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不愛拉倒，拉倒！
如果放棄一個人和喜歡一個人一樣簡單，該有多好！
怎麽辦？
徐璈，我已經不想再喜歡你了！
——周慕
2013年12月
01
12月初就是徐璈的生日。
因為上次的事情，周慕雖然難過，但是聽到劉王毅他們閑聊到這件事情後，周慕還是忍不住開始想該給對方準備什麽樣的禮物。
讓你沒自尊！讓你沒臉沒皮！
周慕不知道懊惱了多久，可是最終，所有決心還是在即將到來的生日麵前消失殆盡。
這一次，周慕希望能給他留下深刻的印象。
哪怕最後他還是沒有喜歡上自己，但是起碼在每年過生日的時候，他會想起曾經有那麽一個人，在他生日的時候用心地為他準備過生日禮物。
周慕心想，這是最後一次，如果這一次徐璈還是對自己無動於衷，她就放棄。
其實，真正意義上來說，這並不是周慕第一次為徐璈慶祝生日。
第一次是徐璈18歲生日的時候，距離徐璈為她解圍並沒有太久。
在此之前，周慕還借口感謝他為自己解圍，趁著他們籃球隊訓練的時候去找過徐璈一次。
她甚至還很有心機地準備了徐璈平時喜歡吃的一些小吃，當然，這些信息都是從易雅涵那裏聽來的。
那天在訓練場，徐璈出來的時候，明顯是一臉莫名其妙，周慕可以肯定，他已經徹底忘記了那次短暫的交集。
他肯定不會想到，有女生會因此而喜歡上他，從此再也無法忘記那一刻的美好。
直到周慕道明了身份，他才一臉恍然地說：“原來是你！”
周慕將手中提著的零食袋子遞給他，強裝鎮定地說：“謝謝你那天幫我解圍，這是給你的，希望你會喜歡。”
“這是幹什麽，你怎麽還帶這麽多吃的？上次不是都說清楚了嗎？”徐璈微笑著推辭，看到袋子裏的零食，眼睛卻還是不自覺地亮了亮。
“那怎麽可以？要不然我還你錢好了！”周慕說著，真的開始掏起口袋。
“別！”徐璈看不遠處的隊友們一臉饒有興致的表情，隻好尷尬地收下了，“那就謝謝你了！”
之後又過了一段時間，在周慕糾結著下次應該找什麽借口靠近徐璈的時候，卻被易雅涵邀請一起去參加了徐璈的生日宴會。
那天不是周末，一整天易雅涵都顯得心不在焉，還時不時會傻笑出聲，甚至引起了老師的關注，善意地提醒她要認真聽課，不要走神。
但是即便如此，易雅涵專注的時間也不會超過10分鍾。看著這樣的易雅涵，周慕都差點兒跟著走神了。
好不容易熬到了放學，下課鈴聲一響，易雅涵便立刻拉著周慕衝進了洗手間，並且飛快地把校服脫了下來。
周慕這才注意到她特意打扮過，校服裏麵穿著珍珠色的小外套，下身是同款的短褲搭配灰色的打底褲，和腳上的珍珠色短靴搭配在一起，顯得特別乖巧。
她原本就長得漂亮，刻意打扮之下，便越發打眼了。
兩人一起往外走去，一路上易雅涵不斷在問：“怎麽樣？怎麽樣？我穿成這樣好看嗎？”
周慕看著周圍男生們停留在她身上的目光，勉強抑製住心中的不耐，微笑著回答：“已經很漂亮了，你看人家都看著你呢……”
是的，在一群穿著寬大校服的男生女生中，那樣亭亭玉立的易雅涵確實就像是一道風景。
“你說這樣會不會太刻意了？我要不還是回教室把校服拿上？”
“別，你可千萬別。這樣很好，真的。”她可不想跟著易雅涵繼續折騰下去。
“要是他們都穿了校服怎麽辦？”
……
一路上，易雅涵雙頰酡紅地碎碎念著，最後，周慕終於忍不住問道：“你到底有什麽活動呀？緊張成這樣……”
易雅涵卻突然頓住了，隨即，她像是看到什麽希望似的，盯著周慕說道：“慕慕，你陪我一起去好不好？我一個人緊張……”
“我跟你去幹什麽？”
周慕為難地看著她，她是真的不想去。
“一起去吃個飯，反正也用不了多長時間……正好我還想介紹一個人給你認識呢，去吧去吧。”易雅涵撒起嬌來聲音軟得讓人頭皮發麻，周慕雖然有些煩她每次都這樣耍賴，但最後還是答應了。
路上周慕問她到底去幹什麽，易雅涵也隻說是別人生日。問她到底是誰生日的時候，易雅涵就扭捏、眼神閃爍了。
周慕那個時候已經隱隱猜到應該是易雅涵喜歡的人，卻根本沒想到那個人居然是徐璈。
就算在此之前，易雅涵便經常在兩人聊天的時候說起徐璈，但周慕也隻是以為那是易雅涵單方麵的想法。
也許是因為她的生活一直太平凡，所以她一直覺得像徐璈那樣的人應該是高高站在神壇上，被她們崇拜的。但是她忘了，在很早的時候，易雅涵也已經變成了那種被人崇拜的人。
最終，她跟著易雅涵一起走進了學校附近的一家餐館，當看到一個個穿著校隊籃球服的身影時，她突然產生了一種不祥的預感。
果然，下一秒，就見易雅涵朝著大廳中央被人團團圍住的熟悉身影跑了過去。
那一刻，周慕仿佛聽到“轟隆”一聲，接著便什麽都聽不見了。
她看到易雅涵一路小跑著到了徐璈的身邊，對方回頭的瞬間，雙眼明顯亮了起來，臉上原本和煦的笑容頓時越發燦爛了。周圍的人曖昧地看著他們，不知道說了些什麽，就見兩人都是一臉不好意思的表情，卻又帶著掩飾不了的甜蜜。
過了一會兒，易雅涵像是想起什麽似的，伸手從背後的白色書包裏掏出一個精致的小禮盒，遞給徐璈，裏麵裝的正是那個錢包。
這一刻，周慕恍然大悟，她終於明白剛才易雅涵的扭捏是因為什麽了。
像是一個魔咒，剛才無聲的畫麵突然恢複，耳邊又充斥了各種笑鬧聲。
