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她的心不知不覺偏離了軌道,不受控製地向著他靠近
殘破的柏油馬路,複古的民國時期建築,懷舊的歐式街燈。
西邊天際的夕陽掙紮著向大地送來一天中最後的幾縷餘暉,將馬路上寥寥無幾的行人的身影拉得很長、很長。
洛普雙手插在褲兜裏,邁著閑散而帶著點慵懶的步伐朝前走。他的眼睛一刻也不曾離開地緊盯著前麵那個俏麗的身影,好像一眨眼,她就會消失一樣。
清冷的微風順著幹淨的街道吹來,吹動他耳際的細碎發絲,也吹動了靈希飄逸的校裙裙角和海藻般卷曲的長發。
“喂,再走就要到你家了!”洛普語氣有些霸道地對前麵的靈希喊道。
可是他明亮的眼睛裏卻盛滿了溫柔。
他的神情看起來那麽小心翼翼,就像他看著的是世界上最易碎的水晶娃娃,生怕呼吸重了,都能傷害到她。
靈希的腳步遲緩了一下,心裏有個聲音帶著些許的欣喜告訴她——洛普追來了啊!
但一想到洛普和宇航吵架時的對話,想到他是為了報複宇航才來接近她,才要她做他的女朋友的這個理由,靈希倔強地沒有回頭。
洛普見靈希沒有理他,懊惱地皺了皺眉,在心裏責怪自己說:“西洛普,你還可以再笨一點嗎?你已經讓小希受傷了,還要這樣維持你可笑的自尊,眼睜睜看著她繼續傷心難過嗎?”
“你是在等那個家夥道歉或者解釋嗎?你怎麽可以有這種期待,像那種可惡的家夥,根本就不知道道歉是怎麽回事。靈希,你清醒清醒吧!”靈希數著自己的腳步,也在心裏嘲笑自己。
她不禁加快了步伐,向自己家的方向走去。
洛普見靈希加快了腳步,心裏一慌,再也不能保持他之前慵懶閑散的姿態,連忙小跑著追了上去。
“等一下!”他擋在靈希麵前,有些焦急地看著她。
“做什麽,尊敬的男朋友先生?”靈希賭氣地看著洛普,故意說,“不對,我對你來說就是一個玩具般的存在,或許我應該叫你主人,對吧?但是,玩具也需要休息,現在已經過了娛樂時間,我這個玩具要回家了,懂了嗎!”
聽到靈希這麽說,洛普覺得又好氣又好笑。
靈希生氣地撇著嘴,清秀的臉因為生氣而泛著潮紅,兩腮微微鼓著,眼裏寫滿了不滿和抗議,沒有了之前偽裝的冷漠。
這是他最喜歡的小希,明明很可親卻要故作嚴肅的小希。
“我該拿你怎麽辦才好呢?”洛普低低的、迷離地說著,突然張開雙手,輕輕地將靈希圈進了懷裏。
就在那一刻,長長的街道上,所有的街燈次第點亮了。
靈希覺得自己仿佛在一瞬間回到了這條街道最繁華的那個年代,耳邊仿佛又聽到了那首充滿了熱情和浮華的《夜上海》。
而她,便在這樣朦朧唯美的場景和旋律中感受到了一股騰空而起的錯覺。
那是自由飛翔的感覺,也是愛情萌芽的感覺。
她就這樣怔怔地瞪大了那雙明亮的眼睛,忘記了所有憂傷和快樂般靠在洛普的懷裏。
他的身上,有淡淡的香草味道。很清新,像春雨一樣潤物細無聲,悄悄沁入肺腑。
洛普將臉埋在靈希散發著陣陣清香的長發裏,想起小時候和她一起折紙鶴的麵畫,情不自禁地說:“對,你對我來說就是禮物,是上天賜給我的最美最好的禮物。”
正是這深情的一句話,讓處於走神狀態中的靈希清醒過來。
想到之前洛普的種種可惡,還有洛普和宇航吵架時說的那些關於玩具和禮物的話,靈希心裏的怒火“騰”地一下熊熊燃燒了起來!
她狠狠地踩了洛普一腳,一把推開他,氣急敗壞地罵了一聲:“可惡的家夥!”
