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如果我說要借你的肩膀靠一靠,你會不會拒絕
看著靈希被洛普帶走,宇航原本充滿了陽光般笑容的臉上頓時寫滿了失落。盡管他非常不舍,可他卻沒有將她留住的理由。
而這一次,靈希絲毫都沒有反抗,任由洛普拉著她走。
無論是誰,遇上這種事情,心裏都絕對不會好受的。親生的父親居然不承認他的身份,告訴別人他隻是一個遠方侄子,這種苦澀和心痛應該是無法言說的。她不由自主地替洛普感到心痛,而洛普的心,一定比她更痛千萬倍!
似乎是感覺到了靈希的擔心,洛普停了下來,回頭溫柔地對她說:“我知道你很不習慣這種場合,但是請你再忍耐一下哦。”
“哦?”靈希有些意外地看著洛普。
——正在忍耐的人,應該被安慰的人,應該是他才對啊!
洛普緊握著靈希的手,靜靜地站在會場最邊緣的地方,輕聲說:“跳舞的時間還沒有到,我帶你來,是因為想和你一起在這裏跳一支舞。”
他說這句話的時候,臉上有淡淡的溫柔,語氣很真摯。可他的眼神,卻是那麽憂傷,讓他看起來那麽孤單,和這華麗熱鬧的宴會格格不入。
“好。”靈希輕聲回答。
聽到她的回答,洛普感激地看了她一眼,從剛才到現在,他一直牽著她的手,一絲一毫也不肯放鬆。好像隻要她還在他身邊,他就可以不在乎眼前的一切一樣。
舞曲響起時,洛普正要帶著靈希起舞。
一個女生走了過來,她用非常自信的目光看著洛普說:“這位帥哥,我叫許慧妮,可以邀請你跳第一支舞嗎?”
看清楚她的模樣時,靈希不禁愣住了——好漂亮的女生啊!
眼前的女生穿著一襲海藍色的晚禮服,浪漫的魚尾裙擺設計,讓她修長的好身材一覽無餘。
她的五官非常美豔,妝容也很精致,耳朵上戴著閃閃發亮的鑽石耳墜,那身華貴的晚禮服更加襯托出她公主般高貴的氣質,讓她看起來就像明星一樣耀眼。
靈希想,任何男人都不會拒絕這樣的美女吧,她正準備把手從洛普掌中抽離出來,洛普卻握著她的手高高地揚了起來。
他冷冷地對那個美豔動人的女生說:“抱歉,今晚我隻有一支舞的時間。而這個時間,隻屬於她。”
說完,洛普用另一隻手輕輕環上靈希的腰,跟著音樂開始舞動,帶著還有些愣神的靈希,從那個女生身邊優雅地滑開了。
好半晌,靈希才猛然清醒過來。她看著不遠處那個一臉不甘心的漂亮女生,不禁好奇地問洛普:“你為什麽……”
“什麽為什麽?”洛普假裝不懂,反問道。
“那個……”靈希又扭頭朝那個女生看了一眼,有些羨慕地說,“她真的是一個很漂亮的女生啊。”
洛普專注地看著靈希,眼中湧現出溫柔的光芒,他輕聲說:“小時候,我媽媽曾經說過一句話,她說,天上的星星雖然有很多,但是屬於自己的星星卻隻有一顆。我已經找到了屬於自己的那顆星星。所以別的星星再亮,我也看不見了。”
靈希情不自禁地抬起頭,看著洛普那雙清澈明亮的眼睛。
那一瞬間,她仿佛看見了一片群星璀璨的夜空。其中屬於她的那顆星星,正綻放著最耀眼奪目的光華。
旋律悠揚浪漫。
起舞的人群中,不時飛揚起華麗的裙擺。
靈希的臉上不自覺地露出一個甜美的笑容,她隨著洛普的腳步,輕盈地旋轉。
一直在遠處關注著靈希的宇航,看到這一幕,心裏突然像被人掏空了一樣,隱隱抽痛了起來。
雙腳如同灌了鉛般,再也動不了了。
宇航就那麽失魂落魄地站在起舞的人群中間,呆呆地看著不遠處的靈希。
原本很開心地和宇航一起跳舞的女生,沒想到他會突然停下,一時收不住腳,差點踩到宇航。
她搖了搖宇航,不明所以地問:“怎麽了?”
宇航卻隻顧看著靈希,對她的話沒有做出反應。
那個女生見宇航不理她,隻顧著看別的女生,頓時怒火中燒,她生氣地跺了跺腳,惱怒地說:“你……可惡!”然後丟下宇航羞憤地跑開了。
旁邊的西均庭和宇航的媽媽Grandly見了,趕緊走了過來。
西均庭關心地問:“宇航,怎麽了?”
“是啊,千雅小姐怎麽跑掉了?”媽媽Grandly也關心地問。
宇航依戀地注視著靈希,默默地搖了搖頭,然後難過地轉身走出了翩翩起舞的人群。
西均庭順著宇航的視線看了一眼,看見了正依偎在一起,甜蜜地跳舞的洛普和靈希,心裏頓時明白了幾分。
跳完第一支舞後,洛普輕輕地對靈希說:“我們走吧。”
靈希點頭笑了笑,很有默契地和他同時轉身。他們牽手穿過熱鬧的人群,悄無聲息地離開了。
在他們身後,有一個落寞的身影——宇航站在宴會場地邊緣,目送靈希和洛普牽手離去,眼裏滿是濃濃的不舍和無奈……
迷離的彩燈閃爍。
舞曲輕快悠揚。
這是一個華麗而喧囂的夜晚,卻依然填不滿孤獨的人內心的寂寞。
回家的路上,洛普一直沉默著沒有說話。
夜,很靜。
這是水芷唯一一條臨海的路,一盞盞明亮的路燈像流星一樣從車窗外閃過。
清冷的月亮高高地懸掛在寂靜的夜空中,像一張老舊的弓弦,水銀似的月光照耀在海麵上,大海顯得越發幽深了。
耳邊,隻有車輪轉動的聲音。
就在靈希忍不住想要找洛普說話的時候,洛普突然把車停在了路邊。
他低垂著頭,雙手無力地搭在方向盤上。就像他所有的力氣都已經透支完了,再也不能支撐他握緊方向盤一樣。
許久,他轉過頭來,哀傷地看著靈希,勉強笑了笑,問:“小希,如果我說要借你的肩膀靠一靠,你會不會拒絕?”
“啊?”靈希怔怔地看著洛普,沒明白他的意思。
洛普又苦笑了一下,他也不解釋,慢慢地轉過身體,輕輕地把頭靠在了靈希的肩上。
靈希沒有動,隻是靜靜地看著他。
淡白的月光下,洛普那張近在咫尺的臉,越發俊美得令人驚歎。
“你好像太瘦了啊,肩膀一點都不柔軟。”他閉著眼睛,像個孩子般不滿地嘟囔著。
聽到他有些孩子氣的話,靈希不禁溫柔地笑了笑。
她輕聲說:“你想在這裏睡覺嗎?如果再感冒了,我可不會再給你打針了。”語氣中卻沒有半點責備。
“哦……”洛普像歎氣似的回應了一聲。
半晌後,洛普再度開口,聲音變得飄渺起來:“你知道嗎?我媽媽和我爸爸,就是在剛剛那個地方,一起跳舞時認識的。”
“哦?”靈希有些驚訝地看著他,不太明白他怎麽會跟自己提起這個。
洛普仍然閉著眼睛,夢囈似的說:“我的媽媽是個心思很簡單的人。在她心裏,除了我爸爸,別的都不重要。有時候……也包括我。”
靈希覺得鼻子一酸,眼中不禁泛起了淚光。
此刻的洛普雖然看起來很平靜,可是靈希不難想象,他要經曆怎樣的心痛,才能做到現在這樣近乎麻木的平靜。
“我常常也會不甘心,”洛普的語氣中飽含著濃濃的傷痛,他長長地歎了一口氣,無奈地說,“可是,那個人,就是我爸爸啊!”
昏暗的月色中,靈希側過頭,看見他長長的睫毛似乎在輕輕顫動,而他的手,一直輕輕地握著她的手。
海浪輕輕地拍打著海岸,就像媽媽哄孩子睡覺時,輕輕拍打在孩子身上的手。
靈希靜靜地看著昏暗的窗外,她的心,仿佛也因為這樣寂靜的夜,而變得多愁善感起來了。
洛普的呼吸均勻而沉穩,他好像已經睡著了。
靈希輕輕舒了一口氣,她掏出手機給媽媽發了一條短信:“媽媽,因為一些特別的原因,我實在不能在這個時候離開,今天可能不回家了。我和同學在一起,我很安全,請不要擔心。”
然後,她依靠著洛普,安心地進入了夢鄉。
再難走的漫漫長路,也總會有盡頭;
黎明前的黑夜再漫長,也一定會過去。
曙色微露,幾隻海鷗就開始迫不及待地在海麵振翅飛翔。它們歡快地叫著,喚醒了沉睡的大海,也喚醒了東升的太陽。
廣袤的海麵上,波光粼粼。
金黃色的太陽像一個巨大的柿子,從遙遠的天際緩緩上升,散發出來的淡金色光芒給海麵披上了一層瑰麗的霞光。
高高的白色風向標,佇立在海邊,迎風轉動著風葉。
一切看起來都是那麽美好而祥和。
洛普從睡夢中緩緩睜開眼睛,看到的正是這樣的美景。
清晨並不刺眼的陽光照在他的臉上,仿佛直接照耀著他昏暗已久的內心,讓他有片刻的失神。
感覺到手掌裏傳來的溫暖,洛普不由得轉過頭,便看見了沐浴在一片霞光中的熟睡著的靈希。就像剛剛降臨塵世的天使一樣,全身都被鍍上了一層金色的光芒。
她那兩排濃密纖長的睫毛,像兩片迷離的金色羽翼;
長長的秀發隨意地披散在肩上,發出一陣陣誘人的幽香。
她還在安寧地沉睡著,嬰兒般的睡顏讓此刻的她看起來美得更有一種聖潔和不可褻瀆的韻味。
“原來是因為有你在我身邊,所以我才會睡得那麽安寧。”洛普輕聲低語,唇邊綻開一抹比清晨的霞光更美的微笑。
說著,洛普小心翼翼地俯身,輕柔而虔誠地吻了吻靈希的額頭,然後溫柔地呢喃著:“小希,早安。”
接下來,他就這樣安靜地握著靈希的手,不時側過頭去望一望越來越明亮的海麵。
現在的這種情景,讓洛普產生了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但是,他並不奇怪為什麽自己會有這種感覺。
因為在他的夢裏,和小希在一起的這種美好而幸福的畫麵,實在是太多太多了。所以,他現在大概算是美夢成真了。
不過,這樣的幸福才剛剛開始,不是嗎?他們以後會一起創造更多更美好的瞬間……
當太陽完全升起,天色大亮的時候,洛普抬腕看了看時間——已經清晨六點半了。算算路程,是該送靈希去換衣服,然後回學校上課的時候了。
如果他今天再自作主張地替她請假,不知道她會氣成什麽樣子呢!
