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真實的名字和不真實的名字
【1】
和端木槿一起生活的日子開始變得陽光燦爛起來。
相處的時間越久，我便越來越感覺到，端木槿那冷漠的外表下，其實有著一顆比任何人都要柔軟的心。
雖然很努力地想要反抗，可我還是可以感覺到，我的心正因為他的每一句話，每一個眼神，每一抹笑容而向著無底深淵滑去。
想到他對待學校女生告白時那幾乎批量生產出來的冷漠表情和台詞，我知道，我對他的心意絕對不可能得到好的回應。但是，如果愛能夠任由理智來控製，這個世界一定簡單很多。
這一天，我和端木槿聊天，無意中知道再過幾天便是他的生日。
他用很平靜的語氣說了句：“從來沒有人給我過過生日，那個日子對於我來說，也不具有任何意義。”
他這樣說，我的整顆心都疼了。
想要好好地為這家夥過一回生日的念頭，從那一刻起，在我腦中紮了根。隻是……仔細想想，我好像也沒有參加過別人的生日聚會，所以根本就不知道應該給端木槿買什麽禮物才合適。
一整天，我的腦袋都昏沉沉地想著這個問題，沒有心思上課。這樣的表現帶來的最直接的後果便是——在課堂上被老師當場抓住。
“天宮熏！”美術老師氣呼呼地衝我怒吼，“可惡，你是不是覺得美術是副科，一點兒也不重要，所以上課不聽也沒關係？”
“對不起，老師。”我嚇得趕緊站起來，“我，我，我……”
“我什麽我？”美術老師氣呼呼地說，“你給我馬上出去，一個人去整理三樓的美術教室，把它打掃幹淨，明天我們上課要用。”
“什麽？可三樓的美術教室已經好久沒用了，裏麵很髒，我一個人……”
“嗯？”美術老師挑眉。
“好吧，我知道了，老師。”我默默地低下頭。
唉……就算我很不樂意，也隻能默默地接受美術老師的懲罰——誰讓我在課堂上開小差當場被逮住呢？
如果在美術課上開小差就能夠想出該送給端木槿什麽禮物，就算讓我去打掃廁所一個星期我都願意。可是，我的腦袋裏依舊是空空的，關於送給端木槿的禮物，我一點好的主意也沒有想出來。
“天宮熏！”美術老師的怒吼聲再次傳來，“你，你竟然敢在我批評了你之後，再次發呆？”
“對不起，老師，我馬上去打掃美術教室。”我默默地在心裏流下眼淚，我竟然忘了自己還在接受美術老師的批評。
嗚……最近真是的，我一想到端木槿，便把其他所有事情都忘光了。
我低著頭，心情沮喪地朝教室外走去。
“報告老師，剛才我在美術課上打瞌睡，為了顯示老師的公正公平，我主動要求和天宮熏同學一起去打掃美術教室。” 就在這時，一個聲音在教室裏冷冷地響起。
我驚訝地回過頭，看到端木槿站了起來。在說完這句話後，他也不等老師回答，就直接大踏步地走到我身邊，拉起我的手往教室外走去。
“端木槿……”我無比感動地叫著他的名字。
“呃，端木槿同學，其實你不需要……”美術老師在身後嚷著什麽。
美術老師的話才說到一半，端木槿已經帶我走出了教室。
在跨出門口的那一瞬間，我清楚地聽到教室內女生們羨慕和傷心的叫聲。
“端木槿，雖然你這麽做，讓我很感動，但其實你不需要……”一來到髒亂的美術教室，我便開口對端木槿勸說起來。
誰知道，那家夥還沒等我說完，便以一個冷颼颼的招牌眼神阻止了我的感激發言，然後掏出手機。
“喂，麥蔸嗎？嗯，對，我們現在在三樓美術教室，你們可以過來了。”端木槿對著手機那邊的人平靜地說。
咦……麥蔸？
“麥蔸他們在我們學校嗎？他們要來找我們嗎？是不是有什麽重要的事情啊？”我好奇地問。