罵完,她飛快地轉身,一口氣跑進了自己家的院子,並把院門關得緊緊的。
“喂!喂……”洛普抱著被靈希踩痛的腳,衝著飛快跑開的靈希大叫。
洛普知道靈希又誤會了自己的話,可是她跑得比逃命的兔子還快,他隻能無奈地看著她的身影消失在那扇陳舊的大門後麵。
一瘸一拐地走到靈希家的門前,洛普揚起手想敲門,可是想了想,他又放下了。看了看不遠處街邊的長椅,他活動了一下還在發痛的腳,慢慢地走過去坐下了。
“是啊,玩具要休息。天黑了,我的小希也該吃飯了。”洛普雙手枕在腦後,靠在長椅上,看著街燈自言自語地說,“可是,今天我還不想離開我的禮物,怎麽辦呢?”
夜幕逐漸變得深沉。
夜空中閃動著幾顆零散的星星,像在與精致的街燈相互輝映。
洛普靜靜地靠在長椅上,仰望著越來越璀璨的星空。心裏想著比星星還要閃亮的靈希的眼睛,一抹溫柔的笑意不知不覺地爬上了他迷人的唇角。
深夜,萬籟俱寂。
大地萬物都好像陷入了沉睡之中,隻有街道上的街燈還孤寂地亮著。
夜空中,一輪皎潔的圓月靜靜地懸掛著,默默灑下它聖潔的清輝,俯瞰著黑暗中的大地。
洛普仰躺在冰涼的長椅上,靜靜地看著那輪聖潔美好的月亮,情不自禁地又想起了關於月亮的美好往事……
那也是9歲那年受傷住院時發生的事。
有一天晚上,他半夜醒來,看見窗外的月亮又大又圓,就像今夜的月亮這樣。水銀似的月光,照得人心裏空****的。
偷偷溜出病房的他,卻在醫院的長廊裏意外地遇到了小希。
坐在醫院住院部的樓頂上,小希用童稚的聲音關心地問:“哥哥,你為什麽不睡覺呀?是傷口痛得睡不著嗎?”
“那你呢,這麽晚了,你為什麽還在醫院?”他也問。
他看見明亮的月光下,小希的眼神黯淡了片刻。但是很快,她的眼神又重新散發出明亮的光彩。
她開心地對他說:“今天是我的生日哦,可我媽媽今天要值夜班。既然現在遇到了你,我就先陪你玩吧。哥哥,你放心,我會像我媽媽一樣,好好照顧你的!”
明明比他還小,卻那麽肯定地說著要照顧他的話。
那一刻,他的心裏覺得好溫暖、好溫暖。以至現在想起來,他的眼眶仍然為她的那句話而濕潤。
同時,他也牢牢記住了那一天,從此將她的生日牢牢地記在了心裏,因為這個原因,他特意選了現在的這個手機號碼,因為後四位數剛好是她的生日。
洛普抬眼看了看靈希房間的窗口,那裏,還有一束橘紅色的燈光亮著,她還沒睡。
靈希躺在溫暖的被窩裏,透過半挽起的粉紅色窗簾,靜靜地看著窗外幽深靜寂的夜空。
“對,你對我來說就是禮物,是上天賜給我的最美最好的禮物。”
洛普的話,仿佛還在耳邊留有餘音。
還有他身上的香草味,好像還彌漫在空氣裏。
意識到自己正在懷念洛普的那個擁抱,靈希的眼神變得有些迷惘起來。她覺得自己的臉燙燙的,心跳也變得有些不規律了。
“我是瘋了嗎?我為什麽要想那個可惡的家夥?”她懊惱地翻了個身,伸手按滅了床頭櫃上的小台燈,然後強迫自己閉上眼睛,開始自我催眠,“現在,開始睡覺!一隻羊,兩隻羊,三隻羊……”
她要睡了嗎?
一直關注著靈希臥室窗口的洛普,看見靈希房間的小台燈滅了,心裏不禁有些失落。
他忍不住又想起了小時候和媽媽住在一起的日子。
那時,媽媽每天晚上都會替他蓋好被子,然後輕輕地吻吻他的額頭,用這個世界上最溫柔、最慈愛的聲音對他說“晚安”。
有一次,他好奇地問:“媽媽,為什麽你每天都對我說晚安?”
