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被顛覆的真相
我們看到的那些就一定是真實的嗎？
以前我一直覺得是的，不是有個詞語叫“眼見為實”嗎？
可是直到今天，我突然發現，我們好像都錯了。
——詹卓熙
2015年2月
01
周慕覺得自己好像被困在一座孤島上，明明周圍人聲鼎沸，可是偏偏誰都沒有發現她的存在，她是人群中孤獨的舞者。
所有人都在對她說：“周慕，你們不合適，何必這麽死心眼呢？”
“你跟徐璈都太冷淡被動了，你們在一起會很累的，為什麽不幹脆放手呢？”
“這件事確實是徐璈的不對，但是何必拿別人的錯誤懲罰自己？”
“分手吧，你值得更好的……他不懂得珍惜，總有人會懂你的好……”
……
身邊的每個人，認識的和不認識的，都勸她和徐璈分手。
周慕原本以為早在那個周末，在湖邊，當她看到徐璈和顏涼手牽手靠在一起的時候，他們便已經結束了。
但是，顯然徐璈不這麽認為，顏涼也不這麽認為，他們似乎都在執著地等待著“分手”兩個字。
周慕這才想起，從那天自己夜不歸宿，讓徐璈擔心得一晚上都沒睡著後，他確實承諾過，以後除非是周慕提出來，否則他絕對不會主動提分手。
最初的感動過後，周慕很快也明白過來，對方並非真如自己所想那般喜歡著自己。當時的緊張無措也不過是因為當時他陷入了一個可怕的旋渦，一個“女朋友因我而死”的可怕詛咒中。
周慕那晚突然消失，又失去聯係，讓他重新回到了四年前的恐怖夢境中。比四年前更為恐怖的是，他曾經曆過一次那種恐怖，所以未知的等待也因此而變得更加煎熬。
他害怕再發生一次那樣的悲劇，害怕再一次獨自麵對眾人的指責，所以逃避可能讓自己成為眾矢之的的責任。於是哪怕早已對現在的一切感到厭倦，他也還是放任自己陷在這種僵持的關係中不脫身，最終彼此傷害。
周慕其實知道，對現在的兩人來說，分手是最好的選擇，可是心中的執念讓她怎麽也無法放手。
她也知道這個時候自己不該去找詹卓煕，這樣隻會把他們的關係弄得更加複雜，但是內心懦弱的一部分貪念著他給予的溫暖。
在和徐璈的關係中受的創傷越重，她便越懷念詹卓煕身上的溫暖。
她懷念那些肆意歡笑的日子，哪怕那肆意中更多的是氣急敗壞和不情願，此刻想來居然也是甜蜜的。
“周慕，我不是你的情感垃圾桶！”在周慕再次找上詹卓煕的時候，詹卓煕氣急敗壞地說道。
“可是，你自己說有事可以來找你的……”周慕委屈地看著他，卻一點兒打退堂鼓的意思也沒有。
詹卓煕被她那樣可憐兮兮地看著，終於忍不住抓了抓自己的頭發，暴躁地說道：“僅此一次，下不為例！”
周慕臉上終於露出了今天的第一個笑容。
詹卓煕這句“僅此一次”已經說過無數次了，但想到下一次他還是會心軟，周慕的心裏就暖暖的。
起碼她知道這個人是一直站在自己身邊的。
後來周慕才知道，原來那天在街頭，自己撞進詹卓煕懷中的時候，他已經跟著她走了大半個小時。
那個時候，詹卓熙除了上課，其他時間已經很少出現在學校了。看到陪著徐璈上課的人變成了顏涼，又聽到學校裏那些傳言以後，他便一直擔心著周慕的情況。
在和徐璈的這段感情中，周慕是怎樣的執著，恐怕再也沒有人比他更了解了。當然，正是因為這種了解，每每他也更覺心痛。
那段時間，他經常到周慕上課的教室或者女生宿舍附近，卻一次也沒碰到過周慕，後來才從劉王毅的嘴裏知道周慕現在搬出宿舍了。
但是，出於連他自己也說不上來的糾結，詹卓煕遲遲沒有主動聯係周慕。
直到那天中午，在校外吃過午餐後，他正準備回宿舍睡一覺，等著上下午三四節的國際貿易課程時，卻看到周慕失魂落魄地從一家餐館走了出來。
