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憤怒天使之麵
1.
臨近正午，陽光燦爛。
茉莉學院操場上正在進行一場足球比賽。
一邊是二年級三班的足球隊，隊長是十分帥氣的景少峰，擔任前鋒；另一邊是二年級四班的足球隊，隊長是古銅色皮膚的沈紹軒，擔任後衛。
此時，比賽已經進行到了白熱化階段，而看台上的啦啦隊員也越發賣力。
“少峰學長加油！少峰學長最帥！”穿著白色啦啦隊服的女孩子，揮舞著手中的花球賣力地喊著。
“啊啊啊，紹軒學長加油啊，紹軒學長加油！”另外一邊穿著橘紅色啦啦隊服的女孩子也不遑多讓，即便喊啞嗓子也要把對手的氣焰打壓下去。
“學長加油，少峰學長加油，紹軒學長加油——”
就在這個時候，看台下方靠近球場的地方，一個火紅色的身影吸引了兩支啦啦隊的注意力。
“紹軒學長最帥，紹軒學長最酷，加油，加油！”
清亮的聲音在球場上空響起，傳進所有人的耳中。
這個時候，看台上的啦啦隊員已經停了下來，大家都在議論這個奇怪的女孩子。
“喂喂喂，那個女孩子是誰啊？怎麽能直接走進球場呢？”
“真是有心機呢，竟然自己攜帶了喇叭！”
“啊啊啊，紹軒學長停下了，他竟然去那個女孩子身邊啦！”
“啊啊啊，少峰學長也過去了！”
“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情啊？”
……
這個時候，穿著一紅一白隊服的兩個人小跑到球場邊，幾乎是同時走到那個女孩子麵前。
看台兩邊的啦啦隊長看到下麵的情況，全都氣憤地丟掉了花球，順著樓梯往球場上跑。
而球場邊，穿著火紅色啦啦隊服的女孩子衝著跑來的兩隊隊長賣力地揮手。
二年級三班的啦啦隊長任盈盈率先跑到景少峰麵前，拉住他的胳膊阻擋了他前進的腳步。
而二年級四班的李思思也在這個時候趕到了現場，直接拉住沈紹軒的胳膊，並用十分溫柔的語氣說道：“紹軒學長，你渴了嗎？我帶了你最愛喝的橘子汁。”
“少峰學長，你出了好多汗啊，我幫你擦擦。”說著，任盈盈便從口袋裏拿出手帕，細心地幫景少峰擦汗。
隻不過，任盈盈的手還沒有接觸到景少峰的皮膚，就被景少峰躲開了。
沈紹軒也掙脫了李思思的禁錮，兩人又像剛剛那樣直直走向那個賣力加油的女孩子。
任盈盈的臉陰沉沉的，她和李思思不一樣，這個男生，她已經追求了一年，可是現在，竟然有人在她麵前撒野！
不同於任盈盈，李思思是沈紹軒的正牌女友，所以她一點都不慌張，當沈紹軒避開的時候，她非但沒有生氣，反而笑著跟著沈紹軒走到了那個女孩子麵前。
“紹軒學長，這是你的妹妹嗎？你們可真像！”
李思思說話的時候，上下打量著眼前的女孩子。
這是一個十分可愛，或者說是一個十分惹人憐愛的女孩子。她的臉龐有些嬰兒肥，這讓她看起來很像一個布娃娃，原本白皙的皮膚因為不斷呐喊助威變得十分紅潤，額頭、鼻翼處的汗滴讓她看起來更加惹人憐惜。
她那深褐色且十分柔順的長發被梳成了高高的雙馬尾，發根處綁著大大的白兔發卡。
她穿著一件與長相十分不相符的火紅色啦啦隊服，衣服似乎是小一號，裹在身上，讓身材顯得意外豐滿。
不過，從李思思的專業角度來看，這樣的裝束，更容易引起男生的憐惜，更不用說她那細細的腰上還綁著一個微型喇叭。
這種喇叭在購物街促銷員身上隨處可見，至於一個學生為什麽會有，那就是十分耐人尋味的事情了……
“小萌。”兩個男生同時喊出聲，但是下一秒，他們十分嫌棄地看著彼此，眼神中帶著絲絲敵意。
“少峰學長、紹軒學長，人家在這裏看了好久呢，你們好帥啊！人家真的好喜歡好喜歡你們啊！”女孩子，不，應該說“白小萌”大聲對景少峰和沈紹軒說道。
這番話一出口，整個操場仿佛彌漫起了硝煙的味道，原本十分熱鬧的操場上，氣氛變得詭異起來。
“嗬嗬。”李思思冷冷地笑著，然後拿出手機，淡定地撥通了一個電話號碼。
“你！真是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小丫頭，少峰學長是我的人，你有什麽膽子敢和我搶人！”任盈盈看了半天，實在是忍不住，直接上前拉住“白小萌”的手，惡狠狠地說道。
“可是人家真的好喜歡好喜歡少峰學長！”“白小萌”雖然裝作很苦惱的樣子，但是嘴裏說出的話依然十分刺耳。
