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站在選擇的彼端
1
“你到底想怎麽樣啊！景柳川大人明明不喜歡你，還做出這麽下賤的事！”
“就是啊，為什麽總是欺負我們的明娜公主？明娜公主就是太善良了……”
“好氣憤！這樣的壞女生就應該浸豬籠才對！”
這些聲音就像一把把利劍，瞬間刺穿了我的耳膜，然而聲音還是會在我的耳朵裏不斷衝擊。
我瞪大了眼睛，滿臉的委屈和驚慌，可是我張張嘴巴，一個字都說不出來。或者我說了，但是我的聲音被淹沒了，別人聽不到我說了什麽，連我自己都聽不到……
半躺在地上的尹明娜在別人的照顧下慢慢地清醒過來，她好看的眉毛微蹙，即使是在昏迷的時候，她整張臉看起來依然那麽悲傷。
她看起來好難過，那麽惹人憐愛……這種效果達到了極致，所以我成了全民公敵，成了所有人眼中的敵人。
尹明娜睜開眼睛，在別人的攙扶下慢慢站起來，然後一步步地向我走過來。
我忽然覺得好緊張，盡管我根本就沒做過什麽虧心事，可是不知道為什麽，在這一刻，我忽然覺得尹明娜好可怕。因為我覺得不管我怎麽解釋，尹明娜都會讓所有人相信——是我勾引了景柳川。
“霜芽……我求你……不要再糾纏柳川了好不好？我隻想跟柳川安安靜靜地在一起。”尹明娜臉頰上的淚痕還沒有幹，便被新的眼淚覆蓋了。
我能感覺到周圍有無數道憤恨的目光射在我的臉上，像小刀子一樣。
我終於再也忍不住了，大聲地對著她吼了起來：“我說過了，我什麽都沒有做！我沒有糾纏景柳川！我昨天晚上隻是送他去酒店，我們什麽都沒有做！”
或許是我的情緒太激動了，周圍的人瞬間安靜了下來。所有人都愣愣地看著我，好像是在想我說的話，連尹明娜也沒有說什麽，隻是愣愣地看著我。
接著人群裏有一個聲音說：“少來了！沒有糾纏景柳川大人是你說的，昨天晚上什麽都沒做也是你說的，那這些照片怎麽解釋？誰信哪！”
“就是啊……”
下麵立刻又開始有人附和，我馬上打斷他們的話：“你們聽我說！昨天晚上景柳川喝醉了，我不知道該怎麽辦隻好送他去酒店。他醉得不省人事，站都站不穩了，我就隻好扶著他啊！在上台階的時候他摔了一跤，然後我扶著他上台階，就是這樣……我不知道是誰別有用心地把照片故意拚成這個樣子的……我……”
“什麽啊？太牽強了吧……”
“就是……反正什麽都是她說的，誰信哪？”
所有人都質疑我，都不相信我。
我下意識地看了尹明娜一眼，是我的錯覺嗎？我看到她的眼神中閃過了一絲得意，但是非常短暫，馬上就重新被悲傷和痛苦所覆蓋了，快到讓我懷疑那根本就沒有存在過。
我看著她流著眼淚的悲傷的臉，全身都開始發冷了。
周圍的那些聲音都在說：“誰會相信你呀！”那些聲音好像是撲過來的巨浪，快要把我撲倒，讓我徹底沉進海底了。
就在這時候，我忽然聽到身後有個聲音大聲地說：“我相信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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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周圍的聲音很嘈雜，雖然我沒有看到說這句話的人的臉，可我還是立刻就認出這是景柳川的聲音。
景柳川？真的是景柳川嗎？
我轉過身，就看到景柳川大步地向我走過來。
原本一片譴責的聲音立刻變成了驚訝聲。
“景柳川？”
“真的是景柳川。”
“有沒有搞錯，景柳川大少爺竟然真的在維護那個女人……”
周圍的聲音此起彼伏。景柳川走到我身邊，用一隻手臂攬住了我的肩膀，另一隻手指著那些剛才還不停地羞辱我的人，微微抬起下巴，大聲地說：“我相信霜芽，有我相信她就夠了。從今天起，誰再提起這件事，我絕對饒不了他！”
