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三】尋回夢第一章
1.
陽光明媚的清晨，空氣中飄浮著淡淡的花香，明月香帶著小花和左熙一起來到郊外的陵園，晴天和崇明被合葬在這裏。
來到陵園時，明月香發現有人比他們早到，一個佝僂的身影正站在墓前，出神地望著墓碑上的照片。
“黎叔。”明月香喚道。
崇明和晴天的事情，黎叔並不知道，隻是在聽說他們倆最後的不幸時，說了一句：“也許，少爺會覺得幸福的。”
聽到明月香的聲音，黎叔回過頭來，看到兩人，露出一個禮節性的微笑。
“我們來看看他們。”明月香努力擠出一抹微笑。
“謝謝你們。”黎叔說道，很快他又看向墓碑，混濁的雙眼好像深秋的池塘，寂靜又沉鬱。
明月香看在眼裏，心裏也十分難受，斟酌一下用詞後，低聲安慰道：“黎叔，您要好好保重身體，我想崇明也不想看到您這樣。”
聞言，黎叔點點頭：“你放心，我會好好照顧自己的，會一直替少爺守著那座宅子……”他微笑起來，依舊是初見時那副慈祥的模樣。
直到明月香他們離開，他還在墓碑前站著。
看著那個蕭索的背影，明月香在心裏一陣陣歎息。
明月香一路唏噓，和左熙一起走回浮生閣，卻沒想過會看到這副情景。
雖然之前已經經曆了浮生閣從破舊的倉庫變成小洋樓的過程，但是這次親眼看到小洋樓變成一座大別墅，她還是狠狠吃了一驚。
“沒什麽好驚訝的，隻要繼續待在浮生閣，這種驚喜會持續出現，哈哈哈哈！”小花一邊在遊泳池旁曬著陽光浴喝著果汁，一邊得意地說，說完還不斷感歎，“休言大人真是太了不起了！”
明月香無視小花，抬起頭，看見二樓的窗台上，玖夜用慣有的姿勢倚窗而坐，靜靜地望著遠方。隔著距離，明月香看不清他的表情，隻是感覺從他身上散發出來的氣息孤單極了。
崇明和晴天的事情發生後，他似乎比以前更沉默了。每當這時，明月香總是會想起花靈。玖夜已經拿到了花靈的一部分精魂，離花靈回來的日子也不遠了吧。
這麽想著的時候，她的心裏總覺得有點寂寞，還有……疼痛。
晚上，剛吃完晚飯玖夜又匆匆出門了。自從在晴天那裏得到花靈的精魂後，他幾乎每天晚上都會出門，而且一回來整個人的精力就像被掏空了一般，顯得疲憊不堪。
目送玖夜離開，明月香站在玄關發呆，視線一直停留在玖夜背影消失的那個方向。
玖夜到底去了哪裏呢？
“那麽想知道的話，去看看不就好了。”左熙在身後說道，明月香冷不丁地被嚇了一跳。
“你什麽時候站在這裏的，嚇死人了。”明月香瞪他一眼。
“是你太專注了。”左熙微笑道，“怎麽樣？想不想知道玖夜現在在做什麽？我可以帶你去哦。”
明月香愣了一下，隨即撇撇嘴：“你會讀心術嗎？”
“是你這個笨蛋太容易被看穿了。”說完，他轉過身背對著她單膝跪下，“上來吧。”
左熙的聲音太有**力了，敵不過內心強烈的好奇，她爬上了左熙的後背。
皓月當空，涼風徐徐，明月香趴在左熙背上，穿行在明亮的夜空中。
“你怎麽知道玖夜的去向？”明月香問。
“聞他的氣味啊。”左熙的聲音在空中顯得有些縹緲。
“對哦，我差點忘了你的真身是狐狸。”明月香看著他的腦袋，想起第一次見他時他頭頂的雙耳。
“對了，左熙，好像從來沒聽你提起過你自己的事情呢。”明月香心血**，想不通左熙一隻狐妖為什麽會到淇濘學院來念書。
“我？我沒什麽好說的。”左熙的表情頓了一下，輕描淡寫地回答。
“這樣啊，那你有家人嗎？或者，你有狐仙女友嗎？”明月香好奇地問。
左熙沉默不語。
明月香瞬間覺得自己好像問太多了，訕訕地閉了嘴。
“你想知道嗎？”左熙忽然問道。夜空中，左熙的聲音伴著風聲傳來，顯得不那麽真實。
明月香搖搖頭，說：“還是算了吧，我可不想年紀輕輕就變成那種喜歡閑扯的長舌婦。”
“這樣啊……”左熙的聲音被呼嘯的風聲淹沒，雙眸也隨之變得黯然。
不一會兒，左熙便帶著明月香落到了地麵。
此時，他們正站在一條小溪前。潺潺的流水倒映著月光，隱約可以看見水裏有魚兒遊動的身影。溪邊是一大片樹林，密密麻麻的樹葉將樹林深處遮得嚴嚴實實，明月香隻看得見幾縷細碎的光。
“這是哪裏？”她好奇地問。
“這裏原先是你們人類保護的一片天然景區，不過因為經常有凶猛的野獸出沒，所以現在這裏已經禁止人類出入了。”說著，左熙領著明月香往樹林裏走去。
明月香小心翼翼地跟著他，過於安靜的環境讓四周的蛐蛐聲顯得異常清晰。