“廢話，如果不是因為他們有重要的事情找我們兩個，我和你來這種破地方幹嗎？我看起來像是喜歡打掃衛生的人嗎？”端木槿冷冰冰地說。
一瞬間，我腦中所有美好的幻想全部被撲滅了。
這家夥……可惡，性格還真夠討厭的！
可惡可惡可惡，最可惡的就是我自己了。即便被如此對待，我的心卻依舊為能和他同處一個房間而緊張得怦怦亂跳。
我真是太沒出息了！
“喂，白癡，還不快點兒動手打掃？難道你還想傍晚留下來繼續整理？”就在我恍惚的時候，端木槿已經開始動手打掃起美術教室來。
“你……可是你不是說你不喜歡打掃衛生嗎？”我小聲地問。
“是不喜歡，但這麽多活，你那麽笨手笨腳的一個人要幹到什麽時候才能幹完？”端木槿說。
嗬嗬……我咧開嘴，忍不住朝他露出了一抹開心的笑容：端木槿這家夥，真是刀子嘴豆腐心呢，明明就是擔心我一個人打掃起來太累，卻還嘴硬地不願意承認！
“天宮熏，你給我閉上你的嘴巴，你知不知道你這樣笑起來很傻啊。”端木槿忍不住翻了個白眼，對我說。
“嗬嗬嗬……”我的反應是繼續朝他一陣傻笑。
沒過多久，麥蔸和真樹便急急地趕到了。
麥蔸帶來了一個很重要的消息，說是可能有關於那個紅發紅眼少女的資料，所以他們需要端木槿幫忙，進一步查下去，並且馬上要走。
“可是……”端木槿不放心地看了我一眼，“如果我和你一起去查資料，這笨蛋怎麽辦呢？總不能讓她一個人在這裏吧？”
哼，又是笨蛋，我真有那麽笨嗎？
我氣呼呼地瞪了他一眼。
“小熏就由我來保護好了。”一邊的真樹自告奮勇地說，“端木槿，你們還是趕快去找紅眼魔女的消息吧。越快把那魔女找出來，小熏便越快能夠脫離危險。”
“真樹你來保護我？好啊好啊……”我高興地點頭。
除了端木槿和麥蔸之外，真樹是我聯係最多的一個人。在我心中，他早就成為了我的朋友，由他來保護我，我當然很高興。
“你又沒有超能力，能夠保護得了她嗎？”端木槿惡狠狠地瞪了興奮的我一眼，語氣惡劣地說。
什麽啊，這家夥，真樹好心來幫助我們，怎麽可以這麽對他說話呢？
我不滿地瞪了端木槿一眼。
“雖然我沒有你那麽厲害，但是作為超能力者俱樂部的負責人，我多少還是有點兒身手的。再說，現在除了這個辦法，難道你還有更好的主意嗎？”真樹看著端木槿微笑著說。
端木槿臭著一張臉，看了我一眼之後，這才無奈地轉頭，對麥蔸說：“我們走吧。”
說完，他氣呼呼地先一步離開了。
什麽啊，這家夥，剛剛還好好的，不知道哪裏不對勁，竟然又擺起臭臉來。
我朝他的背影吐吐舌頭。
“小熏，你怎麽會被美術老師罰打掃教室呢？”身後，真樹不解地問我。
一被問到這個問題，我便想起關於端木槿的禮物。對於那個，我現在一點兒頭緒都沒有。
明天就是他的生日了，如果再買不到稱心的禮物，那可怎麽辦？
“真樹，你說，一般送男生生日禮物，送什麽好呢？”我忍不住向旁邊的真樹征求意見，“不過前提是，我囊中羞澀，沒什麽錢，所以最好是又便宜又有意義的。”
“你要送給男生便宜又有意義的生日禮物嗎？”真樹看著我問。
“呃，是，是啊，就，就是端，端木槿生日……你也知道，我現在住在他家裏，眼看著他的生日快到了，總要有所表示。”我低下頭，慌亂地找著借口。
“這樣啊……要不這樣吧，我們先把教室打掃幹淨，然後去超市看一下。最近超市好像在搞活動，也許我們能夠淘到什麽好東西呢！”
“真的嗎？太好了。”我感激地說。
在辛苦奮戰了兩個多小時後，我和真樹終於把美術教室打掃幹淨，一起來到了超市。
在放滿琳琅滿目的商品的超市中逛了一圈之後，我在一對紅黑配的杯子前停住，視線被印在杯子上的兩個卡通版的男生女生吸引了。