周慕覺得自己的臉頰火辣辣的，像是有什麽在灼燒。眼前的一幕像是一個響亮的巴掌，狠狠地甩在了她的臉上，嘲笑著她癡心妄想。
前一刻她還在想著該怎麽靠近他，下一刻卻發現他已然心有所屬，而那個人當然不會是她。
周慕咬了咬牙，強忍住心中的難堪，轉身想要逃離。
但是這時，興奮的易雅涵卻突然想到什麽似的，拉著徐璈走到了她的麵前。
她一手挽著周慕，一手拉著徐璈，笑眯眯地為兩人介紹道：“慕慕，這就是徐璈，我之前說要介紹你認識的人就是他。”說到這裏，她似乎有點兒不好意思，輕輕地撞了撞徐璈的胸膛，輕聲道：“這是周慕，我從小到大玩得最好的姐妹。”
“你好，生日快樂！”
“你好，沒想到你就是雅涵口中的那個周慕呢！”眼前的徐璈笑得一臉和煦，眼睛彎成月牙狀。
周慕這才想起來，兩次見麵，她居然都沒有告訴對方自己的姓名。
“你們認識？”見他這樣說，易雅涵立刻好奇地問道。
見徐璈想要開口，周慕連忙說道：“上次我不是跟你說，我去麵包店忘記帶錢，然後有好心人幫我付了款嗎，那個人就是他啊！”
易雅涵看著他們，立刻笑了起來：“哈哈哈，真有緣分呢……”
“是啊。”徐璈微笑著看了看周慕。
周慕的心猛地一跳，移開了視線，不知道為什麽，她莫名地有些心虛。
“喂，想什麽呢？”洛維突然從身後跳了出來，嚇了周慕一大跳。
“你怎麽會在這裏？”周慕坐在湖邊的草地上，回頭看了她一眼，疑惑地問道。
“這不是馬上就要英語專業考試了嗎？自習室都被占滿了，我隻好來這邊了！”洛維歎了口氣，在她身邊坐了下來，從身後的背包裏掏出一本英語專業考試的參考書。
周慕扯了扯嘴角，又看了看自己手中的原文小說，突然產生了一種強烈的緊迫感。
連從來不看書的洛維都開始學習了，看來準備考試真的迫在眉睫了。
周慕幹脆收起了手中的書，默默地記起了單詞。
可是很快，她的思緒就被洛維打斷了：“你剛才想什麽呢？那麽入神……眼神都呆了！”
周慕回過頭，就見她抓著書本，一副百無聊賴的樣子，書本還停在第一頁。
周慕頓時沉默了，她怎麽會相信洛維會認真準備考試這種事……
“說說嘛，好無聊啊……你剛才是不是想徐帥哥了？”洛維歪著腦袋湊到她的麵前，阻止她繼續看書。
周慕看著突然在自己眼前放大的臉，皺眉往後縮了縮脖子，下意識地點了點頭。
“你真的在想徐帥哥？”刺耳的喊聲讓周慕的眉頭皺得越發緊了。她看了看周圍，果然已經有好幾個同學一臉好奇地看了過來。
眼看洛維毫無察覺，雙眼放光地似乎還想繼續說什麽，周慕連忙捂住了她的嘴：“安靜，大家都在看呢！我就是在想該送什麽生日禮物給他而已，你瞎嚷嚷什麽呢……”
“唔唔……”洛維無辜地眨了眨眼睛，努力掰開了周慕的手，深吸了口氣，不滿地嘟囔道：“我還以為什麽呢，就為這事啊？”
“嗯……你如果無聊的話，就幫我想想該送什麽禮物給他比較好吧。”周慕歎了口氣，無力地倒在了草地上。
“錢包、皮帶、手表？”說到給男生的生日禮物，大家最先想到的似乎總是這幾樣。
周慕無力地擺了擺手，如果這麽簡單，還需要她來想嗎？
“動漫手辦？”說起她鍾愛的手辦，洛維頓時眼睛都發光了。
“你以為誰都跟你一樣是動漫迷呢！”周慕忍不住翻了個白眼。
洛維也不在意，想了想，又說道：“那……織圍巾？”
這個周慕也想過，但考慮到最後的結果肯定是圍巾一直被壓箱底或者被他扔進垃圾桶，周慕就放棄了。
“要不你親手做個手工藝品當禮物？最好是徐帥哥愛不釋手的那種。那樣又特別，又能顯示你的誠意，還能展示出你多才多藝的一麵，一舉三得，多好。”洛維手舞足蹈地說著，嗬嗬傻笑起來，似乎陷入了某種幻想中。
“說得倒是輕巧。”自己會不會做都還是其次，問題是到底要做什麽手工藝品啊？
要說是三年前的徐璈，周慕還有點兒把握，但是現在，她是真的不知道他會喜歡什麽東西。
兩人齊齊歎了口氣，一起躺在了草地上。過了半晌，周慕推了推身邊似乎已經睡著的洛維，輕聲問道：“你知道社長他們準備了什麽嗎？”
“他們……”洛維頓了頓，皺了皺眉頭才接著說道：“前幾天好像聽說他們幾個人準備給徐璈買個什麽電子產品吧，我當時也沒怎麽認真聽。”
電子產品……男生確實會喜歡。
“我再慢慢想吧……”周慕說著，無奈地歎了口氣。
02
最後，實在不知道該準備什麽禮物的周慕，利用幾個周末的時間畫了一幅畫。
畫麵上是一個少年的背影，穿著10號紅色籃球服的少年快步向前奔跑著，他的脖子上還搭著一條白色的毛巾，**在外的皮膚上還能看到汗水，他的頭發都是濕的，在陽光下閃爍著光芒。背景是一條長長的道路，路的兩旁是茂密的梧桐樹，陽光穿過茂密的樹枝照射下來。
這是一直深藏在周慕心中的執念，是她腦海中一直回放的畫麵。
她希望他知道她的注視，可是同時，她又害怕他發現她的注視。所以畫麵上的背景很簡單，很多明顯的標誌被她有意省略，比如道路一旁曾經在梧桐樹之間露出一角的校門，比如道路上原本三三兩兩穿著校服走過的學生，比如校門旁那堵畫滿了學生作品的展示牆。
有意無意地，周慕將三年前和三年後的徐璈重合在一起。
周慕畫畫的水平並不算很好，她原本對畫畫並沒有太大的興趣，隻是因為當時聽說加入美術部，選修課就可以不用再另外選課了，她這才報名的。但是這次的作品她畫得很用心，每一筆每一畫都練習了無數遍才敢落筆，如果不是徐璈這個星期就生日了，她也許還會繼續磨蹭下去。