她當時臉色慘白，整個人像是隨時會昏倒似的，詹卓煕擔心她會出意外，便默默地跟在了她的身後。
看到周慕的眼淚時，詹卓煕頓時覺得心髒被什麽狠狠揪住了，他不自覺地皺了皺眉，卻更加攬緊了懷中的人：“哭吧哭吧，哭出來就好了……”
周慕緊緊地揪著詹卓煕的衣襟，眼淚不受控製地往下流著，可是嘴裏一點兒聲音也沒有，哪怕是哭到整個人都開始顫抖了，她也還是死死地咬住了嘴唇。
這一刻，詹卓煕後悔了。
也許自己該早點兒聯係她的，如果早點兒放下那可笑的自尊心，也許她還不至於把自己逼到這個地步……
詹卓煕自責地想著。
周慕哭了多久，詹卓煕就默默地讓她靠了多久，直到她終於哭夠了，兩人才去旁邊一家咖啡店坐了下來。
周慕說了這段時間以來的種種，詹卓熙這才發現，原來這段時間她承受了那麽大的壓力。但也許真的是“當局者迷，旁觀者清”，詹卓煕很快便聽出了不對的地方。
“你說顏涼就是易雅涵？”
周慕沉默地點頭，詹卓煕卻立刻斬釘截鐵地搖了搖頭：“不可能！”
“為什麽？”
“你想想，如果顏涼是易雅涵，當初她回到學校以後，就應該直接追求徐璈才是，而不是先從我這邊下手……”
“那是因為……”
周慕看了看詹卓煕，突然不說話了。
她總不能當著詹卓煕的麵說“那是因為她以為我對你有好感，想讓我痛苦才這麽做的”吧？
“嗯？”
“沒什麽，你繼續說。”
“你說她會突然接近徐璈，並且對你表現出明顯敵意，是在我拒絕了她之後？”
說到這裏，詹卓煕臉上的表情變得有點兒古怪。
“對。”
“那她就更不可能是易雅涵了。這次的事情也許隻是因為她……喀喀，誤會了什麽……”
詹卓煕輕咳了一聲，有點兒不自在地避開了周慕的視線。
“誤會什麽？”周慕想不明白，有什麽誤會是可以讓她突然來搶自己男朋友的。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錯覺，周慕好像看到詹卓煕的耳根漸漸變紅了。他沉默了好一會兒，才有些尷尬地說道：“誤會我拒絕她……呃，是因為喜歡你之類的……”
下一秒，周慕的臉也漲紅了。
她這是被人隱晦地告白了嗎？
一時間，氣氛變得有點兒奇怪，周慕不知道該怎麽回答，但不可否認的是，因為詹卓煕的話，她的心正在回溫……
“你千萬別當真啊！我……我就是這麽一比喻，並不是真的……那什麽你！”
見周慕沉默了半天沒開口，詹卓煕又忍不住解釋了一番。
“呃……放心，我知道你不會的。”周慕幹笑著回答，卻覺得氣氛更加尷尬了。
“那……那個傳言呢？如果她不是小雅，怎麽會知道得這麽清楚？不僅知道我和徐璈同校，而且知道我喜歡他那麽久……”周慕突然想到了一個重要的問題，連忙轉移話題道。
“除了我，還有誰知道你和徐璈以前是一個學校的？你告訴過誰嗎？”
“嗯……除了你，我隻和洛維還有琳琳說過。”周慕想了想，又補充道：“但當時也隻是說了一部分，小雅的事情我隻是簡單帶過的……”
“劉琳琳在國外，肯定不可能是她說的，所以就隻有可能是洛維了。你之前不是說過洛維和顏涼的關係很好嗎？說不定是她不小心說出去的……”
“可是……”
“再說了，當年你們學校那麽多人，還有幾個知道當時事情的人考入咱們學校也沒什麽稀奇……”
詹卓煕聳聳肩，一臉“你太敏感了”的表情。
這些周慕也曾想過，事到臨頭，卻還是忍不住方寸大亂。現在聽詹卓煕一分析，她雖然覺得有些地方還是有些牽強，但好歹心裏也沒剛才那麽混亂了。
“以後有什麽想不通的，直接來找我，別一個人憋著胡思亂想……”最後，詹卓煕拍了拍周慕的腦袋，歎息道。