媽媽溫柔地摸了摸他的頭發,說:“因為媽媽愛小洛呀。媽媽用愛對小洛說‘晚安’,愛的力量就會替媽媽守護小洛,讓小洛睡得香香的。”
想到這裏,洛普不禁幸福地笑了。他拿出手機,微笑著看向靈希房間的玻璃窗,撥通了靈希家的電話號碼。
“25隻羊,26隻……”靈希正緊皺著眉頭數羊,突然聽見客廳裏的電話響了。
她心裏一動,腦海中立即冒出一個念頭——是洛普打來的!
靈希和洛普在一起相處的時間雖然並不長,但她很了解洛普的個性。如果她不接這個電話的話,他有可能會一直撥打到天亮。
而且,不知道為什麽,意識到是洛普打來的電話,她心裏隱約產生了一種異樣的感覺。之前一直煩躁不安的心,似乎終於安靜下來。
“還是去接吧,不然會吵到媽媽睡覺的。”靈希在心裏對自己說,然後再次打開小台燈,披了一件外套,躡手躡腳地下樓去客廳。
看見靈希房間的小台燈又亮了,洛普唇邊的笑容更燦爛了。
他仿佛已經看見了靈希滿臉抗議的表情,她生氣的眼睛更加明亮,就像夜空中閃爍的星星一樣。
靈希走到電話旁邊,略微遲疑了一下,還是伸手拿起了聽筒。
“你好,我是靈希。”她說,心裏莫名地有些緊張。
好半晌,電話裏沒有傳來聲音。
靈希莫名其妙地不安起來,正當她要問些什麽的時候,電話那邊卻傳來了洛普低沉的聲音:“你看見了嗎?今晚的月亮好大好圓啊。記得上一次看見這麽漂亮的月亮時,還是好幾年前呢。”
他說完,輕輕地歎息了一聲。
那歎息聲,好落寞,飽含著濃濃的憂傷。
靈希不知道該說什麽來回應他,她仿佛又看見了那張俊美的臉,他看著她的眼裏,是濃得化不開的憂鬱,讓人心疼。
“嗬……你們家這邊是不是氣溫比較低啊?”電話裏的洛普又說。
靈希沒聽懂他的話,疑惑地追問:“你說什麽?”
“嗬嗬。”洛普輕輕笑了笑,滿足地說,“沒什麽。好困啊,我要睡一會兒了,臨睡前有你的陪伴,能聽到你的聲音,真好。晚安……”
說完,洛普就掛了電話。
靈希聽著電話裏傳來的“嘟嘟”聲,坐在沙發上愣了好久。
——他的聲音,為什麽這麽奇怪?聽起來好像很……溫柔。
夜風,偶爾從遠處卷來幾片枯葉。起起落落停留片刻,又將它們悄然帶向遠方。
洛普蜷縮在冰冷的長椅上,在清涼的夜風中一次又一次無意識地拉緊自己的衣領。可盡管這樣,他熟睡的臉龐上,仍然帶著淡淡的、幸福的笑容。
昏暗的街燈散發的光芒幽幽地照在他的臉上。
那微弱昏黃的燈光,仿佛在燃燒著它所有的熱量,想要溫暖並留住他臉上的笑容。
第二天早上。
靈希坐在餐桌前,慢慢地吃著媽媽上班前為她準備好的早餐,耳朵卻在仔細聽著院外的動靜。
——以前洛普早上來接她的時候,總是會按幾下喇叭的。
可是,一直到靈希吃完早餐,她還沒有聽到那熟悉的喇叭聲。
靈希鎖好門,有些失落地走出院子。
今天的太陽好像比昨天的更溫暖。
紫藤枝條上的綠芽兒,也比以前更多更大了些。有些綠芽兒長得快,甚至已經抽出了第一片嫩葉的葉尖。
嫩綠的小葉尖在清晨明媚的陽光下,泛著清新誘人的色澤。
院子裏草坪上的小草也紛紛探出了頭,看上去鮮綠鮮綠的,上麵有閃亮晶瑩的露珠,看起來生機勃勃。
但是這些靈希都沒有心情去看,她心裏很矛盾。
以前洛普天天來接她的時候,她很排斥,有被人束縛的感覺,讓她很想反抗,很想逃開。
可是今天洛普沒有來,她卻為什麽這麽失落?