上個周末，終於完工的周慕又去外麵的壁飾店選了個好看的外框，將畫裝裱起來才帶回了宿舍。
徐璈的生日是在星期三，那天他們下午沒課，但是周慕倒黴地遇到了七八節要上課，而且那天還有一個隨堂小測試，這讓她連想逃課都不可能。
最可恨的是，那個老師還是出了名的喜歡拖堂，果然下課之後都過去五分鍾了，他還一點兒解散的意思也沒有。
周慕心中暗自著急，最終在對方說得唾沫橫飛、臉色潮紅的時候，忍不住打斷了他，捂著肚子站了起來：“報告！”
“這位同學，你有什麽事情？”老教授皺了皺眉頭，語氣顯得有些不悅。
“報告老師，我肚子痛，想去洗手間。”周慕說著，還捂著肚子彎下腰，眉頭皺得緊緊的，演技那叫一個好。
“去吧！”見她這樣，老教授揮了揮手，沒再說什麽。
周慕心中暗喜，連忙將課桌裏的包拖出來就準備往外走。台上的老教授見她還帶上了包，皺了皺眉，卻沒有多說什麽。
她的座位原本就偏裏，想要出去不僅要經過洛維，還要經過劉琳琳。
劉琳琳在周慕繞過洛維來到她麵前的時候，好半天都像是毫無察覺，一動不動，直到周慕敲了敲她的桌麵出聲提醒：“麻煩借過！”
劉琳琳這才像是剛剛發現她似的，慢悠悠地往旁邊移了移，同時假惺惺地說道：“抱歉，沒注意到你從這邊出來！”
她這邊這麽大的動作，劉琳琳居然說沒注意，開什麽玩笑。
“沒關係，我理解你現在的心情……”
周慕輕笑著反擊，就見劉琳琳的臉色一下子變得難看起來，可是隨即她又揚了揚唇，諷刺地笑了。
周慕懶得搭理她，從她前麵的空隙繞了出去，挺直了脊背往外走去。
劉琳琳剛才那一下，要說不是故意，周慕還真的不相信。
自從上次洛維在宿舍裏無意間說起徐璈快要生日了，並且表示周慕到時候也會去以後，劉琳琳見到她的時候，便更加目中無人了。
從教室出來，周慕便開始狂奔起來，回到宿舍拿了她的畫就往外跑。
為了方便攜帶，那幅畫周慕畫得並不是太大。
到了校門口，她立刻打了車，讓司機加速往市中心趕去。
這次徐璈的生日晚宴地點是市中心的一家商場頂樓，因為徐璈生日的事情並沒有多少人知道，而且他也不希望到時候碰到學校的同學，飯後大家還打算去旁邊的KTV唱歌，聽說是劉王毅有這邊的消費券，再不用就要過期了。
周慕到達約定的地點時，時間稍微遲了一點兒。她急匆匆地走著，一不小心和商場門口的人撞了個滿懷，雖然她努力護住了手中的畫，卻還是不小心磕到了旁邊的玻璃門上。
兩人互相道了歉，周慕立刻趁著等電梯的時間，打開保護袋看了一眼裏麵的外框。
還好沒有磕破……
可是，當視線掃過那幅畫的時候，她頓時僵住了。
那是……
隻見大片的墨漬出現在畫上，原本好好的一幅畫已經被徹底毀掉了。
她抱著僥幸的心理伸手摸了摸畫框上的玻璃，希望隻是有人無意間將墨水灑在了玻璃上。
可是……如果是不小心，誰會把墨水灑在裝在袋子裏的玻璃上？可如果是刻意，又怎麽可能隻是把墨水灑在玻璃上這麽簡單？
周慕怎麽也想不到劉琳琳會想出這麽陰損的方法來，雖然她們一直以來關係不怎麽好，但她以為這隻是女生之間的小打小鬧，完全沒有想到對方會將其上升到這種可以稱之為惡意的攻擊上來。
為什麽她這麽肯定這個人是劉琳琳？
因為這幅畫她周末才拿到學校來，而且她今天中午回宿舍看的時候還是好的，而今天下午最後一個離開宿舍的人就是劉琳琳。
下午她們離開宿舍的時候，隻有劉琳琳一個人還在洗手間，郝思嘉叫她快點兒，她卻表示自己肚子痛，讓她們先走。
隻是，這樣做對她有什麽好處呢？難道她真的愚蠢到以為破壞了徐璈對自己的印象，她就有機會了？
周慕每每想到這裏，便忍不住心頭一顫，就好像無形之中被什麽狠狠刺中了。
一直到被人推進了電梯裏，周慕整個人都是木然的。她知道當務之急是解決徐璈的禮物問題，可是偏偏心中亂成了一團。那種感覺與其說是生氣，不如說是恨鐵不成鋼。
周慕想跑到劉琳琳身邊，狠狠地扇醒她，告訴她，她現在所做的一切毫無意義，除了讓她變成自己曾經最討厭的那種人，其他什麽也不會改變。
但是她沒有這麽做，一方麵是因為現在還有重要的事情要做，另一方麵，就算她說了，劉琳琳也不一定會接受。有些事情不是狠狠痛過的人是不會理解的。
電梯門“叮”的一聲打開，周慕茫然地順著人流走了出去。
大家朝著不同的方向四散開來，周慕在原地茫然地站了一會兒，正想轉身坐電梯下樓去重新幫徐璈選份生日禮物時，高大俊朗的男生便出現在了走廊的一側。
他應該是剛從洗手間出來，手上還抓著一張白色的紙巾在認真地擦拭指尖，抬頭的瞬間便和周慕的眼神相遇了。
也許是因為生日的關係，徐璈顯得格外精神。他今天穿著黑色的修身襯衫、一件藍黑色的棒球服和黑色的休閑長褲，越發顯得肩寬腿長，活脫脫就是從電視中走出來的人氣偶像，已經有不少路過的女生在偷偷看著他。
雖然周慕一直希望多一點兒和他單獨相處的機會，可不是現在。
她想了想，自己現在要是立刻轉移視線，當作沒看到他的可能性有多少？可是下一秒徐璈的行為徹底打消了她的希冀。
大概以為她剛才茫然的表情是不知道餐廳的位置在哪裏，他將手中的紙巾扔到了一邊的垃圾桶裏，走到她的身邊，朝她抬了抬下巴：“走吧，我們的位置在那邊……”
“呃，好。”周慕幹巴巴地說道，無奈地跟在了他的身後。