我忍不住抬起頭看著身邊的景柳川。他真的好高，我的頭頂也隻是剛剛到他的下巴而已。他換了幹淨的衣服，穿著淺灰色的針織衫和黑色的窄窄的包住腿的褲子，可是這麽簡單的衣服反而更好地襯托了他的身材和氣質。我忽然發現，原來景柳川真的好帥，不單單隻是長得好看，連氣質也都這麽好。
這樣一個人，這樣一個如同王子一樣的人，正站在我的身邊，當著所有人的麵，維護著我，保護著我。
我的心一下子就亂了。
我還在胡思亂想著，景柳川便拉著我的手離開了。很多人都不甘心，但是看得出來，因為害怕景柳川，他們什麽都沒有說。而這些人裏頭，也包括尹明娜在內，離開時我不得不與她擦身而過，隻是短短的一瞬，已經足夠讓我看清楚她眼中怨恨的神色。
可是站在景柳川身邊，我忽然覺得沒有什麽好害怕的了，剛剛站在人群中的那種無助和茫然，一下子都消失了。
我們一直走出去好遠，景柳川走得好快，為了跟上他的腳步我幾乎是一路小跑著的。
等我意識到自己被他牽著手的時候，我們已經離公告欄好遠了。我慌忙掙脫了他的手：“好了，你想牽到什麽時候啊？”
這麽說著，我的臉忽然漲紅起來，我不照鏡子也知道，我的臉一定紅得像是煮熟的螃蟹。
景柳川似乎是被我突如其來的舉動嚇了一跳。他站在一邊，別扭了好半天才翻了個白眼說：“你這個家夥，真是不可愛……”
不可愛？竟敢說我不可愛？
雖然我很想發火，但是鑒於景柳川剛剛救了我，我決定暫時先咽下這口氣。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反應太平談了，景柳川竟然什麽都沒有說，呆了一下才悶悶地說：“那個……反正照片這件事，我一定會幫你查清楚的，然後找出那個家夥讓他親自跟你道歉。”
才不要！那樣的話這件事不是會更轟動了嗎？
我連忙擺擺手說：“不要，反正他們聽到你的話，估計就不會再提照片的事情了，就讓這件事這麽過去吧，我不想再提了。”
景柳川看著我，有些驚訝：“為什麽？我可以幫你報仇。”
其實我是不想鬧太大，傳到校外，讓青池知道，如果被他知道了，家裏肯定會再次掀起軒然大波的……反正事情已經平息了，不如就這樣過去吧，我巴不得不再有人提起。
可是這些話我不能跟景柳川講，我怕他又想起昨天下午在我家裏發生的事，想起我在青池的麵前說不喜歡他，那樣，他又會覺得傷自尊了吧。
“沒什麽，反正我就是不想提。”我連忙說，“這又不是什麽光彩的事，哪有人喜歡一直被人議論的。”
景柳川很輕易就相信了，他若有所思地點點頭說：“對啊，那聽你的，還是不查了。”
我看著景柳川傻乎乎的樣子，忽然想起他昨天像個小孩子一樣又笑又鬧的樣子。
“嗬嗬……”我忍不住笑出了聲。
“笑什麽？”景柳川奇怪地問。
“沒，沒什麽。”這麽說著，我反而笑得更厲害了，笑得肚子都痛了。
“喂，我跟你講，不許再笑了！”景柳川警告我，然後他頓了一下，狐疑地看了我一眼，“你是不是在笑我昨天喝醉的事？”
我有點兒驚訝，暫時止住笑：“你怎麽知道？”
景柳川不自然地摸摸衣袖：“今天早上醒來發現自己在酒店裏，我覺得很奇怪，就去問服務生。服務生說是一個女孩子把我送來的，我問她那個女生長什麽樣子，他描述了一下我自然就知道了……”說到這裏，景柳川忽然沉默了一下，然後很認真地問我，“喂，我昨天……沒有做什麽丟臉的事吧？”
這一句話忽然把我昨天的回憶全部勾起來了，那個時候，景柳川像個小孩子一樣，我騙他說帶他去玩，他就真的相信了，乖乖地跟在我身邊，想到這裏，我笑得更厲害了。
“哈哈哈……”
我笑個不停，怎麽也止不住，不管景柳川怎麽威脅我，說什麽“你再笑我就生氣了，我真的生氣了”，我還是沒有辦法停下來。
3