而且，因為身上的喇叭沒有關掉，所以她說的每一句話都是公放出來的。這樣，就讓原本十分隱私的告白事件變成了眾所周知的事情。
“不如，少峰學長，你和我在一起吧！我們嚐試著交往，這樣少峰學長就知道我適不適合做伴侶了。我還會做料理，我很乖，才不會像這個奇怪的女生一樣，隻會吼！”“白小萌”覺得自己想到了一個很好的主意，十分興奮地說道。
“小萌，我……嘿嘿……”
“白小萌”的一番話讓帥氣的足球隊隊長景少峰變成了羞澀的大男孩，他的話沒有說完，但是溫柔的語氣讓氣氛變得微妙起來。
不過……
“小萌，這不公平，明明你是先對我告白的，難道你忘記當初你在劇場對我說的話了嗎？你說，你是迷路的灰姑娘，在等待王子，你說我就是你的王子……”沈紹軒像是受到了什麽刺激，他上前抓住了“白小萌”的手，悲傷地說道。
“可是，可是……”“白小萌”奮力掙紮著。
“什麽？”這個時候，李思思難以置信地看著沈紹軒，此時，她的男朋友正抓著別的女孩子的手，而且，就在她的麵前……
“喂，明明小萌是在對我告白，為什麽你要這樣做！”景少峰惡狠狠地揪住沈紹軒的隊服，對他說道。
“少峰，我知道，但愛情是無辜的，不是嗎？我隻是因為喜歡上了小萌而已。我知道，你的心情和我是一樣的，你對白小萌的喜歡不比我少，不如我們兩個公平競爭，小萌喜歡上誰，另外一個就退出……”沈紹軒覺得自己想到了一個十分公平的方法，臉上的表情也隨之變得輕鬆起來。
“嗬嗬嗬……”那邊還沒有商量好，這邊李思思已經抬起了頭，她的眼眶有些紅，腮紅有些花掉了，但是臉上的神情並不是哀傷。
“啪——”
當眾人還沒有回過神的時候，沈紹軒已經捂住了自己的臉頰……
“嗬嗬，早就有人說看到你和別的女孩子牽扯不清，我一直都不相信；早就有人對我說，你不是一個合格的伴侶，我也不信。但是現在我隻覺得你惡心。沈紹軒！你知道這個世界上有一種人叫作‘別人的男朋友’嗎？和我一起打工的，有一個男孩子，很巧，他就是學院的風雲人物‘獨狼’，我們兩個，是很好的朋友。”
李思思說著，揚了揚手中的手機。
“好朋友是要互相聯係的，所以剛才我邀請他來操場。哦，還有一件很巧合的事情，他的女朋友就是白小萌……”
李思思的話音剛落，人群外圍已經有了響動，大家自動讓開一條通道。
而杜重，冷漠而有力量的杜重，從這條通道走了過來。他惡狠狠地抓住了沈紹軒的衣服，然後順勢將他丟到了操場上……
“野蠻人！”沈紹軒大聲呼痛。
“那個自稱白小萌的女生呢？”杜重冷冷地說道。
他四處搜尋，語氣十分凶狠，就像是麵對多年的仇人。
“喂，杜重，你不要這麽衝動啦！”
這個時候，一個眾人十分熟悉的聲音響起。
眾人都往通道後麵看去，一個穿著校服的女孩子出現在大家的麵前。
嬰兒肥的臉龐、棕色長發、大而無辜的眼睛、頭上別著一個小白兔發卡，臉龐跟剛剛引起爭執的女生一模一樣，但不同的是，她穿著茉莉學院的校服，而剛剛那個女孩子穿著的是運動鞋和火紅的啦啦隊服……
“怎麽回事啊？”
“難道有兩個白小萌？是我眼花了嗎？”
“人呢？怎麽不見了……”
“應該是整蠱遊戲吧？杜重學長的女朋友怎麽可能腳踏兩條船？”
……
在眾人議論紛紛的時候，早就趁亂溜走的我躲在角落的陰影裏，將腰上的喇叭拽下丟掉，然後鬆開發辮，右手在臉上隨意地抹了兩下，臉龐便慢慢發生變化，變回了茉莉女神白小夢的臉。
沒錯，剛剛的一段年度情感大戲就是我白小夢化身白小萌傾情出演的！目的就是為了還擊那幫設計我的怪人團成員！
繼白小俠遭遇無數熱情少女“粉絲”的酸黃瓜、土豆泥禮物襲擊後，三怪之一的獨狼杜重也因為女朋友“白小萌”四處“拈花惹草”而忙得不可開交。
我聽著前方傳來的喧鬧聲，還有杜重的怒吼聲、白小萌弱弱的解釋聲，嘴角勾起一抹冷酷的弧度。
嗬嗬，遭遇信任之人的背叛之後，該怎麽做？
一般的人是不是自暴自棄，哭哭啼啼，或者是忘記過去，重新開始？
不，這都不是我白小夢女神的選擇！
身為非凡華麗家族個性最詭譎莫測的千麵一脈，身為人人懼怕的“噩夢魔女”，在遭遇背叛之後，就要做得比以往更狠！把那些曾經的背叛，那些壞人欠下的賬，全都討回來！
哼，茉莉怪人團的家夥，你們等著繼續迎接白小夢狂風暴雨般的手段吧！
2.
