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誰的悲傷，散落風中
我想自己這輩子都不會忘記那個眼神的。
在這個城市開始漫天飄雪的時候，他站在校門口的那排鬆樹下，眼中的悲傷似乎快要溢出眼眶。
——周慕
2013年12月
01
周慕不知道自己是怎麽回到宿舍的。
一路上，班上女生們看向她時驚奇的眼神，劉琳琳強顏歡笑的樣子，洛維的八卦，還有郝思嘉的擔憂……所有的畫麵都像是快進了，一幀一幀地在她的腦海中跳動著，可是她完全不知道該如何應對。
在那一刻，她眼中所有的畫麵都像是另外一個世界發生的事情，她雖然看到了、看清了，卻無法感知那些情緒。
她愣愣地盯著天花板，滿腦子都是：徐璈親了她。
徐璈親了她！
……
像是魔怔了似的，那個畫麵在她的腦海中循環播放著，所有的求而不得，最終好像都因為男生突如其來的行為而圓滿了。
周慕甚至沒有想到其他的，沒有想到更長遠的未來，她已經被這猝不及防的驚喜砸暈了。
直到心跳加速，直到呼吸不能，她才忍不住推開了身前的徐璈，茫然地睜開了雙眼。對方卻並沒有看向自己，他的視線落在了周慕身後不遠處，隨即定在了一處。
周慕在短暫的羞窘後，終於發現了對方的異樣。
她怔然回頭，卻發現大家不知道什麽時候都跟著走出來了，女生們都是一臉意外加八卦，當然偶爾也有幾個曾經喜歡過徐璈的女生一臉醋意。周慕下意識地在隊伍中找了一圈，才看到了站在角落裏的劉琳琳。
她緊緊咬著嘴唇，神色複雜地看著兩人，感受到周慕看向她的視線，她僵硬了半晌，才艱難地朝她揚了揚嘴角。
那明明是一個微笑，周慕卻仿佛看到了一個哭泣的靈魂。
她心中苦澀，下意識地避開了劉琳琳的視線。
周慕是最後才看到詹卓熙的，即使他一直站在隊伍的最前方，即使他一直是最顯眼的存在，即使……徐璈現在看的人也正是他……也許她早就知道他在那裏，她隻是下意識地避開了與他四目相對。
詹卓熙也在看著徐璈，他的臉上是一種周慕從來沒有見過的冷峻。他原本就長得好看，加之又愛笑，所以哪怕偶爾生氣的時候，周慕也並不覺得害怕。可是此刻，即使中間還隔著幾米的距離，周慕也還是感受到了那種讓人忍不住退縮的強大氣場。
大約是察覺到她的注視，他突然轉過頭看向了她，隨著漫天的飛雪，他的眼眸似乎也漸漸被濃霧籠罩。周慕看不真切他的表情，卻因為他嘴角繃直的線條而感覺到了寒冷。
雪越下越大了。
周慕在這種沉默的對峙中感知了什麽隱匿的情緒，可是她還來不及細細琢磨，那邊卻突然傳來一聲響亮的噴嚏聲：“阿嚏！”
下一秒，站在詹卓熙身後不遠處的劉王毅便將自己的圍巾摘了下來，繞在了洛維的脖子上。
將她包得嚴嚴實實隻露出一雙眼睛後，他才抬頭看向前方的幾人，仿佛全然沒感覺到這詭異的氣氛一般，用力搓了搓手，又跺了跺腳，說道：“冷死了！先回去吧，有什麽事情回去再說……”
眾人這才從當“布景”的狀態中解脫出來，轉身往學校的方向走去。
周慕急於逃離這尷尬的境地，連忙轉身就要離開，卻被徐璈抓了回來。他站在她的對麵，低頭拍掉了她羽絨衣帽子裏的雪花，幫她戴上帽子，才轉身往前走去。
周慕連忙追了上去，可是身後的視線讓她如芒在背，而其中又有兩道視線尤其冷凝，她的後背都快要被那視線刺穿了。
周慕越走越快，離徐璈也越來越遠，走到後麵基本上是埋頭趕路的陣勢。
徐璈默默地看了迅速趕超自己的周慕一眼，沒有多說什麽，隻是配合地加快了速度。
兩人一前一後地走著，很快便到了女生宿舍門口。周慕在宿舍門口站定，猶豫著該跟他說點兒什麽呢，還是直接進宿舍？
身後傳來輕緩的腳步聲，鞋子踩在已經積上薄雪的地麵上發出細微的嘎吱聲，卻讓她的神經漸漸繃緊了，她猶豫再三，還是慢慢地回過頭。
兩人麵對麵站著，中間有差不多一米的距離。徐璈的頭上、身上已經積了一層薄薄的雪，鼻子和手都已經被凍得紅紅的。他今天本來就穿得不多，想必此刻早已被凍壞了。
她頓時忘記了心中的糾結，連忙說道：“你快回去吧，外麵挺冷的，穿得這麽少，要是感冒就不好了……”
見徐璈隻是定定地看著自己，並不說話，眉頭還是微微蹙起的，她忍不住心中一疼，補充道：“其他的事情明天再說吧！”
徐璈這才回過神來似的，臉上的歉意一閃而過，他抿了抿唇：“今天的事情，我需要好好想想……”
“嗯。”她強壓住心中的苦澀，微笑著點頭。
“你進去吧！”
“好，你也趕緊回去吧。”
周慕點了點頭，轉身往宿舍樓走去。
周慕知道他需要一點兒時間來理清自己的選擇，畢竟還有一個易雅涵橫在他們之間。
而她自己，周慕不知道。
雖然最開始她一直催眠自己，說自己隻是想要將他從那段如同旋渦一般可怕的過往中拉離，才會這樣千方百計地靠近他，可是這個理由現在就連她自己都無法相信了。
說到底，所有的一切都隻是因為她的私心以及執念。她雖然為易雅涵的事情而內疚自責著，可是同時，她也在期待著可以卷土重來的機會。
這一次，她不希望再給自己留下遺憾。
罪惡感侵蝕著內心的同時，竊喜的情緒也在卑微地生根發芽。
其他人回到宿舍的時候，周慕正坐在自己的座位上發呆，直到洛維的聲音響起，她才回過神來。
“周慕，你太威武霸氣了！我還以為徐璈那座冰山是無望被攻破的，結果不僅迅速被攻破，而且還當眾擁吻，哎喲……”洛維說著，把脖子上的圍巾往上提了提，擋住自己的臉，一臉害羞的表情。
隻是原本嬌羞的動作此刻由她做來，不知道為什麽，就是讓人覺得好笑。
周慕隻覺得臉上陣陣發燒，忍不住嗔怪地瞪了洛維一眼，卻在看到劉琳琳臉上的苦澀和郝思嘉的擔憂時，心中有些尷尬。