“真樹，你看，他們好可愛！”我驚呼道。
那可愛的女生頂著一個蘑菇頭，一臉傻兮兮的笑容，而男生酷酷地冷著一張臉，嘴角卻有一抹淡淡的笑容，泄露了他小小的喜悅心情……
一種很奇妙的感覺在我的心底慢慢地泛起。
我看著麵前的這兩隻杯子，突然有種好像在看著自己和端木槿的感覺。
“這位顧客，你好，現在超市正在搞活動，這些可愛的卡通杯子買一送一。”一旁的售貨員走過來，熱情地介紹起來，“如果你想買的話，就要抓住這個好機會。”
買一送一……
“真樹，我決定了，我就買這隻杯子好了。”我一邊說，一邊拿起那隻印著男生的杯子，“你看，這杯子的價格剛好在我的預算裏，而且剛才售貨員說了還可以送我一隻杯子，這樣的話，我自己也可以有一隻可愛的杯子了。”我裝作十分坦然的樣子向真樹解釋道。
可是好奇怪，明明說的是實話，為什麽我臉上的溫度卻不受控製地升高，更有種心虛的感覺，就好像，好像——我是刻意同時買下這兩隻看起來很像情侶杯，而且上麵印的卡通人物很像我和端木槿兩人的情侶杯。
【2】
我雙手捧著杯子，和真樹一路說笑著回到了端木槿的家。
才走到家門口，我便看到端木槿麵無表情地站在那裏看著我和真樹。
“端木槿，你看我買了什麽？”我一看到他，便歡快地朝他跑去，完全沒有注意到他臉上冰山一樣的表情，笑嘻嘻地說，“你看看，它們是不是很可愛啊？”
“天宮熏，你一下午跑去哪裏了？你不知道你現在不是一個人住嗎？你出去，至少和我說一聲啊！”端木槿生氣地看著我，大聲地怒吼，“你做事情能不能多用點兒腦子啊，不要一聲不吭地就消失一下午，行嗎？”
“我……”我開口，拿著手裏的杯子，剛想要解釋，卻被端木槿打斷。
“你倒好，和別人出去約會玩得很開心，就連手機沒電了，恐怕你都沒發現吧？”端木槿氣呼呼地說，“該死的，你……”
“對不起。”我拿出手機，看到果然已經因為沒電關機了，心裏一陣愧疚，“對不起，我和真樹去超市買東西，原本以為馬上就可以回來，誰知道已經這麽晚了，也不知道手機都沒電了……”
“原以為，誰知道，不知道……”端木槿的火氣不但沒有隨著我的解釋降下去，反而有不斷上升的趨勢，“天宮熏，你做事情就這麽不動腦子嗎？一天到晚像個白癡一樣，要是遇到了危險怎麽辦？你以為我能夠每天守著你嗎？”
“端木槿，不好意思，剛才我們也是臨時決定去超市逛逛的，忘記告訴你一聲，這事也怪我，不好意思。”真樹不好意思地說，“小熏她也不是故意的，我們真以為能夠馬上就回來，誰知道在超市裏麵一轉就用去了這麽多時間。”
“小熏？”端木槿挑眉，冷冷地看著真樹，“木野真樹，既然你現在是超能力者俱樂部的負責人，就應該知道現在我們和X機構之間的關係有多緊張。天宮熏是麥蔸預見中的關鍵人物，而保護她是我的任務。所以，既然你不能幫助我們，就麻煩你不要再給我增添麻煩。”
“端木槿，你怎麽可以這麽說真樹。”我忍不住為真樹說話，“是我忘了跟你說，不關真樹的事，你不要怪他。”
“才出去了一下午，你們兩個就這麽‘相互幫助’了啊，反過來倒是我不對了。”端木槿臉上的表情愈發陰沉起來，“既然如此，那麽換我道歉好了，我以後不再管著你了，總行了吧？”
如同賭氣一般，端木槿生氣地吼出傷人的話語。
“不是的，端木槿……”我搖頭，“你說的都是氣話，對不對？你不可能說出這樣的話來的，它們都不是你的真心話，對吧？”
我可憐兮兮地伸手拉了拉他的手臂，說：“我保證我下次不敢了！你看，我是為了去挑選給你的生日禮物，才會這麽晚回來的……”