我收拾好心情，走進幽靜的樹林。
樹林中沒有一絲聲響，就如同此刻我的心，平靜得沒有一絲波瀾，哪怕漂浮的羽毛都會沉入那片暗淡的心湖。
“小夢……”
我停住腳步，仔細辨認忽然響起的聲音。
這是一個十分熟悉的聲音。
但是在這樹林裏麵，不，在茉莉學院，還有人願意，不對，是敢和我說話嗎？
最近茉莉女神白小夢已經懶得做太多表麵功夫，完美麵具出現了無數道裂縫，被低氣壓包圍的女神也令平日那些仰慕者敬而遠之。
“小夢。”在樹葉的掩映下，一個人走了出來，他微笑地看著我，柔聲說道，“小夢，我找了你好久，我覺得，我們應該好好談談……”
我皺著眉打量著這個曾經也背叛過我的家夥——周子瑜，沒有說話。
“小夢，我知道我們之間有誤會，但是我相信，時間可以改變一切。你說你有了新選擇，但現在看來，那個新選擇也犯了和我一樣的錯誤，不，看你的表現，似乎比我犯的錯誤更嚴重……”
周子瑜那張斯文的俊臉上帶著了解一切的笑容，好像一切盡在他掌握之中似的。
我最討厭看到這樣的表情了！
“你說得沒錯，他的確是犯下了讓我不能饒恕的錯誤……”我鎮定地看著周子瑜說道。
周子瑜臉上的表情漸漸變得滿意起來，那種表情就像是在說“沒錯，快點回到我身邊吧，我才是對你最好的人”。
嗬嗬，真是惡心。
“小夢，其實一直以來，我都在等著你。我……啊——”
如果現在有人在樹林周圍，我保證他聽到的是這個世界上最淒慘的叫聲。
剛剛還驕傲地站在我對麵的那個人，現在已經驚慌失措地倒在了地上，他雙手捂住了臉，淒慘地喊叫著。
“周子瑜，我說過不要再煩我了。讓我失望過的人，絕對不會有第二次機會。這次隻是白小夢女神小小的懲戒，再敢出現在我的麵前，就不是變醜這麽簡單了！”
再次打量了周子瑜的新麵孔，我滿意地點點頭。滿臉紅色痘痘、粗粗的眉毛、小眼睛、塌鼻子、還有香腸嘴——嗯，對他這張喜劇醜角的麵孔，我很滿意。
“小夢……你為什麽要這麽對我？”
因為麵容的變化，周子瑜的聲音顯得格外淒厲，就像深山中蒼老的烏鴉發出的聲音，讓人不寒而栗。
“沒什麽呀，對不起我的人，我都會這麽做。我也是忽然間想到，當初惹到我的周子瑜同學，並沒有受到懲罰呢。”
我一隻手拉開周子瑜捂著自己臉龐的手，另外一隻手從衣兜裏拿出隨身帶的小鏡子，衝著周子瑜晃了晃。
“不知道周子瑜同學對我的這個作品滿意不滿意呢？”
周子瑜看著自己此時的麵容，不由自主地瞪大了眼睛。
“嗬嗬，看來是很滿意了。”我鬆開周子瑜的手。
“啊，好難受！你到底對我做了什麽？小夢，為什麽……為什麽會變成這樣！”周子瑜淒厲的叫喊聲在我的身後響起。
我沒有轉身，自顧自地離開了。
為什麽會變成這樣？
我也不知道……我隻知道，我受到了傷害，所以，大家都要和我一起嚐一下這傷害是什麽味道……
而這些還遠遠沒有結束，因為我還要繼續向怪人團的那幫家夥出招。
嗬嗬，杜重，你不是喜歡白小萌嗎？當你眼中傻乎乎的白小萌變成一個專門搶別人男朋友的女孩子時，當她被整個學院的人討厭時……嗬嗬，這樣的局麵，我看你要怎麽處理！
“白小夢！”
我聽到一個惡狠狠的聲音從我的身後傳來，依然是那樣冷漠，就像一把尖刀，狠狠地紮在別人的心口上。
不過，這僅僅是對別人而言。
我冷靜地回過頭，冷冷地看著杜重。
他筆直地站著，眼神冷冷的，周身散發著一種凶狠的氣息，就像是要將我撕碎一般。
“有什麽事情嗎？這樣的情況下，難道你不應該時刻保護著白小萌那個傻瓜嗎？告訴你，魔女可是無處不在的，如果你不能好好看著白小萌，會發生什麽樣的事情，連我自己都不知道呢。”我冷冷地對杜重笑道。
“不要傷害白小萌，不然我會讓你付出代價！”杜重的臉色更加陰沉了，但是這對我一點威懾力都沒有。