想起靈希生氣時瞪著他的樣子,洛普忍不住開心地笑了笑,轉頭看了看仍然在熟睡的靈希一眼,然後輕手輕腳地發動車子向學校的方向駛去。
而他握著靈希的那隻手,仍然沒有鬆開。
車窗外的陽光如此明媚,撲麵而來的春風終於顯現出了一些暖意。
濕潤的空氣中彌漫著一股獨特的芳香,那是小草在生長,是綠葉在發芽,是姹紫嫣紅的百花在怒放時散發的香氣。
幾天後。
洛普站在皇都莊園門前,看著眼前那宮殿般的建築,心底有一種說不出的感慨——以前,他可能在一年中很難見到西均庭幾次。
這次他卻在一個禮拜之內要第二次見到爸爸了。
洛普的手裏一直握著手機,那上麵有一條來自西均庭的短信:“洛普,盡快抽空到我這裏來一趟。我們父子倆好久沒有聚一聚了,我有重要的事情要和你商量。”
一路上,他將這條短信看了無數次。如果不是白屏黑字擺在眼前,他怎麽都不會相信,對他一向冷淡的西均庭,竟然會親自邀請他見麵,而且還用這麽親昵的語氣。
洛普遠遠地打量了一下幾天前舉辦了盛大宴會的場地,池水清澈碧藍,草坪鮮綠整齊,完全沒有留下半點喧囂的痕跡。仿佛那裏一直都像現在這麽平靜,什麽事都不曾發生。
這裏的一切,好像無論是環境,還是人的感情,都能在最短的時間內恢複和遺忘。
——也許,這就是所謂名門最異於常人的地方。
洛普深吸了一口氣,在用人們恭敬而客氣的注視中走進那間裝潢得富麗堂皇的大廳——如果說傣式小樓是隱世的仙境,那這裏絕對可以稱得上是城市的皇宮。
華麗無處不在,這是宇航的媽媽喜歡的風格。
洛普盡量不去看這裏的一切,他怕自己看的東西多了,會忍不住當場轉身離開這個讓他感到窒息的地方。
不過,他很想知道,究竟是什麽事讓他那個“健忘”的爸爸,突然想起了他這個兒子?
站在大廳門口,洛普一眼就看到了坐在那套名貴的豹皮沙發上的西均庭,他的麵前放著一套價值不菲的古木功夫茶具。
精美的西式茶幾上,擱著這麽一套具有濃鬱東方風格的茶具,這畫麵看起來未免有點奇怪。可是西均庭好像絲毫都不在乎這種風格不搭的問題。
看見洛普進來,他動作嫻熟而從容地替洛普燙了一隻茶杯,然後倒上剛沏好的上品碧螺春,極親切地說:“小洛,你來了?來,過來陪爸爸喝杯茶。”
看到這一幕,洛普仿佛又看見了10年前的某一幕:媽媽幸福地坐在爸爸的身邊,溫婉地沏著清香撲鼻的茶。那時候的爸爸,總是端著一杯碧綠的茶對在不遠處玩耍的他說:“小洛,過來,你也喝一杯,喝茶對身體好!”
可惜時過境遷,早已物是人非……
洛普的眼簾微微抖動了一下,他從回憶中清醒過來,不動聲色地克製住了自己的情緒。
他靜靜地走到西均庭對麵坐下,卻並沒有喝西均庭替他倒的那杯茶。
“董事長,您叫我過來,是有什麽重要的事要交代嗎?”洛普盡量讓自己的聲音顯得鎮定和平穩。
聽到這個“董事長”的稱呼,西均庭微微一愣,臉上閃過一抹複雜的神色。
但是他很快就露出了和藹的笑容,用一個父親應有的慈愛的聲音說:“這裏沒有外人,就不要再叫什麽董事長了,叫爸爸吧!”
爸爸?
洛普的嘴角僵硬地**了一下,勾起一抹嘲諷的笑。
——如果是幾年前,聽見他這麽說,他肯定會毫不猶豫地叫他一聲“爸爸”!
可是今天,這聲“爸爸”卻是再也叫不出口了。
看見洛普這樣,西均庭的臉色也有些尷尬。
他重重地歎了一口氣,略帶歉意地說:“爸爸知道,這麽多年來,為了西氏家族的聲譽,爸爸對不起你,也對不起你媽媽。可是小洛,你要體諒爸爸,身為西氏家族的繼承人,爸爸這麽做,也是無可奈何。”
“這些話,你應該說給我媽媽聽。”洛普無動於衷地說。
聽到他的話,西均庭的臉色變得極為難看,陰沉了許多。
片刻後,他的臉色才重新緩和了些,但他的語氣卻冰冷了不少:“別再提你媽媽了!你明明知道你媽媽是個精神病人。她連你都能傷害,連自己的兒子都能下手,她還能分辨什麽是非。”
“媽媽她也有清醒的時候!”洛普將身子挺直了些,語氣中不知不覺就帶了憤怒和怨恨。
“你……”西均庭沒想到洛普的態度會這麽強硬,不禁氣得臉色鐵青。
他好不容易才控製住自己,沒有當場拍桌子趕洛普離開。不過他接下來說的話,便已經明顯失去了耐心和溫情。他說:“我今天找你來,不是來和你談你的媽媽,而是想彌補我這麽多年來,身為父親應對你負的責任!”
洛普沒有說話,隻是冷冷地看著他,等著聽他到底會說什麽。
西均庭也不躲避洛普冷冷的目光,他索性端起了平日威嚴的架子,用命令的口吻說:“身為一個父親,雖然我不能公開承認你是我的兒子,但是,我還是有能力替你安排一門顯赫的親事。”
“親事?”洛普徹底愣住了,一時間有點反應不過來。雖然他知道西均庭叫他過來,肯定不會是聊聊天這麽簡單。但他絕沒有想到,多年來從來不管他的西均庭,居然會突然提到他的婚事。
洛普心裏升起一種不好的預感,他疑惑地問:“什麽親事?”
提起這門親事,西均庭看洛普的眼神不禁又有了些許自得。他意味深長地看了洛普一眼,說:“說起這件事,你還真像我年輕的時候啊!上次我的生日宴會你不是來了嗎?許氏的千金許慧妮,對你一見鍾情,昨天許家主動托人來我這裏提了親。我想,許家雖然不如我們西氏家族家底殷實,但勝在各界親戚多,人脈廣闊。像這樣的人家,發展前景是不容置疑的。再加上許家就這麽一個女兒,你們如果定了親,對你以後的發展很有裨益。”
洛普冷笑了一聲,一針見血地說:“是對西氏家族很有裨益吧?”
說完,他自顧自地站起了身,背對著西均庭說:“你的意思我了解了,我還要去處理一些事情,就不陪你長聊了,再見。”
西均庭似乎早已經料到了洛普會這樣,他不緊不慢地叫了一聲“等一下”,等洛普停住了腳步,他才冷冷地宣布:“我已經替你答應了許家的親事,過幾天,許慧妮就會轉學去你們學校。為了讓你有多一點的時間去陪她,和她增進感情,那幾間公司就暫時不用你操心了。我已經交代了常秘書,明天就會有人來接手。”
洛普的心重重地往下一沉,眼神在那一瞬間失去了所有的溫度。從他接手那幾間公司的時候,他就已經想到過,早晚會有這麽一天。
隻不過他沒想到的是,西均庭抽回給他的最後一點“愛”時,是因為他的親事。
但洛普什麽也沒說,他就像一個失去了生命的木偶,呆呆地走出了那個不屬於他的金色殿堂。
對於他來說,這裏就像一間貴族劇院。偶爾,他會以演員的身份來這裏客串一下戲;當他連演員的身份都被剝奪了以後,當他明白自己已經快要淪為一個傀儡的時候,這裏的一切,就再也與他無關了。
天空明淨如洗。朵朵白雲,悠閑地飄浮在碧藍的天幕上。
花圃裏,五彩繽紛的鮮花爭相盛放,放眼望去,一片姹紫嫣紅。
然而這裏隻是一片被人工偽造出來的春天的景象,縱然陽光再燦爛,一切看起來卻是那麽不真實。
洛普目光呆滯地從大廳裏走出來,站在皇都莊園這四季如春的花園裏,突然覺得這一切是那麽可笑。
——原來他這麽多年來一直還殘留著的最後一縷渴望,其實不過是奢望。
所謂的親情,所謂的血濃於水,根本比不上利益的**。
兩天後。
一輛非常氣派的小車停在了水芷第一中學的大門口。
穿著職業正裝的司機訓練有素地率先下了小車,然後恭恭敬敬地打開小車的後門,將小車的真正主人許慧妮請了下來。
“小姐,需要我送您進去嗎?”那個司機站在許慧妮身後,恭敬地問。
許慧妮自信地打量了一下四周,目光停在那一望無際的花田上空,她優雅地說:“不用了,我自己進去。”
說著,她邁著模特般的步伐,嘴角含著一抹驕傲的微笑,款款走進了水芷第一中學的大門。
她就像T台上最出色的名模,舉手投足間,就將那款穿在別的女生身上看起來千篇一律的校服,展現得韻味十足,好像這款校服就是為她量身定做的一樣。
她那一頭直直的長發,就像一匹上好的貢綢,看起來絲滑、柔順,在金色的陽光下閃耀著奪目的咖啡色光芒。
豔麗迷人的五官,配上細膩白皙的皮膚,再加上她身上佩戴的名貴首飾和限量版的名牌包……這一切,都讓每一個見到她的人目不轉睛。
當許慧妮走到洛普所在的教室門口時,頓時引起了班上同學的一陣**:“天哪,我看到明星了嗎?”