她不是應該高興才對嗎?
靈希低垂著頭,滿懷心事地沿著街道,數著自己的腳步慢慢地向前走著。
她那一頭美麗的長發隨意地披散在肩側,整齊的劉海兒和耳邊垂下來的發絲幾乎完全遮住了她半邊的臉頰。
走著走著,當她經過一把長椅的時候,發現自己的衣角被人拉住了。她下意識地回頭去看,頓時瞪大了眼睛,整個人僵在了原地。
——洛普身上蓋著他昨天穿的那件黑色西服,半靠在長椅上,正朝她甜蜜地笑著。那如孩子般純淨的笑容,就像早晨清新的陽光一樣,一直照進了她心底。
這一刻,靈希覺得整個世界都因為他而變得明亮了。
“你,不對我負責嗎?”洛普微微皺起眉頭,說出來的話,完全是孩子般無賴的口吻。
靈希驚奇地眨了眨眼睛,不解地問:“什麽?”
“咳咳……我好像感冒了。”洛普抬起右手,有些難受地揉了揉太陽穴,看起來很委屈地對她說,“還有,昨天晚飯也沒吃,現在好餓。”
靈希仔細打量著洛普:他身上穿的衣服,的確就是昨天從學校跟著她回來時穿的那一套。而且,他的樣子也有些憔悴,還在咳嗽,看起來真的像是生了病的樣子。
“你……為什麽看起來像在這裏睡了一夜的樣子?”靈希有些懷疑地問。
洛普給了她一個肯定的答案:“沒錯,我就是在這裏睡了一晚。”說完,他又嘀咕了一句,“雖然是一不小心睡著的,但是,小希你還真是聰明啊!”
“什麽?你是傻瓜嗎?晚上那麽冷,你怎麽可以在這裏睡覺!”靈希生氣地板起臉來,伸手往洛普的額頭上探了探,感覺到他額頭上傳來的不正常的溫度,她氣得衝他大吼著,“發燒了啊,笨蛋!”
洛普滿臉笑意地看著靈希,陽光下的她就像精靈般美麗、善良。雖然她看起來很生氣,可是她明亮的眼眸中卻全是擔心和焦急。
或許,還有一抹連她自己都沒發現的心疼。
現在的她和小時候的那個她幾乎一模一樣,都是那麽純真和溫暖,讓人無法轉移視線,無法忘記。
感覺到靈希的關心,洛普仿佛忘記了生病的難受。
他輕鬆地揚了揚握在左手的手機,開心地說:“沒關係,我已經打電話給學校替你請了假,而且家裏也準備好了藥,你陪我回家,幫我打點滴就好了。”
看到洛普對自己的病好像無所謂的樣子,靈希很生氣,她故意說:“我不會打針,你自己去醫院吧。最好遇到一個來實習的護士,多紮幾針,看你還敢不敢拿自己的身體開玩笑!”
“這樣嗎?難道何院長說你以前一到寒暑假就會去醫院幫忙的事情是假的嗎?”洛普也假裝嚴肅地皺起了眉頭,說,“看來有必要去核實一下聖德醫院醫生的醫德啊,連院長都會說謊了!”
靈希愣住了,她原以為洛普隻是一個可惡的、隻會為難她的人,沒想到他也會這麽細心地去了解她。
她假裝沒好氣地拉了拉他的胳膊,動作卻很輕柔,然後板著臉說:“可惡的家夥,就知道為難別人。快走啦,回家去打針!”
洛普於是乖乖地站起來,故意把半個身體靠在靈希的肩上,臉上洋溢著得意而又幸福的笑容。
回到洛普的傣式小樓,靈希熟練地配好藥,準備給剛吃完早點的洛普打點滴。她始終板著臉,刻意不看他,用公事公辦的口吻說:“把手伸出來!”