“代價？我真的好害怕啊！不過，在你有足夠能力的情況下，再和我說這些話吧，杜重同學！還有，我從來都沒有看得起你過，我最討厭的就是你，就是你這種冷冰冰的樣子。嗬嗬，你以為所有人都要圍著你轉嗎？也就隻有白小萌那個傻瓜才會那樣。每次你自以為是地站在我的麵前時，我都恨不得將你這張冷漠的臉撕碎！”
威脅，每次都是威脅。我冷漠地想著。
這種威脅已經太多了，我才不會在乎！
“你找死——”
杜重像是一隻受到攻擊的狼，惡狠狠地向我衝過來。
但是我並沒有躲開。
嗬嗬，杜重，你不敢的，誰讓我是你最喜歡的白小萌的表姐呢，即使我對她不好，可她還是一直都在維護我。
“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們兩個已經因為我吵架了。白小萌那個容易心軟的傻瓜還是會維護我，這讓你很矛盾吧。”
杜重的拳頭停在離我臉龐兩厘米的地方。
“來啊，有膽子就將我打倒，我倒要看看白小萌那個傻瓜還會不會原諒你！”我昂著頭，冷冷地對杜重說道。
“你竟然全都知道！你知道她會對你心軟，你還那樣對她……你這個冷血的魔女！”杜重臉上的表情變得更加可怕，他緊緊地攥著拳頭，整個人都緊繃著，就像一根被壓到極限的彈簧，隻要一觸碰，就會彈起來。
“杜重，別傷害小夢——”
一個聲音傳來。
我冷眼看著剛剛到來的人。
黑色的大袍子、黑色的皮鞋、黑色的手套、白底繪著銀色花紋的麵具——?一成不變的打扮，依然是那副傻乎乎的樣子。
“杜重，小夢本質不壞的，她不是你說的那樣……你千萬不要傷害她……”風間澈快步走到杜重的麵前，有些氣喘籲籲，聲音帶著迫切和焦急。
“她是什麽樣的人，你了解？阿澈，我真的不知道一個認識才幾個月的朋友，你能了解她多少？她這段時間做的事，那些針對我們的事，你也知道得一清二楚。這種人，如果不給她點教訓，她隻會一直傷害別人！”
杜重很難得地說了一大段話，話裏還透著對風間澈的關心——這種兄弟情深還真是感人呢。
“是我們，不，是我對不起小夢，無論她做什麽，責任和後果都應該由我承擔。阿重，求你看在我的麵子上，不要傷害小夢……”風間澈求情道，聲音是那麽悲涼，連心腸最冷硬的人也會動容。
不過，和我沒有關係。
“小夢，你別走！”
在我轉身要離開的時候，我聽到風間澈大聲喊我。
我冷冷地回頭，看著他的麵具。
就算精致的麵孔被遮擋了，我也能感受到他那雙小鹿般無辜的眼睛裏的沉痛與悲傷。
“不走留著過聖誕節嗎？抱歉，沒空！”我狠狠地移開視線。
“小夢……小夢，你……你聽我解釋，好嗎？”風間澈聲音哽咽，一個字一個字地說道。
“風間澈！”杜重低沉的聲音響起，似乎很看不慣他此刻的低聲下氣。
“阿重，這是我的事情，讓我……讓我說完……”風間澈對杜重說。
我靜靜地看著另一個方向。
解釋？現在解釋還有必要嗎？
“小夢，聽我解釋一次……”風間澈的聲音再次響起。
“解釋？不需要！”
我從來都不需要什麽解釋，當初造成的傷害從來都不會因為道歉、解釋而被撫平，這樣的解釋，要來有什麽用？
“欺騙就是欺騙，背叛就是背叛，你對我來說，已經是一個無聊又沒用的玩具了。”
再也不想看到他那悲傷的目光，我轉身離開。
在離開樹林後，我找了一個沒有人的地方坐下，蜷縮著身子，將頭埋在雙膝中……
曾經那種在還擊之後獲得的愉快感覺，並沒有在我的心裏出現。
我迷茫地看著前方。
為什麽會變成這樣？
難道這次，是我錯了嗎？
可我才是被背叛的那個，一直以來都是。
每次表露真心，換來的隻有恥笑、背叛。
眼前的景象漸漸模糊，我的眼前出現了一個哀傷的女人和一個抱著男人大腿、大聲哭喊的小女孩。