“這個世界上真的有這麽漂亮的女生嗎,我是不是眼花了啊?”
“啊!她走進來了!”
坐在洛普旁邊的一個男生緊張得手足無措,嘴裏一個勁地嚷嚷:“怎麽辦?怎麽辦啊?她好像在看著我呢……”
許慧妮一眼就看見了坐在教室裏的洛普——因為,他是整個教室裏唯一一個抬頭看了她一眼,之後就冷漠地轉過頭去的人。
他那麽冷淡地坐在那裏,好像這個世界上的所有事情都與他無關一樣。
陽光下的他就像從地獄裏走出來的修羅王,身上帶著濃濃的黑暗氣息,給他的俊美和帥氣增添了幾分神秘,讓人心裏感到害怕,卻又忍不住想要接近他。
看見洛普在,許慧妮滿意地笑了笑。
她在眾人的注視下,款款走到了洛普的身邊,親昵地說:“真意外,沒想到第一天來就見到了你,這算不算是你給我的第一個驚喜呢?”
洛普抬頭淡淡地掃了許慧妮一眼,不屑地冷哼了一聲。都是因為她,父親西均庭才會免去他管理那幾家公司的權利,把他趕回學校,她現在卻厚著臉皮地說這樣的話,未免太自作多情了!
他麵無表情地合上手裏的書本,冷冷地起身離開了座位,就像什麽事都沒發生一樣,揚長而去。
許慧妮從小到大,從來沒有受到過這種對待。
她氣急敗壞地指著洛普的背影大叫:“喂!洛普,你給我站住!”可是洛普卻頭也沒回地走掉了。
見教室裏的同學們都用震驚的眼神看著自己,許慧妮沒好氣地大聲說:“看什麽看!沒錯,我許慧妮就是為了洛普才來到這個學校的,他是我即將訂婚的對象,有問題嗎?”
說完,許慧妮氣憤地跺了跺腳,果斷地向教室外麵追了出去。
這一天中午,靈希和宇航剛走出教學樓,就發現有人在他們背後指指點點,好像在議論著什麽。
而且,這兩天大家看見她時,表情好像都怪怪的。
有一次,靈希在衛生間洗手,站在旁邊的幾個女生甚至當著她的麵陰陽怪氣地說了幾句莫名其妙的話:
“雜草就是雜草,就算運氣好被移到了花園裏,見了真正的名花,也隻能當綠葉。”
“就是,人與人啊,就是不能比。”
“我們啊,就等著兩個王子都醒過來,到時看某人的笑話吧!”
“嘻嘻……”
這種奇怪的氣氛,宇航也感覺到了。
他見靈希滿臉疑惑,好像很煩惱的樣子,就關心地問:“小希,這幾天是不是有什麽人為難過你?”
“沒有啊,就是……”靈希又回頭看了看剛剛經過的幾個女生一眼。
那幾個女生見靈希回頭看她們,趕緊偷笑著快步走開,眼神中還帶著鄙夷。
宇航也回頭看了一眼,卻隻看見幾個女生正笑著離開的背影。
他又看了看皺著眉頭的靈希,不解地問:“就是什麽?”
靈希自己也想不明白大家為什麽這樣,於是勉強笑笑,搖了搖頭說:“沒什麽,可能是因為我剛轉學來不久,對學校還不太熟悉,所以才會產生一些不好的錯覺,以後對學校熟悉就好了。”
“嗯,可能是吧。”宇航點了點頭,覺得靈希的話很有道理。
可是,當他們坐在學校的餐廳裏吃飯的時候,和他們鄰桌的一些同學都避嫌似的遠離了他們。
靈希和宇航看了看周圍表現奇怪的同學們,迷惑地對視了一眼。
這時,坐在離他們不遠處的一個女生起身笑著走了過來。
她長得很溫婉,化著精致的淡妝。頭上別著耀眼的水鑽發夾,手腕上還戴著一條光芒四射的昂貴手鏈。
而且,在她的身後,還跟著三四個跟班。
能在這種貴族學校裏擁有跟班的人,她們的家族在水芷都是有一定的地位的。這是水芷第一中學裏大家都有的常識。
宇航認識這個女生,她就是那天在西均庭的生日宴會上,和他跳第一支舞的金千雅。
金千雅走到宇航身邊,一臉惋惜地說:“宇航,洛普都醒悟了,你怎麽還和這種人在一起啊?”
“你在說什麽?”宇航不解地問。
金千雅不屑地看著靈希,鄙夷地說:“你可能還不知道吧?她之所以能來我們學校,是因為以前她和洛普在一起。可是現在洛普有了要訂婚的對象,麵對像明星一樣高貴漂亮的許慧妮,洛普終於認識到,像靈希這種平凡的女生是不配和他站在一起的。”
靈希聽了金千雅的話,心猛地跳了一下,難以置信地問:“訂婚的對象?你,說的是洛普,西洛普嗎?”
“對!我們學校還有第二個洛普嗎?”站在金千雅背後的一個女生嘲笑地說。
其他幾個女生也七嘴八舌地說:“許慧妮是比明星都要完美的女生,像你這種女生,連許慧妮的一根手指頭都比不上。”
“還有,許慧妮對洛普非常體貼。她每天早上都會給洛普準備牛奶,午餐會給洛普送飲料。”
“現在他們整天都形影不離,幸福得不得了!”
聽到這些話,靈希突然覺得她的心裏好像有幾條蟲子在亂爬,攪得她心亂如麻。
——洛普已經有了要訂婚的對象,這是真的嗎?
宇航見靈希怔怔的,一副很不開心的樣子。
他板起臉,很生氣地對金千雅她們說:“小希是我最好的朋友,我不喜歡有人在我麵前詆毀她。”
金千雅懷疑自己聽錯了似的,難以置信地說:“宇航,可是她以前和洛普……”
宇航生氣地站起身來,大聲對金千雅說:“在我眼裏,小希就是這個世界上最完美的女生!你們聽懂了嗎!”
說完,他走到靈希身邊,溫柔地拉起她的手,說:“小希,我們走,這裏太吵了。”
“噢,好……”靈希下意識地站起來,怔怔地跟著宇航走出了學校的餐廳。
十一章:這樣的話,是不是代表你已經開始喜歡我了呢
從餐廳出來後,宇航陪著靈希靜靜地坐在學校的花田裏。
這裏離學校的教學樓比較遠,除了少數讀書的同學會來這裏,其他同學一般都不會到這裏來,所以這裏非常安靜。
蔥鬱的海芋花葉,高高托起潔白高雅的海芋花。微風拂來,每一朵花都在輕輕地顫動著,仿佛在訴說動人的故事。
宇航坐在靈希身邊,靜靜地看著眼前美妙的風景,心裏突然有一種回到了汀楠別墅的錯覺。
那時候,他和靈希剛認識不久,可是,他們卻像最好的朋友一樣,他們一起散步,一起坐在露台上曬太陽、看風景……
那段日子,是他覺得最開心、最快樂的日子。
回頭依戀地看了看沉默的靈希,宇航有些失落,又有些心痛地輕聲問:“小希,你……你是不是……”
“不是!”靈希好像猜到宇航要問什麽,她趕緊打斷他的話,有些心慌意亂地說,“從小到大,我很少遇到這種事情,沒想到人際關係這麽複雜,所以我覺得心裏很難過。”
看見她慌亂的樣子,宇航非常心痛。他所認識的靈希,是一個樂觀開朗的女生,她可不是一個能被幾句流言飛語打敗的人。
如果靈希隻是因為被別人說了幾句而難過的話,她就不會像現在這樣沉默了。
宇航溫柔地安慰靈希:“那些女生就是那樣,喜歡搬弄八卦,你不要因為她們的話而難過,這樣不值得。”
“是啊,你說得對。”靈希雖然這樣說,可是她看起來依然很難過。
她神情憂傷,有些茫然地看著遠處,臉上沒有一絲笑容,看起來失魂落魄的,一點也不像想明白了的樣子。
微風徐徐吹過,潔白的海芋花在春風中輕輕搖曳著,這片看起來寧靜美麗的花田,在陽光下努力地釋放著自己的美。
靈希失神地望著遠處。
而她身邊,宇航一直默默地望著她。
——無奈又悲傷地感覺到她那顆心離他越來越遠……
洛普雙手插在褲兜裏,心情煩躁地走在靈希家附近的街道上。
今天是禮拜天,天氣很好。
可是,站在通往靈希家的十字路口,洛普從街道旁邊的玻璃櫥窗裏,看了看像塊牛皮糖一樣整天跟在他身後的許慧妮,最後無奈地選擇了與靈希家相反的那條街道。
許慧妮見洛普還要走,不禁苦著臉大叫:“喂,西洛普!你都走了十幾條街了,你不累嗎?”
洛普眼皮也沒抬一下,腳下卻走得更快了。
“哎!等等我!”許慧妮在後麵一邊追一邊大聲說,“洛普,我知道你是故意的!我告訴你,我許慧妮想要得到的東西,就一定不會放棄。就算你把水芷所有的馬路都走塌了,我也會一直跟著你!”
這時,洛普才停住了腳步。
他的左手邊是一個年久失修的街邊小公園,公園裏簡單擺放了幾張石桌椅。
左前方大約50米左右,就是小公園的盡頭。那裏稀疏地種了一叢野山竹,野山竹的後麵便是一排一人多高的鐵欄杆。
透過鐵欄杆,洛普能清楚地看到隔壁街道上的車輛在來往穿梭。
看著眼前這個其貌不揚的小公園,洛普眼神中現出一抹戲謔,他看了看後麵的許慧妮,大步走進了小公園。
見洛普走進小公園,許慧妮終於鬆了一口氣。
她嘲諷地對洛普說:“終於知道本小姐的厲害了嗎?可是你,要休息也要找一個好一點的地方,這裏又髒又破怎麽坐?”