穿過樹林，來到一個山洞前，左熙停下來說：“玖夜就在裏麵。”
明月香站在洞口張望了幾眼，可是裏麵黑漆漆的，什麽都看不見。
“你確定玖夜在裏麵嗎？他在這種地方做什麽？”明月香皺著眉，不相信玖夜每天晚上是到這裏來。
“想知道，就進去看看唄。”說完，左熙往洞裏走去，明月香連忙跟在他身後。
此時山洞裏比外麵更加安靜，連呼吸聲都聽得見。在適應了裏麵的黑暗後，明月香逐漸看清山洞裏隱約的輪廓。
走了一會兒，左熙忽然停下來，沒停住腳步的明月香一下子撞上了他的後背。
“怎麽了？”明月香摸著鼻子警惕地問。
隻見左熙伸出一隻手掌，往前麵碰了碰，原本黑暗的前方瞬間發出幽暗的藍色光芒來，就像一麵光牆。
“這是什麽？”明月香輕聲問道。
“玖夜在這裏設了結界。”左熙的手緩緩地在結界上摸索。
“那怎麽辦？”明月香下意識地抓住了左熙的衣角。
隻見原本在結界上摸索的左熙突然停住了，他張開手掌，一個紅色的光球慢慢從他掌心飄起來，輕輕地貼向結界。不一會兒，光牆就裂開了一道縫隙，足以讓兩個人進入。
左熙拉著明月香閃身從縫隙處穿過，待他們走進去後，光牆又合上，恢複了原來的樣子。
與結界外麵的黑暗不同，他們一進入，空氣中就出現了兩團冰藍色的火焰，沒有任何支撐，它們就像鬼火一般在空氣中吐著火舌。多虧了這兩團火焰，明月香才能更好地看清周圍。
明月香跟著左熙又屏息走了一段路，很快看見了前方那個閃爍著亮光的洞口。
左熙朝明月香做了個噤聲的手勢，她點點頭，兩人弓著身子小心翼翼地靠近光亮處。
一進入洞口，左熙便拉著明月香躲在了一堵石壁後。
明月香從石壁後偷偷探出頭去，藍色的火焰沿著牆壁兩側不斷延伸，裏麵有一個圓形石室，它的正中央，是一個圓形的凹槽，凹槽裏麵布滿了奇奇怪怪的圖案。
很快，明月香便看到了石室正中央那道熟悉的白色身影。
玖夜站在一麵由水晶鑄成的巨大牆壁前，與別的牆壁不同，這麵巨大的牆壁散發著幽幽的光，透過這片光芒，可以清楚地看見水晶牆裏麵那個沉睡著的人。
她雙眸緊閉，麵容安詳，精致姣好的麵容宛若不食人間煙火的神祇，沒有一絲瑕疵，恍惚間又有些透明。
即便隔著距離，明月香也能感受到，那張沉睡的臉龐，美得何等惑人。
那就是……花靈嗎？
這時，玖夜走到水晶牆前，將一隻手掌緊緊地貼著牆麵，似乎在舉行什麽儀式。不一會兒，幾道紅色的**慢慢從他的手掌延伸，繼而不斷攀爬。一瞬間，那些紅色**宛若人體經絡一般遍布在花靈幾近透明的身體上。
而玖夜，也在這個時候變得不對勁起來，他的身體似乎在輕顫，寂靜的石室裏，他的呼吸越來越沉重。
“玖夜在做什麽？”明月香屏住呼吸輕聲問道。
左熙沒有回答，她抬起頭，看見了左熙滿是震驚的臉龐，瞬間預感不妙。
“玖夜到底在做什麽？”她又一次問道。
“他在以血養精——用自己的鮮血養花靈的精魂。”左熙一字一句說道，表情竟然是難得的嚴肅。
明月香怔住了，以血養精，光聽這個說法就讓人覺得毛骨悚然。
忽地，玖夜倒地，水晶牆上的紅色經絡也隨之消失。
明月香本能地想跑過去查看玖夜的情況，被左熙一把攔住。
“笨蛋，現在過去會被他發現的。”他低聲嗬斥。
“可是……”可是他看起來好虛弱。明月香的手緊緊摳在石壁上，胸口揪心般疼痛。
在明月香焦急的目光裏，玖夜扶著牆麵顫顫巍巍地坐起來，過了幾分鍾，他的氣息逐漸平靜下來，似乎恢複了一點氣力。
稍稍恢複的玖夜站起來，呆呆地看著水晶牆裏的花靈，那神情，似乎是不舍。
不知道過了多久，他緩緩抬起手臂，接著石室裏的火焰一盞一盞地熄滅了。
“他要走了，我們快出去。”左熙拉著明月香往外走。走到洞外後，他們躲在了一處隱秘的草叢中，不一會兒，玖夜從洞裏出來了。
寒涼的月光下，他的臉龐看起來異常蒼白。
玖夜走後，明月香催促著左熙跟上去。隔著遠遠的距離，明月香心急如焚，腦子裏都是玖夜剛剛在洞裏時虛弱的樣子。
“難怪他最近每天看起來都那麽虛弱的樣子。”她喃喃自語，偏頭看向左熙，“玖夜這樣用自己的血養花靈，不會有事嗎？”
左熙沉著臉說：“怎麽可能沒事，他現在是以自己的生命為代價。”
明月香震驚得說不出話來。她知道玖夜喜歡花靈，但是……已經喜歡到這種不要命的程度了嗎？
倏地，柔軟的心宛若被某種東西刺中，疼得她幾乎要哭出來了。
看著明月香的表情，左熙張了張嘴，隻是，終究沒有發出聲音來。
2.