她連忙轉移了視線，伸手抓住洛維的圍巾垂下來的部分，故意在她臉上輕輕蹭了蹭，揶揄道：“我哪比得上你威武霸氣啊！哎喲，社長大人的愛心圍巾，剛才繞上去時，那溫柔認真的模樣……是不是覺得特別溫暖、特別貼心？”
“周慕，你太壞了！”洛維瞬間將圍巾抓下來，憤憤地說道。
見狀，郝思嘉舒了口氣，立刻調整了臉上的表情，加入到調侃洛維的陣營中來：“剛才我就站在他們旁邊，別說，劉師兄那模樣太帥了，簡直就是中國好社長啊！”
“都已經親手戴圍巾了，隻是好社長這麽簡單嗎？分明就是中國好男友吧！”
“你們這群唯恐天下不亂的家夥，快給我閉嘴！”洛維難得紅了臉，一副暴跳如雷的樣子。
就連一旁的劉琳琳也忍不住加入進來，認真道：“說真的，小唯，你跟你家社長真的挺般配的，簡直就是天造地設的一對。”
洛維原本尷尬的表情頓時變得有點兒疑惑，她轉頭看向一旁的劉琳琳，遲疑地問道：“不對啊，小琳，你這話是誇我還是罵我呢？為什麽聽上去這麽奇怪？”
“哈哈哈……”
短暫的沉默後，眾人忍不住笑成一團。
半晌，劉琳琳才笑著說道：“絕對是誇你！”
幾個人鬧到很晚，周慕去洗手間洗漱的時候，劉琳琳跟了進來，跟她一起並排站在洗臉池邊，盛水、洗臉。
“周慕，你是不是覺得對不起我？”周慕剛剛洗掉臉上的洗麵奶，劉琳琳突然輕聲問道。
周慕一怔，正想開口，對方便接著說道：“其實你沒必要這樣，雖然昨天我說過要和你公平競爭，但我不是輸不起的人。既然徐璈確定自己喜歡的人是你，我也不會繼續糾纏。”
“那個……不是你想的那樣。”她這樣坦然的態度倒是讓周慕不知道如何是好了。
劉琳琳突然長歎了一口氣，隨即認真地看向周慕：“我們以後還是好室友吧？”
“當然。”
“那就好。說起來，還沒追求過就被迫出局的感覺，還是讓人有些不開心呢！”她說著，調皮地朝周慕眨了眨眼。
“啊？”
“哈哈，逗你玩的。”
02
為了給徐璈充分的時間思考，周慕那段時間沒有再去徐璈他們班自習。
徐璈並沒有讓周慕等太久，他很快便給出了答案。
他表示自己曾經喜歡過一個人，哪怕到現在也無法忘記她，但是同時，他也無法忍受看到別的男生親吻周慕的畫麵，所以……如果周慕不介意這些的話，不妨試著交往看看。
對此周慕沒有意見，這個答案本身已經超出了她的預期，她原本以為徐璈至少還要糾結一段時間。
很久以後，她才知道，徐璈能如此迅速地做出決定，很大程度上還要感謝詹卓熙。如果不是“潛在情敵”在回到宿舍後又忍不住燒了一把火，也許徐璈到現在還在糾結著。
交往以後，周慕和徐璈的相處模式並沒有發生多大的變動，除了每天會單獨一起出去吃個飯，行為比從前親昵隨意了一些，其他基本還是維持了原樣。
隻是，從那天以後，詹卓熙對周慕的態度明顯冷淡下來。他不會再半夜打電話讓周慕做這樣那樣的事情，也不會在每次一起上課的時候，擠到周慕身邊逗得她火冒三丈，也不再做什麽事情都要找上她一起。周慕覺得自己應該鬆口氣的，可是不知道為什麽，心裏反而像是少了什麽似的。
她不喜歡這樣的感覺，可是又不知道該從何說起。
那個周末，徐璈不在學校，周慕準備去學校旁邊的超市屯糧，看到錢包裏多出來的那疊鈔票，這才後知後覺地想起，那天自己突然被徐璈拉走，然後忘記付款了，問洛維才知道當時是詹卓熙埋的單。
鬼使神差地，她撥打了詹卓熙的電話。
直到電話接通，周慕才想起，這似乎是她和徐璈交往以來第一次跟詹卓熙單獨通話。
“喂？”顯然對方也沒料到她會打電話給他。
“那個……你現在有時間嗎？”
“有什麽事情嗎？”詹卓熙頓了頓才回答，他那邊的背景音有點兒吵鬧，不像是在學校。
“之前我請客，最後是你付的款吧，我把錢給你。”
“不用了，也沒多少……”
“怎麽會沒多少？上千塊呢。你在哪裏？要不我送去給你？”周慕執著地說道，她也說不清緣由，隻是覺得今天就應該見到詹卓熙。
沉默了半晌，詹卓熙才回答道：“那好吧，我現在在外麵，晚點兒回學校再聯係你。”
詹卓熙差不多晚上10點才回來，周慕穿著睡衣，套了件外套下樓的時候，對方已經站在了樓下，還是花壇邊的路燈下，甚至連姿勢都沒變。見到她，詹卓熙笑著問道：“你準備睡了嗎？剛準備走又被剛到的幾個高中同學拖住了……”
周慕聞到他身上若有似無的酒精味，隨著微風飄過來，但是不難聞。
明明經常可以在上課的時候碰到，周慕卻有了一種兩人好久沒有見麵的錯覺，好半晌，她才回過神：“沒關係，我們宿舍也正聊天呢！”
接下來又是沉默，氣氛一時之間顯得格外尷尬，這樣尷尬的氣氛以前倒是少有，周慕連忙輕咳了一聲，追問道：“我要給你多少錢？”
把錢還給詹卓熙後，眼見對方轉身要走，周慕終於忍不住問道：“詹卓熙，我最近是不是做什麽讓你生氣的事情了？”
詹卓熙似乎有些意外，他遲疑地轉過身，眼神帶著疑惑：“為什麽這麽說？”
周慕頓時覺得自己好像又說傻話了，這話怎麽聽都覺得像戀人之間的示弱。可是這個時候想要收回顯然已經晚了，於是她隻能硬著頭皮繼續說道：“就是……覺得你最近的態度好像有點兒冷淡。”
詹卓熙那一刻的笑容特別好看，也特別縹緲，他說：“其實當時我會要求你為我做那些事情，本身就是一個玩笑，也想逗逗你，結果沒想到你們居然真的交往了。既然如此，再欺負你好像有點兒說不過去，到時候老三要是找我拚命可就慘了。俗話說‘朋友妻不可戲’，所以咱們還是保持點兒距離比較好。不過放心好了，那個秘密，既然我答應過你，就會一直幫你保守下去，不會告訴老三的。”