洛普靜靜地看著靈希,嘴角含著笑,輕輕地向她抬起了自己的左手。
靈希握住洛普的手,替他用藥棉擦碘酒消毒的時候,一種異樣的感覺迅速在心底蔓延。她沒有發現,這一次,她做得比平時任何一次都要仔細。
當她捏著針頭,準備要紮進洛普手背上的血管時,她的手竟然有些顫抖。
——如果沒有紮中血管怎麽辦?
那可是很痛的啊!
原本技術很純熟的靈希,心裏突然沒了底,變得緊張起來。
洛普不停地咳嗽,可他一雙含笑的眼睛卻一刻都沒有離開過靈希,眼神中充滿了柔情和信賴。
聽見洛普咳嗽,靈希不禁有些心疼,抬起頭看到洛普那雙含笑的眼睛,看見他因為咳嗽而微微漲紅的帥氣的臉龐,她的心跳似乎都不規律起來。
她趕緊慌亂地移開視線,故意責怪洛普說:“你還真是會找事情做,居然跑到那種地方去睡覺。下次如果再發生這種事情,我絕對不會來給你打針了,就算你事先給學校請了假,我也不會來!”
她雖然嘴裏這麽說,紮針的時候卻無比小心謹慎。
技術本來就很純熟的她,在這樣小心的情況下,當然很精準地找到了血管,順利地掛上了點滴。
洛普仍然隻是微笑著凝視著她,也不說話。他的樣子,就好像一個犯了錯誤、但是滿足了心願的小孩。就連聽到媽媽教訓的話,都覺得很開心。
察覺到他溫情脈脈的注視,靈希的臉不禁慢慢地紅了。
她覺得,洛普現在的眼神就好像夏天最熾熱的陽光,讓她心裏熱熱的,就連呼吸都好像變得有些急促起來了,她甚至能聽到自己飛快跳動的心跳聲。
風吹動窗外的翠竹,發出“沙沙”的聲響。
窗口那串晶瑩的風鈴也隨風搖曳,灑下一串細碎的“叮咚”聲。
和外麵的竹滔及風鈴聲相比,靈希覺得這房間裏實在是太過於安靜了,安靜得讓她有些手足無措,不知道要怎麽辦才能和洛普坦然相對。
“這個禮拜天,陪我去一個地方,好嗎?”洛普突然開口說。
他的聲音那麽溫柔,就像天使翅膀上最潔白最輕柔的那片羽毛,輕輕地拂過靈希心裏最柔軟的地方。
靈希心裏一怔,不由自主地再次抬頭看向洛普的眼睛——
他的眼睛裏陽光燦爛,春光明媚。那是隱匿在雪峰腳下最美麗的春天,繽紛的野花開放在冰雪初融的溪流畔,美麗的蝴蝶在鮮豔的花叢中翩然起舞。
而她,就是那個世界裏唯一的光,唯一的熱,是隻屬於他的溫暖。
靈希覺得自己的心也因此而沸騰了起來。
“好。”她情不自禁地答應,聲音裏有一份無法壓抑的顫抖。
中午,洛普終於在靈希細心的照顧下安心地睡著了。熟睡中的洛普臉上有著淡淡的疲憊,但他的嘴角卻一直含著一抹滿足的微笑。
看著這樣的洛普,靈希心裏不禁充滿了柔情。
他明明是一個隻要一點點關心和溫暖,就會很滿足,就會過得很快樂的人,為什麽平時看到他時,卻總覺得他的眼睛裏藏著憂傷?
宇航曾經說過,洛普是個內心渴望溫暖的人。難道,他的心一直都在冰冷的黑暗中,沒有人好好地去溫暖過他嗎?
他的手很冷。
也許就和他的心一樣。
靈希一直刻意板著的臉,不知不覺間變得溫和多了。她看著洛普的眼神也漸漸充滿了溫暖和柔情。
這時候,她的手機突然響了,屏幕上的來電顯示是宇航的名字。
靈希擔心會吵醒剛剛睡著的洛普,趕緊接通了電話,走到窗邊小聲說:“宇航,我是靈希,有什麽事嗎?”