洛普沒有理她,仍然邁著悠閑而慵懶的步伐向前走著。
走到那叢野山竹後麵,洛普伸出手攀住兩根鐵欄杆,然後輕輕一躍翻了過去。一根延伸到鐵欄杆中間的細長竹枝受到壓力反彈起來,狠狠地抽在了他的手背上。
洛普趕緊縮回手,發現白皙的右手背上出現了一道長長的血痕,破皮的地方正往外冒著鮮紅的小血珠。
許慧妮沒想到洛普會用這個辦法來躲開她。
見洛普像豹子一樣輕鬆又帥氣地翻過了鐵欄杆,她有點傻眼,怔在了原地。
直到洛普拍了拍手,悠然地轉身離開,許慧妮才醒悟過來,她衝到鐵欄杆前,不甘心地衝他的背影大叫:“西洛普!你不許走!你站住!”
聽到許慧妮氣急敗壞的聲音,洛普好心情地揚起右手向身後揮了揮。
許慧妮看不見洛普青春俊美的臉龐上,正洋溢著比陽光更燦爛的笑容。而他的眼睛,也因為即將看到自己心愛的人,而散發著充滿希望和幸福的光芒。
他遠去的腳步,輕快而朝氣蓬勃。
陽光下,他就像一陣醉人的春風,飄然遠去。
明亮的玻璃窗前,粉紅色的蕾絲邊窗簾已經被輕輕撩起。
那層潔白而輕盈的窗紗也被收攏到窗子的兩邊,偶爾隨著窗外的微風,輕輕地飄動著。
靈希正坐在窗邊的書桌旁,她手裏拿著一支粉藍色的貓咪卡通水筆,課本和筆記本都攤開了擺在她的麵前。
可是,她沒有看課本,而是出神地看著窗外。
——洛普現在一定是和許慧妮在一起吧?
大家都說許慧妮是很完美的女生,說她對洛普也很好。有她的溫暖,洛普現在一定很快樂吧?
靈希眼前仿佛又浮現出了從皇都莊園回來後的第二天早晨的情景:她睜開雙眼,發現自己居然在車上睡了一整晚,而洛普坐在她身邊從容地開著車,他臉上的笑容比陽光更耀眼。那時候的他,眼睛裏閃爍的全是快樂,沒有半點憂傷。
現在和許慧妮在一起的洛普,應該露出了比那天更幸福更甜蜜的笑容吧?
靈希正胡思亂想著,突然聽到門鈴響了。
她趕緊放下手裏的筆,飛快地跑下樓去開門。
剛一打開門,靈希就怔住了。
——門外,洛普正溫柔地朝她微笑著,定定地看著她。
他整個人沐浴在淺金色的陽光裏,因為逆光而立,看起來就像有一圈淡淡的光暈,正圍繞著他。
而他那雙漂亮的眼睛裏滿是笑意,和她剛才想象的一樣,沒有一點憂傷。
這都是因為許慧妮出現而產生的變化吧?
靈希覺得心裏像刺進了一根針,一抽一抽地痛。她故意板著臉,淡淡地說:“你來做什麽?”
“喂,你怎麽可以隨便進我家,我媽媽……”靈希的話還沒說完,就被洛普打斷了,他很自然地繞到沙發那裏坐下,悠閑地說,“你媽媽今天當班,不到晚上8點是不會回來的。”
說完,他又衝靈希揚了揚自己的右手:“這裏,你不幫我包紮一下嗎?”
靈希愛理不理地輕輕“哼”了一聲,她沒有察覺出自己的語氣有點酸:“你怎麽不去找你的未婚妻許慧妮?相信她看到你受傷之後,會非常溫柔地替你包紮的!”
聽了她的話,洛普微微一怔。片刻後,一抹驚喜的笑容飛快地爬上了他俊美的臉龐。
他笑得眼睛都眯了起來,欣喜地問:“小希,你該不是在吃許慧妮的醋吧?這樣的話,是不是代表你已經開始喜歡我了呢?”
靈希的心怦怦直跳,臉一下子就紅了。她咬住下唇,假裝很生氣,狠狠地瞪了洛普一眼,然後轉身去拿醫藥箱,好掩飾自己的慌亂。
洛普手背上的傷口並不是很嚴重,但靈希在處理傷口時還是非常小心翼翼。她用藥棉沾了消毒藥水,小心地擦掉傷口上已經凝固的血漬,然後灑上去瘀消腫的藥粉,再用潔白的細紗輕輕地將他的手掌包裹起來。
洛普雖然不懂醫學知識,但他也知道,他手背上的傷其實不用費這麽大的工夫去包紮,隻要隨便擦點藥就可以了。不過,他並沒有阻止靈希。
相反的,看到靈希這麽鄭重其事地幫他處理傷口,他心裏感動極了。
靈希抬頭時,發現洛普正深情地凝視著她。
他的眼神很溫柔,暖暖的,就像一潭清澈見底的泉水,裏麵寫滿了感動,還有令人怦然心動的愛戀。
靈希白皙的臉龐上迅速升起一抹紅暈。她避開洛普的眼睛,向洛普伸出一隻手,假裝很冷漠地說:“給包紮費,一百塊!”
看著靈希明明是在害羞,卻還故作冷漠的樣子,洛普的心情大好,臉上的笑意不禁更深了。
他眼睛一轉,故意逗靈希:“怎麽辦,我身上一分錢也沒有帶。要不然,就以身相許吧?怎麽樣?”
“什麽!以身相許?”靈希哭笑不得地看著他,“你還真是……”
“我還真是什麽?真是一個很可愛的人,對吧?”洛普狡黠地看著靈希說。
他的語氣很輕很輕,聲音充滿了幸福和甜蜜。
靈希覺得自己的心都快要從胸膛裏跳出來了,她好像聽到了胸膛加速的心跳聲。
“可惡!”她低聲說,然後伸手想去拿醫藥箱,準備離開,以免洛普發現她內心洶湧澎湃的情感。
洛普輕輕一笑,他極輕柔地抓住靈希的手,留戀地說:“不要走。”說著,他緩緩地將自己的臉頰貼在靈希的手背上。
洛普仿佛又看見了那個紮著兩條羊角辮的小女孩,她在認真地為他折著粉紅色的千紙鶴。每當想象著那時的情形,他就會覺得好幸福。
洛普陷入在回憶裏,發出一聲夢囈似的乞求:“小希,給我折紙鶴好不好?我很喜歡看你折紙鶴的樣子。”
盡管洛普不止一次在靈希麵前提起折紙鶴的事情,但靈希依然沒有想到,眼前的洛普就是小時候和她一起折紙鶴的小男孩。
她心慌意亂地抽回自己的手,慌亂地說:“我現在可沒時間折那個!”然後拿著醫藥箱匆匆走開了。
看著靈希離開的背影,洛普並不失望。他微笑著,充滿信心地輕聲說:“你一定會想起來,小希,你一定會再為我折紙鶴的。”
這是水芷精神病院裏,最特殊的一個房間。
房間裏隻有一張特製的固定在地上的、通體被厚厚的棉被緊緊包裹著的床。房間四周的牆壁和地板上,也都嵌上了素白的,又厚又軟的皮墊。
潔白如雪的被褥此刻正淩亂地散落在一塵不染的地上。
一個穿著藍白條紋病號服的女人,披頭散發地蜷在病床旁邊,不停地用自己的頭撞著同樣也綁了軟墊的病床欄杆。
她的嘴裏不停地發出毫無意義的“嗚嗚”聲,像在哭泣,又像在學汽車的轟鳴聲。
這個女人就是洛普的媽媽,白尹秋——那個曾經溫婉賢淑,美得似不食人間煙火的精靈般的女子。
洛普一接到媽媽發病的電話,就連忙趕了過來。
這些年來,他並不是第一次看到這樣的畫麵,但是他的眼眶還是在一瞬間就紅了。
“媽媽!”他心痛而又小心翼翼地呼喚她。
白尹秋聽到洛普的聲音,茫然地抬頭看著他,好像很迷惑的樣子。
接著她轉過頭,還是一下一下地撞著床沿綿軟的欄杆,眼睛裏透出一絲敵意和警惕,仿佛對麵站著的是和她有深仇大恨的敵人。
洛普深吸了一口氣,哽咽地再次試探著喚醒她:“媽媽,你不認得我了嗎?我是小洛啊,你的兒子小洛。”
白尹秋聽了洛普的話,慢慢地停止了撞床欄杆的動作。她好像在費力地辨認著,努力將現在的洛普和她心裏的洛普聯係起來。
突然,她神色一變,非常惶恐地跳起來,緊緊地掐著洛普的雙臂瘋狂地哭喊著:“小洛!你怎麽還好好的站在這裏?你快生病!快點生病!你生病了,你爸爸就會來了,我要見你爸爸!我要見你爸爸!”
她的力氣那麽大,仿佛要把洛普的手臂掐斷一樣。
洛普被搖晃得很難受,手臂也被掐得很痛,可是他不敢掙紮,不敢反抗——他怕傷到媽媽。
站在洛普旁邊的男醫生和兩個看護見了,趕緊將白尹秋拉開。
看見媽媽這樣,洛普的心裏十分糾結。雖然媽媽很想見到爸爸,可他並不希望爸爸出現,因為他不忍看到西均庭望著媽媽時那種冰冷和嫌棄的眼神。
每次看到媽媽在西均庭麵前那麽卑微的樣子,他的心就會像撕裂了一樣,疼痛無比。
洛普不明白,媽媽幾乎用盡了她生命的所有去愛著爸爸,可是西均庭,這個他叫做“爸爸”的男人,對媽媽卻是這樣殘忍!
一旁的醫生見洛普遲疑,好心地勸解道:“既然病人這樣要求,你還是讓你父親過來一趟吧,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
洛普無奈地閉上眼睛,心痛地說:“好……”
一個小時後。
在這間病房裏,洛普、西均庭和白尹秋三個人盤膝坐在柔軟的地板上。
此時的白尹秋就像一個正常人一樣。她的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看著西均庭,臉上帶著討好的、溫柔的笑,枯瘦的雙手慌亂又惶恐地梳理著自己淩亂的頭發。
而洛普從西均庭走進來的那一刻起,就深深地低垂著頭。他不敢看,也不想看媽媽現在的樣子。
西均庭隻淡淡地掃了白尹秋一眼,目光就落在了洛普的身上。
他用責備的口吻說:“洛普,聽說你昨天把慧妮一個人丟在了大街上?怎麽,你對這門婚事不滿意,不想答應嗎?”