接下來的幾天過得特別奇妙，自從發生了照片事件之後，我跟景柳川的關係就好像發生了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變化。我忽然覺得，景柳川好像不再那麽討厭了，跟他在一起的時候，我們兩個甚至會開心地聊天或者大笑。而景柳川也不再像以前那樣，總是說我家這裏寒酸那裏破舊，臉上也不再經常擺出一副傲慢的表情。我不知道白澤和青池是什麽想法，但是很明顯的，這些變化讓家裏的氣氛好了很多。
至於我那悲慘學校生活……咳咳，至少也不像以前那樣每天被惡整了。雖然那些同學仍然不會主動跟我聊天做朋友，可是，他們也不像以前那麽明目張膽地欺負我了。或許是景柳川那天在公告欄前說的話在他們中間傳開了吧。
不管原因如何，這些變化讓我覺得輕鬆了很多。有的時候，我甚至會覺得就這樣下去也不錯。隻是我低估了黴運對我的“青睞”，所以那天青池打電話叫我早點兒回家的時候，我絲毫沒有感覺到不對勁，竟然就那麽傻乎乎地回家了。
跟打工店的老板請了假，我有些疑惑地走在回家的路上。雖然想到青池打電話給我時堅持說的那句“就算請假早退也要立刻回家”覺得有點兒奇怪，但是轉念一想，我又放鬆了很多。大概是青池有什麽事情想跟我商量吧，或許是他渴望了很久的一個摩托車改裝需要的零件？
到家後，我推開門，發現白澤竟然不在，反而是青池在家。他一個人坐在內廳的沙發上，身上好像籠罩著一層黑色的霧氣，看著我的眼神好奇怪，好像錐子一樣。
我有點兒納悶地把書包隨手放在沙發上，奇怪地問：“找我有什麽事？這麽急著叫我回來，我真怕老板會罵我！”我伸手拿起桌上的一瓶果汁倒了一點兒來喝，然後一屁股坐在沙發上，“對了，白澤怎麽不在，他是出去了，還是在樓上？店沒人看怎麽行啊……”
這麽說著，我便對著樓上喊了一聲：“白澤，白澤？”
“不用喊了，白澤不在家。”青池忽然大聲地說。
“為什麽？他去哪兒了？”我奇怪地問。
“我隨便找了個理由支開他了。”青池的語氣越來越生硬。
我更加奇怪了：“支開白澤？為什麽？”
聽到我的話，青池猛地站起身，對著我大吼起來：“因為今天我要說的話不想讓白澤聽到！”
我正想問究竟是什麽事的時候，青池忽然從身後的牛皮紙袋裏抽出一遝照片，狠狠地摔在我的身上。
“你在搞什麽……”因為照片摔在身上還蠻痛的，我有些生氣地問。
可是話說到一半我就愣住了，因為我看到落在地上的照片是那麽熟悉——照片上是那晚我跟景柳川一起走進酒店，還有緊靠著站在酒店門口，還有我趴在他身上的情景……
我嚇呆了，這些照片怎麽會出現在青池的手上？不是已經沒有人敢提起了嗎？景柳川不是警告了所有人不許再講這件事了嗎？不是已經確定不會傳到學校外麵了嗎？
啊，牛皮紙袋……我忽然想到了剛剛青池拿出的牛皮紙袋，看樣子是有人故意寄給青池的，是的，一定是這樣的。
可惡，究竟是誰要這麽費盡心機地害我？
“這些照片是誰給你的？把紙袋拿給我看！”我說著就想去搶青池手裏的牛皮紙袋。
青池生氣地推開我：“重點不是那個吧？你告訴我，這些照片是怎麽回事？照片右下角的日期顯示是五號，五號那天吃過晚飯你就突然跑出去了，很晚才回來，你去跟景柳川約會了，對不對？霜芽，景柳川究竟跟你說了什麽你才會這麽做？那種有錢的公子哥最愛騙人了，我絕不容許他欺騙你！”
“不是這樣的……不是這樣的……青池，你聽我說……”我想跟青池解釋，可是青池聽都不聽，一把推開了我。
我摔倒在沙發上，青池從沙發後麵拿出一根棒球棍，氣勢洶洶地往外麵走。
我驚恐地拉住他：“青池，你拿這個做什麽？你現在要去哪裏？你告訴我……”
青池用力地甩開我，大聲地說：“我要替你好好教訓景柳川那個渾蛋！”
青池衝出門，騎上了他的摩托車，我爬起來想攔住他，可是摩托車已經開出了好遠。
青池……他會殺了景柳川的！