02
自從詹卓煕說過一次有什麽事情可以來找他之後，他便經常接到周慕的電話。
再一次聽完周慕的抱怨後，詹卓煕忍不住蹙起了眉頭，看向周慕：“你剛才說什麽？你從小家裏就一直很窮，沒有條件讓你學習各種特長？”
某種奇怪的感覺抓住了詹卓煕，他好像知道一直以來自己覺得奇怪的地方是什麽了。
“我之前不是和你說過嗎，怎麽了？”
周慕不解地看向他。
詹卓煕眼神複雜地看了看她身上的衣服，又想到了曾經在徐璈桌上看到的那幅油畫，以及她為徐璈買下的那條對普通人來說幾乎算是天價的圍巾，忍不住陷入了沉思。
當天晚上，他沒有回家，而是留在了宿舍，試探地問了徐璈關於易雅涵的事情。
彼時，徐璈剛剛上完晚自習回來，宿舍裏隻有他們兩個人。詹卓煕路過他的時候，裝作不在意地說道：“我今天碰到周慕了，你們真的分手了？”
徐璈明顯一怔，好半晌才語氣澀然地問道：“她跟你說什麽了？”
“周慕好像一直以為你跟顏涼在一起是因為顏涼像你曾經喜歡的人……”詹卓煕拉了條凳子在徐璈的麵前坐下，身體斜斜地倚在了身後的桌上，仿佛隻是閑談般的姿勢讓人忍不住放鬆，“介意和我說說嗎？”
大約是最近這段時間壓力太大了，徐璈沉默了半晌，緩緩地說了起來：“怎麽說呢？小雅是一個很陽光的女孩子，雖然她長得很漂亮，但是從來不會因此而驕縱。跟她在一起很快樂，很放鬆，那是我人生中最快樂的一段日子……”
“那麽陽光快樂的女生，想必家裏一定將她保護得很好……”詹卓煕不動聲色地帶動著話題。
“嗯，她是家裏的獨生女，她的父母很愛她，所以不管是精神還是物質方麵，她應該都是比較富餘的。”
“這麽好的性格，她身邊是不是有很多親密的朋友？這樣的個性倒是和周慕完全相反呢，這樣說起來，你當時怎麽會喜歡上周慕的？”詹卓煕不知道想到了什麽，突然哈哈大笑起來。
“這個倒沒有……”徐璈蹙了蹙眉頭，似乎在認真地回想從前的事情，“小雅身邊親近的朋友也不是很多，好像有一個比較親近的，據說是和她一個院子裏長大的，就跟親姐妹一樣……”
這樣說起來，倒是和周慕所說的一致，詹卓煕心想，難道真的是自己想多了？
“叫什麽名字？”詹卓煕忍不住急切地問道。
“你突然關注這個幹什麽？”徐璈疑惑地問他。
“那個……哈哈……我這不是想著，既然你說的小雅那麽好，想來她的閨密應該不錯，說不定我還可以好好利用身邊的資源，就近發展一段戀情嗎？有機會介紹啊！”
詹卓煕在短暫的慌亂後，立刻找到了合適的借口，他笑著拍了拍徐璈的肩膀，一副哥倆兒好的模樣。
聽他這麽說，徐璈也忍不住笑了起來，回答道：“這個我還真幫不了你，我跟對方接觸不多，隻見過幾次麵，早就不記得對方叫什麽了。不過感覺她和小雅完全不是一個世界的人。”
“不是一個世界的人？”詹卓煕心中一驚，下意識地問道。
“就是比較大眾吧，印象中好像是個沒什麽存在感的女孩，聽小雅說她家經濟狀況似乎不太好，可能有點兒自卑……”
詹卓煕靜靜地聽著，心想如果周慕知道徐璈對她唯一的印象就是“和小雅完全不是一個世界的人”，她該作何感想。
結束話題前，詹卓煕還是忍不住問了之前徐璈有意逃開的話題。
“這樣看起來，周慕跟那個小雅應該是完全相反的性格才對，你當初怎麽會喜歡上她呢？”
徐璈頓時沉默了，半晌，他才茫然地看著詹卓煕，說道：“老實說，我也不清楚。隻是那段時間覺得她很執著，很頑強，偶爾某個神情會很像……”
徐璈沒有繼續說下去，但是詹卓煕已經知道答案了。
想到徐璈現在所有的感情，不管對周慕還是對顏涼，都是建立在跟那個叫易雅涵的女孩相似的基礎上，詹卓煕便覺得悲哀。