兩人沉默著向前走了一會兒，周慕才看著他的後腦勺，弱弱地說了一句：“生日快樂！”
徐璈腳步未停，過了半晌，才小聲回應道：“嗯。”
周慕跟在他的身後，落後他大概半步的距離，她抓著那幅畫的手緊了又鬆，鬆了又緊。
她甚至想，要不要趁著徐璈不注意的時候，把這幅畫扔到一旁的垃圾桶裏。可是剛才徐璈看向她時，視線自然地掠過了她手上的東西。
周慕此刻已經無比後悔了，剛才她應該先去幫徐璈買了生日禮物再坐電梯上來的。
還好，正在這個時候，周慕的手機響了。
她像是瞬間看到了希望的曙光，連忙拿出了手機，屏幕上“大惡魔”三個字第一次讓她心情愉快。
她欣喜地抬起頭，朝前方靜靜等待的徐璈輕快地說道：“你先進去吧，我知道在哪裏，我接完電話就過去。”
那一刻，徐璈的眼神有點兒奇怪，周慕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錯覺，周圍的空氣好像變得稀薄了。
那種熟悉的、冰冷的眼神再次出現，她覺得自己快要被凍僵了。
徐璈“嗯”了一聲，算是回答，便轉身繼續朝前走去。
周慕莫名地看著他的背影，不知道自己哪句話得罪了他，她無辜地聳了聳肩，轉身朝著電梯走去。
電話接通，詹卓熙的聲音立刻傳了過來：“哎喲，我的祖宗啊，你到哪裏了啊？咱們這一桌人都在等著你呢！”
周慕第一次覺得他的聲音這麽悅耳，她語氣輕快地對電話那頭的人說：“你們先吃，我已經到樓下了，馬上就到！”
說罷，她快速從樓梯口往樓下衝去。
一樓是賣各種首飾、護膚品以及配飾的地方，前段時間和薛閆海一起出來吃飯的時候，周慕就看上了一款男士英倫風圍巾，是那家國際品牌店的經典款，她當時就覺得徐璈圍上一定很好看。雖然每次看到，她都有點兒蠢蠢欲動，但是隻要一想到就算自己買了，徐璈也不一定會領情，說不定還會覺得她是一個隻看名牌的人，周慕便放棄了。
但是此刻，這已經是她有限的時間裏能想到的最好的解決方法了。
用存下來的零花錢買下了那條圍巾，讓櫃台小姐幫她包裝好，周慕快速回到了頂樓。
而那幅被毀掉的畫，她存在了樓下的服務台。
周慕找到他們所在的小包間時，菜已經陸陸續續開始上來了。詹卓熙為她拉開了徐璈旁邊的座位，嘲笑道：“你怎麽滿頭大汗的，百米衝刺呢？”
“對不起，對不起！今天老師拖堂了……”周慕有些心虛地看了身旁的徐璈一眼。
隻見對方正神秘莫測地看著她，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周慕總覺得對方的視線掃過自己手上的禮品袋時微不可察地皺了皺眉頭。
她下意識地縮了縮手，將東西藏在了身後。
其他幾人頓時一臉奸笑，劉王毅更是伸長了手臂試圖拿過她藏在背後的禮物：“周慕，你打算送咱們家老三什麽？聽洛維說你這段時間可是……”
“你就聽洛維瞎說吧……”周慕偷偷看了一眼徐璈，連忙打斷了劉王毅的話，幹笑著說道，順便把背後的東西更加往裏藏了藏。
詹卓熙看她這副模樣，忍不住笑了起來：“藏什麽呀，反正都要給我們看的。”
就連肖文博也忍不住探了探頭：“周慕，你準備了什麽呀？二哥都已經神秘兮兮地在宿舍念叨了幾天……快給我們瞅瞅。”
“二哥”也就是劉王毅，每次聽到他們宿舍的人這樣稱呼他，周慕就忍不住想笑，跟他的個性還真是配呢！
周慕心想，反正也要讓他們看到的，正好還可以看看徐璈的態度，要不幹脆讓他們打開吧！
她正想把禮物拿出來，一直沒出聲的徐璈卻發話了，他抬頭看著周慕身後的紙袋，問道：“這是給我的生日禮物？”
他都這樣說了，周慕便順勢將手中的東西拿了出來，她有些不好意思地點了點頭：“生日快樂，希望你能喜歡！”
劉王毅在看清紙袋的時候有些意外，隨即便笑嘻嘻地起哄道：“哎喲，周慕，你為了咱們老三可真是大手筆啊，這家的東西我知道，挺貴的吧？”
聽他這麽一說，原本沒怎麽在意的詹卓熙也看向了徐璈手中的東西，簡潔的標誌印在包裝袋上，他忍不住抬頭看了一眼周慕，眼神有點兒複雜。
然而事件的男主角卻還是一臉平靜，他接過禮物，淡淡地說了聲“謝謝”，卻並未將袋子打開，而是將它放在了自己的座位後，便對仍舊好奇的幾人說道：“好了，先吃飯吧，飯菜該涼掉了。”
大家臉上的表情都有些訕訕然，紛紛坐回了自己的座位上，徐璈這種明顯不願意繼續這個話題的態度，甚至比他直接拒絕更讓周慕難堪。
這是一種成熟的、不帶情緒的抗拒，抗拒著她這個人的同時也抗拒著她的靠近。
周慕隻覺得有一桶涼水從頭淋到了腳，臉上的笑容瞬間消失了。
“徐璈，你……”到底想要我怎麽樣？我已經很努力了，為什麽你還是這麽無動於衷？
“好了，周慕，快坐下來吃吧，難得可以趁著老三生日狠狠宰他一頓，你可別太為他著想了！”見氣氛不對，詹卓熙連忙拉了周慕一把。
周慕也立刻意識到自己剛才失態了，坐下後便不再開口。
其他幾人見氣氛不對，開始互相爆料，氣氛才終於活躍起來。
周慕食不知味地吃了一頓飯，趁著大家去KTV等位的時候，她說要去上洗手間，再次到了樓下。
原本她是打算唱完歌後，將畫拿回去看看有沒有什麽辦法可以將上麵的墨漬除掉的，但是看徐璈剛才的態度，她突然又有點兒慶幸因為這上麵的墨漬，她沒有將東西送出去了。
如果是自己那麽用心完成的生日禮物，卻被那樣看都不看一眼就放在了一旁，她一定會更難過吧。
