾，隻是靜靜地望著我。
下一刻，我聽到緊抱著我的韓雲初朝顧瑾軒吼道：“顧瑾軒，你知不知道你在說什麽？這個世界上誰都可以指責淩晚、不相信淩晚，隻有你不可以。她是什麽樣的人，難道你心裏不清楚嗎？你知不知道，淩晚發生車禍之後，什麽都記得，卻唯獨忘記了程汐，忘記了和她之間的所有事情？”
012
那是一片鮮紅的顏色，穿著白色連衣裙的女生毫無生氣地倒在人來人往的馬路中央。
人越來越多，流出的血也越來越多。
——晚晚，我是程汐。
——晚晚，我們是一輩子的好朋友。
——晚晚，對不起。
會忘記，應該是因為記憶太痛了吧？
可是，又有誰知道呢？
013
我做了一個很長的夢，在夢裏，我終於看清了那個時常出現在我腦海裏的、穿著白色裙子的女生，她叫程汐。
我睜開眼睛，聞到了一股難聞的消毒水味。我下意識地皺了皺眉頭，卻因為頭部傳來的疼痛叫出了聲：“啊……”
這一聲驚動了守在我身邊的人，最先走過來的是韓雲初。
他緊張地望著我，連說話的聲音都有些顫抖：“淩晚，你終於醒了！”
“我……”
“你已經昏睡半天了。”
“半天？”我一開口，發現自己的聲音十分沙啞。
韓雲初用力地點了點頭：“你等著，我去叫醫生過來看看。”
韓雲初一走開，我這才發現病房裏還有兩個人，一個是顧瑾軒，一個是許可。他們倆都靜靜地望著我，誰都沒有開口說話。
醫生很快就來了，做了一些檢查，確認我已經沒有大礙，讓我留院再觀察一天，便離開了病房。
“淩晚，你醒來就好了。”韓雲初欣喜地說道，“我們已經通知你的爸爸媽媽了，他們應該很快就會趕來醫院的。”
“謝謝你。”我無力地笑了笑，而後望向顧瑾軒，說道，“相信我，真的不是我說的。”
顧瑾軒緩緩走過來，聲音裏透著難以察覺的愧疚和不安：“淩晚……對不起，是我誤會你了。我已經查出來了，這件事情是從另外一所學校的球隊裏傳出來的，目的就是為了打擊我。”
“原來是這樣……”那顆就連在夢中都緊繃著的心突然一鬆，我輕輕地笑出了聲，“顧瑾軒，你知道不是我說出去的就好。”
說完，我深吸了一口氣，看向一直沒有說話的許可。
許可也望著我，那雙黑色的眼眸裏有著我看不懂的情緒，仿佛還帶著幾分疑惑。
幾秒鍾後，她開口問道：“淩晚，你應該沒有像韓雲初說的那樣忘記了程汐吧？你應該還記得她吧？”
“許可，現在不是說這個的時候。”
“許可，有什麽話以後再說。”
說完，他們兩個人互相看了對方一眼。
韓雲初轉過頭看著我，說道：“淩晚，你好好休息，我們先走了，一會兒你爸爸媽媽該來了。”
顧瑾軒卻走到許可身邊，說道：“許可，以後再說。”
“為什麽要以後再說？”我的目光從他們的臉上掃過，“這麽重要的事情，你們為什麽不讓我現在說清楚？難道你們都不想知道那天到底是怎麽回事嗎？”
“淩晚！”
“淩晚。”
“淩晚……”
三個聲音同時響起，每一個人的情感卻是不同的。韓雲初是緊張的，顧瑾軒是無奈的，許可卻是帶著祈求的。
我知道，他們都想知道事情的真相。隻是如果有人不想知道，那個人就是韓雲初了。
可是我並不會因為他而放棄想要說的話，因為下一次，我一定不會這麽勇敢了。
破碎而殘酷的記憶讓人很痛苦，忘記便是最好的選擇。
“我想，我之前的確忘記程汐了。我不記得她，不記得之前和她發生的所有事情，而我爸媽為了不讓我想起來，把程汐的照片都丟掉了，也沒有人再和我提起程汐。不管是韓雲初還是顧瑾軒，都沒有。”說著，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氣，“不過現在，我記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