在周慕準備離開的時候，他又特別認真地補充了一句：“還有……周慕，恭喜你們！”
周慕覺得好像有什麽不對，但是又說不上到底哪裏不對。
正好那之後便是英語專業考試，隨即又是元旦，然後是準備期末考試的事情，之後又是寒假，周慕去金融班的時間漸漸減少了。
寒假，周慕和徐璈基本上每天都會通電話，聊聊每天在幹什麽之類。周慕明顯心情放鬆了許多，就連她媽媽都忍不住問她是不是戀愛了。
這是周慕度過的最漫長的一個寒假，就連出去拜年的時候，她都心不在焉的。
好不容易等到了開學，周慕立刻迫不及待地和徐璈約定了返校時間。正月十五，兩人分別從不同的城市出發前往學校。
徐璈的火車到達時間比周慕早一個小時，她從擁擠的車站出來時，一眼就看到了穿著淺灰色大衣、裏麵搭配白色襯衫的徐璈。
他脖子上係著自己送他的那條英倫風圍巾，身旁還立著一個小巧的深棕色真皮拖箱。和其他裹得嚴嚴實實的乘客相比，他簡直像是剛剛從秀場走下來的時裝模特，周圍經過的女生都在裝作不經意地打量著他。
“元宵節快樂！”周慕開心地朝他衝了過去。
“元宵快樂！”徐璈接過她那個超大的拖箱後，驚奇地問道：“你背什麽了？怎麽這麽重？”
“吃的！”周慕得意地轉了個身，展示出背上同樣誇張的大背包，“這裏還有一大包。”
“這麽多，你吃得完嗎？”徐璈就著她的姿勢伸手掂了掂，隨即歎了口氣，取下她背上的包，掛到自己胸前，然後將立在一旁的小拖箱交給周慕，兩人手牽手往站外走去。
“大家一起吃，很快就會解決掉的。對了，我還帶了很多你喜歡吃的豆幹和肉脯……”周慕忍不住開心地細數起來，一副求表揚的樣子。
她身旁的徐璈卻在看了她一眼後失了神。
徐璈的擔心完全不是問題，到校一周不到，周慕帶去的各種零食便已經分派完畢。
原本帶給徐璈的那滿滿一大包豆幹和肉脯也都全部便宜了他們宿舍那幾個人，因為徐璈早已不愛吃這種零食了。
周慕有些失望，不可避免地又想到他是不是因為之前的事情，所以連原本的喜好都刻意避開。
這一個學期，在周慕的眼中顯得格外平淡。
唯一不平淡的事情大概就是，外語係每年會有幾個交換生名額在研一的優秀新生中產生，分別送去和本校友好交流多年的國外院校學習一年。
英語班有一個名額，但讓人意外的是，這個名額居然落到了劉琳琳頭上。
周慕她們也是到了這個時候從別人的八卦中才知道，原來劉琳琳的家庭背景居然這麽強，加上她又是家中獨女，故而隻要是她想要的，基本上所有人都會盡力去滿足。
這樣一想，周慕頓時為兩人之間成功化敵為友而鬆了口氣。
因為劉琳琳暑假過後便會直接飛去加州，不會再回學校，所以，期末所有的考試結束後，宿舍裏的幾人一起吃了一頓飯，算是慶祝劉琳琳成功獲得交換生名額。
當晚，劉琳琳讓周慕叫上了徐璈，也讓洛維叫上了劉王毅。飯後，周慕見她幾次對著徐璈欲言又止的模樣，幹脆找了借口走開了。
周慕不確定劉琳琳最終是不是找了徐璈，也不確定她到底有沒有告訴徐璈自己的心意，但是她在開學前幾天收到了劉琳琳的短信：“同學們，我走了，一年後再見！”
與此同時，還有另外一條短信：“抓住手邊的幸福，不要讓它溜走了！”
周慕的回答是：“謝謝，我會的，祝你一路順風！”
03
隨著劉琳琳的離去，美國那邊的交換生也很快到了。
顏涼是一個漂亮精致的女孩，卻並不是大家最初設想的那樣是個金發碧眼的洋妞，而是個貨真價實的東方人。
她的美就像是最出色的工匠手下最精細的作品，每個細節看上去恰到好處，就像是精心雕琢過。
很快，“外語係英語班的交換生是個漂亮得像芭比娃娃一樣的東方美女”這個消息就傳遍了學校的各個角落，連帶她們宿舍的人也成了人人追捧的香餑餑。
沒錯，顏涼現在就住在她們宿舍，睡的是劉琳琳的床。
這裏最高興的莫過於洛維了，周慕算是看出來了，這家夥就是“顏控”，看到美女就挪不開腳步了，並且還死皮賴臉地讓對方教她英語，還大言不慚地表示，有對方的幫忙，她一定可以順利通過英語專業考試的。
英語專業考試，宿舍其他幾人都順利通過了，班上雖然還有很大一部分同學沒有考過，但是基礎差點兒的也都考到了300多分，隻有洛維……她考了個100分，從此開始了被眾人嘲笑的漫漫長路。
各個專業課的老師都拿她當反麵教材，洛維也從最開始的沒臉沒皮，到現在勵誌這次一定要通過考試一雪前恥，展現了一番知恥而後勇的架勢。就連劉王毅，也被她拉著加入了幫助後進生的隊伍。
顏涼和詹卓熙他們宿舍的人第一次碰撞是在一個傍晚，在學生食堂。
周慕那天陪著徐璈一起去他們班聽了一節不知所雲的專業課，晚上便和他們宿舍的人一起去食堂了。結果她才點了餐，就遇到了和顏涼一起來吃飯的洛維跟郝思嘉，三人正好沒找到座位，周慕便邀請她們和自己坐到一起了。
等到她們端著餐盤過去的時候，男生們立刻瞪大了雙眼。
“這就是你們班今年的交換生？果然名不虛傳啊！”劉王毅誇張地對她吹起了口哨，“美女，考慮來我們街舞社嗎？”
眾人哈哈大笑，周慕看了一眼旁邊傻兮兮的洛維，忍不住嘲笑劉王毅：“社長，不帶這樣的啊，你這是打算對我們家小維始亂終棄嗎？”
“哪能啊，我的心可是始終向著一個方向的。”劉王毅聞言，忙不迭誇張地擺了擺雙手撇清關係，“我這不是為了咱們社團的招新大任著想嗎？”
聞言，眾人頓時哄笑起來，洛維也跟著大家笑得一臉開懷。
這一年多時間，劉王毅對洛維那點兒心思大家都看在眼裏，無奈正主隻當是眾人的玩笑，仍然是一副油鹽不進的態度，簡直是急死他們這些旁觀者了。
有時候，作為一個旁觀者，周慕忍不住想要剖開洛維的腦袋，看看裏麵到底裝了些什麽。