所以，還好，她努力安慰著自己。
從服務台取了那幅畫後，周慕走到商場外，將手中的東西緩緩放到了門外的一個垃圾桶旁。隨後，她靜靜地發了一會兒呆，才轉身往裏走去。
就在她離開後不久，一個高大的身影出現在了她剛才的位置，將她丟下的畫撿了起來。
03
徐璈再次走進KTV的時候，包間裏已經熱火朝天了。
劉王毅、詹卓熙和肖文博正在玩骰子，三人臉上都是一臉興奮的表情。而不經常玩這個遊戲的肖文博已經被使壞的劉王毅和詹卓熙玩壞了，那一杯杯的啤酒就像是白水一般進了肚子。
周慕卻握著麥克風，正聲嘶力竭地吼著：
“不愛拉倒，拉倒，不需要。
溫柔安慰，擁抱，止痛藥。
你有多好多好，不重要。
太多選擇等我挑。
不愛拉倒，拉倒，不需要。
溫柔安慰，擁抱，止痛藥。
你有多好，多好，不重要。
太多選擇等我挑……”
她顯然也喝了不少，此刻兩頰酡紅，坐在小吧台上，扶著麥克風有模有樣地搖擺著，好幾次都差點兒從座位上掉下去。
徐璈看著這群人，心驚膽戰的同時，嘴角也忍不住抽了抽。
最開始，因為周慕唱得含糊不清，他沒聽清楚歌詞，等到聽清楚了歌詞，又注意到周慕時不時朝他投過來的挑釁眼神，徐璈便覺得頭都大了。
他才離開了一會兒，他們怎麽就喝成這副樣子了？
想到明明是自己的生日，最後他卻要獨自拖著這幾個醉鬼回宿舍，徐璈便覺得頭更疼了。
進入KTV包間的時候，周慕心裏還有點兒難受，所以當劉王毅提議幾個人一起玩骰子輸的人喝酒的時候，她想也沒想就答應了。
這幾年來，她很少參加群體活動，對這類活動的規則沒那麽快抓住要領，受懲罰的次數自然也就最多。加之她本來也希望可以借此來轉移注意力，於是喝得越發豪邁了。
十幾分鍾下來，周慕不知不覺喝得有點兒多，最後還是詹卓熙看不下去，直接將她踢出了戰局，才算完事。
見他們真的不肯再帶自己玩，周慕隻好搖搖晃晃地去點歌了。
當歌聲在包間裏響起時，那三個人都忍不住愕然地回頭，顯然沒想到平常看著還挺正常的女生，喝醉後會變成這副樣子。
見到大家看向她，受到鼓舞的周慕立刻吼得更起勁了，其餘幾人欲哭無淚。
這就是酒精的力量，它刺激著神經，也麻痹著神經，讓你短暫忘卻所有不愉快的同時，也陷入短暫的美好幻境中。
周慕在這個瞬間忘記了心中所有的不悅，此刻的她隻是一個普通的女孩，對於愛情求而不得，被喜歡的人拒絕，心中有惱恨是自然的。所以當徐璈在十幾分鍾後姍姍來遲時，他收到了女孩憤恨的眼神。
你憑什麽這樣對我？我到底哪裏不好？
徐璈在這種眼神的注視下，一時愣在了門口。
後來，還是對著門口坐著的詹卓熙最先發現了他，於是徐璈也被迫加入了他們的隊伍。
最後，一行人都喝高了。
快11點的時候，劉王毅一左一右扶著爛醉如泥的肖文博和徐璈，周慕和詹卓熙慢吞吞地跟在他們後麵。幾個人出了商場，去路邊打車。
詹卓熙去商場的洗手間洗了把臉，再出來的時候，就發現路邊隻剩下三個醉鬼，周慕不知道跑去哪裏了。
“周慕呢？”詹卓熙邊走邊胡亂地揉了揉臉，試圖讓自己清醒點兒。因為實力超群，這群人中，他算是喝得最少的了。
劉王毅應該是三人中唯一一個還勉強能支撐住的人，但是看他的腦袋也開始一點一點低下去了。
聽到詹卓熙的話，他輕輕地“嗯”了一聲，好半晌才像是老舊的機器似的，慢慢地抬頭看向詹卓熙，紅著雙眼，大舌頭地說道：“她……她剛剛……還在呀。”
聽他這樣說，詹卓熙就知道問他們是沒用的。
他回頭看了看身後此刻還是人來人往的商場，又看了看說完這句話又開始“點頭”的劉王毅，無奈地搖了搖頭。
他從口袋裏掏出手機，撥打周慕的號碼，電話卻一直無人接聽。
詹卓熙看了看坐在路邊石凳上的幾個醉鬼，知道要是等劉王毅也睡著了，自己就真的是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了。
旁邊兩個是完全指望不上了，他就盼著劉王毅可以為他減輕點兒負擔。
眼看著前方正好一輛出租車駛來，詹卓熙當機立斷，招了招手，然後把三個醉鬼塞進了車後座，並且認真地交代劉王毅：“在回到學校之前，你一定不可以睡著，知道嗎？否則就等著被扔下車，睡大街上吧！”
要知道，這家夥可是出了名的一旦睡著就算打雷也不會醒的。
“嗯，一定不睡。”劉王毅大力地點著頭，像個認真嚴肅的小學生。
“我現在去找周慕，如果到時候太晚，宿舍鎖門了，你們就不用等我了！”
“好！我……我會把他們……平……平安帶……回去的，你……你去吧！”說完，劉王毅還朝詹卓熙揮了揮手。
“回到宿舍記得給我打個電話或者發短信。”詹卓熙朝他揮了揮手，又到前麵和司機報了地址，並且拜托對方路上注意一下劉王毅，千萬不能讓他睡著。見司機熱心地點頭，他這才稍微放心了。
等到車子呼嘯而去，他才轉身去找周慕。
詹卓熙在拜托了十幾個女生，遭受了無數的白眼後，終於確定了周慕並不在商場的洗手間裏。
這期間，他還一直撥打周慕的號碼，可是電話始終無人接聽，最後甚至轉為了“對不起，您撥打的電話已關機”。
她不會出事了吧？
詹卓熙的心沉了下來。
他跑上跑下出了一身汗，酒意此刻也全醒了。
04
詹卓熙全身脫力地從商場走出來，正考慮該怎麽辦，是找人幫忙尋人，還是先回學校看看周慕是否已經回去的時候，就見商場側門不遠處的一個垃圾桶前站著一個熟悉的身影。