洛普的心一沉,立刻就明白了——原來,這次西均庭來得這麽快,不是為了看媽媽,而是因為他和許慧妮的婚事。
他心裏頓時充滿了對西均庭的不滿,但他不能在媽媽的麵前表露出來。他隻好繼續垂著頭,用沉默來表明他的立場。
西均庭見洛普是這種態度,不禁板起臉說:“你和慧妮的婚事,是我親口答應的,而且業界內也有不少人都知道了。現在你才說不答應,你讓我怎麽向許家交代?你是要把我氣死嗎?”
白尹秋見西均庭生氣了,嚇得渾身一抖。她驚恐地抓緊了洛普的手腕,激動地尖叫著:“小洛!你怎麽這麽不乖?快向你爸爸道歉,說你會聽爸爸的話!”
西均庭見洛普仍然沒反應,於是冷冷地盯著白尹秋,並且重重地“哼”了一聲。
白尹秋受了刺激,神智立刻又錯亂起來。
她瘋狂地捶打著洛普,淒厲地大叫著:“你不是我兒子!你不是我的乖小洛!我的小洛最聽話,還我小洛!還我小洛……”
終於,一顆晶瑩的淚珠從洛普的眼中滾出來,輕輕跌落在腳下厚厚的、素白的墊子上。
他的心,在媽媽瘋癲的話語中再次被碾得粉碎。他抬頭看了看西均庭那張冷漠無情的臉,傷心而憤怒地說:“好!我答應!”
這一刻,洛普看著西均庭的眼神,充滿了怨恨!
說著,他象征性地拍了拍白尹秋的肩膀,權當是在安撫她。神奇的是,白尹秋被西均庭拍了兩下後,竟然真的重新安靜了下來。她像隻溫順的小綿羊一樣,親昵地靠在了西均庭身邊。
看到這一切,洛普徹底絕望了——媽媽這樣依賴和深愛著西均庭,他連對媽媽表明心意、向媽媽求助的機會都沒有。
他突然覺得自己眼前一片昏暗,似乎掉入了可怕的黑洞中,再也看不見一絲光亮。
天空不再晴朗。
淅淅瀝瀝的綿綿小雨,下個不停,仿佛永遠都不會停止。
天色陰沉沉的,厚厚的雲層好像就壓在人們的頭頂,讓人感到壓抑和憋悶。路兩旁的樹上,剛剛抽出來的小嫩葉在雨水的衝擊下微弱地顫抖著。
人行道上,人們撐著五顏六色的雨傘,也和路上的車輛一樣,麵無表情地南來北往。
靈希沒有撐傘。
她手裏捧著早上出門時媽媽硬塞給她的三明治,悶悶不樂地吃著。
細雨落在她海藻般美麗的長發上,凝聚成一顆顆水晶般透明的小水珠,看起來就像潛藏在貝殼中的小珍珠。
最近很少見到洛普,她動了動正拿著三明治的手指,在心裏默默地數了一下,自從那個禮拜天洛普去她家裏找過她之後,到現在為止,她已經有16天沒有見過洛普了。
在去往公車站台的路上,靈希仿佛已經看到了學校裏的同學們三五成群地聚在一起,熱烈地討論著洛普和許慧妮即將訂婚的熱鬧畫麵。
難道,洛普和許慧妮真的要訂婚了嗎?
靈希的心一點一點地往下沉著。
經過公車站台旁邊的報刊亭時,她不經意地抬頭看了一眼,整個人頓時僵在了原地。幾乎所有的雜誌和報紙上,都印著同樣一組相片——相片裏,穿著白色西裝的洛普像從神話中走出來的美男子,安靜地站在那裏。
這是靈希第一次看見洛普穿白色的衣服。
她原以為,隻有黑色才是最適合他的顏色。可是現在看來,穿上白色西裝的洛普,比起穿著黑色衣服的洛普更加引人注目。
他明亮如星的眼裏看不出一絲悲喜,表情十分平靜。在他的身邊,是穿著潔白婚紗,像明星一樣耀眼美麗的許慧妮。她像一隻嬌弱的小鳥,依偎在洛普的身邊,笑容甜美而幸福。
看著各種雜誌和報紙上用引號特別標出來的,鮮紅醒目的“訂婚”兩個字,靈希怔怔地後退了一步。
她的雙手無力地垂了下去,那塊她吃了一半的三明治,一下子掉在地上,散裂開來,被匆匆路過的行人踢得到處都是。
——原來大家說的都是真的。
洛普和許慧妮真的訂婚了,原來都是真的……
靈希呆滯地轉過身,像一隻扯線木偶一樣渾渾噩噩地上了公車。
她聽不見周圍的聲音,因為她的耳朵裏,全是洛普曾經說過的話;
她看不見眼前的一切,因為她的眼睛裏,全是曾經和洛普在一起的畫麵;
她感覺自己的身體裏好像有一個深不見底的幽穀,盡管她的心已經摔碎了,可還是一直在往下跌、往下跌,永無休止。
窗外,那幾盆吊蘭在清冷的春風中不停地戰栗著,搖擺著。
遠處昏暗的天邊,隱約傳來“轟隆隆”的春雷聲,天空陰沉得像馬上就要塌下來一樣。
放學的鈴聲已經響過了很久。教室裏,隻剩下呆坐了一整天的靈希和一直關注著她的宇航。
靈希靜靜地坐在那裏,眼神呆滯,一動也不動。她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看起來就像一座雕像。
宇航看著靈希,帥氣的臉上寫滿了擔心、憐惜和難過。
窗外的天色越來越晚了。
宇航正猶豫著要不要喚醒靈希,靈希卻抬頭茫然地向窗外看了一眼,接著,她神情呆滯地拿起洛普送給她的包,準備起身回家。
回頭看見坐在身邊的宇航時,靈希明顯怔住了,臉上閃過幾分驚訝又有幾分失望的神色。看了看空****的教室,她勉強牽動唇角,勾起一抹苦澀的笑,故作輕鬆地說:“啊,人都走光了!你怎麽還不走呢?”
宇航見她這樣,心裏覺得更痛了。
“你是因為洛普才這樣難過的,對嗎?”他問,聲音輕得像是怕嚇到靈希似的。
靈希眼神一黯,避開宇航的眼睛,否認說:“不是。”
宇航了然地苦笑了一下,溫柔地看著靈希說:“傻瓜,為什麽要難過。如果你失去了一顆星星,我會努力變成比星星更耀眼的太陽,一直守護在你身邊。”
他閃亮的眼眸裏,藏滿了依戀和深情;
他的眼神那麽堅定,那麽認真。
靈希感動地看著宇航,回味著他的話,變成太陽?他本來就是像太陽一樣可以溫暖別人的人啊!
宇航輕輕歎了一口氣,語氣有些酸楚:“我一直有一種奇怪的感覺,覺得自己好像答應過要和你一起去做很多事情,但是一件也想不起來了,心裏覺得空****的。所以,我總是想見到你,想一直和你在一起。”
說著,他看了看沉默的靈希,淡淡地笑著說:“不知道這會不會就是我的命運呢?”
靈希看著宇航,心底傳來一陣陣的痛——是啊,命運。她每次看到洛普的時候,想起洛普的時候,可能都是已經被注定的命運。
可是,既然命運把他帶到了她的身邊,為什麽又讓他像流星一樣稍縱即逝呢?
宇航心痛地看著靈希,說:“小希,你真的不願意和我交往嗎?我喜歡你,是真心的!”
他的語氣很真摯,也很輕柔。就算是現在這樣的情況下,他也小心地控製著自己的情緒和語氣。
他不願意讓靈希感到有壓力,更不願靈希為難。
麵對這樣的宇航,靈希猶豫了——宇航是她遇到的最優秀的男生,他性格溫柔,對人體貼,這樣好的男生,她真的不想傷害他。
靈希避開宇航的眼神,抱歉地說:“對不起,宇航。你是很好很好的男生,在你身邊,我覺得很溫暖。但是,我現在心裏很亂,我……我先回家了!”
說完,她急急忙忙地起身,心慌意亂地跑出了教室。
走在學校裏兩邊栽滿梧桐的柏油路上,洛普心底充滿了哀傷。
看著眼前的一切,他很懷疑——是不是記錯了,現在還是春天嗎?為什麽天空這麽陰沉,還一直在飄著令人心煩意亂的雨絲?
為什麽雖然草地綠油油的,花兒姹紫嫣紅,綠樹成蔭,自己卻依然覺得四周一片荒涼?
遠處的鬱金香花田像一幅被遺棄的油畫;在冷風中起伏的白色海芋花花海更像一縷被丟棄的輕紗,讓人的心情無端地變得哀傷。
而半個月前,這裏的一切看起來是那麽美好。天空幹淨晴朗,最重要的,是小希也還在身邊。
想起靈希,洛普憂傷的眼裏閃過一抹深情,心裏卻已經感覺不到痛了。他隻是覺得窒息,好像怎麽呼吸都吸收不到足夠的氧氣。
他停住了腳步,閉上眼睛深深地呼吸著濕冷的空氣,想將那份沉重的窒息感減少一些。當他緩緩睜開眼睛的時候,卻看到了一個讓他魂牽夢縈的身影。
靈希停在離他10步之外的地方,眼睛一眨也不眨地怔怔地看著他。
洛普穿著一件看起來很柔軟的黑色套頭毛外套,平時打理得很精神的短碎發,現在長長了些,慵懶地垂在他光潔的額前和耳際,使他俊美但寫滿了憔悴的臉龐,看上去更增添了幾分憂鬱。
洛普?他不是應該在忙著和許慧妮訂婚的事情嗎?怎麽會出現在學校?靈希想,那麽眼前的這個人,應該又是一個幻影吧?