聽到靈希的聲音,電話那邊的宇航好像鬆了一口氣。但他還是關心地問:“小希,老師說你請假了,是生病了嗎?嚴不嚴重?”
“啊……”靈希遲疑了一下,又轉身看了看熟睡中的洛普,誠實地說,“不是我生病了,是洛普。”
她的語氣中,有一抹連她自己都沒發現的溫柔,可是宇航卻聽出來了。
宇航的心情頓時灰暗了幾分,他有些不自然地說:“原來是這樣。”頓了一下,他又問,“那,洛普他怎麽樣了,好一點了嗎?”
這時,熟睡中的洛普緊緊皺了一下眉,但很快又鬆開了。
他唇邊的笑意更深了些,好像正在做什麽美夢。
看到這一幕,靈希的臉上不禁露出了淡淡的笑容,她的聲音也輕快了幾分:“嗯,你不用擔心。他吃了早餐和藥,現在已經掛上了點滴,睡著了,我正在照顧他。”
“是啊,隻要有你在,什麽都不用擔心。”宇航想起以前被靈希照顧的那些日子,無比失落地說。
靈希感覺到他的聲音聽起來很奇怪,疑惑地問:“那麽,你是因為我沒有去學校,關心我才打電話給我的嗎?還是有什麽別的事情?”
“不,不僅僅是這樣,”宇航這才從失落中驚醒過來,連忙否認說,“我……還有別的事情想對你說。”
說著,他的眼中又升了一抹希望的光芒。
聽出宇航的語氣很鄭重,靈希不禁好奇地問:“什麽事?”
“我想問一下,你禮拜天有沒有空,能不能陪我去一個很重要的地方?”宇航滿懷希冀地問。
看著熟睡中的洛普,靈希不禁為難地皺起了眉頭。
聽宇航的語氣好像這件事對他來說很重要,可是真的好巧,剛剛洛普說的時間也是禮拜天。
雖然她曾經說過,要好好守護宇航,不讓他臉上陽光般的笑容消失。可是看著眼前的洛普,他比宇航更需要人陪伴。而且,她已經答應了洛普,如果再回絕他的話,他一定會不開心吧?
“對不起,宇航,我禮拜天已經有安排了。”靈希十分抱歉地說。
她能想象到宇航此刻失望的表情。可是看著現在躺在**的洛普,她不得不說出拒絕的話。
電話裏很快傳來宇航的聲音,他說:“沒關係,那……就這樣吧。”
盡管他掩飾得很好,但靈希還是聽出了他語氣中的失落。
結束了和宇航的通話,靈希雖然覺得心裏有些難過,但她還是很安靜地走回洛普的床邊,靜靜地守護著洛普。
他的睡顏那麽寧靜,那麽安然,和平時那個包裹著一層冷漠外殼的他完全不一樣。
她忍不住猜想,也許這才是真正的洛普,需要人溫暖,需要人守護,需要人愛的洛普。她的唇邊勾起一抹無比溫柔的笑,她看著洛普的眼神,漸漸變得堅定了。
禮拜天。
靈希站在水芷有名的皇都莊園門口,吃驚地停住了腳步。
莊園門口那兩扇設計別致的大門正敞開著,上麵恰到好處地纏繞著墜有七色彩燈的青藤。雖然那青藤是假的,卻做得十分逼真,遠遠看上去,仿佛有一股帶著綠葉氣息的清新空氣撲麵而來。
鮮豔的紅地毯從門口一直延伸到裏麵的泳池邊。
那裏人潮擁擠,一排排整潔的餐桌上,放著各式各樣精美的美食和美酒。技藝精湛的大小提琴手們,正演奏著悠揚浪漫的樂曲。
穿著漂亮晚禮服的富家小姐們,戴著金銀珠寶的貴婦們,還有穿著名貴正裝的名流男士們,他們優雅地端著水晶高腳杯,輕聲而禮貌地交談著,看起來那麽美好而令人神往。
這就是傳說中名流雲集的場麵,卻是和靈希的生活完全無關的世界。