在他們看來，劉王毅已經做得夠明顯了，除了最直白的那四個字“我喜歡你”，其他該說的、該做的，他都已經說了、做了。
據說就連今年新入社的新生們，都問洛師姐和他們偉大的社長大人是不是一對，無奈有些白癡就是能把新人都看透的問題當成笑話講給宿舍的人聽。
聽到這個“好笑的八卦”時，周慕和郝思嘉無語地坐在**，看著走道上站著的某人，眼珠子都快要翻出來了。
遲鈍到這種地步，也真是讓人不知道該說什麽好了。
眾人你一言我一語地開著他們的玩笑，努力想要讓這兩人產生點兒火花，卻每每都因為洛維白目的話語忍不住有翻白眼的衝動。
要說以前，周慕還因為社長的嘻哈少年形象覺得他不太靠譜，現在也已經變成了深深的同情。
就連劉王毅自己大概都心灰意冷了，他頗為無奈地長歎了一口氣：“好了好了，你們就別再開我們的玩笑了！人家這美女還在呢，你們卻光顧著開我的玩笑，能有什麽意思？再說了，咱們宿舍雖然我和老三都是有‘組織’的人了，但這不是還有老大這麽一個大帥哥和老四這個學霸在嗎？”
冷不丁地被點名，詹卓熙忍不住愣了愣，放下筷子摟了摟劉王毅的肩膀，笑道：“好兄弟，就知道你會記得我的！”
說罷，他起身，一本正經地輕咳了一聲，伸手對恰好坐在他對麵的顏涼說道：“你好，顏涼是吧？顏涼如水，真是好名字……”
周慕一愣，顏涼如水……
她還沒想明白哪裏不對，就聽旁邊有人“撲哧”一聲笑了出來。
周慕回過頭，就見顏涼笑得一臉開懷，而詹卓熙旁邊一直埋頭狂吃的肖文博也終於忍不住開口了：“夜涼才如水！”
“噗！喀喀……”一堆人忍不住咳嗽著笑出聲。
詹卓熙也不惱，仍舊一副笑眯眯的樣子：“實在不好意思，突然看到美女，心裏忍不住有點兒激動，就脫口而出了！”
“師兄真是會說話，誇得人家不好意思了！”顏涼倒是不扭捏，雖然說不好意思，行為卻是落落大方的。
兩人一來一往，氣氛很快便熱烈起來。
美女，而且是像顏涼這樣落落大方的美女，是個人都會喜歡和這樣的人打交道吧。
周慕看著詹卓熙臉上洋溢的笑容，她好像很久沒在對方臉上看到這樣的笑容了，心中卻不可避免地開始泛酸。
他喜歡顏涼嗎？
如果他真的喜歡顏涼……
等等，就算他真的喜歡顏涼，又關她什麽事？
想到這裏，周慕連忙移開了視線，看向自己的餐盤。
先前沒注意，周慕現在才注意到，自己的菜裏麵居然有很多芹菜。
她頓時忍不住皺了皺眉頭，湊到徐璈麵前問道：“你點了什麽菜？哇，有雞翅，我要吃……”
說完，她快速從對方的餐盤裏夾了一塊雞翅。
直到快要將雞翅送到嘴裏，也不見旁邊的人有任何反應，周慕疑惑地抬頭，就見徐璈正一臉出神地看著顏涼和詹卓熙的方向。
那種恍惚而又茫然的眼神，讓周慕隱隱有種不祥的預感。
她放下雞翅，伸手碰了碰徐璈，不解地朝他所看的方向看過去，問道：“你在看什麽？”
“沒什麽。”徐璈很快就回神了，短暫的茫然後，他又恢複了冷淡的表情。他低頭看了一眼周慕夾著的雞翅，又看了看對方的餐盤，隨即將自己餐盤裏最後一隻雞翅也夾到了周慕的餐盤裏，歎了口氣，輕聲說道：“這個也給你，慢點兒吃，沒人跟你搶！”說罷，他又將她盤子裏的芹菜夾到了自己的盤子裏，儼然一副好男友的模樣。
“謝謝！”周慕笑眯眯地看著他，得寸進尺地將自己盤子裏剩下的芹菜碎末也夾了過去。
逮到機會回擊的劉王毅立刻嘲笑起來：“哎呀，眼睛都被閃瞎了！”
“社長，我也要吃你盤子裏的雞翅……”洛維說道。
“秀恩愛，分得快！”冷靜又毒舌的肖文博說道。
“你們這是羨慕嫉妒恨！”周慕嗔笑道，卻在無意間對上詹卓熙深沉的雙眸。
他的雙眸中仿佛有漫天的迷霧氤氳開來，他的嘴角明明掛著還來不及消退的笑意，臉上的神情卻已經徹底變冷。
雖然他很快便移開了視線，重新加入顏涼的話題，周慕卻還是敏感地察覺到了他情緒的轉變。
周慕同時察覺到的還有顏涼對詹卓熙的特別。這種特別表現在，雖然對所有人的問題她都有問必答，也表現得很開朗，但是會經常有意識地將話題轉到詹卓熙身上。
“詹師兄，你覺得呢？”
“那你喜歡嗎？”
“如果是你，你會怎麽選擇？”
……
又或者，在其他人不注意的時候偷偷看向詹卓熙；再或者，當詹卓熙開口時，她臉上的笑容便會格外燦爛……
吃完飯，周慕和徐璈去自習室自習，晚上下課後回到宿舍的時候，裏麵正聊得熱火朝天。
見到她進門，洛維立刻一把拖住了她：“周慕，快來，告訴你一個勁爆的大消息！”
“什麽？”她莫名地掃了一眼周圍，就見顏涼雙眼亮晶晶的，明顯一副春心**漾的模樣。
郝思嘉看著她，也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周慕頓時有種不祥的預感。
下一秒就見洛維將身邊的顏涼拉了過來：“顏涼，你自己告訴周慕！我跟你說，周慕跟他們宿舍的人很熟，有她幫忙，肯定手到擒來。”
周慕默默地看向一旁的郝思嘉，就見對方一臉無語地歎了口氣。
周慕好像知道她們要說什麽了，她的心瞬間提了起來。
果然……
“周慕，我喜歡詹師兄，我想要追求他，你能幫我嗎？”
噩夢成真了！
顏涼精致的臉上帶著燦爛的笑容，一臉的自信和憧憬。
周慕想自己現在的臉色一定很難看，但是偏偏洛維那個白目的家夥還在喋喋不休地說著周慕和詹卓熙之間的種種淵源，仿佛已經全然忘記了當初她還試圖把周慕和詹卓熙湊成一對的事情。
從兩人的初識到後來詹卓熙經常打電話給周慕，讓她給他們送早餐，洛維說得滔滔不絕。當然，打電話送早餐什麽的，在周慕和徐璈交往以後，便順理成章地被人理解成了詹卓熙為了給兩人製造機會而產生的貼心之舉。於是，無意之中又為詹卓熙增加了一個優點。