替徐璈，也替周慕，甚至替顏涼……
但是，從徐璈那裏得到的消息卻讓詹卓煕隱隱有些不安：聽徐璈的說法，周慕家應該很窮才對，可如果是這樣，那她平時表現出來的就有些不正常了……
就算那條圍巾是用她平時存下來的零花錢買的，但是那幅畫呢？看那幅畫的水平，至少都是學了幾年才有的成果……
雖然嘴上一直說家裏窮，但她表現出來的從來沒有物質匱乏的人該有的樣子。
先不說隨隨便便花個千多塊錢請同學吃飯，就算是她平常穿的衣服，以詹卓煕的眼光來看，也不是什麽便宜貨。
雖然看不出品牌，但是從衣服的質量、線條的裁剪，以及設計的版型，應該都需要花費一筆不小的費用才是。
如果不是她一直在強調她家窮，詹卓煕想，哪怕隨便扯上一個熟識的人，問他們覺得周慕家條件怎麽樣，大家都不會往窮的方麵想吧。
詹卓煕想不明白這其中到底有什麽地方不對勁，可是隱約覺得有些不安……
03
周慕沒想到顏涼會來找自己，更沒想到她居然會厚顏地提出讓自己主動向徐璈提出分手。
她在心中冷笑，不知道顏涼憑什麽認為自己會按照她的指示讓路，讓她可以幸福美滿地生活，她真的以為自己是一個任人搓揉的包子嗎？
“你為什麽會知道那個帖子上的事情，知道我和徐璈是校友？”周慕問道。
“我不明白你在說什麽。”顏涼精致的臉龐上帶著楚楚可憐的表情，周慕此時看著卻隻覺得陣陣作嘔。
“別裝了，我們心裏都清楚那個帖子是誰發的。我隻是想知道一個答案，如果你的回答讓我滿意了，我可以考慮答應你剛才說的事情……”周慕麵無表情地看著她。
顏涼的眼睛頓時亮了起來：“真的？”
周慕沒再開口，她隻是沉默地看著顏涼，靜靜地等待。
“洛維告訴我的，當然啦，還有一部分是從徐璈口中……”知道偽裝已經被識破，顏涼得意揚揚地笑著。
洛維會不小心說出來，周慕倒是不意外，她那個人太簡單了。可是徐璈……周慕沒想到他居然會將易雅涵的事情告訴才認識幾個月的顏涼，就隻是因為她們長得像嗎？
喉頭陣陣發緊，過了很久，周慕還是忍不住問道：“徐璈跟你說了什麽？”
“他說我跟一個人很像呢……”顏涼說著，不知道想到了什麽，突然“咯咯”地笑了起來：“說她漂亮，陽光開朗，讓人感覺溫暖……反正就是跟你完全不一樣。我就奇怪了，既然她那麽完美，他之後怎麽會喜歡上你？”
周慕卻在聽到這句話的時候終於鬆了口氣，起碼他還不知道易雅涵沒死，而且聽顏涼的語氣，她應該不是易雅涵。
也對，她的小雅從來就是一個如陽光般和煦的人，怎麽可能像顏涼這麽扭曲、自鳴得意？
當初自己怎麽會以為顏涼是易雅涵呢？現在想想真是蠢極了！
周慕甚至不能理解，喜歡的男生說自己像他的前女友，這種事情有什麽可開心的？難道顏涼一點兒也不覺得傷人嗎？
“你為什麽要編那個帖子？”
周慕看著眼前明明有著一張天使的麵孔，心中卻有邪惡念頭的顏涼。
“你不知道？”顏涼還是笑眯眯的，如果忽略她們的對話內容，隻看她的表情，大家一定會被她的外貌誤導，以為天使降臨，然而現實卻恰恰相反，“當然是為了讓罵聲轉移到你身上，然後讓你們順利分手啊！”
“你喜歡的人不是詹卓煕嗎？”
周慕說完，便見顏涼臉上的笑容退去。
“就算我喜歡他，但是他不喜歡我有什麽用？而且，既然他都不喜歡我，我為什麽要喜歡他？”她說完，恨恨地看向周慕，臉上是惱恨和不服：“不過……你到底有什麽好，為什麽他們都會喜歡上你？”
周慕不確定她口中所說的“他們”是指誰，但這句話不是應該由自己問她的嗎？而且，“他不喜歡我，我就不喜歡他”這種像是小孩子過家家似的幼稚言論是怎麽回事？