此刻的周慕正站在先前她丟棄畫作的垃圾桶前發呆，而原本她丟畫的位置早已空空如也。
剛才詹卓熙因為找不到人，心中產生了慌亂，在見到眼前人的時候，通通化成了怒氣：她在幹嗎？等著從垃圾桶裏飛出希望嗎？
詹卓熙怒氣衝衝地走到了周慕的身邊，低吼道：“你在這裏幹什麽？”
周慕聞聲回頭，眼神有一瞬間是茫然的。
眼前的詹卓熙嘴唇緊抿著，那個總是嘴角帶笑的男生第一次如此憤怒，周慕卻不知道自己到底什麽地方惹怒他了。
她過了好一會兒才回過神來，雖然不清楚理由，卻還是下意識地抿了抿嘴唇道歉：“對不起。”
這樣幹脆的道歉，倒是叫詹卓熙不知道如何是好了。心中的怒氣上不來又下不去，他挫敗地歎了口氣，好半晌才說道：“走吧，我們該回去了。再不回去，宿舍要關門了。”
“他們呢？”周慕暈乎乎地跟在他的身後，一路小跑著問道。
“已經回去了！”詹卓熙沒好氣地說道。
這個點回去，應該還能趕在宿舍落鎖前進門。
可是等到他招手叫了出租車，催促周慕上車的時候，她卻突然不動了。
“怎麽了？上車呀……”詹卓熙忍不住皺了皺眉頭。
這個點正是打車的高峰期，旁邊已經好幾個人在虎視眈眈了，她這樣不合作的態度，讓詹卓熙忍不住有些上火。
“我現在還不想回去，要不你先回去吧……”周慕坐在路邊的石凳上，低頭看著自己的腳尖。
現在她真的不想回去麵對宿舍眾人的詢問，也不想麵對劉琳琳。
司機和旁邊等待的人都在催促，而周慕卻一副“我就是不走”的無賴樣子，詹卓熙簡直不知道該氣還是該笑了。
下一秒，立刻有人一個箭步衝了上來，搶了他原本的位置。司機不耐煩地嘟囔了一句什麽，車子呼嘯而去。
詹卓熙無奈地退回到周慕身邊，坐下來仰頭看著夜空。
過了一會兒，他才問道：“你想去幹什麽？”
酒精還殘留在她的身體裏，思緒在發酵的同時，一直潛藏著的任性也不知不覺地飛了出來。
可是……
沉默了半晌，她有些沮喪地說道：“我不知道。”
詹卓熙長歎了一口氣，似乎並不意外她的回答，他雙手撐在膝蓋上站了起來：“走吧，帶你去個好地方……”
周慕沒想到詹卓熙所說的好地方就是電玩城，她從小就很少玩遊戲，最近幾年更是被強迫遠離了這類地方。
如果按照這樣的軌跡，她應該算是個標準的乖乖女，而人生中唯一的一次“脫軌”，付出的代價卻是慘烈的。
周慕被詹卓熙拉著玩了幾個遊戲，從賽車到炫舞，她無一例外都在極短的時間內“Game over（遊戲結束）”，原本就不怎麽暢快的情緒也因此更加鬱悶了。
詹卓熙倒是玩得很順利，從接到劉王毅打來的電話，各自說明了兩邊的情況後，他就徹底放心了。他長得高大帥氣，加上動作又炫酷，很快就引來了一群人的圍觀。
這樣周慕就更不開心了，等到詹卓熙結束了一局，打算帶著她繼續玩其他遊戲的時候，她便站在原地再也不肯動彈了。
酒精帶來的微醺效果，連帶著也讓人變得情緒化。
“我的大小姐，你又怎麽啦？”走了兩步，見人沒有跟上來，詹卓熙一回頭，看到她哀怨的眼神，頓時頭都大了。
“我想回去了。”她任性地說著，站在原地一動不動。
“為什麽？剛才不是還說不想回去嗎？”詹卓熙困惑地說道，一點兒也不明白女生的情緒怎麽這麽善變。
“那我也不想來玩遊戲呀，一點兒意思都沒有！”她反駁道，詹卓熙的臉色立刻變得難看。
這就是傳說中的好心被雷劈呀！好心好意帶她來電玩城發泄情緒，結果對方一臉“明明是你要來”的表情。
這一刻，詹卓熙特別佩服自己的涵養。
他在“甩袖離開”和“不跟女生一般見識”之間，選擇了“不跟女生一般見識”，隨即冷靜下來仔細想想，很快便發現了問題。
周慕剛來電玩城的時候，雖然意外，好像也不是很反對。她變得不愉快似乎是從遊戲輸掉開始的。
嘖嘖，這麽孩子氣……
詹卓熙好像知道問題所在了。
這樣想著，他便忍不住想笑，再次開口的時候，語氣中便多了幾分誘哄的意味：“真的不玩了？”
“不玩。”
“下麵這個遊戲很適合女生玩的……”
“真的不去看看？就在那邊，說不定看了以後你會……”
“都說了不玩，你煩不煩啊？”周慕不耐煩地回頭瞪他。
“這個遊戲很容易的，隻要注意節拍就行。你看那些女生，她們手上抱著的玩偶都是獎品……”詹卓熙似乎一點兒也不在意她的抱怨，用一種哄小孩的語氣說道。
周慕抬起頭，果然看見旁邊的一個遊戲設施前很多女生手上都抱著可愛的玩偶。雖然每隻玩偶都不是很大，但是都很精致可愛。
周慕一眼就看中了一個女生手中抱著的Q版麋鹿。
“怎麽樣？去玩嗎？”
“……”
詹卓熙遊說了半天，見她隻是看著人群發呆，忍不住有些失望：“好吧，你要是實在不感興趣的話，我們就出去吧……”
其實他對玩遊戲沒什麽特別的癮，隻是想找個地方讓周慕發泄一下情緒而已。
她那副垂頭喪氣的樣子，真是讓人看不下去了。
“我想要那隻麋鹿……”周慕這才回過神來似的，朝著遊戲機的方向走去。
那是一個擊鼓的遊戲，根據遊戲的節拍擊打鼓麵，力氣越大，節拍越準，得分越高。
剛開始周慕還有些放不開，但是在詹卓熙的鼓動下，她很快便甩開手臂敲擊起來。
不得不說，雖然周慕先前唱歌的時候一副鬼哭狼嚎的樣子，但節奏感還是很不錯的。而且隨著她越來越熟練，動作越來越放鬆，看上去竟有了幾分職業鼓手的味道。