這句話在我腦海中閃現，我忽然兩腿發軟，一下子跌坐在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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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害怕景柳川出事，也害怕青池會因為這件事情而受到傷害。想到這裏，我心急如焚，攔下一輛出租車便向學校趕去。
這個時間，應該剛剛放學才對，不出意外的話，青池應該會在學校裏攔住景柳川，但願在我到達之前不要出什麽事，一定不要，一定不要啊！
可是，人家說，人的運氣一生隻有一次，上次找喝醉酒的景柳川的時候我已經用過一次了，這次能不能如願呢？想到這裏，我連忙使勁甩甩頭，不要有這麽不祥的想法，我一定能及時趕到的！
“司機大叔，麻煩你快一點兒！”我催促著。
盡管司機大叔已經加快了速度，可我還是覺得太慢了。我的心髒跳得好快，好像下一秒鍾就會從喉嚨裏跳出來一樣。隻要一想到景柳川身上滿是傷口和鮮血的樣子，我的心就會好痛，好害怕……
我為什麽會這麽擔心景柳川呢？我們……明明什麽關係都沒有，我一定是太擔心青池會因為傷害了景柳川而坐牢，一定是這樣的！
這麽胡思亂想著，終於到了學校，我慌忙下車，遠遠地就看到那邊有幾個人圍在一起。
我心裏立刻升起一股不安的感覺，便迅速向那邊跑過去。距離越來越近，如果我沒看錯的話，被圍在中間的那個人真的是景柳川！青池和其他幾個人把他圍成中間，狠狠地揮舞著拳頭。
景柳川開始還能躲開大部分的攻擊，但是人太多了，又把他包圍在中間，他很快就有點兒支撐不住了！
我更害怕了，想讓青池停止，可是我的喉嚨緊得像是上了鎖，根本發不出聲音來。
或許是我太慌張了，我竟然在距離他們十幾米遠的地方摔了一跤。我跌在地上，看到景柳川也被推倒在地上，他的嘴角有一點兒血，臉上也有淤青。他的衣服也好亂，整個人看起來好狼狽！
青池走到摩托車旁拿起那根棒球棍，然後拎著棒球棍向趴在地上的景柳川走過去。
我迅速爬起來，飛快地跑過去，我甚至能聽到耳邊“呼呼”的風聲，還有我的心跳聲和粗重的呼吸聲！
我嚇壞了，腦袋裏一片空白。當我看到那根棒球棍被高高地舉起時，便猛地撲到景柳川身上，驚恐地看著青池，大喊：“不要！”
我的聲音那麽尖利，像是要刺穿自己的耳膜。
我害怕極了，驚恐地瞪大了眼睛看著青池，大腦卻一片空白，耳中也有什麽東西一直在叫，讓我根本聽不清周圍的聲音。
我看到青池滿臉的驚訝，接著，他臉上的驚訝被失望和傷心替代。終於，他慢慢地垂下自己的手臂，生氣地瞪著景柳川……不，是瞪著我：“霜芽，這就是你給我的回答？”
我狼狽地跪在地上，抬起頭，看著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變得異常高大的青池。現在站在我麵前的這個男生，真的是那個跟我相依為命，一起長大的男孩子嗎？為什麽這一刻，他看上去是那麽冷漠，那麽陌生？
我的視線忽然變得好模糊，根本看不清楚他的臉。腦子裏亂騰騰的，像是填滿了糨糊。
“青池，不要，拜托，不要……”
我已經沒有辦法思考了，隻能傻傻地重複說著這句話。
青池的目光變得越來越冰冷，眼睛裏的火焰結成了冰，也把我冷冷地隔絕在了他的世界之外。
“好，很好。”青池對著我輕輕地說，然後高高地舉起了手中的棒球棍。
“青，青池……”我的聲音都開始顫抖了，可是這一次，青池根本沒有理會我，他的表情是那麽冰冷，好像從來沒有認識過我一樣。
然後，在我反應過來之前，他掄起棒球棍，重重地砸了下來。
“不要！”我尖叫起來，緊閉著眼睛不敢看。緊接著臉頰有被風吹過的感覺，然後就聽見一個清脆的響聲。
我顫抖著睜開眼睛，看到了地上已經斷成兩截的棒球棍……還有青池頭也不回，跟著他的朋友一起離開的背影。