周慕甚至懷疑，她真的喜歡過詹卓煕嗎？
再也沒有說下去的欲望，周慕打算離開，卻再次被不甘心的顏涼攔住：“你會跟徐璈提出分手的吧？”
周慕看著眼前的女生，不知道該說她是天真呢，還是愚昧……
“你憑什麽以為我會答應你？”
“可你剛才不是說……”
“我說什麽你就信嗎？我讓你離我身邊的人遠點兒，你會聽嗎？”周慕哼笑，下一秒她突然冷冷地說道：“再說了，如果我沒記錯的話，我剛才說的應該是‘如果你的回答讓我滿意’吧？”
“周慕！”
顏涼杏眼圓瞪，一副快要被她氣炸了的表情。
“我對你的答案非常不滿意！”
仿佛還不滿意自己造成的效果似的，周慕補充了一句，說完她轉身往外走去。
想起來有些悲哀，這似乎是她和顏涼這麽多次正麵交鋒中唯一一次占優勢，哪怕這樣的優勢很快便消失了。
“周慕，你難道一點兒都不好奇那個周末到底發生了什麽嗎？”顏涼得意的聲音從身後傳來。
“你們愛怎麽樣就怎麽樣，我一點兒都不好奇！”她很想這樣瀟灑地回答，但現實是她情不自禁地停下了腳步。
這個問題一直是周慕心中的一個結，她原本以為在徐璈麵前自己已經拋下了所有的自尊，然而直到那一刻她才發現，以前自己所有的“拋下”其實都是因為還有希望。而在絕望麵前，自尊已經是她唯一的武裝。
所以哪怕她快被好奇心害死了，也還是不敢去問徐璈。
“發生了什麽？”周慕強裝冷靜地回頭，看向顏涼臉上瘋狂而充滿惡意的笑容。
“我就知道，你還是在乎的……”顏涼說道，剛才她臉上的憤怒已經消失，她再次靠近周慕，用一種近乎耳語的口氣說道：“但是我憑什麽告訴你呢？”
這是她的反擊，周慕知道。
“條件？”
“我告訴你發生了什麽，你和徐璈分手。”
“好。”
周慕想了想，最終還是點了點頭。
這段時間在詹卓煕的開解下，很多問題其實周慕都已經想清楚，易雅涵沒死，這已經是對自己最大的救贖。但是因為她的自私和懦弱，徐璈一直還在承受著煎熬，也許他還將繼續承受下去。
所以，現在自己唯一能為他做的，也隻有放手而已。如果他真的喜歡顏涼，哪怕那種喜歡隻是建立在她比較像易雅涵的基礎上，那麽自己就放手吧。
“說起來，我還要感謝洛維呢，如果不是她告訴我你和徐璈的事情，我估計還沒辦法這麽快搞定徐璈……”顏涼坐在座位上，翹著小拇指輕聲說道。
周慕靜靜地看著她，等待她說下去。
“那天晚上……”顏涼邊說邊朝周慕無辜地眨了眨眼睛，說出的話卻惡意到了極點，“我們在他家……”
周慕怎麽也沒想到答案是這樣的，她隻是覺得惡心。
徐璈怎麽能這樣？明明那天晚上才和自己在電話裏卿卿我我，約定第二天一起去看電影，還一再保證不會再動搖，結果……
隻要一想到，說不定他跟自己打電話的時候，顏涼已經在他身邊，周慕就忍不住陣陣反胃。
顏涼看她一副快要吐出來的表情，也不生氣，一臉得意地朝周慕擺了擺手，轉身往外走去：“記得你答應的事情。”
直到顏涼離開後很久，周慕才猛然回過神，衝到門口，朝著垃圾桶狂吐起來。
等到再也吐不出什麽了，她才全身僵硬地往外走去。
從那天在湖邊發生了那件事情後，周慕第一次撥通了徐璈的電話。
電話裏傳來清冷的男聲時，周慕第一次產生了濃濃的恨意。
許久，等到好不容易平複心中的憤怒和怨恨，她才對著手機說道：“期末考試結束後，找個時間出去放鬆放鬆吧，我有話對你和顏涼說。也叫上劉王毅和洛維他們吧。”
周慕說完，不等徐璈開口便掛斷了電話。
她知道徐璈不會拒絕，他們等的不就是這個時候嗎？
04
詹卓煕這段時間心裏一直很不安，尤其是當周慕突然安靜下來，不再向他抱怨顏涼以及徐璈的事情以後，他便覺得更不對勁了。