明月香和左熙跟著玖夜回到了浮生閣，一路蹣跚的玖夜終於體力不支，直接昏倒在門口。
“玖夜！”明月香緊張地跑過去，發現倒在地上的玖夜雙目緊閉，已經沒有意識了。
在左熙的幫助下，明月香把玖夜弄回了房間。他的雙唇幹燥蒼白，呼吸也微弱得似乎隨時會消失。
“現在怎麽辦？”明月香擔心地問。
左熙仔細檢查了一遍：“隻要還活著就不用太擔心，妖怪的自愈能力是很強的，更何況是他這樣的上古神獸，不過……”左熙突然遲疑了一下。
“不過什麽？”明月香心裏一緊。
左熙看著明月香，表情變得嚴肅起來：“如果他再繼續用自己的血養花靈，送命是遲早的事。”
明月香愣在了原地，良久說不出話。
她悲傷地看著躺在**虛弱的玖夜，末了，忽然像沒事人一樣對左熙說：“已經很晚了，你快去睡吧。”
“那你呢？”左熙皺眉道。
她平靜地笑了笑：“我再照看他一會兒。”
左熙沒再說什麽，歎了一口氣，轉身消失在寂靜的走廊裏。
明月香在玖夜的床邊坐了下來，細細地看著他的眉、他的眼、他的唇……腦海裏莫名地想起與他相識的過程，從排斥，到接受，到現在的……
他生氣時眉心會微微蹙起，不會有誇張的動作，威懾力卻極大；他開心時似乎不會表露出來，反正至今都沒見他笑過；不過他溫柔起來倒是極為明顯，像是終年冰封的雪山遇到陽光後，終於反射出柔和的光芒，讓人隻要感受一次，就不想離開了。
“據說在當時，玖夜和花靈是妖界公認的神仙眷侶。”
“因為玖夜樹敵太多，在一次打鬥中，花靈為了保護玖夜受了重傷，最後也沒能救過來，灰飛煙滅了。”
“他在以血養精——用自己的鮮血養花靈的精魂。”
“怎麽可能沒事，他現在是以自己的生命為代價。”
“如果他繼續用自己的血養花靈，送命是遲早的事。”
“滴答——”
一顆晶瑩的淚珠忽然滾落下來，明月香渾然未覺，繼續平靜地看著玖夜。可是跟臉上平靜的表情截然相反的，是胸口如浪潮一般一浪高過一浪的疼痛。
自己是喜歡上玖夜了吧。明月香苦笑了一聲，什麽時候的事呢？
是每次闖禍後，玖夜凶巴巴的嗬斥裏帶著的那點關心，還是受傷時他對自己無意間流露出來的溫柔，讓她不知不覺淪陷？
玖夜，你一定不知道，其實你是個很溫柔的人吧。
想到這裏，她忽然笑了，隻是眼淚卻更加洶湧地流下來。很快，她垂下頭，揚起的唇角也狠狠地耷拉了下去。
她不知道自己為什麽這麽悲傷，她想平靜下來，可是眼淚不允許，她咬著嘴唇低泣著，哭得不能自持。
昏暗的燈光下，**的人緊閉的雙眼微微睜開了一道縫，然後慢慢睜開，他迷茫地望了望天花板，末了，目光停在床邊的人身上。
“你怎麽了？”
虛弱的聲音傳來，明月香嚇了一跳，她怔怔地看過去，像以往一樣，他的眉心微蹙，眸子裏跳動著若有若無的關心。