有時候事情就是這麽簡單，所謂的壓力，所謂的挫敗，其實從來都不是來自敵人，而是來自不了解一件事情的本質時我們自己的臆想。
把對手想得過於強大的後果就是，我們無形中會多出很多包袱。
當你邁出第一步，當你放下心中那些莫名的思想包袱時，你會發現，很多事情並不如想象中艱難。
前麵幾局因為不熟悉遊戲，周慕玩得有些磕磕絆絆，之後她一直很順，也越來越起勁。
熱氣從她的身體裏升騰起來，那種毛孔舒張的感覺，讓她心裏失落的情緒也隨之揮發掉了。
在連續不斷的“great（好極了）”和“congratulations（祝賀）”的電子音中，周慕好像忘記了最初的目的，她被這種血脈賁張的感覺擊中了，情緒都在這種反複的動作中被釋放出來。
她持續不斷地敲擊著，動作也越來越凶猛。
兩人從電玩城出來的時候，周慕懷中已經多了一大袋玩偶。
此時已經是深夜了，路上早已沒什麽行人，隻有偶爾幾輛晚歸的車呼嘯著從他們身邊經過。
沉默著走了一會兒，周慕忍不住打了個寒戰，已經到了深秋，晝夜的溫差也大了。
“幫我拿一下……”周慕說著，將懷中的玩偶遞給詹卓熙，這才穿上自己的外套。
她不自覺地盯著他，開始研究起他的步伐來。
詹卓熙的步子邁得很大，他兩步的距離，周慕要走三步才勉強跟上。所以現在的狀態就是，詹卓熙看上去輕鬆愜意，像是在散步，而她卻必須一路小跑著才能勉強跟上他。
“喂，你慢點兒……”才幾分鍾不到，周慕就有點兒吃不消了，剛才的活動已經消耗掉了她太多的力氣。
“要回去了嗎？”聞言，詹卓熙停下腳步，轉身看向身後的周慕。
周慕不知道自己身上有什麽地方取悅了他，他的臉上很快露出了一個笑容。
“不！”她毫不猶豫地回答道，剛才玩遊戲時的興奮還留在腦海中，她幾步超過了詹卓熙，不滿地瞪著他：“你笑什麽？”
詹卓熙突然一個大跨步上前，狠狠地揉了一下她的頭發。
原本柔順的長發瞬間亂成一團枯草，周慕都要瘋了。
“詹卓熙，你瘋了嗎？”說完，她就像一頭被激怒的小牛一樣朝著詹卓熙衝了過去。
詹卓熙回頭看了她一眼，便哈哈大笑著往前跑去。
兩人你追我趕地跑到了沿江地帶，周慕已經累癱了，詹卓熙卻仍舊一臉愜意，除了呼吸急促了點兒，連臉都不見紅。
“不玩了，不玩了！”
周慕喘著粗氣，踉蹌著走到了一條石凳旁，眼看就要坐下去，卻被詹卓熙一把拉住了手臂。
她脫力的身體在那個瞬間撲到了詹卓熙的懷裏，兩人都愣住了。
05
詹卓熙有些急促的呼吸聲就在耳邊，隨著這驟然的貼近，周慕的鼻尖瞬間被一種淡淡的肥皂香味包圍了。
不知道是不是來自男生身體的壓迫，又或者其他什麽原因，周慕覺得自己劇烈跳動著的心髒好像快要爆炸了。
詹卓熙似乎也愣住了，周慕能清晰地聽到他心髒有力的跳動聲，一下一下地，像是重錘一般，敲擊著她的心房。
兩人一時間都沒了聲音，直到兩束刺眼的燈光突然從路口的方向射了過來，周慕才像是突然回過神似的推開了身前的詹卓熙。
“等會兒再坐，剛剛運動完立刻坐下對身體不好……”他輕咳一聲，沉默了一會兒，像是什麽也沒發生似的說道。
說完，他在短暫的茫然後，轉了兩圈，隨即一屁股坐在了周慕剛才想要坐下的地方。
嚴以律人，寬以待己？
周慕默默地朝天翻了個白眼，轉身趴在了江邊的護欄上。
這天晚上的月亮特別亮，星星像是碎鑽般散布在天空中，江邊的流水中倒映著星光，在寧靜之中又添加了幾分閃耀。
周慕很快便平靜下來，隨之而來的便是那些卷土重來的複雜情緒。
有時候她也會設想，如果那天所有的事情都沒有發生，一切會不會就此變得好起來呢？
她不確定……
或許，她還是會在嫉妒的驅使下，繼續做出更多的錯事吧，直到那最悲傷也最沉痛的一刻到來……
人往往就是這樣，不刻骨銘心地痛一次，就永遠也得不到教訓。
至於劉琳琳……周慕隻希望她不要為自己的決定而後悔。
詹卓熙不知道什麽時候走了過來，站在她的身邊，保持著和她一樣的動作看著對岸的燈光。
不知道過了多久，周慕開始覺得尷尬的時候，他才終於開口說道：“你們怎麽認識的？”
“嗯？”周慕一時沒反應過來他說的“你們”是誰。
直到詹卓熙說了一句“老三”，周慕才明白他的意思。
她微微一愣，看了看詹卓熙，見對方臉上似乎並沒有什麽特別的情緒，況且該知道的從那天的夢話中已經知道得差不多了。周慕也不再試圖遮掩什麽，緩緩說了起來。
她告訴他自己和易雅涵的關係，從她們一起長大，到易雅涵家突然富裕，以及自己的心理落差，到最後，她們喜歡上了同一個男孩……隨後悲劇發生了。
故事講完，周慕原本以為會看到對方鄙夷的眼神，但是詹卓熙並沒有看她。
他一直保持著看江水的動作，不知道在想些什麽，臉上的表情看上去有些嚴峻。這樣的表情讓周慕有些不安，就在她等待著暴風雨的降臨時，詹卓熙終於回頭了。
那一瞬間，他的眼中閃過了太多的情緒，複雜而濃烈，讓她一時慌了神。
周慕還沒明白過來那個眼神所代表的意義，詹卓熙已經在對上她視線的瞬間收斂了情緒。
他深吸了一口氣，半晌，才歎息著說道：“你給自己太大壓力了……”
她給自己太大壓力了嗎？
當年的事情過去以後，這是周慕第一次聽到有人對自己說這種話。當然，也是因為詹卓熙是這麽多年以來，除她自己以外，唯一一個了解到當年事情真相的人。