一邊說，我一邊討好地將手中的一對杯子遞到端木槿的麵前：“端木槿，你看，它們是不是很可愛啊？”
端木槿低頭，看著我手中的杯子，臉上的冰冷看不見一絲融化的跡象。
“這是一對一紅一黑，印著一女一男兩個卡通娃娃的可愛造型的杯子……很可愛是不是？我買的時候，因為超市正在搞活動，說什麽買一送一，所以我才買了一對，想著我們一人一隻杯子，既可以喝水，還可以刷牙……等買，買回來以後，我才發，發現它們原來剛好是一，一對……”
在端木槿的注視下，我越解釋越覺得心虛，就好像我就是因為它們是一對情侶杯才買回來的一樣。特意買了一對情侶杯，感覺上就好像我對端木槿有什麽特別的意思一般。
不，不是這樣的……呃，好吧，也許……在我看到那對可愛杯子的時候，尤其是發現那對小人兒有點像我和端木槿的時候，也許的確閃過那種念頭。但就算如此，我也絕對不會承認的。
“什麽杯子，我根本就不需要這種東西。”端木槿冷冷地對我說。
“可是，我想你的生日快到了，所以才想著要把它作為生日禮物送給你。你家裏不是連一隻喝茶的茶杯都沒有嗎？”我小聲地說。
“我生日關你什麽事情？誰讓你操心了？誰讓你和別人一起去幫我挑選禮物了？”端木槿朝我大聲地吼叫，“我告訴你，天宮熏，這杯子我不需要。”
“我……”胸口仿佛被人重重地一擊，痛得我說不出話來。
的確，端木槿沒說過讓我給他挑禮物，沒說過願意和我過生日，更沒有說過讓我為他操心……一切都是我自作多情，都是我自以為是。
我咬咬牙，默默地忍受著端木槿話語的傷害，將手中的杯子慢慢地收回，收到自己的胸口，然後緊緊地抱住，盡量不讓它們再出現在他的眼前。
“端木槿，你說話能不能不要那麽刻薄？”真樹將我拉到他的身邊，拍拍我的肩，一邊安慰我，一邊不滿地責怪端木槿，“小熏是真心想送你禮物讓你開心的，你怎麽能夠對她說這麽過分的話？就算你不需要，你就不能微笑著接受，說一聲‘謝謝’嗎？你這是對關心你的人應有的態度嗎？”
“木野真樹，別以為你現在是超能力者俱樂部的負責人，就可以用這種態度和我說話，我並不受你領導，你明白吧？”端木槿說。
“端木槿，你太過分了！”真樹的火氣也上來了，一副要衝上去和端木槿打架的樣子。
哢嚓一聲，空氣中傳來了一個我熟悉的聲音，那是東西凍結時發出的聲音。
我驚愕地睜大眼睛，看到端木槿竟然用超能力將真樹的手冰凍了起來。
“端木槿，你幹什麽？你快點兒把真樹的手解凍，你會把他凍傷的。”我大叫著，擔憂地看著真樹。
“那是他活該，他不是想和我打架嗎？就這點兒傷都受不了，還逞什麽英雄！”
“端木槿，你真是太過分了，真樹不就是幫我說了幾句話嗎？如果你真的那麽不喜歡這兩個杯子，大不了你不要就好了！你不需要這麽對待他吧？”我也生氣了，大聲地朝他吼起來。
“是啊，沒錯，我不需要！我沒說過我要這兩個杯子，是你自作多情買來的，又不是我求你買的。”
人生氣的時候似乎特別容易說出傷人的話，可是端木槿好像比任何人都更能說出那些殘忍的話，他特別能將我的心刺得很痛。
“好，既然如此，那我直接把它們摔了算了。”我氣得眼淚都快流下來了。
一邊說，我一邊將那對杯子高高地舉起……
哢哢哢……
就在我把杯子高高舉起的那一瞬間，我的手中傳來了東西裂開的聲音。
一秒鍾後，茶杯的陶瓷碎片，從我的頭頂一片片地落下來，摔在地上，摔成無數的小碎片。
端木槿用超能力將茶杯弄裂了。
我委屈的眼淚，終於忍不住掉了下來。
為什麽？為什麽！我那麽開心地想要把自己精心挑選的禮物送給端木槿，可他不但毫不領情，竟然還親手把它們弄碎了！