她張了張嘴，想說沒事，甚至在心裏編了一個自己哭得像傻瓜的理由。可是一張嘴，胸腔裏的酸澀就溢了出來，等回過神來，她已經趴在他的胸口，雙手緊緊地摟住了他的脖子。
“你……怎麽了？”玖夜的聲音有些不穩，眼睛裏有情緒流轉。
明月香咬著唇，聲音哽咽地道：“你受傷了……”
他頓了頓，似乎覺得有點好笑：“傻瓜，我又不是第一次受傷，很快就沒事了。”
聞言，眼淚更加洶湧地流出來，明月香艱澀地出聲，聲音比剛剛更加悲傷：“玖夜，你不要死……求求你，不要死……”
我不敢奢求什麽，但是有一點，請你好好活著，即便是這樣遠遠地看著你，也足夠了。明月香在心裏補充道。
玖夜的唇瓣動了動，不知道她到底受了什麽刺激。從來沒有人和他靠得這麽近過，他清晰地感覺到了她的眼淚落在胸前時那異常滾燙的溫度。
是不是因為這樣，讓他也忍不住難過起來了呢？
“答應我，不要死……不要……”明月香還在他胸前呢喃著。
此時此刻，他太虛弱了，所以才會這麽輕而易舉地就被動搖了吧。
他閉上眼，手緩緩地放在她的後腦勺上，下巴不自覺地抵住她的額頭，呈擁抱的姿態。
“好……我答應你。”
良久，她聽到了他微弱又溫柔的聲音。
那天晚上玖夜醒來沒多久又睡了過去，接下來幾天一直是這樣昏昏沉沉的，大部分時間都在昏睡。
看到玖夜這樣，明月香悶悶不樂，整天都是失魂落魄的樣子。
“明月香！”正在發愣的明月香聽到有人大喊她的名字，下一秒，她就被狠狠地拽向了旁邊，一輛車從她身邊呼嘯而過。
她回過神來，左熙正眉頭緊鎖地看著她，像是很生氣。
“對不起。”明月香連忙道歉。
左熙卻沒頭沒腦地問了一句：“他有那麽好？”
“嗯？”明月香有點反應不過來。
“我在你心裏就一點都比不上玖夜嗎？”
左熙的問題像一枚炸彈投進了明月香的心裏，她啞然，看著左熙怒氣衝衝的樣子，思緒亂成一團。
左熙突然張開雙臂猛地抱住明月香，路過的女孩們發出起哄的尖叫。
“我對你會比他對你更好，好一千倍、一萬倍，我的心裏也不會有別人，我更加不會讓你掉一滴眼淚，所以……不要喜歡他了，好不好！”左熙的聲音在明月香耳旁響起。
明月香的心怦怦地跳著。這個表白來得太突然，讓她一時間不知道如何是好。她從左熙的懷裏掙脫出來，難以置信地看著他，遲疑地開口：“左熙，你……”
左熙看著呆若木雞的明月香哭笑不得，末了，像是被打敗一般，垂下雙肩，道：“算了，真是拿你這個白癡沒辦法。總之，你記住了，不管以後發生什麽事，至少還有我陪著你。”
倏地，明月香心裏騰起了一股暖洋洋的感動。
“喂，你……你別哭啊。”左熙喊道，手忙腳亂的樣子讓明月香破涕為笑。
她揉了揉眼睛，驅趕掉眼裏的酸澀，鄭重其事地說：“謝謝你。”
左熙被這樣的明月香弄得有點別扭，轉過身說了一句“上學了”，便自顧自地朝前走去。
看著他離去的背影，明月香深吸一口氣，追了上去。
3.