“爸爸，不要走，小夢會乖乖的，不要走好嗎？”
可是，小女孩的哀求沒有得到男人的半分憐憫，他將小女孩抱著他大腿的手掰開，然後提著行李，頭也不回地走向那個站在馬路另一邊的女人……
“媽媽，是不是因為小夢做得不好，所以爸爸要離開？”女孩哭得幾乎背過氣，但是她隻能眼睜睜地看著那個男人牽著別的女人的手，對著別的女人笑……
時間推移，場景換到一所陌生卻又熟悉的學校。
“你說白小夢那個笨蛋啊，長得就像個呆瓜，這種人怎麽可能會是我的朋友呢？隻是她的學習成績好，我需要她來做我的掩護啦！”
“白小夢是個沒有人要的野孩子！”
“白小夢，你太讓我失望了——”
“你真可怕——”
“魔女……”
一張張帶著厭惡神色的臉在我的麵前像幻燈片一樣出現，耳邊像魔咒一樣的語言越來越快。
“可惡——”我狠狠地捶著長椅。
那個曾經被我稱作爸爸的人，他背叛了我和媽媽，害得媽媽傷心，讓我失去了家庭……
這種背叛，並沒有因為我的成長逐漸變少，或者說，每當我用真心待人的時候，那個人，就會背叛我。
這樣的我，根本就不需要任何人的解釋！
我白小夢以後隻為自己而活！
3.
時間就這樣一天一天過去，不管是在家裏還是在學院中，隻要是看到我的人，都會離我遠遠的……
這樣也好，我從來都不是什麽乖乖女，對於不喜歡的人和事，隻要惡狠狠地還擊回去，就不會再有人惹我！
烈日當空，我木著臉拎著便當走在走廊上，準備找一個安靜的地方享受午休時光。
拜這次風波所賜，整個茉莉學院都重新認識了白小夢呢。我不再是什麽茉莉女神，現在的我有了新的稱號——“茉莉魔女”。
想到這個稱號，我的嘴角揚起一抹冷冷的笑意。
魔女才是我的本質，不是嗎？本來就不應該去玩什麽天使遊戲，找什麽善良的笨蛋跟班。
我打量著周圍，在這個太陽炙熱的中午，也就隻有樹林和操場沒有人……
我選定了操場旁邊看台上一塊有樹蔭的空地，正往那邊走去，就聽到耳邊有窸窸窣窣的聲音傳來。
嗬嗬，又到了每天固定聽“解釋”的時間了嗎？
我停下腳步，往四周看了看，在身後不遠的拐角處，發現了一個熟悉的身影，確切地說，是一個深色的袍角，就那樣露在拐角的地方。
我抬頭看了看萬裏無雲的藍天，今天氣溫比較高，陽光十分刺眼。真是不怕死呢，竟然真的跟著我來到操場……
“有膽子就出來說話，別做膽小鬼！”我大聲衝著拐角處喊道。
袍角動了動，不一會兒，一個披著深棕色長袍、戴著白色麵具的身影出現在我的麵前。
“小夢……”麵具後麵傳來一個悶悶的聲音。
我緊了緊手中的便當袋子，心中有一股酸酸的感覺湧上來。
“有什麽事情嗎？這裏可不是你這個大少爺應該來的地方，你應該躲在有空調的房間裏麵！”我笑著大聲對風間澈說道，仿佛這樣才能掩飾內心的不忍。
“小夢……”
風間澈快跑兩步來到我的麵前，但我沒有理會他。
這個時候還有什麽需要說的嗎？一切都已經結束了不是嗎？
“小夢！”說著，風間澈將臉上的麵具往下挪了一點點。
已經被汗水打濕的頭發貼在他白淨的額頭上，眼睛就像一汪清澈的湖水，緊緊地盯著我。
“嗬嗬，難道你就不怕我對你的臉施法嗎？風間澈，不要忘記我有什麽能力！不要忘記我是什麽樣的性格！你來找我，是覺得我們之間還有什麽好談的嗎？告訴你，結束了，一切都已經結束了！我懶得把你變成醜八怪，也不想再見到你！”
這種話要我說多少遍？怎麽風間澈現在也變成像周子瑜一樣的牛皮糖了。
“小夢，你聽我說，那個時候，你總是突然襲擊，我很害怕，所以……所以……”
我像是看笑話般看著風間澈，因為麵具遮擋住了嘴巴，所以他的聲音比往常更加沉悶。
風間澈似乎察覺到了這一點，他幹脆摘下了麵具，扔到了被陽光暴曬的地麵，露出的臉紅紅的。明明想解釋清楚，可是以他的語言表達能力又怎麽能說得清楚呢？