這一刻，周慕的心中像是台風過境般亂成一片。
“真的嗎？太好了！”她努力扯出一抹笑容來。
“以後你可以跟著周慕去上課，之前周慕經常去金融班上課。我告訴你，她當初就是這麽追上……唔唔……”洛維還在喋喋不休，看不下去的郝思嘉終於忍不住衝上去捂住她的嘴，拖著她往外走去。
“我突然好想吃冰激淩，小維，你陪我一起去買吧。”
“可是……”沉浸在八卦中的洛維還有幾分依依不舍。
“走啦！請你吃還不成嗎？”見她還是不肯挪步，郝思嘉連食物**的招數都想出來了。
“成交！”某吃貨立刻二話不說走了。
室內終於安靜了下來。
周慕平常跟顏涼的關係並不親密，她還是每天早早就會出門去自習室看書學習，然後去自己班上或者徐璈班上上課，通常每天回宿舍都是晚上了。
因而，雖然顏涼過來已經半個多月了，兩人對彼此的了解卻少之又少。
在此以前，周慕對這個室友的認識並不比其他同學多。
周慕正尷尬地不知道該如何結束這個話題時，顏涼一臉驚喜地叫了起來：“真的嗎？你經常去金融班上課？我能跟你一起去嗎？”
“當然！”周慕點了點頭，臉上的笑容有些僵硬。
雖然很感激郝思嘉適時把洛維那個白目的家夥拉走，但是隻要一想到那天晚上自己被顏涼拉著，說了一晚上詹卓熙怎麽怎麽樣，周慕就很無奈。
這樣一對比，她倒寧願聽洛維的八卦。
04
從第二天開始，顏涼便真的跟著周慕去金融班上課了。
男生們對這個美麗的學妹的到來自然表現出了熱烈的歡迎，但是女生們表現出了強大的敵意，尤其是發現顏涼的目標是詹卓熙以後，大家簡直快要氣瘋了。
周慕搶走徐璈也就算了，畢竟像徐璈這種冰山型的帥哥，雖然長得養眼，但真正相處起來壓力還是挺大的。
可是現在算怎麽回事？她自己來也就算了，居然還帶了同伴一起？而且看中的目標居然是她們班最具有親和力的詹卓熙。
簡直不要命了！
於是，周慕在剛習慣了各位學姐的敵意後，突然又有了一種更加強烈的脊背發涼的感覺。
如果說曾經她對徐璈的追求是滲透式的，那麽現在，顏涼的追求就是轟炸式的。
不過短短一周的時間，周慕便覺得她已經無處不在了。
吃飯的時候，上課的時候，自習的時候……有時候，甚至連周慕都無法確定金融班那幾個人的行蹤時，顏涼總是能輕易找到他們。
很快就是國慶節，雖然學校離桐城不遠，但是周慕向來除了寒暑假以外是不回家的。
徐璈家現在就住在本市，於是兩人早在暑假便已經約好了出去遊玩，連景點都選好了。周慕也早早和薛閆海說了自己這個暑假要和同學出去遊玩，不去他家了，薛閆海當時還調侃她是不是交男朋友了。
這個時間正是去海邊露營的最佳時機。
但是原本的二人世界，卻因為一些不可抗拒的因素，最終變成了兩個宿舍的聯合旅行。
至於是哪些不可抗拒的因素……
劉王毅嘛，自然是為了追上洛維。洛維去的話，自然會想到她的小姐妹顏涼正在苦苦追求詹卓熙，所以這兩人自然是要想方設法叫上的。
郝思嘉的男朋友正好在那邊的大學上學，兩人原本就是計劃去那邊玩幾天的，聽到他們的提議，立刻表示想要同行。
既然這樣，就幹脆變成兩個宿舍的旅行好了。這樣一來，對薛閆海倒不算說謊了。
於是，可憐的學霸肖文博在完全不知情的情況下，就這樣成了一個巨大的電燈泡。
原本徐璈計劃是9月31號放學就去他家的，因為徐璈的父母常年不在家，而且從他家出發到火車站隻要十來分鍾，第二天他們就不需要早起趕火車了。
但是因為人數一下子變成了八人，他家也住不下，最後還是決定住學校，第二天早上早點兒從學校出發。
早上7點多的火車，幾人6點不到就起床了。國慶原本就是出行人流量最大的時候，火車上擠得滿滿的。
和附近的人換了座位，八個人差不多剛好占據對坐的兩排。
麵對麵的兩個三人座剛好適合玩遊戲，於是，火車上唯一的一對情侶徐璈和周慕就被趕到了旁邊的二人座。
洛維從昨天晚上就開始興奮了，連帶著她上鋪的周慕也沒睡好。於是，上了火車沒多久，她就靠在徐璈懷裏睡著了。
睡著前，她的耳邊還一直回響著洛維他們的笑鬧聲。
周慕是被人輕輕推醒的，見她迷迷糊糊的樣子，徐璈忍不住輕聲說道：“快到了，你先醒醒神，我去洗手間……”
“哦！”她點點頭，連忙坐正了身體，讓他出去。
再次醒來的時候，差不多到目的地了，洛維他們已經安靜下來，此刻正一個靠著一個睡得東倒西歪。
靠裏的肖文博、郝思嘉和劉王毅分別趴在桌子上呼呼大睡，而坐在走道邊的洛維直接趴在了劉王毅的背上。而那邊，詹卓熙和顏涼哪怕睡著了也還是那麽惹眼，兩人靠著椅背睡著，肩靠著肩，腿挨著腿，腦袋親密地靠在一起，儼然就是一對熱戀中的情侶。
俊男美女的組合，哪怕是在人潮擁擠的車廂裏，也顯得格外養眼。隻這麽一會兒的時間，周慕已經注意到好幾個男男女女不停流連在他們身上的眼神了。
明明是這麽養眼的畫麵，不知道為什麽，此刻在周慕看來卻有些刺眼。
因為人多，徐璈經過他們去洗手間的時候，撞到了詹卓熙的肩膀，對方立刻清醒了。他下意識地動了一下身體，靠著他的顏涼也醒了。
“抱歉，吵醒你了。”徐璈向他道歉。
“沒事。”他低頭看了看手表，隨即問道：“快到了吧？”
“嗯！”徐璈點了點頭，繼續往前走去。
周慕鬆了口氣，可是下一秒，卻見顏涼不好意思地和詹卓熙說了一句什麽，對方露出了笑容。
因為車廂裏實在太吵，加上兩人的聲音又不是很大，周慕並沒有聽清楚他們說了什麽。可是她清楚地看到了，在詹卓熙開口說了一句什麽後，兩人同時開懷地笑了起來。