不知道是明月香照顧得好，還是玖夜的恢複能力強，沒幾天，玖夜就恢複得看起來和原來沒什麽兩樣了。隻是誰也沒有開口提那天晚上的事，一切照舊，好像什麽都沒有發生過。
周一早上，明月香和左熙穿戴整齊準備出門。
“你們兩個穿成這樣，不用去上課嗎？”玖夜瞥了明月香一眼，冷冷地開口。
左熙一把摟住明月香的肩膀，下巴微揚，驕傲地說道：“我們現在要去約會。”
“左熙，你胡說什麽啊。”明月香推開左熙，解釋道，“我們學校組織學生去市博物館參加一場公益展覽會，我們現在要去那裏。”
“博物館？”趴在沙發上的小花動了動腦袋，敏捷地跳上明月香的肩膀，好奇地問，“博物館好玩嗎？”
“嗯……我也是第一次去。”明月香尷尬地笑笑。
“我也要去！最近一直悶在家裏，我都快發黴了，我要去呼吸新鮮空氣。”小花在明月香的肩膀上跳來跳去。
“我們去是因為學院布置了作業，你一隻烏龜去瞎湊什麽熱鬧。”左熙嫌棄地把它拎開。
“我不管，我要去我要去我要去……”誰知道，這隻不要臉的烏龜又開始撒潑打滾。
“臭烏龜，別鬧了，小心我把你打到殼身分離。”左熙威脅道。
小花卻不為所動，繼續像複讀機般高呼：“我要去我要去我要去……”
明月香求助地看向玖夜，要是浮生閣還有人能鎮壓小花，那就隻有玖夜了。
“那就一起去吧。”玖夜撇撇嘴從沙發上站起來，說出了一句讓人意想不到的話。
左熙嘴角一抽，渾身上下散發出陰冷的殺氣。
“哇！我就知道玖夜對我最好了！”小花迅速跳上玖夜的肩膀，無視左熙難看的臉色，跟著玖夜大搖大擺地出了門。
玖夜竟然要和他們一起去博物館？她沒有聽錯吧？明月香看著玖夜的背影，不解地撓撓後腦勺，拉著左熙跟上去。
經過小花這麽一鬧，明月香和左熙差點錯過集合的時間。帶隊的老師在簡要地說明了參觀展出的物品時需要遵守的規則後，便宣布可以自由活動了。
一解散，明月香就迅速跑來和玖夜會合。等她到的時候，左熙已經跟玖夜在一塊兒了，隻不過兩人的表情都臭臭的，似乎戰爭一觸即發。
“左熙，你們這麽快啊。”見氣氛不對，明月香趕緊找話題。
左熙隻是淡淡地回了句“嗯”，而玖夜，索性不說話，開始自顧自地欣賞起牆上的畫作來。
明月香撇撇嘴，她還有作業要交，才懶得管他們妖怪之間的閑事呢，於是也開始欣賞起這些古代精品來。
一件件精美的文物有序地陳列在玻璃櫃裏，下方還配有解說的牌子。
明月香其實對古董完全不懂，就是覺得這些文物造型、顏色都精美絕倫，畫作上的人物也都惟妙惟肖，動作自然流暢……
忽地，明月香被其中一幅仕女圖所吸引。畫上的女子梳著簡單的發髻，手抱琵琶，端坐在閣樓上，隻見她目視前方，表情哀怨，一雙充滿靈氣的眸子好似真人一般，仿佛下一秒，她就會從畫裏走出來。
明月香被那幅畫牢牢地吸引了，盯著畫中女子的眼睛一動不動。
“這幅畫有那麽好看嗎？”不知何時，玖夜站在了她的身旁。
聞言，明月香扭過頭去：“你不覺得這幅畫裏的女子跟真的似的嗎？”
玖夜不以為然地說：“這些畫之所以會被擺在這裏展出就是因為它們給你這種感覺，如果不是，那就稱不上是精品了，沒什麽好大驚小怪的。”
“可是這幅畫……”明月香還沒說完，玖夜便走開去欣賞其他作品了。她撇撇嘴，也往別的地方走去，隻是臨走時，又忍不住多看了幾眼。
之後明月香又看了其他文物，可是再也沒有哪一樣帶來看到那幅仕女圖時的感覺。
而玖夜更是奇怪，明明提出要一起來博物館，可是來了之後，他又幾乎站在角落裏發呆，一副神遊的樣子。
班級集合再解散之後，明月香和左熙、玖夜一起回家。小花還在玖夜肩膀上得意地說，這個博物館裏的東西，有些還沒有它的年齡大，根本不值一提，被左熙諷刺年紀大之後，一人一龜又吵了起來。
明月香偷偷抬頭看著有些沉默的玖夜，不知道他心裏在想些什麽。
幾人走近浮生閣，卻發現，和周圍氣質完全不符的別墅門口竟然站了一個陌生男人。男人身材高大，麵容英俊，氣質沉穩，端正的五官似乎散發著不可侵犯的傲氣，他麵無表情地站在浮生閣門口。
“這位兄台，你擋到我們了。”這時，玖夜肩上的小花幽幽地開口。
男人看到會說話的烏龜竟然沒有驚訝，隻是問道：“我這邊有一樁生意，不知道你們浮生閣接不接？”