這樣的平靜太不正常了，像是暴風雨前的寧靜，又像是某種更極端的情緒正在醞釀著。
劉王毅打來的電話無疑證實了他的猜測，他在電話裏告訴詹卓煕，期末考試結束後，大家準備去附近的一個以溫泉聞名的城市放鬆放鬆，問詹卓煕有沒有時間。
“怎麽會突然想到去泡溫泉？”詹卓煕轉著筆心不在焉地問，腦子裏還在一心二用地想著周慕的事情。
“周慕提議的，聽洛維的口氣，估計是答應分手了吧。”劉王毅說著歎了口氣，隨即又八卦地開口道：“你說，分手就分手吧，還提議再去旅行一次，那些女孩的心裏是怎麽想的？”
“她怎麽會突然同意分手了？”
聽到周慕的名字，詹卓煕立刻打起了精神。他之前試探地問過周慕，但是她一直不肯鬆口，怎麽現在突然……
“我怎麽會知道？我又不是她肚子裏的蛔蟲。”劉王毅吊兒郎當地說著，隨即語氣一轉，嚴肅道：“不過這樣也好，他們這樣拖下去也不是辦法，雖然這次這事確實是老三做得不地道。”
“嗯……”
詹卓煕心不在焉地聽著，心中的不安卻更強烈了。
最終，他還是決定等到考試結束就去一趟桐城大學，如果不把自己心中的疑問解決掉，他一定無法安心的。
所以當周慕他們集體前往鄰縣的時候，詹卓煕也正出發前往桐城。
這是詹卓煕第一次來桐城，這個城市雖然經濟並不算發達，但是自然而然透露出一種老城的文化底蘊。
街道兩旁是一排排梧桐樹，建築是統一的青瓦白牆，整個城市的規劃看上去特別舒服，並不如當下很多城市一般，因為經濟的迅猛發展，而破壞了環境的和諧。
從火車站到桐城大學大概一個小時左右的路程，詹卓煕上了一輛公交車後，找出昨天從他爸爸在桐城的朋友趙叔叔那裏得到的號碼，照著號碼撥了過去。
電話很快便被接通，電話裏傳來女人柔和的聲音：“喂，您好。”
“您好，請問是劉老師嗎？”詹卓煕看著窗外飛速閃過的景色，不知道為什麽，突然有些緊張。
“我是，請問你是？”
“是這樣的，劉老師，我叫詹卓煕，我有點兒關於您以前帶過的學生的事情，想麻煩您一下，您今天方便嗎？”
“啊，小詹啊，你要過來的事情，校長已經跟我說過了，我現在正好在學校，你過來吧！”
女人的聲音頓時親切了不少。
“好的，我大概還有一個小時左右到，麻煩您了！”
詹卓煕到的時候，校園裏的鈴聲正好響起，這個時候雖然是寒假，但是學校裏的時間還是被鈴聲分割著。
詹卓煕剛到校門口，就看到一個大概三十多歲的女人站在傳達室門口，正和裏麵的門衛大叔聊著什麽。
詹卓煕正想問教師辦公室怎麽走，對方已經笑眯眯地回頭，問他：“你是小詹吧？”
“您是劉老師？劉老師，您好！”
詹卓煕打量著眼前的女人。
“你好，咱們邊走邊說吧。”劉老師說完，轉身帶著詹卓煕往教師辦公室走去。
詹卓煕點點頭，跟在了她的身後，一路上劉老師簡單地詢問了詹卓煕想要了解的事情：“小詹，你要找的那個學生叫什麽名字，多少班的啊？”
“名字叫周慕，283班……”班級還是特意從周慕口中套出來的。
“283？周慕？”劉老師蹙了蹙眉頭。
詹卓煕頓時心中一驚，連忙問道：“有什麽不對嗎？”
大概是他的語氣太緊張，劉老師立刻微笑著安撫他道：“沒事沒事，隻是我這幾年帶的學生比較多，有些已經沒什麽印象了……我們回去看看資料再說吧！”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太敏感，詹卓煕總覺得她臉上的表情不太自然。
桐城大學是一所百年老校，雖然學校近幾年翻新重建了許多建築，但是其中一部分還是被完整地保留了下來。