“所以你就故意接近我，然後裝作對我好來騙我？嗬嗬，要不是被我發現，你準備什麽時候說出真相呢？是不是因為有這種傻瓜麵具的遮擋，所以你可以躲在後麵暗暗嘲笑我？能將魔女白小夢蒙騙住，你很開心吧？”
“不，不是的！”風間澈精致的臉上露出慌張的神色，他慌忙將帽兜往臉前拉，然後繼續慌張地解釋，“小夢，我沒有故意欺騙你，你相信我……”
看到他的樣子，我心中一動，這個時候的他，肯定很難受吧，這樣的天氣，他穿著這麽厚的袍子才能阻擋陽光。
“在這裏！”
正在風間澈想要繼續解釋的時候，白小俠飛快地衝到了風間澈的麵前。
隨後，杜重、白小萌也跑了過來。
白小俠將地上的麵具撿起來，慌忙想要扣在風間澈的臉上。
可是在陽光下暴曬過的麵具，此時已經發燙，它剛剛接觸到風間澈的臉，風間澈就發出了淒厲的慘叫。
“啊，好燙，好燙！”
“白小俠，你真笨，用校服！”
白小萌想要把身上的校服脫下來，但是杜重快她一步脫下了身上的外套，罩在了風間澈的臉上。
“先離開，這裏太危險！”
“不！讓我說完，讓我說完！”被校服裹住臉的風間澈奮力掙紮著。
“有什麽話不能找一個陰涼的地方說嗎？這裏對你來說太危險了。風間澈，你不要任性啦！”白小萌慌張地說道。
我看著風間澈被包裹得像個大粽子似的，雖然知道他很難受，可是他身邊最起碼還有人保護他啊。我呢？我什麽都沒有！
“讓我說完！”風間澈不知道哪裏來的力氣，將杜重的校服扯開，不顧一切地往我麵前走來。
我看著他的臉由紅色慢慢變得蒼白，雖然戴著帽兜，但是一旦走到陽光下，陽光就會侵蝕他並未遮擋的皮膚。
心中沒來由地疼了起來，他有陽光過敏症，這樣做，根本就是在找死！
“小夢……”風間澈的步伐越來越艱難。
“風間澈——你別犯傻！”
白小萌和杜重走上前攙住風間澈。
“現在不要說這些啦，快找一個涼快的地方，我看還是叫救護車吧！”白小俠失去了平時的穩重，大聲喊道。
“阿澈，聽我的，跟我走！”杜重的聲音一如既往的鎮定，但是手上微微的顫抖告訴所有人他也很慌張。
“哼，如果沒有那個體力就不要再說這些沒用的話，我白小夢從來不聽弱者的解釋！”我偏偏不讓他們如願，大聲對風間澈說道。
“杜重，你放開我，讓我說！讓我說！”
“你這個樣子讓我怎麽能放心你！”杜重低吼道。
“杜重，如果小萌誤會了你，如果……如果你的身體像我這樣，你會不會也努力堅持？”風間澈臉色蒼白地看著杜重。
杜重的手動了動，隨後鬆開了對風間澈的禁錮。
風間澈感覺到能自由活動了，便繼續往我的麵前走。
我像個旁觀者一樣冷冷地看著他，可是心中已經泛起波瀾。
我這一刻正站在毫無遮擋的操場上，而風間澈雖然還穿著袍子，但臉部已經暴露在外麵，此刻他所在的地方還有一點建築物的陰影，但一旦走出那個範圍，他就會暴露在炙熱的陽光下。
走近我，就等於是冒生命危險。
“你不要過來了，我不想聽什麽解釋。”我站在陽光下，眯起眼睛望著他。陽光很熱，但我的心裏一片冰冷。
“好，小夢，我……我不解釋。我隻是想問明白一個問題，當初，你為什麽對我……喀喀……對我感興趣？”
風間澈走到陽光和陰影的交界處，停下來，黑亮的眼眸直直望著我。
他的額頭開始冒出汗珠，臉色也變得蒼白，其他三人擔心地望著他。
“我隻是想知道為什麽。小夢……為什麽你一開始會那麽關注我……”風間澈重複了一遍他的問題。
“為什麽？”我笑了笑，眼睛卻漸漸濕潤起來。
回想起過去的那些事，我仰起頭，盡量不讓眼淚流出來。
“很簡單啊，因為我覺得，也許你和我一樣呢……”
我不想讓別人看到我的失態，所以選擇側對著風間澈，然後將埋藏在心底的話說了出來。