小花凝視他片刻，百無聊賴地回應：“浮生閣並不是什麽生意都接的，讓開。”
聞言，那人並沒有理會，而是直接看向玖夜，道：“我叫穀尋，有一事相求，希望你能幫我。”
玖夜瞥了一眼這個自稱穀尋的人，沒有理會，朝前走去。
一旁的左熙卻忍不住多看了穀尋兩眼。
就在玖夜快要進門的時候，穀尋忽然在後麵說道：“若你答應幫我，事成之後這個便是你的。”
玖夜回頭，男人手上拿著的隻是一個普通的瓶子，裏麵不知道飄浮著什麽東西，散發著粉紅色的微光。
“怎麽樣？願意跟我做這個交易嗎？”男人重新問了一遍，不過那語氣，似乎料定玖夜一定會答應他。
明月香看到玖夜忽然籠上一層冰霜的臉，靠近左熙，小聲地問：“那個是什麽東西？”
左熙眸色微斂，淡然地道：“花靈的精魂。”
進入浮生閣，明月香招呼穀尋在客廳的沙發上坐下，給對方泡了茶，準備茶點，發現對方並不像想象中的那麽冷傲，隻是他可能不愛笑，所以看起來總是麵無表情的樣子。
“說吧，你要怎麽樣？”玖夜與他相對而坐，表情冷淡。
“我想讓你幫我找回一段記憶。”穀尋的神色忽而認真起來，“我丟了一段記憶，但我自己也不知道內容到底是什麽。”
“喂，你自己都不知道你丟失了什麽記憶，要我們怎麽幫你找？”小花不滿地說。
連明月香也覺得這個要求有點強人所難，幫忙找一段缺失的記憶，而且是本人都不清楚內容的記憶，這也太難了吧。
“我知道這聽起來確實有點荒唐，但若不是這樣，我也不會找上你。”穀尋繼續平靜地說。
玖夜沉默不語，若有所思，末了他隻是簡單地說：“我知道了。”
穀尋的眸色微微起了變化：“你有辦法幫我？”
“目前沒有，給我點時間想想。”玖夜垂眸，似乎在思考什麽。
聽到這裏，明月香忽地覺得有點壓抑。果然，隻要一遇到花靈的事情，不管多難多不可思議，玖夜都會去嚐試。
“那就麻煩你了。”穀尋微微頷首，爾後，他環顧四周，說道，“在此期間，我可以先住在這裏嗎？”
“什麽？你還想住在這裏啊？不行！”小花瞪大眼睛拒絕。
玖夜卻一反常態，淡然地道：“你隨意。”
“什麽？玖夜你知道你在說什麽嗎？你居然讓一個來曆不明的妖怪住在浮生閣？你……”
隻是任憑小花怎麽喋喋不休，玖夜仍舊一副無動於衷的樣子。
想來也是，穀尋的身上有花靈的精魂，若能留在浮生閣，對玖夜來說並不是壞事。
“玖夜，你真的要收留這麽一個來曆不明的妖怪嗎？”一旁的左熙指著玖夜的鼻子大聲質問。
玖夜冷冷抬頭：“別忘了你也是寄人籬下，這裏你最沒資格發表意見，有意見可以馬上走。”
“你……”左熙咬牙切齒，被噎得一句話也無法反駁。末了，他把矛頭指向穀尋，警告道：“那你最好給我安分一點，要是讓我發現你有什麽不軌的行為，我立刻趕人！”
穀尋以一種同情智障者的眼神看向左熙，根本懶得接話。
4.
接下來的幾天，穀尋一直待在浮生閣，而且也真的非常安分，甚至會幫明月香做家務，這讓明月香對這個表情冷淡的妖怪有很大的改觀。
跟玖夜和左熙比起來，穀尋沉穩許多，雖然講話言簡意賅，沒什麽情緒起伏，但是相處久了就會發現，他是屬於那種外冷內熱的人，所以明月香非常開心地與對方交上了朋友。明月香也嚐試問過他關於記憶缺失的事情，但穀尋什麽線索都沒有。
明月香正在一邊準備晚飯，一邊想著怎樣才能幫穀尋找回記憶的事，一轉頭，卻發現玖夜悄無聲息地站在自己身後，嚇得她差點砸了手上的盤子。
“玖夜，麻煩以後你進來的時候出點聲音好不好？人嚇人會嚇死人的！”明月香忍不住白了他一眼。
“不要跟穀尋走得太近。”玖夜看著明月香，表情嚴肅。
“嗯？為什麽？”明月香一臉疑惑。
“你知道他是什麽妖怪嗎？”玖夜看著明月香，眉頭慢慢地皺起來。她永遠這麽輕易地相信別人，太容易遇到危險了。
明月香頓了一下，搖搖頭。
“他的真身是蠱雕，一種十分殘暴的鳥類，以人類小孩為食，在修成人形之後依舊為非作歹，所以在妖界臭名昭著。”玖夜微微歎了口氣。
明月香愣住了，她完全沒想到穀尋是這樣的妖怪，可是看他的樣子，完全不像玖夜所說的聚戾氣於一身的妖怪啊。
玖夜的目光往明月香身後瞥了瞥：“總之，你記住我說的話。”說完，他便離開了廚房。