像是破開黑暗的一道微光，周慕頓時覺得心底的情緒終於得到了短暫的緩解，那些晦澀的、陰暗的過去，仿佛也隨著這微弱的光芒，像是黎明前的黑暗一般，正在逐漸消退。
她回頭看向身邊的男生，他的臉在江對岸的霓虹燈的映襯下，像是西方雕塑一般輪廓分明，黑亮的雙眸此刻顯得深邃。
“可是，是我害死了她……”周慕看著他，無法控製地回到了當年的噩夢當中。
“你有想過害死她嗎？”
她回過神，就見詹卓熙正一臉深沉地看著自己。
就算當時自己真的很討厭易雅涵，也隻是希望她能夠和徐璈分開而已，從來沒想過讓她死的。
他這麽問，到底是什麽意思？
“那不就得了？我知道你心中自責，但是說到底，這事並不能完全怪在你的身上……”詹卓熙說著，態度轉變，露出一絲笑容來，伸手摸了摸她的腦袋，似乎在想該怎麽安慰她。
過了一會兒，他才接著說道：“有時候……這大概就是命吧。”
雖然這樣的安慰並不能解開周慕的心結，但一整晚像是被什麽壓住的心情，這個時候卻因為他的幾句話奇異地放鬆了。
“今天真的非常謝謝你，詹卓熙。”周慕誠懇地朝他鞠了一個躬，認真道謝。
詹卓熙被她的動作嚇了一跳，好一會兒才摸了摸自己的脖子，尷尬地笑道：“周慕，你突然這麽客氣，還真是讓人不習慣。”
“我們回去吧！”周慕也覺得這樣怪別扭的，忍不住轉移了話題，還打了個大大的哈欠。
她看了看手機，這才發現居然已經一點多了。
這個時間想要回宿舍已經不可能了，但是因為周慕當天一早就有課程，所以他們最終還是打車回到了學校附近，在學校附近的賓館要了兩間房住了一晚上。
周慕一大早就回宿舍了，作為回報，她留下了一隻麋鹿玩偶給詹卓熙。
彼時對方還沒完全清醒，她將東西遞過去後，對方睡眼惺忪地抱住了。
一米八幾的男生，抱著粉紅色的麋鹿玩偶，那畫麵居然很和諧。
兩人說了再見，周慕回學校，詹卓熙回房間繼續睡覺。
昨天晚上在詹卓熙帶她去電玩城的路上，她已經跟洛維發過短信說自己晚上不回去了，並且讓她們不要打橫鎖，她早上會回去。
當時對方還開玩笑說她是不是終於和徐帥哥在一起了，因為那個時候剛好到了電玩城，周慕便沒有再回複。
周慕回到宿舍的時候，大家都還在睡，她去洗手間洗了個澡再出來的時候，其他幾個人都已經起床了。隻有洛維還窩在被子裏，裹得像隻蠶蛹一般，隻露出一雙眼睛，在**蠕動著。
“起床了！”周慕忍不住上前戳了戳她的額頭。
洛維雖然是從南方過來的，但是很怕冷。從降溫開始，每天叫她起床就變成了一項艱巨的任務。
被戳疼的洛維皺了皺眉頭，像剛出生的貓一般掙紮著睜開了雙眼，一瞬間又不自覺地閉上了。
半晌，在周慕以為她睡了過去，正打算再叫她一次的時候，洛維突然瞪大了雙眼。
周慕嚇了一跳，下一刻，洛維已經從**跳了起來，一個猛撲抱住了她：“老實交代，你昨晚怎麽沒回來？是不是和徐璈在一起了？”
周慕被她撞了個趔趄，在瞥到對麵正慢吞吞地穿著衣服，眼睛上掛著兩個大大的黑眼圈，心思卻明顯停留在她們身上的劉琳琳時，原本有些不滿的情緒消失無蹤。
“什麽意外？”
“昨天到底發生什麽事了？”就連郝思嘉也停下了梳頭發的動作，跑了過來。
見兩人都是一副眼巴巴的模樣，周慕又看了看桌上的鬧鍾，連忙堵住了她們的嘴：“等會兒再說，你們先去洗漱，有什麽想知道的，我晚點兒再和你們說，快要遲到了……”
說完，她開始準備待會兒上課要用的書。
兩人雖然好奇，但是想到今天上課的老師是出了名的嚴格，決定還是不要去觸他的黴頭好了。
於是她們開始手忙腳亂地收拾洗漱起來，隻有劉琳琳仍舊慢吞吞的，大約是沒有料到事情會如此發展，她的臉上可以看出明顯的壓抑和不忿。
直到她換好衣服準備去洗手間的時候，周慕沒忍住叫住了她：“劉琳琳……”
劉琳琳的動作一頓，停在了離她兩步不到的位置。劉琳琳雖然強裝鎮定，但顫抖的聲音還是泄露了她的緊張：“什麽？”
此刻，另外兩人正在洗手間門口，就誰先使用洗手間的問題爭吵著，渾然沒有注意到室內劍拔弩張的氣氛。
“不要再做這樣的事了，別為此而變成連自己都討厭的人。”周慕說完，趁著那兩人“錘子剪刀布”的時候，衝進了洗手間，關門上鎖。
“周慕，你怎麽能這樣啊！”
很快，門外傳來洛維和郝思嘉異口同聲的尖叫聲，洗手間裏的周慕忍不住扯了扯嘴角，靠在了門板上。
雖然洛維她們一直很好奇，徐璈生日那天到底發生了什麽，但最終周慕還是沒有告訴她們具體的細節。
她隻是含糊地說了一些事，因為實在是沒臉開口。
劉琳琳這段時間倒是沒再找她的麻煩，大概也是意識到自己做得太過分了。
周慕自然樂得清靜，每天還是照舊早早地起床，然後去自習室或者圖書館看書，之後再去自己班上或者徐璈他們班上上課。
這段時間，周慕也不再盲目地靠近徐璈了，徐璈那天的行為雖然談不上傷人，卻也足夠讓她清醒了。然而她和詹卓熙的關係卻在兩人都沒有發現的時候，漸漸變得熟稔親密起來。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心態改變了，周慕總覺得從那天晚上詹卓熙對她說了那一席話後，生活真的變輕鬆了許多。
她甚至想，如果生活能一直這樣平靜下去就好了。
可是，平靜終究沒有持續太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