在這一刻，她必須承認，自己在嫉妒，嫉妒著那美好和諧的畫麵，也嫉妒著顏涼臉上開懷的笑容。
她知道自己不該這樣，她喜歡的人明明是徐璈，可是隻要看到那兩人靠近，她就會控製不住自己的情緒，嫉妒到想要發狂。
還好，廣播裏很快便響起了提示進站的聲音。
下了火車後，郝思嘉的男朋友已經在車站外麵等著他們了。一行人在火車站外麵坐上了去海邊的大巴，中午順利抵達了目的地。
還沒下車，大片的藍色已經在眼前蔓延開來，洛維和郝思嘉趴到了窗戶邊，驚歎起來：“哇，好漂亮……”
好不容易等到大巴緩緩停下，幾人立刻迫不及待地跑了下去。
海風夾帶著海水潮濕鹹腥的氣味迎麵而來，海浪拍打著海岸，陽光下無邊無際的大海閃爍著碎金子般的光芒。遠離海邊的椰林旁，各色的帳篷已經陸陸續續搭建起來。坐車坐到昏昏沉沉的幾人瞬間恢複了活力，沿著沿海馬路狂奔起來。
遠處的海灘上遊客已經很多了，穿著清涼的男女在海灘邊肆意玩鬧著，隔著這麽遠的距離，周慕也能聽到他們的笑鬧聲。
衝到海邊，甩掉背上的包，幾人先在沙灘邊跑了一圈，才在詹卓熙的叫喚下依依不舍地回來。
去事先預訂好的酒店辦理了入住手續，等到分配房間的時候，大家卻為難了。
郝思嘉和她男朋友是肯定要住一起的，但是輪到徐璈和周慕的時候，兩人卻都默契地回避了這個問題，表示隨意。
正好這個時候，顏涼拽住了洛維表示要和她睡在一起，男生宿舍那邊的幾人也就順理成章地分配到了兩個房間，沒想到最後反而是周慕落單了。
雖然要獨自一個人睡一間房，但周慕並沒有覺得失落，反而有種鬆了口氣的感覺。
就連劉王毅他們露出一臉“我知道你們不好意思，沒關係，我們都了解的，你們盡情happy（快樂）吧，我們會當作沒看到的”的表情，她也都微笑著隨他們去了。
去房間放下行李後，一行人下樓吃了午餐，之後便是自由活動的時間。下午正是太陽最毒辣的時候，大家約好等傍晚天氣沒這麽熱的時候再出去活動。
先前在火車上洛維他們玩撲克牌玩得太瘋，這個時候都紛紛表示困了，於是大家決定先回去睡午覺，等晚上再玩起來。
周慕之前在火車上睡了很久，此刻倒是沒什麽睡意，便坐在酒店客房看電視玩手機。
沒過一會兒，她便收到了徐璈的短信：“睡了嗎？”
“沒有，在看電視，在車上睡太久了，睡不著。”
“我現在過去找你。”
看到這幾個字的時候，周慕忍不住心中一驚，想起了劉王毅剛才了然的表情，不知怎的，突然臉紅心跳起來。
她縮在**盯著電視，可是看了半天，一點兒劇情也沒看進去，腦子裏的胡思亂想已經讓她方寸大亂，整個人猶如驚弓之鳥。
在徐璈突然朝她湊過來的時候，周慕差點兒從**跳了起來：“你……你幹什麽？”
回應她的是徐璈啼笑皆非的表情：“你在緊張什麽？”
“沒，沒有……”周慕下意識地搖頭說道，已經完全忘記了自己到底想說什麽。
徐璈搖了搖頭，這才從她身旁拿了一個枕頭墊在了自己的腰後，愜意地靠在床頭繼續看電視。
周慕這才知道自己誤會了他的意思，在心中恨恨地罵了一句劉王毅，都怪他先前那個曖昧的表情，才會害得自己胡思亂想。
她回頭偷偷去看徐璈，卻見他嘴角帶著淡淡的笑意，她的臉更紅了。
見她一副坐立不安的模樣，徐璈終於忍不住伸手將她拉到了懷裏。
世界終於安靜了。
周慕僵硬地靠在徐璈的懷中，剛剛恢複正常的臉再次漲紅。好半晌，等到確認徐璈隻是安靜地摟著自己，並沒有進一步的打算時，她的身體才漸漸放鬆下來。
耳邊是徐璈有力的心跳聲，周慕臉紅地靠在他的懷中，不知怎的想到了“歲月靜好，現世安穩”這句話。
05
也不知道是興奮還是其他原因，一直到約定時間，周慕臉上的紅暈也沒退去。
兩人從房間出來的時候，正好遇上了出門準備集合的劉王毅和肖文博。看到周慕滿臉通紅的模樣，唯恐天下不亂的劉王毅立刻怪模怪樣地叫了起來：“哇，有‘奸情’……”
“你才有‘奸情’！”周慕恨恨地瞪了他一眼，徐璈倒是一臉坦然地回視著劉王毅，似乎根本不在乎他的玩笑。
“好吧，我有‘奸情’……”
自己的幽默居然得不到回應，劉王毅發出一聲歎息，便悻悻地不再多說了。
幾人繼續往前，又遇到了正準備出門的詹卓熙，以及從他身後鑽出來的打扮清涼的顏涼。
“哇！”劉王毅忍不住再次怪聲怪氣地叫了起來，“這次不是我的錯覺，是真的有奸情吧？”
詹卓熙顯然也沒想到會在這樣的情況下碰到大家，一時臉上的表情有些尷尬。
看到周慕的時候，他張了張嘴，似乎想說點兒什麽，卻在看到周慕前麵的徐璈時頓了頓，不動聲色地轉移了視線。
“老大，你這速度……兄弟佩服！快跟我們分享一下你的成功秘訣！”劉王毅說著，上前攬住了詹卓熙的肩膀。
“那個……劉師兄，你就別笑話我了，詹師兄要是有這麽好追就好了！我隻是來找詹師兄借個防水創可貼的。”顏涼緊了緊披在吊帶衣外麵的防曬衫，笑著說道。
“豪爽！我就喜歡師妹這樣坦**的姑娘！”劉王毅意味不明地朝著詹卓熙眨了眨眼睛，隨即對顏涼豎起了大拇指。
“多謝師兄誇獎！”顏涼笑著朝他作了個揖。
“師妹真是太給我麵子了！像你這麽漂亮的姑娘，還需要追人？隻要點個頭，隨便就是一堆男生往你跟前撲啊！”詹卓煕輕笑著說道，又看了周慕一眼，才轉頭看向顏涼。
他這話乍一聽是在恭維顏涼，卻也巧妙地避開了顏涼的追求。於是，被他這樣一解釋，顏涼剛才的告白頓時變成了一個巧妙的玩笑。
顏涼臉上的笑容淡了幾分，她下意識地看了周慕一眼，學著剛才劉王毅的樣子豎起了大拇指，笑著對詹卓煕說道：“霸氣！我就喜歡師兄這樣會誇人的漢子！”