玖夜離開不久，穀尋就拿著明月香要的食材進來了。
“穀尋，你回來了。”明月香若無其事地跟對方打招呼，接過拜托他去買的食材。
“嗯。”穀尋點點頭，“還有什麽需要我幫忙的嗎？”
遲疑了一下，明月香搖搖頭，有點尷尬。明月香並不覺得穀尋是窮凶極惡的妖怪，但是玖夜的話在耳邊回響，所以她現在矛盾得很。
穀尋看了明月香一眼，默默地離開了廚房。
晚上餐桌上的氣氛尚可，經過這幾天的磨合，左熙和小花對穀尋也不像剛開始那樣抗拒了。
吃過晚飯後，幾人百無聊賴地坐在沙發上。左熙懶懶地按著遙控器，目光在那些電視節目上遊離。明月香為大家準備著飯後水果。這幾天玖夜都沒有出門，有時候甚至會像現在這樣待在客廳裏。
明月香心裏偷偷疑惑，他以前不是不喜歡待在有人的地方嗎？難道是因為穀尋在這裏？
她突然想到今天玖夜的話，不禁用探究的目光看著穀尋。這時，穀尋忽然看向她。明月香覺得自己有點像被抓現場的小偷，隻好尷尬地笑了笑。
正當明月香準備把注意力集中到電視節目上時，穀尋竟然開口了：“我以前確實是很殘忍的妖怪……”
在場的人都紛紛看向他，他沒有受到影響，繼續說：“從我有意識開始，我就遊曆四方，我最常做的事情就是打家劫舍，把別人家裏弄得雞犬不寧，更甚者家破人亡。”說到這裏，他歎息一聲，黯然的眸子裏有內疚，也有自責。
在場的除了明月香，所有人都對此無動於衷。
“可是之後，我醒悟過來，開始潛心修行，不再作惡……”
“嗬，一直為非作歹的妖怪突然醒悟過來，潛心修行，怎麽想都不可能吧。”左熙冷嘲道。
穀尋看向他，很堅定地說：“所以我才要把那段記憶找回來。”
一時之間沒有人說話。
“你的意思是，你的轉變跟你缺失的那段記憶有關？”玖夜在沉寂中開口。
“我不知道，但我的直覺告訴我，是。我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的答案，一定在那段缺失的記憶裏，所以不管怎麽樣，我一定要找回來。”穀尋的眼中是讓人感動的堅毅。
明月香想了想，說：“你會不會是發生了什麽事，又或者……遇到了什麽人？”
穀尋很努力地想了想，但還是搖搖頭：“不知道。”
忽然，電視裏響起一個機械的女聲：“下麵發布一則消息，本市最大博物館在剛剛發生盜竊案，一幅明代的珍貴畫作被偷。據館內的工作人員講述，畫作……”
穀尋站了起來，眼睛死死地盯著屏幕。
此時電視畫麵上出現那幅被盜的畫，明月香驚訝地發現，正是她那天在博物館看到的那幅詭異的仕女圖。
“那幅畫……”穀尋喃喃自語。
“怎麽了？”玖夜問。
穀尋卻抱住了腦袋，看起來十分痛苦的樣子，不過他的視線自始至終都沒有離開過電視畫麵。隨後穀尋突然飛奔離開，嘴裏念叨著：“那幅畫……我要那幅畫……”
穀尋跑到大門口的時候，玖夜瞬移到他的跟前攔住他：“你是不是想起什麽了？”
他搖搖頭：“我什麽都想不起來，可是……可是，那幅畫……我就是想要得到那幅畫。”
看著異常的穀尋，玖夜抿了抿唇，說：“我帶你去博物館。”
一路上玖夜都沒有說話。本來準備單獨和穀尋去博物館的他，在明月香期待的眼神下竟然鬼使神差般答應了帶她一起來，自然，免不了左熙和小花這兩個在他眼裏可以被稱為拖油瓶的家夥。
由於剛剛發生盜竊案，此時的博物館守備森嚴，但是對妖怪來說，再多人力和監控都沒用，他們就這樣大搖大擺地在警衛的眼皮子底下進了博物館。
來到之前懸掛那幅仕女圖的地方，放置仕女圖的玻璃展櫃沒有任何損壞，牆麵卻已經是空****的了。
什麽樣的小偷，竟然可以隔空取畫呢？
左熙的鼻翼忽然動了動：“有氣味……這不是人類的氣味。”
明月香還沒來得及體會左熙話裏的意思，左熙就朝玖夜看了一眼，然後一路飛奔而去。
還沒弄清楚狀況的明月香被玖夜一攬，莫名其妙地跟著玖夜朝左熙離開的地方跑去。
左熙在郊區的一片樹林裏停了下來，抬頭望去。
玖夜身旁的明月香順著左熙的目光看去，發現樹上竟然坐著一個少年，神情十分認真地研究著手中的仕女圖。
映著月光，他英俊的臉龐顯得十分清晰。