“一樣？”
風間澈喃喃出聲。
他想朝我再靠近一步，但是被杜重和白小俠拉住了。
“我喜歡用假麵掩藏自己，而你，把自己裹在袍子裏。所以，我想看看，你是不是和我一樣。因為這樣，我就能有一個同類了。即使我們兩個人不能成為朋友也無所謂，我就這樣遠遠地看著，然後安慰自己，‘你看，你不是孤單一個人呢，那個人，和你一樣呢’。”
我用空著的那隻手在臉上用力地抹了兩把，假裝擦汗，實則是擦掉滑落到臉上的淚水。
我沒有轉頭，或者說，我不敢轉頭去看風間澈的臉，我不知道當他聽到這番話的時候，會是一種什麽樣的感覺。
這個答案，我永遠都不想知道！
“可是，每當我靠近你的時候，你都在逃離。風間澈……我對你沒有任何惡意，就算抓到你，我也不會把你紅燒或者清蒸，我隻是以為，將自己藏在袍子和麵具下的你，也許能真正理解我……”
我緩慢地說著。
第一次看到，原來還有這樣一個打扮古怪、極力隱藏自己存在的人；第一次驚豔，原來怪異的麵具和袍子下是那樣精致的一張臉；第一次知道，世界上還有一個像自己一樣小心翼翼地隱藏著自己，與整個世界保持距離的人。
“我以為我們是同類呢。我用變化多端的外貌隱藏自己的真容，而你用怪異的裝扮隱藏自己的外貌……我們同樣對世界、對其他人保持著距離，小心地將真實的自己藏起來。因為有這樣的經曆，我以為，我們能互相理解。可是，並沒有……原來你是那樣害怕我，處心積慮地想要遠離我……”
話鋒一轉，我的語氣再次變得冷酷。
“對……對不起，小夢，我不知道……”風間澈的聲音十分哀傷和低沉，“小夢，我承認，我有過害怕，可是……可是那隻是因為我不了解你，當和你接觸後，我就……我就不再討厭你了，甚至，我……我很喜歡你。小夢，再給我一次機會好嗎？再相信我一次，我……”
再一次相信他？
真的可以嗎？
我轉過身，看著風間澈，他的眼神是那樣堅定。
但是，我應該相信嗎？
我想到了媽媽，想到了那個已經離開我們去尋找新生活的男人，那個我應該稱為爸爸的男人。以前，他會抱著我，教我認識花園裏的花，還會給我講故事。但是，當那個女人找到我家時，他卻毫不猶豫地收拾行李跟那個女人走了……
我記得我在他身後喊他，我大聲喊著：“爸爸，不要走，小夢以後會乖乖聽你的話，小夢不會再偷吃糖果，爸爸你不要走，好不好！”
我想起了那個被我變成了小醜的周子瑜。那個時候，他作為學長，一次又一次地幫助我，他對我說“如果這世界上注定要兩個人一起生活，那白小夢身旁的人就是周子瑜”。可是，在那個女孩出現的時候，在我被誤解想要解釋的時候，他卻對我大吼“你太讓我失望了”……
還有我在完成任務時遇到的其他人，明明已經有女朋友，明明女朋友為了給他買鞋省吃儉用並且擠出時間打工，他卻說：“我很痛苦，你對我的關愛，就是禁錮我的牢籠，如果愛我就請放開我，給我自由吧！”
……
風間澈，我真的應該相信你嗎？
我看著風間澈，笑了出來。
“嗬嗬，算了吧，過去的事情就這樣過去了，我們之間，再也回不去了！”
說完，我看到風間澈的臉色變了，整個人顯得萎靡不振。
“小夢，不要這樣好嗎？再給我一個機會好嗎？我不想失去你……請你再給我一個機會好嗎？”
風間澈說出的話一個字一個字地敲打在我的心上，砸得我的心一陣陣疼痛。
我平靜地看著天空，太陽高懸著，藍藍的天上，萬裏無雲。
我一步一步往操場走著。烈日下，陽光灼燒著我的臉龐，不一會兒，臉就發起燙來……
“小夢，再相信我一次，我用我的生命發誓！”
用生命發誓？
我停下腳步，再次轉過身，看著站在陰影和陽光交界處，被杜重和白小俠死死拉住的風間澈，而白小萌此刻正滿臉是淚地望著我。