一時間，大家都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顏涼巧妙的告白因為詹卓煕的不配合，便這樣有驚無險地揭了過去。
不知道為什麽，周慕突然鬆了口氣。
直到到了海邊，周慕才注意到徐璈的不對勁。
彼時，因為詹卓煕剛才的反應而大為開心的周慕剛去海裏玩了一圈上來，正打算休息一下，於是走到了徐璈身邊，讓他將自己的防曬衫遞過來，卻遲遲不見他回應。周慕低下頭，就見他的視線一直定格在海邊的顏涼和詹卓熙身上。
讓他失神的當然不可能是和他同在一個宿舍已經兩年多的詹卓熙，那麽那個對象就隻剩下顏涼了。
這是周慕第二次看到他看著顏涼失神，她又想到了火車上徐璈去洗手間時無意間撞到詹卓熙的畫麵，現在想想，她的心中頓時產生了一種奇怪的感覺，難道那個時候他是故意的？
難道他對顏涼……
人總是這樣，一旦開始產生懷疑，我們便會千方百計地尋找各種線索，以證實自己的猜測。
所以當周慕發現整個下午徐璈的視線一直都在追逐著顏涼的時候，她的心漸漸沉了下去。
遠處太陽正緩緩降落，壓住海平線，將湛藍的海麵染上耀眼的橙紅。海灘邊，穿著清涼的年輕男女們正肆意狂歡，水珠從他們的掌心飛出，在天空中折射出五彩的光芒，一切顯得那麽美好而又充滿活力。
顏涼側對著夕陽，正彎腰努力地用雙手舀起身前的海水潑向對麵的人，她臉上的笑容那麽耀眼，仿佛所有的悲傷和負麵的情緒從來不曾在她的身邊停留過。
他們到底喜歡她什麽？精致的五官還是甜美的笑容？難道外貌真的可以代表一切？又或者她身上還有別的什麽優點是自己沒有發現的？
“你喜歡她？”帶著十二分的疑惑，她忍不住輕聲問身邊的人。
“她很漂亮，如果我是一個男生的話，大概也會喜歡上她吧……”周慕隻是淡淡地看了他一眼，便又繼續看向了海邊的那個身影，不帶任何情緒一般客觀地評論道。
“我沒有喜歡她！”徐璈冷硬地說道，語氣中帶著明顯的惱怒。
周慕不確定他的惱怒來自什麽，是因為被自己說中了心中的秘密，所以惱羞成怒了，還是別的什麽……
她回頭直視著徐璈的雙眸，他總是帶著幾分清冷的雙眸中此刻卻燃燒著火焰，他一定不知道自己剛才看向顏涼的眼神有多麽繾綣，多麽溫柔。
“徐璈，我剛才並沒有說出她是誰，但是你想都沒想就反駁了。”周慕歎了口氣。
“那是……”徐璈被她的話堵住了，眼中的火焰瞬間熄滅，隨即他強裝鎮定地辯解道：“反正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樣。”
“你知道嗎？你已經看了她一個下午，可是這段時間我在做什麽，你知道嗎？”她雙手抱膝，將下巴放在自己的雙膝之間。
問出這個問題的瞬間，周慕突然覺得自己很可憐又很可悲。
徐璈的眼中閃過內疚和慌亂，但是下一秒，他的回答卻讓周慕覺得自己像個徹頭徹尾的笑話：“抱歉，我隻是覺得她有點兒像一個人……我跟你說過的，我曾經喜歡過一個……”
“別說了！”周慕深吸了一口氣，打斷他的話，突然站了起來。
那一刻，徐璈的話就像是一塊貼在胸口的千年寒冰，明明還是炎熱的十月，她卻打了個寒戰，覺得自己從內到外都涼透了。
“周慕……”徐璈臉上的掙紮之色那麽明顯，他試圖向她解釋什麽，周慕卻發現自己根本沒有聽下去的勇氣。
“抱歉，我需要靜一靜！”周慕說完，不再理會身邊的人，徑自往前跑去。
漸漸遠離了那片喧囂，周慕走到了遠離沙灘的懸崖上，海風送來帶著潮濕氣味的空氣，也帶來遠方的碎語。
周慕靜靜地坐在石頭上，看著遠方的海岸線漸漸由紅變橙，再漸漸變成紫色……
那段時間，她不知道自己在想什麽，也許什麽都沒想，時間在這個時候仿佛出現了斷層。
直到暑氣隨著太陽的消失而漸漸失去了蹤影，周慕忍不住搓了搓手臂，正準備起身離開的時候，才發現身後不知道什麽時候出現了一道身影。
她的心跳瞬間加速，卻在看到對方的容貌時，忍不住有些失落。
以徐璈那樣的個性，怎麽可能跟過來？
“你怎麽會在這裏？”她問詹卓熙，他現在不是應該和顏涼打得火熱嗎？
“我看你一個人走到這邊就跟來了。這裏沒什麽人，而且太陽快要落山了……天黑以後，無人的海邊很危險。”詹卓熙輕笑著，在她身邊站定。
見她隻是怔怔地看著自己不說話，詹卓熙伸手在她眼前揮了揮，輕笑道：“怎麽？感動傻啦？”
“你才傻！”周慕下意識地揮開他的手反駁道，說完，她雙手撐地就想跳起來，下一秒卻突然慘叫起來，身體也不受控製地往前栽去：“哎喲！”
詹卓熙被她突然的動作嚇了一跳，連忙伸手抓住了她，驚道：“怎麽了？碰到哪裏了嗎？”
周慕就勢抱住了他的腰，眼淚卻不受控製地落了下來。她在他的懷中搖了搖頭，將眼淚都蹭到了他胸前的衣服上，半晌才啞聲說道：“疼……”
“哪裏疼？是剛才碰到哪裏了嗎？疼得很厲害的話，我先帶你去醫院……”
詹卓熙焦急地扶著她，說著便想將她抱起來。
周慕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哪裏更疼，雖然腿麻的感覺很難受，但是遠遠沒到讓她哭出來的程度。
那一刻，眼淚之所以會掉下來，也許隻是因為詹卓熙的語氣太溫柔，語氣中的關懷太明顯。
見詹卓煕打算把她橫抱起來，周慕連忙搖了搖頭，阻止了他的動作，有點兒不好意思地回答：“沒事，隻是太久沒動，腿麻了……”
這樣的答案顯然不在他的預料中，詹卓熙頓時僵住了。
半晌，他才歎了口氣，伸手將她重新扶到了石頭上坐下，問道：“哪條腿？真有這麽疼？看你眼淚都出來了……”