“洛普,這是?”從來沒有參加過這種正式宴會的靈希,有些緊張地看向旁邊一身正裝的洛普。
今夜的她,穿著洛普為她量身定做的淺粉色公主晚禮服。一頭如海藻般美麗的長發被挽成了一個青春又俏皮的小發髻。剩下的發絲則自然地垂在她的雙肩,勾勒出脖頸優雅的曲線。
她還略微化了一點淡妝,白皙的臉龐透著粉紅布丁一樣柔軟的色澤,櫻紅的唇就像剛剛洗幹淨的櫻桃一樣水潤透亮。
洛普看著靈希那一雙比星星還要閃亮的眼睛,笑容裏和眼神中滿滿的都是幸福和甜蜜。他抬頭看向宴會場裏的某一個地方,語氣有些別扭地說:“今天,是我爸爸的生日。”
“你爸爸的生日!”靈希驚訝地瞪大了眼睛看著洛普。
她沒想到,洛普會帶她來參加西均庭的生日宴會。
“嗯。”洛普笑了一下,然後拉起靈希的手放在自己的手臂上,說,“走吧,不用緊張,待在我身邊就好。”
“哦,噢……”靈希挽著洛普的手,有些不自然地回答。
她覺得很奇怪,剛剛在洛普的笑容裏,她分明感覺到了一絲苦澀的味道。而且,越是接近宴會的人群,他身上冷漠的氣息就越明顯,而他眼神中潛藏的憂傷也越濃鬱。
爸爸的生日宴會,他不是應該高高興興的嗎?可是為什麽……此時的洛普似乎繃緊了一根弦,雖然他的臉上仍然帶著一抹似有似無的禮貌的微笑,可這抹微笑卻讓人覺得他更高高在上了。
就連一直站在他身邊的靈希,都感覺到了這份令人畏懼的距離感,仿佛在這抹微笑後麵隱藏的是無法跨越的深深的溝壑。
靈希擔心而又疑惑地輕喚了一聲:“洛普。”
洛普微微側過頭,淺淺地衝她笑了笑,安慰地拍了拍靈希搭在他手臂上的手,說:“不用緊張,有我在。”
這一次,靈希看得很清楚。他看向她的眼神中,沒有一絲冰冷和疏離,隻有寵溺和溫柔。
可當他的目光從她身上移開時,他眼裏的那些溫柔便徹徹底底地消失得無影無蹤了。他的視線最後落在前麵不遠處一個穿著墨藍色金絲西裝,正在和另外幾個人輕聲交談的中年男人身上,他抓緊了靈希的手,聲音低沉地說:“來,小希,我帶你去見一個人。”
不知為什麽,靈希心裏的擔憂莫名地加重了。可是她一時也弄不明白,隻好默默地跟著他往那邊走去。
洛普帶著靈希走到那個穿著墨藍色金絲西裝的中年男人身邊,禮貌而客氣地說:“董事長,祝您生日快樂!”
靈希從來沒有聽過洛普用這樣怪異的語氣說話——表麵聽上去很禮貌很客氣,卻冷冷的沒有感情,仔細分辨還可以感覺到其中隱藏著一種讓人幾乎察覺不到的傷痛。
既然他剛才對這個男人說“生日快樂”,那麽,這個中年男人就是洛普和宇航的爸爸——西均庭了。
西均庭看見洛普,臉上露出了非常吃驚的神色。
隻是片刻後,他就將這份驚訝小心地掩藏了起來。他帶著微笑,禮貌而又不失長輩威嚴地對洛普點了點頭,算是答謝。
一身黑色西裝的洛普站在這裏,就像一顆內斂卻光芒四射的黑色寶石。他麵容俊美,氣質獨特,站在這些中年發福的男人中間,猶如鶴立雞群。
那些小姐貴婦們,很快都注意到了年輕帥氣的洛普。
就連之前和西均庭交談的幾個人都忍不住好奇地問:“西董事長,這位公子是……”
聽到這句問話的時候,挽著洛普的靈希明顯感覺到他的身體僵住了,整個人散發出比之前更肅殺和冷冽的氣息。
洛普今晚到底怎麽了?