“小熏，走，我們不要理這家夥。從現在開始，你就住到我家去，由我來保護你。雖然我沒有超能力，但是我至少不會這麽對你，而且……真遇到什麽危險，我家旁邊就是超能力者俱樂部，那邊有很多超能力者，他們一定可以保護你。”
我眼淚汪汪地看了一眼端木槿，看到他冷著一張臉，麵無表情地看著我。
“小熏！”真樹在一旁叫我的名字。
“好，我和你一起走。”我再次看了一眼端木槿，確定他的那張冷臉上絲毫沒有後悔的跡象後，終於點頭，和真樹一起離開了。
【3】
真樹的家和端木槿的家完全不一樣，處處都充滿著家的溫馨。
真樹將我安排在他姐姐赤木香的房間裏。為了安慰我，他還特意跑去幫我熱了一杯牛奶。這是我第一次體會到被人嗬護的滋味。
雖然這裏真的很舒服，但是我的思緒還是被端木槿那張冷冰冰的臉纏繞著，怎樣也無法對真樹露出真心的笑容。
聰明的真樹似乎也看出來了，他坐在一旁，開始有一句沒一句地安慰著我。
“小熏，你不要太難過了，根本就不是你的錯，是端木槿那家夥太霸道無理了，你不要自責了。” 真樹輕輕地摸摸我的頭，朝我溫柔地微笑。
“謝謝你，真樹，你真是一個好人。”如果端木槿有你一半的溫柔體貼，那該多好！放在心裏的最後那句話，我卻沒有對真樹說出口，隻是望著不斷冒著熱氣的牛奶，恍惚地想著。
“小熏，你別這樣。”真樹卻不允許我獨自一人困在低落的情緒裏，他用雙手捧起我的臉，很認真地對我說，“小熏，別太在意端木槿那些傷人的話，好嗎？小熏，你知道嗎，你是我所認識的女孩子中最溫柔、最善良的一個！”
真樹看著我，斯文好看的臉上有著十分誠摯的笑容。
我抬起頭看著真樹，視線與視線在空中交錯。
氣氛突然在一瞬間變得好奇怪，房間裏好安靜……一種異樣的感覺，開始無聲地在我們之間蔓延……
真樹看著我的眼神越來越迷離，腦袋向我慢慢地靠攏……
我們的鼻尖差一點兒就要碰在一起的時候，我飛快地轉頭，躲了過去。
“那個……真樹，那邊桌上的是什麽？”慌亂間，我隨意地指著桌上的東西問。
撲通撲通……心跳得好快啊。
我鬆了一口氣：幸好我剛才反應快，要不然後果就不堪設想了！
“那個啊……”真樹的眼神透出一絲黯然，不過極快地，他又恢複了淡淡的笑容，“那是我和姐姐從小到大的紀念相冊，你想看嗎？”
“真的嗎，我可以看嗎？”我期待地問，“我聽麥蔸他們好幾次提到過赤木香姐姐，那麽溫柔善良的人，我真的好想認識，隻可惜……”
我咬牙，發現自己一時口快，竟然提到了真樹的傷心事，連忙止住了話頭。
真樹的神色一暗，臉色凝重地拿過桌上的相冊遞給我。
我一頁頁地翻看著那本溫馨的相冊。相冊裏麵留下了許多真樹和赤木香的親密合照，有兩人一起搶烤翅吃的畫麵，還有赤木香溫柔地為真樹擦臉的畫麵，更有兩人一起對著鏡頭笑得無比燦爛的畫麵……我羨慕地摸著照片上赤木香和真樹幸福的笑臉，心裏升起一股甜中帶澀的滋味。
“真樹，你姐姐真漂亮。”我羨慕地說，“你也是，照片裏麵的你們，有著我見過的最美的笑容。仔細想想，我從來沒有露出過這樣幸福的笑容！”
“小熏……”真樹的眼裏閃過一絲心疼。
“沒關係的。”我輕輕地搖頭，“我隻是……是不是因為我是一個孤兒，從小便沒有享受過家的感覺，所以我才沒有辦法給端木槿家一樣的感覺呢？就連我自己都不曾嚐過家的幸福味道，我怎麽可能給得了端木槿幸福呢？也許就是因為這樣，我們才總是吵架吧。”
我落寞地說，胸口湧起一股酸澀的情緒。
“小熏，你一生下來就是孤兒嗎？從小就沒有爸爸媽媽？”真樹問。