隔了好一會兒，我才回過神來，趕緊轉身看向身後的景柳川。這時，我才發現他的頭上有一個很深的傷口在流血，而且他的意識似乎已經模糊了。
我嚇呆了，捧著他的臉大聲叫起來：“景柳川！你沒事吧？景柳川……你不要死……”
我已經語無倫次了。
景柳川原本閉上的眼睛又緩緩地睜開，他看了我好一會兒，忽然露出一個溫暖的微笑，艱難地說：“霜芽……你……你來了……”
說完，景柳川便真的暈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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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柳川暈倒了……這次景柳川真的暈倒了！他的額頭還在流血，我好害怕，害怕景柳川會就這麽死掉！
我想找人幫忙一起把景柳川送去醫院，可是周圍的人一看到他滿身是血的，就帶著一副避之唯恐不及的表情跑開了。而現在的我，在經曆了之前的那些事情之後，甚至都沒有可以商量的朋友！沒辦法，我隻好打白澤的電話。
聽到話筒那邊傳來白澤熟悉而溫暖的聲音，我忽然忍不住號啕大哭：“白澤，怎麽辦……景柳川……景柳川他被打傷了……你來幫我一起把他送去醫院好不好？我好害怕他會死掉……”
白澤是十幾分鍾後趕到的，他就在附近幫青池買東西，所以很快就趕到了學校。
我跟白澤兩個人把景柳川抬上車，送去了醫院。
不知道景柳川這個家夥是怎麽搞的，明明昏倒了還死死地抓著我的手不放，最後他躺在病**，我也隻好挨著他坐在病**，連醫生查看他傷口的時候都要別扭地繞過我才能看他的傷口。
“醫生，他傷得重不重？”我緊張地問。
醫生笑了笑，說：“不用擔心，隻是皮外傷，處理下傷口就可以了。不過最好住院觀察兩天，好排除腦震**的可能。”
聽到醫生的話，我立刻放心多了，終於鬆了一口氣：“太好了，幸好沒事。嚇壞我了，這家夥……”
醫生麻利地清理了景柳川的傷口並包紮好，然後站起身平靜地對我說：“好了，他應該等會兒就醒了，小心不要碰到傷口。”
“嗯！”我點點頭。
這時，醫生的視線忽然向下移了幾寸，看到景柳川緊緊抓著我的手，他忍不住微笑起來：“看你這麽緊張……他是你男朋友吧？在外麵玩要小心啊，現在治安不太好。”
我嚇了一跳，臉隨即“騰”地一下紅了。
男朋友？什麽男朋友啊……
我連忙擺手：“不是的，我們隻是普通朋友，我們……”
不等我說完，醫生就笑著說：“我明白的……”
醫生說完就走了。我看著他的背影，覺得很莫名其妙，什麽啊……他根本什麽都不知道！什麽男朋友，我還是孤家寡人一個，更何況……更何況我喜歡的人是白澤啊！
說到白澤，等等，白澤去哪裏了？
我之前來的時候太慌張，隻顧盯著景柳川的傷口，生怕他的傷勢會太嚴重，現在一顆心終於放下了才想起白澤。
就在我四處張望的時候，白澤從門口走進來了，他的手裏還拎著一個塑料袋。
“白澤，你去哪裏了？”我奇怪地問。
白澤笑了笑：“我去交錢了啊，不然人家醫生怎麽會給他看病，傻瓜。”
聽了白澤的話，我更加覺得自己笨了。
真是好白癡，如果不是白澤，景柳川還不知道什麽時候才能接受治療。
白澤又舉了舉手中的袋子，放在病床旁邊的桌上，說：“這是我給景柳川買的粥，聽醫生說他還不能出院，等下差不多就會醒了，免得他餓，我就買了份蔬菜粥。”