好一會兒，少年才發現樹下的一群人，他愣了一下，收起仕女圖，動作不慌不忙，似乎一點也沒受到驚嚇。
“嗬，這麽大的陣勢啊。”他勾了勾唇，笑容邪魅又惑人，翻身從樹上跳了下來。
穀尋疾步上前，神情凜冽：“把那幅畫給我。”
少年的目光一沉，視線直接越過他，落在他身後不遠處：“怎麽了，你對這幅畫也有興趣嗎？玖夜。”
玖夜從昏暗中走出去，冷漠地與少年對視。兩人的表情都很平靜，實在看不出他們是敵是友。
“他是誰啊，怎麽認識玖夜？”明月香悄悄地問小花，而且看情形，好像玖夜也認識對方。
“我隻知道他叫西澤，很早就跟玖夜認識，至於其他的，別問我，我什麽都不知道。”說完，小花就閉上了嘴。看那副模樣，根本不像不知道，而是什麽都知道卻不敢說。
名為西澤的少年聞言輕蔑一笑：“什麽時候輪到你來過問我的事了。”
劍拔弩張的氣氛並沒有影響到穀尋，此時，心急如焚的他心思全都在仕女圖上，他又向前逼近了一步：“把那幅畫給我。”
西澤不以為然，悠閑地把玩著手中的畫：“明明什麽都不記得了，還要這幅畫做什麽？”
穀尋微微一怔：“你什麽意思？”
這時，西澤像是發現了什麽，表情起了微妙的變化，他的目光忽然落在穀尋身上的某處：“本來我拿了這幅畫是覺得好玩……”西澤邊說邊靠近穀尋，繼而圍著穀尋慢慢踱步，“不過似乎除了你之外，還有別人也在意這幅畫呢。”
說著，他的手搭上了穀尋的肩膀，另一隻手則把玩著畫，修長的五指靈巧地轉著圈。
穀尋的注意力全部在仕女圖上，目光隨著西澤移動。
“怎麽辦？這麽一來，我好想毀了它。”倏地，西澤的臉色一沉，表情變得極為可怕。
“你敢！”穀尋一揮手，西澤迅速跳開，站在幾米開外的地方得意地笑。
“西澤，如果你是針對我，那我勸你還是把畫留下，我們之間的恩怨，沒必要把其他人拉下水。”一旁的玖夜冷冷開口，臉上像是罩了一層冰霜。
一直表現得雲淡風輕的西澤表情忽然變得很可怕：“你說得倒是很輕巧啊，可是你越這麽想，我就越不讓你如願！”
話音未落，西澤忽然上前攻擊玖夜。
西澤來勢洶洶，大風忽起。
“小花，這到底是怎麽一回事，為什麽我覺得那個西澤對玖夜充滿敵意，而且……好像恨不得殺了玖夜？”明月香著急地問。
“我說了我不知道，你不要問我！”小花一溜煙躥上左熙的肩膀。
明月香現在恨不得掐死那隻烏龜。
西澤仍舊朝玖夜發動猛烈的攻擊，明月香求助地看著一旁的左熙：“你去幫幫玖夜，我看西澤好像也不是普通的妖怪，再這樣下去，我怕玖夜會受傷。”
左熙卻懶懶地拒絕：“怎麽說這都是他們的私事，我們這種外人還是不要插手好。”
“你……”明月香啞然。這時，一陣強風刮了過來，毫無防備的明月香被刮得退了好幾步，嚇得她忍不住低喊出聲。
聽到聲音，玖夜的表情突然起了一絲變化，他僵硬地朝左熙命令道：“臭狐狸，給我看好她！”
“不用你說我也知道！”左熙不甘示弱地回應。
正在攻擊的西澤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明月香，突然收手停了下來。
“把畫給我。”玖夜說道，表情陰冷，似乎要動真格了。
西澤卻突然收起殺氣，恢複先前漫不經心的樣子。
“沒想到你真的這麽在意這幅畫。好吧，要我給你也不是不可以，不過……”西澤慢慢地繞道玖夜的身側，雙眸深不可測，似乎在醞釀什麽計謀。忽地，他大手一揮，一陣颶風朝明月香的方向刮去。
襲擊突如其來，別說是明月香本人，連左熙都沒有反應過來，等明月香看清周圍的時候，她已經被西澤牢牢抓住。
“西澤，你放開她！”玖夜原本沒什麽表情的臉上驟然顯出怒意。
“喂！給我放開她，不然我才不管你是什麽東西，一定把你撕得稀巴爛！”左熙惡狠狠地盯著西澤。
玖夜緊緊盯住西澤，表情陰森得可怕。
明月香被抓住，既緊張又害怕，西澤卻在她的耳邊低聲威脅道：“如果你安分一點，我保證你不會太難受。”語氣中的陰冷讓她忍不住脊背一涼。
猛地，西澤將明月香扛上肩，不知道朝著什麽方向狂奔起來。
明月香失去意識前，隻聽到玖夜和左熙憤怒地叫了一聲她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