“好啊，如果你想要機會，我給你！記得嗎？你看過我本來的樣子，利用我的信任看到過我從不示人的本來樣貌，那麽，你現在敢不敢脫下你的袍子、丟掉你的麵具，在你最懼怕的陽光下，用你最真實的麵貌站到我的麵前？”
我站在距離他五十米遠的操場中央，看著他。
我不知道這是不是一種瘋狂，可是，如果要驗證他的真心，就隻有這種方法了！
“好！”風間澈絲毫沒有多考慮，驚喜地答道。
“不可以！”
杜重臉色一變，連忙拉住風間澈。
白小俠也衝到了風間澈的麵前，張開雙臂大聲喊道：“阿澈，我不許你這樣做！別拿你的命去賭！”
我冷冷地看著上演“兄弟情深，友誼地久天長”的三個人。
白小萌那個白癡又開始哭了，杜重一直冷漠的表情此時也有了變化，就連對妹妹都呼來喝去的白小俠也挺身保護著風間澈……
看吧，每次他的身邊都圍繞著這麽多人，而我身邊，什麽人都沒有。
這個場景，真讓我覺得刺眼！
“喂，風間澈，我看你還是放棄吧，你已經有好朋友、好夥伴了，你看他們三個，多麽維護你啊！”我冷冷地說道。
那才是你應該擁有的友情，不要再往前走了，不要和我做朋友！
“白小夢，你閉嘴！”杜重惡狠狠地盯著我，那眼神似乎恨不得將我撕碎。
“小夢，不要再刺激他了！”白小俠咬牙回頭看著我，我第一次看到他臉上露出猙獰的表情。
“小夢表姐，都是我的錯，你收手吧，風間澈他會有危險的！”白小萌哭著看著我。
可是此時的風間澈，不知道哪裏來的勇氣，他掙脫了杜重的禁錮，將身上的袍子一把扯掉。
袍子落在地上，露出了風間澈高挑消瘦的身軀。
一身剪裁合體的校服熨帖地穿在他的身上，擦得鋥亮的皮鞋踩在操場發燙的塑膠跑道上。
“小夢，對不起，一直以來，因為我的懦弱，害你受到傷害……”風間澈走到陽光下，他精致的臉龐迅速冒出很多汗水，臉色變得蒼白，嘴唇也毫無血色，他的身體晃了晃才站穩。
“風間澈！”
杜重大喊一聲，他想往前走拉住風間澈，但是風間澈虛弱地抬起胳膊製止了他。風間澈走到了陽光下，他開始大口大口地喘氣，但步伐沒有停止……
“對不起……我本來早就應該這麽做的。對不起，是我太懦弱……對不起，我傷害了你……”
十步，二十步，三十步……
常人三分鍾就能走完的距離，他走了十幾分鍾，才來到我的麵前。
他的臉龐已經泛起可怕的紅色，整個人宛如被火焰熏烤的魚一樣，痛苦無力。天空懸掛的太陽將熱烈的光芒灑落下來，風間澈全身沐浴在炙熱的陽光下，艱難地走到了我麵前。
當他走到我麵前的時候，居然特別開心地笑起來，雖然臉龐潮紅一片，嘴唇泛白，但依舊無損他那個笑容的美麗。
“小……小夢，你看，我……我克服了陽光過敏症，走到你麵前了……”
風間澈的聲音漸漸虛弱下去，他踉蹌一步，倒在了我的麵前，卻還是努力抬起頭，亮晶晶的眼眸中盛滿期待地看著我。
笨蛋風間澈。
我在心底歎息了一句，然後蹲下身，看著他蒼白的臉和迷茫得已經快要失去焦距的眼睛，嘴角勾起一抹殘忍的笑——
“小夢……”
我看著風間澈瞬間變得絕望而灰敗的臉色，臉上洋溢著快樂的笑容，拒絕去想此刻心頭泛起的那陣疼痛是因為什麽。
哈哈，所有的人都逃不出我的魔爪，所有背叛我的人，都會得到應有的懲罰！
“白小夢，你這個瘋子——”
“風間澈，你撐住啊，我給你叫救護車——”
“白小夢，你太惡劣了……”
我轉過身，慢慢往前走。
我聽到了身後混亂的呼救聲、白小萌的哭喊聲、杜重憤怒的吼聲、白小俠做急救措施的聲音……
但是，我並沒有回頭。
不要回頭，對已經放棄的人和事，永遠都不要回頭！
那天，我跟自己說好了，要做回真正的魔女——白小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