盡管眼睛已經感到了酸痛,可是靈希不敢眨眼,她怕一眨眼,他就會消失不見了。
“小希……”洛普柔聲喊出靈希的名字,好像心裏期待了很久的事情,終於實現了一樣。
雖然他的聲音很輕很輕,就像吹過耳際的輕風一樣,可是靈希仍然清晰地聽到了。
她這才意識到,眼前的洛普是真實的,並不是虛幻的幻影。
一瞬間,她心裏五味雜陳。能見到洛普,她覺得很高興;可一想到他和許慧妮馬上就要訂婚的事實,她的心裏又很痛,很難過。
“什麽?”洛普輕聲問,怔怔地看著靈希。
靈希深深吸了一口氣,強忍住心裏的痛,勉強微笑著說:“我看到了你要和許慧妮訂婚的報道,你們的訂婚照拍得很好看,我很高興。”
洛普不相信地眨了幾下眼睛,傷心地問:“你,真的很高興嗎?”
靈希悄悄握緊了拳頭,倔強地保持住臉上的微笑,說:“當然!你既然要訂婚了,那麽我們的約定當然也就到此為止了。你找到了你喜歡的女生,我也找回了我的自由,我當然高興。”
“是這樣嗎?”洛普踉蹌地後退了一步,看著靈希的眼神滿是不舍。
這時,宇航從教室裏追了出來。
靈希聽見背後傳來的腳步聲,回頭看了一眼正跑過來的宇航,心裏閃過一個念頭。她刻意在看到宇航後,露出很開心的笑容,然後用聽起來很快樂的聲音對洛普說:“對,就是這樣。我找回了我的自由,現在終於可以和喜歡的人在一起了。”
洛普一驚,下意識地看向跑來的宇航,難以置信地說:“你,你是說……”
“小希,”宇航跑到靈希身邊,急急向她道歉,“對不起,小希,我不應該在這個時候……”
靈希搖了搖頭,打斷宇航的話:“不,宇航。現在,我想清楚了,你是可以讓我感到安心的人,我答應你,我們交往吧。”
“啊?”宇航意外地怔住了。
洛普的眼裏閃過一抹驚痛的光芒,原本以為麻木了的心又再次狠狠地抽痛起來,他的心在痛苦地呐喊:“絕對不可以!”可是他張了張嘴,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靈希低著頭,不敢再看洛普一眼。
她拉住宇航的手,無力地說:“宇航,你送我回家吧。”
“呃?哦!”
宇航還在發呆,他機械地跟著靈希走開,快走到拐角的時候,他才若有所思地回頭看了看還停留在原地的洛普一眼。
靈希和宇航走了,洛普覺得自己的心也死了。
他頭腦裏一片空白,下意識地一步一步往後退著,直到他的身體狠狠地撞在路邊的一棵梧桐樹上,才慢慢地跌坐在地上。
十二章:我會好好保護我的禮物,再也不會弄丟了
深夜。
靈希安靜地躺在溫暖的被窩裏,卻怎麽都睡不著。
窗外,昏黃的路燈在一片漆黑的夜空下,努力地散發著微弱的光芒。
那條早已失去了往日繁華的街道上,偶爾會有汽車開過的聲音。短暫的一陣嘈雜後,剩下更多的是寂靜。
靈希一遍又一遍地回想傍晚見到洛普時的畫麵。
她想起他身上那件黑色毛衣上,綴著星星點點的小水珠,那是細雨落在他身上留下的,說明他在外麵逗留了很久;
想起他落寞的神情;
想起他憂鬱的眼神……
漸漸地,她心裏充滿了疑問——為什麽快要訂婚的人,會看起來那麽憂傷,而且還長時間地在外麵逗留?
正在靈希胡亂猜測的時候,客廳的電話響了。
她的心怦怦直跳,在聽到電話鈴聲響起的一秒鍾後,她像被針紮了一樣從**彈跳起來,抓起外套迅速衝到了客廳。
“你好,我是靈希。”她雙手緊緊地握住聽筒,滿是期待地說。
“呼……”電話那邊,傳來男生重重的喘氣聲。
盡管這個聲音聽起來有些粗重,但靈希還是聽出來了——是洛普。
她的心,因為聽出了他的聲音而緊緊地蜷縮成一團,甚至輕輕地抽痛了起來。
洛普沉默了片刻後,霸道地說:“喂,靈希,你是傻瓜嗎?我早就說過了,你是我的禮物,禮物,是不可以自己跑掉的,你知道嗎?”
他的聲音帶著濃濃的醉意,說話時好像舌頭都有點僵硬了。
靈希皺了皺眉,疑惑地問:“洛普,你喝酒了嗎?”
“哦——”洛普醉意十足地拖長了聲音說,“我很痛,痛得像快要死掉了一樣。”
“痛?”靈希頓時緊張了起來,她擔心地問,“為什麽?你受傷了嗎?很嚴重嗎?”
洛普又重重地歎了一口氣,低聲呢喃著:“對啊,我受傷了……”
“你現在在哪裏?我馬上過去!”靈希焦急地問。
“啊……”洛普遲疑了一下,他抬頭茫然地看了看四周,不太確定地說,“我在一個十字路口,但是,這裏是哪裏……啊,想起來了!我記得,我的‘禮物’好像就住在前麵。”
靈希聽完,立刻掛了電話,跑了出去。
和靈希家門前那條街道相比,外麵的街道熱鬧了好幾倍。
雖然已是深夜,但路上的車輛依然川流不息。街道邊,城市獨有的霓紅燈還在賣力地閃爍著。
燈火通明的十字路口處,酩酊大醉的洛普正斜斜地靠在一棵樹上。
靈希找到他時,他還拿著電話,對著發出“嘟嘟”忙音的手機說醉話:“喂,你為什麽不回答我,說話啊……”
靈希站在洛普身後,心痛地說:“我在這裏。”
洛普搖搖晃晃地轉過身來,當他看到靈希時,他那醉意迷離的雙眼中明顯閃過了一絲驚喜。
他一把握住靈希的手,驚奇地說:“真神奇,我才向天使許了一個願望,你就真的出現了!”
“為什麽要醉成這樣,找到心愛的人訂婚,不是應該高興嗎?”靈希心痛地問。
洛普一怔,眼中的欣喜迅速消失了。
他傷心地握著靈希的手,神情很迷茫地問:“你為什麽要這樣對我,為什麽說要和別人在一起。你知不知道,因為你的背叛,我的心痛得都快死掉了。”
靈希的話,就像一盆冰水,狠狠地澆在了洛普的心上。
他呆滯地僵在原地,模糊地想起在精神病院時,自己迫不得已答應和許慧妮訂婚的情景,心裏劇烈地絞痛起來。
他頹然地鬆開了靈希,痛苦不堪地反複說著:“是啊!是啊,是我先背叛你的……是我……”
接著,他仿佛失去了意識一樣,踉踉蹌蹌地向路中間走去。
來來往往的汽車紛紛避讓著他,不時響起了一陣陣尖銳的刹車聲和汽車喇叭聲。有好幾輛車子差一點就撞到了洛普,最後危險地岔開過去。
靈希看到這一幕,嚇得臉都白了。
這時,不遠處開來一輛大貨車。大貨車的速度很快,當貨車司機發現路中間的洛普時,雖然他立刻就踩了刹車,但由於慣性,車子還是失控地往這邊衝來。
眼看貨車就要撞到洛普了,可是洛普就像個機器人一樣,沒有任何要閃躲的意思。
靈希來不及思考,她本能地大叫了一聲:“洛普,小心!”然後奮不顧身地衝了出去,使出全身的力氣,拚命將洛普推開。
“吱——”
“砰!”
在洛普跌出去的那一瞬間,他清晰地聽到一聲巨響——靈希狠狠地撞在大貨車的擋風玻璃上,然後像一隻斷了線的風箏一樣飛了出去。
昏黃的路燈下,她那一頭如海藻般美麗的長發,在夜風中高高飄揚起來,最後在她落地時,又像最柔軟的綢緞一樣散落在她的耳畔。
洛普永遠也忘不了,這幅畫麵是如此美麗、如此殘忍、如此驚心動魄。
這一刻,他被酒精麻痹的理智和心完全清醒了!
這一刻,他覺得世界都塌了。
“小希!小希——”
他淒厲的嘶吼聲,響徹著整個清冷昏暗的夜空。
幾天後。
春天已經遠去,夏天的腳步伴隨著雨季一起到來了。
淅淅瀝瀝的雨持續了兩天。因為天空太過陰沉,水芷第一醫院住院部的過道上,電燈全都亮著。
兩盆蔥翠的富貴竹在燈光的照耀下,散發著碧綠的光芒。
洛普推著一輛小推車,一臉平靜地走在醫院的過道上。
剛好路過的兩個護士驚訝地看了他一眼,不禁好奇地小聲交談了起來:“哇,這個男生長得好帥啊!可是,他怎麽像搬家一樣,連盆栽都弄來了?難道他準備在醫院長住嗎?”
“這算什麽,昨天我還看見他讓人送了一大車家具過來呢!”
“奇怪,哪有人願意在醫院長住的?”
“我聽說,他是為了喚醒已經成為植物人的女朋友的記憶,所以才弄來了這些東西……”
聽到“植物人”這三個字,洛普的心裏一痛。他的耳邊,仿佛又響起了醫生的話:“傷者的頭部受創情況很嚴重,保守估計,她很有可能變成植物人。但這種情況不是絕對的,要知道人的大腦是一個很神秘的器官。能不能醒來,要看她自己的意誌力。”
他的眼神,透著無比的堅定。
推開819號病房的門,洛普期待地朝病床的方向看了一眼。
靈希躺在那裏,安靜得就像睡著了一樣。她的額頭上,還纏著一圈白色的紗布,秀氣的臉龐看起來有些過於蒼白。
病床邊的梳妝台上,放著一個粉藍色的日記本。那是肖鬱蘭帶過來的,裏麵是靈希最近寫的日記。
日記裏的很多詞句,洛普都能背下來了——
上帝賜給人眼睛是讓他去看世界上所有美好的事情,上帝賜給人耳朵是讓他去聽世界上所有美妙的聲音。
洛普的聲音其實很好聽。不發脾氣時的洛普,他的聲音很幹淨、很清澈,那種感覺就像看見大自然裏不受汙染的小溪流裏的溪水一樣。
班得瑞的《月光水岸》有讓人心安的魔力,能讓人感受到淡淡的幸福。
……
這些,洛普都一一牢牢地記在了心裏。
今天,靈希依然沒有醒來,洛普並不失望。
他輕輕走到她身邊,溫柔地握起她的手輕聲說:“你不用急著醒過來。醫生說了,你頭部受的創傷很嚴重。睡得久一點,能讓你的大腦得到充分的休息,這樣對你有好處。但是,如果你休息夠了,就一定要馬上醒過來,知道了嗎?”