就在靈希疑惑不解的時候,西均庭卻說出了一個讓她十分震驚的回答——
西均庭非常從容優雅地抬起手指向洛普,雲淡風輕地向大家介紹:“這是我的一個遠房侄子,頭腦還不錯,平時替我打理幾間不上台麵的小公司。”
那一刻,靈希感覺到洛普的身體輕微地顫抖了一下。她趕緊依偎過去,想用自己的肩膀支撐著洛普。
以前,也許靈希並不知道什麽叫做真正的心痛。但是這一刻,她好像懂了。她的心,因為身邊的洛普,因為西均庭說出的那一句話,狠狠地揪在了一起。
洛普不著痕跡地站直了身體,他臉上帶著生疏而冷漠的微笑,像完全沒有受傷一樣,客客氣氣地對西均庭生意上的朋友們說著體麵又好聽的話:“是啊,洛普才疏學淺,還得向各位前輩多多請教。”
“哪裏哪裏,原來是西董事長的侄子,真是年輕有為啊!”周圍的人紛紛誇讚洛普。
洛普客氣而謙虛地說:“讓各位叔叔伯伯見笑了,以後還請各位多關照。”
“那是當然……”眾人連忙熱情地滿口答應。
場麵看起來那麽溫馨,大家都相處得其樂融融。
可是站在洛普身邊的靈希,卻好像感覺到他內心的痛苦和無奈。
這時,宴會上突然出現了小小的**。
靈希回頭一看,不由得瞪大了眼睛,宇航來了。
宇航今晚穿了一身白色的正裝,他臉上的笑容依然那麽燦爛耀眼。
他端著半杯紅酒,看起來就像傳說中的白馬王子一樣,在他媽媽Grandly和眾多貴婦人的簇擁下優雅地走過來。
在眾人的關注下,宇航就像這場宴會上最閃耀的明星一樣,從容不迫地走到西均庭麵前,用輕快並帶著親昵的聲音對西均庭說:“爸爸,祝您生日快樂,健康長壽。”
“好好!”西均庭開心地點頭大笑,他的臉上寫滿了對宇航的喜歡和驕傲。
眾人也立刻把注意力都集中到了宇航的身上,眾星捧月般將西均庭、Grandly和宇航圍住,各種讚美和祝福的話絡繹不絕:
“西少爺果然人才出眾!”
“真是虎父無犬子,西少爺的前途無可限量啊。西董事長,恭喜恭喜呀!”
“……”
看到這一幕,洛普緩緩垂下被靈希挽住的手臂,用力握緊了她的手,仿佛這就是他唯一剩下的希望和依靠。
靈希心疼地看看洛普,又看看宇航。
宇航擁有爸爸西均庭的喜愛,媽媽Grandly的寵溺,還有大家對他的祝福和誇獎。他就像一個生活在陽光下的孩子,那麽幸福和快樂。
可是身邊的洛普呢?洛普就像那個被遺棄在黑夜裏的小孩,永遠都盼不到黎明的曙光,那麽孤獨,那麽無助。
她的心不知不覺就偏離了軌道,不受控製地向著他靠近……
開心地舉杯環顧四周的宇航,眼神不經意地落到了靈希和洛普的身上,臉上的笑容頓時僵住了。
今夜的靈希,就像一個誤墜人間的天使。修長搖曳的淺粉色晚禮服,和那自然卷曲隨意地披在肩頭的長發,讓她看起來那麽脫俗,那麽美麗。
她那雙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就像最璀璨的寶石一樣閃閃發亮,讓人移不開視線。
可是她的手——
看見洛普緊緊握著靈希的手,宇航臉上閃過一抹驚訝的神色,隨即又了然了。
他努力讓自己露出一個不介意的笑容,走到靈希麵前輕聲說:“原來,你說禮拜天已經有了安排,就是指這個。”
“嗯。”靈希有些尷尬地回答。
宇航抬眼看了看洛普,溫和而禮貌地微笑著說:“既然來了,我可以帶她四處去走走嗎?這兒你不常來,有什麽好看好玩的地方,我比你熟悉。”
“不必了,”洛普一口就回拒了宇航的提議,他說,“小希是我帶來的女伴,我自己會照顧。小希,走,我們去那邊看看。”
說完,洛普霸道地拉著靈希,迅速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