“不是的。”我搖搖頭，臉上的笑容愈加苦澀起來，“我的情況好像比這還要慘，因為我都不知道自己的爸媽是誰。”
我努力地想要讓自己說出來的話顯得輕鬆一點兒，可是這真的好難。
“不知道爸媽是誰？”真樹驚訝地問，“怎麽會？”
“我也不知道，我不知道自己經曆了一場怎樣的災難。隻知道七年前，當我從郊外的草地上醒過來之後，我便將所有的記憶全部遺忘了。我不知道我是誰，我的父母是誰，我來自哪裏……所有的一切，我統統都忘了，身邊唯一剩下的便是印著我名字的卡片而已。”
“你沒有七年之前的記憶？”真樹激動地問，臉上的表情顯得驚愕無比，就連抓著我手臂的手都一陣陣顫抖。
“嗯。”我點點頭，雖然對於真樹過於誇張的反應有點困惑，不過想到失憶症之類的病症一般都隻會在小說中才能看到，於是也便覺得可以理解他的驚訝反應了。
在得到我確定的回答後，真樹神色複雜地看著我，好久都沒有說話。
“真樹？”我被他看得渾身不自在起來，於是低頭換了一個話題，“你說，究竟怎樣才算是家人呢？”
“家人嗎？”真樹伸手，手指慢慢地在赤木香的照片上溫柔地撫摸，說，“家人就是無論發生什麽，無論有多困難，都要一直在一起，不離不棄！”
最後四個字，真樹從口中重重地吐出來。“不離不棄”，他說這四個字的時候，就如同發著一個莊重至極的誓言。
我被他臉上那堅定無比的神情感染了。
不離不棄……無論發生什麽，無論有多困難，都要一直在一起……
這就是家人嗎？
如果家人是這樣，那麽端木槿……
我咬牙，想到剛才自己和端木槿吵架之後，便跟著真樹離開了。我離開之後，端木槿就一個人在家裏了。獨自一人的他，會有什麽樣的心情呢？
如果真的是家人，就算再吵架，再生氣，也不可能丟下對方，不是嗎？
明明說好要給他家一樣的感覺，我就應該做到不離不棄啊。現在，我不過是因為和他吵架生氣了而已，我怎麽就轉身頭也不回地離開了他呢？
我用力地咬著嘴唇。一想到端木槿在看到我離去的背影時可能會產生的痛苦心情，我就覺得分外難受。
“時間也不早了，小熏，你早點兒睡吧。”真樹再次開口，又恢複了之前我所熟悉的親切模樣。他甚至還溫柔地為我鋪好床鋪。
我看著真樹忙碌地為我準備床鋪的模樣，內心滿是苦澀。如果是端木槿，他絕對不可能這麽做，他一定會冷冷地說：天宮熏，你是白癡嗎，就不會自己找個舒服的地方睡覺嗎……雖然他的態度總是那麽惡劣，這一刻我卻開始懷念起這個人的“惡劣”了。
好想他，好想回到他的身邊去……
想要回去的感覺如此強烈，我堅定地對真樹說：“對不起，真樹，可是我必須得走了。”
“可外麵還在下雨，你現在回去，以端木槿那家夥的性格，是絕對不會給你開門的。小熏，他隻會把你再次趕出來，絕對不會讓你進家門的。”真樹好心地挽留我。
趕我出來嗎？我咬牙，的確，以那家夥的性格，的確有可能這麽做！畢竟，我的離開一定已經深深地傷害到了他。那家夥雖然外表看起來強硬，可內心卻比誰都要脆弱。受過傷之後，他一定會將自己層層地包裹起來。所以，他拒絕我，將我關在門外，都是很有可能發生的事情。
即便如此……
“我要回去，就算端木槿他會把我趕出來，我也要回去。”我堅定地說，“你不是說了嗎，家人就是無論發生什麽，無論多困難，都要一直在一起的那個人！”
說完，我告別了真樹，連雨傘都沒拿就直接衝入了雨幕，奔向端木槿的家。
端木槿，你這個笨蛋，求求你，一定要等我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