說完,他又替靈希掖了掖被子,才繼續輕手輕腳地布置房間。
外麵的世界,風雨交加。
可是這間病房裏的一切,卻都顯得那麽寧靜。
幾株吊蘭靜靜地垂吊在明淨的窗前,讓這個寧靜的空間更添了幾分清幽。班得瑞的《月光水岸》一遍一遍地重複著,那空靈的旋律在房間裏久久盤旋……
兩個月後。
洛普掛在窗邊的吊白蘭已經開出了高潔美麗的花朵。
牆角的西式花凳上,一盆純白色的梔子花散發出芬芳的清香,和著窗外淡淡的茉莉花香,徹底將消毒水的味道驅逐得無跡可尋。
洛普舉著正在通話的電話,沉默地站在明淨的窗前。
電話那邊,正傳來西均庭氣急敗壞的聲音:“如果你一定要為了那個沒有希望的植物人,拒絕和慧妮訂婚,那麽,從此我們就斷絕父子關係!”
聽到這裏,洛普不耐煩地打斷了西均庭的話,淡然地反問:“董事長,您什麽時候承認過我們是父子嗎?”
“你!”西均庭頓時啞口無言。
洛普一邊習慣性地回頭看了看躺在病**的靈希,一邊冷冷地說:“董事長,您就不要再費心了,我已經把一切都告訴媽媽了。雖然她在發病的時候還有些不明白,但是在她清醒的時候,我已經得到了媽媽的祝福。我是絕對不會和小希以外的女生在一起的。”
病**的靈希,睡顏依然安寧,甚至還帶著幾分甜美。
微風從窗口輕輕地吹進來,她那長長的眼睫毛被風吹得輕輕地抖動了幾下。
等洛普收好電話仔細去看時,它卻又不動了。
難道是他看錯了嗎?
他自嘲地笑笑,輕輕搖了搖頭,然後走到靈希身邊坐下,溫柔地握起她的手,一邊替她按摩穴位,一邊低聲對她說:“小希,你還沒休息好嗎?我好像已經開始出現你要醒過來的幻覺了。我知道,你一定很累,但是,你一定會醒過來的,對不對?不管你醒來後還愛不愛我,都不重要了,隻要你能夠醒來,我願意失去一切,甚至是我的生命。”
“你……”突然,一個微弱到幾乎聽不見的聲音,輕輕在洛普耳邊響起。
洛普的心狂跳了一下,他震驚地抬眼去看靈希——病**,靈希長長的睫毛正不停地閃動著。雖然她的眼睛隻睜開了細微的一條縫,但她黑白分明的眼裏,分明透出了一抹清醒的光亮。
隻是,她的神情看起來很迷惑,看著洛普的眼神也透著陌生。就好像,她從來都不認識他一樣。
可是洛普卻不在乎!見到靈希醒來,他心裏狂喜不已。
“小希!”洛普欣喜地握緊了靈希的手,激動得語無倫次地大叫著,“你終於醒了,小希!太好了!太好了!”
他的臉上綻放著驚喜而又難以置信的笑容,看起來雖然奇怪,卻很有感染力。
靈希怔怔地看著洛普,雖然她覺得自己並不認識眼前的這個人。然而不知道為什麽,她一點都不害怕他,也一點都不討厭他。
看到他臉上因為太過欣喜而顯得有些奇怪的笑容,靈希也莫名地覺得開心。那是一種本能的,單純被他所感染的開心。
“你是誰?”她還是忍不住輕輕地問了一句。
她的眼神看起來很茫然,皺著眉似乎很苦惱的樣子。
洛普愣住了,想起了醫生曾經說過的話。醫生說,有些人頭部受傷之後,有可能會出現失憶的症狀。
難道小希失憶了嗎?
他試探地問:“小希,你……真的不知道我是誰嗎?”
“不知道。”靈希搖了搖頭,說,“我感覺腦袋暈暈的,什麽都想不起來。你可以告訴我,你是誰嗎?”
“我?”洛普心裏一跳,幾乎是下意識地回答她,“我叫西洛普,是你的男朋友。”
“男朋友?”靈希靜靜地打量著洛普,努力思索著,眼神中卻沒有一絲懷疑。
洛普見了,心裏的不安不禁減少了幾分。
他溫柔地替靈希理順耳邊有些散亂的發絲,臉上帶著寵溺的笑容輕聲說:“對,我是你最喜歡的人,你也是我最喜歡的人!我們就快要訂婚了哦,本來我們已經計劃好,下個月要舉行訂婚典禮。但是,你卻出了車禍。”
“……安心?”洛普有些意外地問。
靈希十分信任地看著洛普,微笑著說:“嗯,是安心,覺得你是可以依靠的人。”
看到這樣的靈希,洛普心中充滿了憐惜,也很心動。他試探地問:“因為你傷得很重,我原本以為我們的訂婚典禮要推遲。不過既然你現在已經醒了,那我們下個月的訂婚典禮可以如期舉行嗎?”
靈希怔了怔,靜靜地看著洛普,沒有立刻回答。
雖然,她很信任洛普,但是她覺得她不能在什麽都沒想起來的時候,就答應和洛普訂婚,這樣對他不公平。
她相信,既然是曾經相愛的人,就一定會想起來的。
她也暗暗下定決心,一定要努力去記起洛普!
窗外,偶爾傳來小鳥唧唧喳喳的叫聲。它們在花園裏幾棵枝葉茂密的海棠樹上,開心地撲騰跳躍著,好像也在歡慶靈希的醒來。
醫院的花園裏,開滿了姹紫嫣紅的花。
靈希最喜歡花圃裏的風鈴草,它們高揚著一串串潔白的、像風鈴一樣的花骨朵,看起來美麗又清雅。
陽光暖暖地照在這些風鈴草上麵,一串串花朵因此而散發著透亮的光芒。
指尖輕輕撫過潔白的花朵,靈希的心情很愉快。
她邁著輕快的步伐,悠閑地在花叢中散步,安心地等著出去替她辦出院手續的洛普回來找她。
路過花園裏一棵高大的海棠樹時,不知為什麽,她的腦海裏飛快地閃過一個模糊的畫麵。她不禁停住了腳步,偏過頭怔怔地看著那棵海棠。
不,那棵樹不是這個樣子的。
——靈希的心裏突然冒出這樣一個念頭。
同時,她的腦海裏出現了一棵比眼前的海棠樹更粗壯的樹的印象。
那是一棵老桑榆樹。
燦爛的陽光下,那棵桑榆樹的葉子亮得好像會發光。
桑榆樹下,有一個受傷了、用繃帶纏住手臂的小男孩和一個紮著兩條羊角辮的小女孩。
小女孩正在認真地教小男孩折紙鶴,她說:“哥哥,別忘記把紙鶴的嘴巴折出來哦,這樣它才可以把你的願望說給天使聽。”
小男孩回頭開心地看著小女孩,笑著回答:“哦,我知道了。”
他的眼睛很大,黑白分明的雙眼像天上的星星一樣閃亮。而他笑起來的時候,他的眼睛裏全是暖暖的光芒,就像洛普的眼睛一樣。
想到這裏,靈希怔住了!電光石火間,她猛地意識到了什麽——難道那個小男孩就是小時候的洛普?而那個小女孩,當然就是她自己!
她第一次見到洛普折紙鶴的時候,心裏就閃過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不過,那個時候,她根本無法將那個冷漠孤傲的洛普,和小時候一起玩耍的小男孩重疊起來。
她要馬上去問洛普,他為什麽喜歡折紙鶴,他是否還記得一個教她折紙鶴的小女孩!如果他真的就是當年一起折紙鶴的男孩,那麽,這一定是命運給予她最美的驚喜和意外!
她要馬上去證實這個好消息!
興奮不已的靈希,在門診大樓的入口處碰到了洛普。
陽光下的他,俊美帥氣,就像剛剛從電視廣告裏走出來的完美男模一樣。尤其是他那一雙明亮的眼睛,和靈希記憶中小洛的眼睛一模一樣。
它們,都和星星一樣閃亮。
靈希開心地跑過去,高興地拉著洛普的手說:“洛普,我想起來了!”
“你……想起什麽了?”洛普一驚,緊張地看著靈希。
靈希卻開心地笑著說:“我剛才站在一棵樹下,回憶著當年和一個小男孩一起折紙鶴的情景,突然想到也許你就是小時候陪我一起折紙鶴的那個小男孩,我們是從小就認識的!你還有印象嗎?不然的話,你怎麽那麽喜歡折紙鶴啊?你還記不記得曾經有個小女孩教你折紙鶴的情形?她一直叫你哥哥的,我就是那個小女孩!”
她站在盛開的茉莉花從裏,笑得那麽開心。一頭海藻般美麗的長發,輕盈地披散在她的肩頭,因為她的一舉一動而歡快地顫動著。
而她那猶如黑色寶石般閃亮的眼眸,清晰地映著一個人影。
洛普愣住了,他沒想到靈希恢複後想到的第一段記憶,會是這個!而且,她居然能將現在的他和記憶中的小男孩聯係到一起!