“右邊。”周慕低著頭不去看他，臉有些發燙。因為腿麻而哭出來，真是太不好意思了！
詹卓熙的動作很溫柔，力道恰到好處，他的手指上下按壓著周慕的右腿，很快流竄在右腿中的酸麻感漸漸消失了。
此刻，海平麵上的最後一束光線也已經消失，黑暗徹底籠罩了大地。遠遠地，有零星的燈光傳來，那是他們來時的方向。
兩人摸著黑，小心翼翼地原路返回。
到達海邊的時候，徐璈正一臉焦急地準備出來找人。
看到周慕的時候，他終於鬆了口氣，可是看到她身邊的詹卓熙時，他臉上立刻露出了幾分防備：“你們怎麽會在一起？”
“我們……”
“我剛才散步的時候，正好在那邊遇到周慕，心想天黑了不安全，就一起回來了！”周慕的話還沒說完，就被詹卓熙打斷了。
周慕不明所以地看向他，不明白他為什麽要撒謊。
“麻煩你了！”徐璈朝詹卓熙點了點頭，走到周慕身邊，伸手想要摟住她。
那一刻，周慕也不知道自己怎麽了，看著身旁的詹卓煕，她幾乎是下意識地避開了徐璈的動作。
看到徐璈僵硬的表情，清醒過來後的周慕立刻後悔了，但是因為白天的事情，此刻她實在無法強迫自己低聲下氣地向他示好。
雖然兩人都沒再多說什麽，但是從這天開始，周慕和徐璈之間的氣氛變得奇怪了。
要說冷戰吧，也算不上，兩人還是會說話，一起吃飯，一起做平常會做的任何事情，但就是讓人看著別扭，少了幾分隨意，卻莫名多了幾分讓人不自在的客氣。雖然徐璈在努力忽視顏涼對他的吸引，周慕還是能捕捉到他不自覺被顏涼帶走的視線。
與此同時，顏涼對詹卓煕越來越緊追不舍。周慕產生了一種不太好的感覺，顏涼最近似乎特別注意她和徐璈的交往，每次大家開著兩人的玩笑時，平常她都是大方地笑著接受，現在卻總是會拉上周慕。
“哪裏呀，周慕和徐師兄這樣的才叫恩愛好嗎？”
“周慕，徐師兄這麽體貼，真是羨慕死了！”
“要是我也有一個像徐師兄這樣會照顧人的男朋友就好了！”
……
顏涼喜歡上徐璈了？那段時間，大概所有人都產生過這樣的疑惑，周慕最開始也產生過這樣的懷疑，但是漸漸地，她就總結出了規律。顏涼每次說周慕和徐璈恩愛的時候，詹卓煕必然在場，如果對方不在場的時候，她對他們的態度明顯沒這麽熱情。
而這種情況似乎是從那天周慕和詹卓煕一起回到酒店開始的。
當天晚上，三人一起回到酒店餐廳的時候，菜已經陸續上桌了，大家正在等著他們。
看到詹卓煕和周慕一起出現，顏涼當時的表情有些變化：“周慕，你怎麽會和詹師兄一起啊？”
“回來的時候剛好碰到……”
“真巧！晚上海邊不安全，以後盡量早點兒回來比較好……”顏涼體貼地說著，拍了拍自己身邊的座位，一臉興奮地對詹卓煕說道：“師兄，這裏這裏！”
大家紛紛點頭表示讚同她的說法，又揶揄了幾句顏涼對詹卓煕明顯的熱情。
幾人這才依次入座，玩了一個下午，大家早就餓了，說了聲“開動”，便海吃狂塞起來。
顏涼邊吃邊笑眯眯地跟身邊的詹卓煕分享著剛才的八卦：“詹師兄，你是不知道，剛才天黑了還不見周慕回來，徐師兄那叫一個心急，跟熱鍋上的螞蟻似的。我們都說沒事，周慕肯定馬上就回來了，他還是不放心，非得出去找！”
說罷，她一臉羨慕地看向周慕，說道：“周慕，你真是太幸福了！”
周慕一臉尷尬地看了看顏涼身邊麵無表情的詹卓煕，點了點頭，含糊地說道：“嗯……”
就連徐璈，也因為顏涼的話眼神變得莫測起來。
彼時周慕隻以為她是單純的八卦，壓根沒有深想，而詹卓熙對周慕的態度也漸漸冷淡下去。
他跟顏涼的八卦卻逐漸多了起來，每天大家聚在一起的時候，幾乎有一半的時間都是在開他們倆的玩笑，而作為當事人，詹卓煕也沒再否認。
這樣的狀態讓周慕覺得，自己好像突然變成了一個邊緣人，隨著顏涼的出現，一切都在不知不覺中脫離了原本的軌道。
之後的幾天，幾人一起去租了滑翔翼玩滑翔，又找了專業的潛水教練教了他們潛水，每天都有新的項目，大家都玩得格外開心。
潛水的那個下午，當周慕在潛水教練的陪伴下，熟練地潛入淺海，並且拾回一枚海星的時候，眾人吃驚的表情卻並沒有讓她感到開心，心中那頭凶獸一直在抓撓著，試圖找到合適的機會破籠而出。
“周慕，沒想到你還會潛水呢，真了不起……”郝思嘉笑著朝周慕豎起了大拇指。
周慕矜持地笑著，下意識地看向徐璈的方向，卻在不小心對上詹卓煕掃過來的視線時，忘記了到嘴邊的話語。而徐璈，他的注意力從始至終都不在自己身上，不管她如何努力……
等到輪到詹卓熙和顏涼下水的時候，周慕靜靜地坐在海邊的岩石上，看著兩人在水中嬉笑互動……
顏涼應該是第一次潛水，顯得有些緊張，她一直湊在詹卓熙身邊小聲地說著什麽，對方也一直很有耐心地安撫著她，時不時朝她點點頭或者安慰地拍拍她的肩膀……旁邊正在教他們注意事項的潛水教練這個時候仿佛都成為了背景。
“他們真般配呢，是不是？”剛剛從水中上來的洛維笑著坐到了周慕身邊。
“是啊。”
周慕點了點頭，卻在看到不遠處冷著臉正注視著顏涼和詹卓熙的徐璈時，莫名地笑了。
“我原本還擔心交換生會是個語言不通的洋妞呢，雖然說大家隻是同宿舍一年，但是文化差異太大的話，還是不太好……”洛維嘀嘀咕咕地說著，一臉慶幸的模樣。
“你很喜歡她？”
“當然呀！長得好看，人又開朗合群，這樣的人別人不喜歡才奇怪吧？”洛維說著，又笑眯眯地看向了顏涼。
想到顏涼出現才短短一個月不到，便已經搶走了自己身邊的一切，不僅包括徐璈的注意力，詹卓熙的關懷，甚至還包括洛維的親密，周慕的眼神便漸漸冷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