詹卓煕看著校園中古色古香的建築以及植物，不由得產生了一種時空錯亂的感覺。
大概五分鍾左右，他們到達了教師辦公室，此時，桌麵上已經擺了一大摞資料。劉老師給詹卓煕倒了杯水，然後從其中找出一本翻閱起來。
可是看了一會兒，她的臉色突然變得有些奇怪：“你說對方叫什麽？”
“周慕。”
詹卓煕也忍不住蹙起了眉頭。
“這個班沒有這個人。”劉老師說完，看向詹卓煕，有點兒不確定地問道：“小詹，你是不是記錯名字了？”
“不會的！”那種不安的感覺更加強烈了，詹卓煕隻覺得腦子裏有什麽東西炸開了，他急切地問道：“易雅涵呢？易雅涵是這個班的吧？”
“她是。”
劉老師的臉色立刻變得有些難看，當年的事情，想必她至今依然印象深刻。
“那就沒錯了，周慕是易雅涵玩得最好的朋友，兩人一直形影不離的，您再看看，是不是漏了什麽……”
詹卓煕急切地說著，下一秒幹脆搶過她手中的資料翻看起來，也因此沒有注意到劉老師慘白的臉色。
“易雅涵確實有個很親近的朋友，但是那個女孩叫穀雨……”劉老師說著，聲音忍不住開始顫抖起來。
詹卓煕翻閱的動作慢了下來，他抬頭就看到劉老師已經臉色慘白，她說：“而且，她在大二開學沒多久，因為意外死掉了。”
詹卓煕的動作立刻頓住，他難以置信地看向眼前的女人，好半晌才問道：“您說什麽？”
“和易雅涵玩得好的那個女孩叫穀雨，大二的時候已經死了。”
此時，詹卓煕手上的資料正好翻到穀雨的那一頁，檔案上是一張全然陌生的臉，資料上用紅色的大章印著“死亡”兩個大字。
詹卓煕不知道自己是怎麽從學校走出來的，直到站在了陌生的街頭，他才回過神來。
此刻他的腦海中隻有一個問題，如果易雅涵的閨密叫穀雨，那周慕到底是什麽人？
在辦公室的時候，他已經按照易雅涵和穀雨資料上的家庭聯係方式，撥打過上麵的號碼，但都提示是空號。而兩人資料上的地址，劉老師也好心地告訴他，易家早在易雅涵死後就搬家了，而穀雨家也在不久前被征收重建了。
一切都已經變成死無對證。
不知道過了多久，詹卓熙才終於理清楚自己的思路，迅速撥打了洛維的電話：“洛維，你們班輔導員的電話是多少？”
“等等啊，我發給你……不過你找我們輔導員幹什麽？”洛維那邊聲音很吵，應該是已經下車了。
“有點兒事情找她。”詹卓煕說完，忍不住又補充了一句：“你們到哪裏了？周慕在你旁邊嗎？”
“嗯，我們已經到了，正在登記入住，你找她嗎？我叫她……”
大概是因為考試終於結束了，洛維的語氣很興奮，說罷她就打算轉身找人。
“沒事，我不找她。”詹卓煕連忙說道。但是想到剛才知道的真相，詹卓煕還是有些不安，他忍不住叮囑洛維：“一路上你稍微注意周慕一點兒。”
“當然！”洛維顯然誤會了他的意思，笑著保證道，“咱們可是住一個宿舍兩年了，放心吧，我不會讓她受氣的。”
詹卓煕沒解釋什麽，便掛斷了電話。
拿到電話後，詹卓煕很快便打通了周慕他們班輔導員的電話，然後從對方手上拿到了薛閆海的聯係電話。當時聽輔導員說薛閆海是周慕表哥的時候，詹卓煕還有點兒意外，沒想到周慕還真有個表哥。
薛閆海接到電話的時候正在醫院上班：“你好。”
“你好，請問是薛閆海先生嗎？”
“我是，請問你哪位？”
“我是周慕的朋友，叫詹卓煕，有點兒事情想找你了解一下，關於周慕的……”
“我現在在醫院上班，中午有兩個小時的時間……”薛閆海看了看今天掛號的病人號碼，“你在哪裏？”
“桐城大學。”
“我大概有十幾分鍾的時間，你有什麽疑問，可以現在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