他原本以為,她永遠都不會知道,他就是當年的小男孩。而他,也不打算告訴她,因為他希望她愛上的是現在的他,而不是記憶裏的那個人。
看著靈希的眼睛,洛普突然想起了幾句詩——
陽光下,
慎重地開滿了花,
朵朵都是我前生的盼望。
一個月後,洛普和靈希舉行了訂婚典禮。
坐在前往海豚灣酒店的豪華婚車上,靈希心裏既緊張又幸福。
潔白的婚紗恰到好處地包裹著她,隱隱露出她纖細的鎖骨,更完美地襯托出她像天鵝般修長美麗的脖子。
白皙的皮膚,精致的麵容,尤其是像粉紅色布丁一樣的唇,讓她看起來就像一朵清新的茉莉花,正迎著陽光傲然綻放。
看到靈希唇邊淺淺漾開的笑容,肖鬱蘭猶豫了幾次,還是忍不住拍了拍女兒的手背,不太自然地說:“小希,洛普讓媽媽再替他問一次,你……”
“是真的想好要和他訂婚了嗎?”靈希俏皮地接過了肖鬱蘭的話,她笑著握住媽媽的手,幸福地說,“他都問了不下一百遍了。媽媽,你放心吧,我很確定,我是真心要和洛普在一起。”
肖鬱蘭的話還沒說完,婚車突然“吱”的一聲停住了。
靈希和肖鬱蘭本能地望向窗外,卻驚訝地看見宇航張開了雙臂,一臉堅毅地攔在車子的正前方。
司機看了看宇航,回頭為難地看著靈希說:“靈小姐,這……”
靈希皺著眉頭仔細打量了宇航幾眼,疑惑地問肖鬱蘭:“媽媽,他是誰,為什麽要攔住我的婚車?”
肖鬱蘭輕聲歎了一口氣,說:“他是西宇航,西均庭的大兒子。”
“哦?”靈希若有所思地回應了一聲,然後打開車門走了下去。
宇航怔怔地看著穿上婚紗的靈希——現在的她,就像初下凡塵的天使一樣,看起來那麽純潔和高貴。
“你好,請問你為什麽要攔住我的車。對了,你也姓西,那你和洛普認識嗎?”靈希一臉坦然地看著宇航,就像看著陌生人一樣。
聽了靈希的話,宇航才清醒過來,看到靈希陌生又坦然的眼神,他心裏充滿了不甘和痛苦。
宇航激動地走到靈希的身邊,他從口袋裏拿出一張報紙在靈希眼前展開,心急地說:“我是你最要好的朋友,請你相信我!你不能和洛普訂婚,你根本不是他的未婚妻,他的未婚妻是許慧妮!報紙上都寫著,你看清楚!”
靈希低頭朝宇航手裏的報紙看了一眼——沒錯,報紙上的確刊登著洛普和另一個女生的彩色照片。而且,標題處很醒目地寫著“西洛普和許慧妮小姐,即將喜慶訂婚”的字樣。
靈希又抬頭看著宇航。他眉頭緊皺,臉漲得通紅。他看著她的眼神焦急不安,好像她即將跌入一個讓他害怕的大火坑,而他,正隨時準備來救她一樣。
“我能感覺到,你是真心為我好。”靈希輕聲說。
聽見她這麽說,宇航的眼裏綻放出欣喜和希望的光芒。
但靈希微微一笑後,又平靜地說:“宇航,我相信,以前我們一定是很要好的朋友,全世界最要好的那種朋友。”
宇航一個勁地點頭,眼中泛著感動的淚光。
海豚灣酒店裏,已經是賓客滿座。
酒店裏掛滿了聖潔的輕紗和喜慶的彩帶,上百束純白的香水百合環繞著禮台前側。
禮台的後麵,整整一麵牆壁都用粉紅色的玫瑰裝飾滿了。粉紅色的玫瑰中間,用黑玫瑰和白玫瑰的花朵做了兩個緊緊依偎在一起的小天使的圖案。
洛普穿著一身純白的西裝,站在臨海的窗邊,默默地望著一望無際的大海。
今天天氣很好,沒有什麽風。
蔚藍的海麵,難得一見的平靜。
聽著身後喜慶嘈雜的人聲,洛普心裏總有一種不踏實的感覺。
雖然他對小希是百分之百的真心,可是,這仍然掩蓋不了這場訂婚典禮是他騙來的事實。
他愧疚,也害怕,害怕記起了一切的小希會更加討厭他,從此分道揚鑣,一生都不再與他相見。
“小希,你真的想好要和我訂婚了嗎?”洛普有些茫然地看著平靜的海麵,就像在看著靈希一樣,習慣性地低聲問。
這時,一個穿著黑色西裝的男人穿過重重的賓客,小心地靠了過來。
他謹慎地湊近洛普的耳畔,小聲說:“Boss,西宇航在半路上攔住了靈小姐的婚車,他手裏好像拿著印有您和許慧妮小姐訂婚的新聞報紙。您看?”
洛普的心猛然往下一沉。
他剛抬起腿,就頓住了,他將雙手緊緊地握了起來,心裏像被火燒一樣,焦慮不已。
但是,他還是極力保持著平靜,說:“你們什麽都不用做。”
“可是西宇航他……”
那個男人還想說什麽,卻被洛普打斷了:“我不能因為自己喜歡小希,就這樣將她搶過來。我希望在她恢複記憶的時候,是自由的、快樂的,而不是恨我一輩子。”
那個男人奇怪地看了看洛普,順從地退了下去。
當那個男人轉身走開的時候,洛普的身體輕輕地搖晃了一下。他伸出雙手,緊緊扶住窗台,在心裏對靈希說:“小希,我是真的很喜歡你。但是,我不希望因為我的自私,而左右你的人生。”
時間一分一秒地流逝。
可是這場婚宴的女主角靈希還沒有來。
滿堂的賓客紛紛交頭接耳,議論紛紛,就連主持訂婚儀式的司儀也不停地抻著脖子朝門口張望著。
又過了一會兒,那位司儀沉不住氣了,他走到洛普身邊,很有禮貌地說:“西先生,請恕我不得不提醒您,吉時都快過了。”
洛普沉默了片刻,認命地閉上眼睛,低低地開口說:“那就麻煩你向大家宣布,取消訂婚儀式吧。”
司儀聽了,惋惜地搖了搖頭。
他鎮定地走到禮台前,用略顯低沉的聲音對大家說:“各位先生,各位女士,吉時即將過去,但是靈希小姐仍然沒有來。在取得西先生的同意後,我宣布,今天的訂婚儀式就……”
在場的所有賓客還沒反應過來,大門外卻傳來了一個清脆的聲音:“等一下!”
聽到這個聲音,洛普和所有人一樣,都驚訝地轉過身看向門口。
那裏,有一道用紫藤紮成的拱形大門,上麵綴滿了潔白的輕紗、純白的百合花還有繽紛的彩帶。
但這道裝點得美輪美奐的大門,並不是最讓人矚目的。引人矚目的是,拱形大門外像天使般美麗的、款款走來的靈希!
她雙手提著長長的婚紗裙擺,櫻紅的唇微微張開,秀氣的臉龐泛著運動後的紅暈,而她明亮的眼裏,卻透著堅定和甜蜜的笑意。
走到禮台前,靈希俏皮地瞪了還在發怔的洛普一眼,假裝生氣地說:“喂,可惡的家夥,你給我找了一輛會拋錨的車也就算了,現在還不過來,難道你是傻瓜嗎?”
坐著的賓客聽了,頓時哈哈大笑起來。
站在靈希身邊的肖鬱蘭,不禁也露出了會心的微笑。
洛普這才醒悟過來,他像孩子般傻傻地咧嘴笑了笑,欣喜地快步走到靈希身邊。他的臉上還帶著一點擔憂,激動地說:“我……我還以為你不會來了。”
“我為什麽不來?”靈希假裝很嚴肅地看著洛普,說完,就連她自己都忍俊不禁地笑了。
肖鬱蘭笑著把靈希的手交到洛普手裏,滿意地說:“洛普,我把小希交給你。以後,你要好好地替我照顧她。”
“我會的,阿姨!”洛普誠摯地回答。
這時,主持儀式的司儀宣布說:“由於靈希小姐及時趕到,現在我宣布,訂婚儀式開始!請西洛普先生和靈希小姐,互換訂婚戒指。”
司儀的話剛剛落音,大小提琴手們就開始演奏喜慶的音樂。
洛普和靈希相互給對方戴戒指時,緊張又生澀的動作,引來滿堂賓客的又一陣歡笑聲。
等他們戴完戒指,司儀又善意地提醒:“請西洛普先生和靈希小姐,相互許下訂婚誓言,以此作為以後完成婚約的承諾。”
洛普握著靈希的手,幾乎被幸福衝昏了頭腦,因為太緊張,他張口就說:“我已經收到最好的禮物,從今以後……我會好好保護我的禮物,再也不會弄丟了!”
“哈哈哈……”聽了洛普的訂婚誓言,滿堂的賓客人人都笑彎了腰。
靈希臉上浮起一抹羞澀的紅暈,不好意思地低下頭小聲說:“傻瓜,你說什麽呢!”
“我說,我愛你!”洛普靠近她耳邊,幸福地說。
他的臉上,綻放著從未有過的滿足的笑容。
靈希聽了他的話,也勇敢地抬起頭,堅定而溫柔地說:“小洛,我願意為你折一輩子的紙鶴。”
司儀聽完他所聽到的最奇怪的訂婚誓言,開心地大聲宣布:“禮成!祝西洛普先生和靈希小姐情比金堅,早日走進幸福的婚姻殿堂!”
歡慶曲奏響,大家共同起身,高舉喜慶的香檳,一起為洛普和靈希祝福。
窗外,陽光明媚。
而此時,海豚灣酒店裏也是一片喜慶的景象,到處都洋溢著幸福快樂的氣氛。
整個世界,都好像因為這場訂婚盛宴而變得更加美麗,更加多姿多彩了起來。
靈希牽著洛普的手,幸福地微笑著站在他的身邊,她感覺自己的心被填得滿滿的,有一種從未有過的喜悅。
她想起了曾經在書上讀過的這樣幾句美麗的詩——
隻因為你就在我眼前,
對我微笑,
一如當年。
明明知道你已為我跋涉千裏,
卻又覺得芳草鮮美,
落英繽紛,
好像你我才初初相遇。
這也許就是現在她和洛普最貼切的寫照。
無論是第一次遇見,還是重逢之後的相見;
無論是昨天的你,還是今天的你;
因為是你,所以無論過程多麽曲折,還是愛上了你。
並且,將永遠永遠地愛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