“白澤……”我忽然覺得好感動，白澤總是這麽體貼、細心，我是個女生都想不到這些。如果不是白澤，我今天一定會搞得一團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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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正想對白澤說點兒什麽，查看輸液情況的小護士走了進來。她看到景柳川緊緊挨著我，即使昏迷也不肯鬆開我的手的樣子，忽然笑了一下，輕聲地對我說：“好甜蜜呢……連昏迷了都不肯放開你的手，你們感情一定很好吧？”
聽了護士的話，我立刻知道她肯定也誤會了，我怕白澤會多想，連忙搖手說：“不是的，他不是我男朋友。”
護士俏皮地笑著說：“不是嗎？那他為什麽緊緊拉著你的手不放？”
小護士的話徹底把我問住了，我忍不住看了看景柳川的手。
是啊，他為什麽會拉住我的手不放呢？
我忽然想起景柳川昏迷前看到我，對我露出的那個滿足的微笑。好像對於已經傷痕累累的他來說，隻要看到我，他就已經得到了治愈一樣。
我不明白，我不明白他為什麽要對我笑，他那時候一定很痛吧？為什麽還會對我笑呢？為什麽還會對我說出那句話呢？難道……我對他來說……是很重要的人嗎？
這個想法隻在我腦海中閃現了一下便被我否定了。絕對不會的，我跟景柳川的關係僅限於“契約戀人”，再說我隻是一個平凡的，甚至還有點兒寒酸的女生，他怎麽會覺得我是他重要的人呢？
看我愣了好久都不講話，護士也沒說什麽，笑著離開了。
等我回過神來，才發現白澤也在看著我和景柳川緊緊握在一起的手。
我看到白澤那樣的眼神，忽然有一種奇怪的愧疚感。
霜芽，你這個大笨蛋！你在搞什麽啊？你喜歡的人是白澤！為什麽總是想那些雜七雜八的事情呢？什麽景柳川……根本就是胡鬧！你跟他根本就是兩個世界的人，白澤才是那個一直陪在你身邊，不管你遇到什麽樣的事情，隻要你需要他就會立刻趕過來的人。上次跟景柳川出去吃飯，趕過來送胃藥卻什麽都沒有說的是白澤；今天幫你把景柳川送到醫院來，並且體貼地給景柳川買了一碗粥的人也是他……要知道，白澤其實是不喜歡景柳川的，他這麽做不是為了我又是為了誰呢？
我忽然覺得自己好糟糕，我真的是太胡鬧了，這樣下去我跟那些朝三暮四的壞女生又有什麽區別呢？
想到這裏，我看著白澤，輕聲解釋道：“白澤，其實我跟景柳川不是戀人，我們隻是普通的朋友，你相不相信我？”
白澤這才抬起頭來看我，他凝視著我，眼神是那麽溫柔，那麽溫暖。
他笑了起來：“霜芽，隻要是你說的，我就會相信。”
聽了白澤的話，我愣住了。我知道他不會說讓我難過的話，可是我沒想到白澤會給我一個這樣的答案。
他說，隻要是我說的，他就會相信。
我忽然覺得心裏酸酸的，可是又很溫暖。這麽長時間以來，他一直陪在我身邊，就像超人一樣，哪怕我隻是在心裏閃過希望他出現在我身邊的念頭，他都會很神奇地立刻出現在我身邊。而且，白澤好像會讀心術一樣，總是會說出我最想聽的話，讓我覺得溫暖。
在白澤出現以前，我跟青池的感情雖然很深厚，但是我們之間總有一種緊張的氣氛。他為了甜品店才去街上鬼混的事情我知道，可是我真的很擔心他會學壞。而青池呢，他是心疼我才會那樣做的，可又因為我的不理解和不信任有點兒傷心。直到白澤出現後，做了我們之間的中和劑，家裏的氣氛才會變得越來越溫暖。
就因為這樣，白澤才成為了一個對我來說很重要的、不可替代的存在。他像家人一樣重要，可是又比家人更親密。我想這就是愛吧，我喜歡白澤，一直都很喜歡。
可是，就在我的心逐漸被一種粉紅色的甜蜜感覺充盈的時候，心裏又忽然掠過一抹刺痛……
白澤現在會對我那麽好，隻是因為，他不知道“那件事”。
一旦他知道我是用什麽方法把他留在我身邊的，他……絕對不會原諒我的。
7
那是白澤來我家不久後的一天。那個時候，我已經開始依賴他帶給我的溫柔和體貼了。那天，我無意間從他的那套破衣服口袋裏找到一張手機卡。從上麵的劃痕可以看得出來，手機卡是被很粗暴地從手機裏摳出來的。
我抱著一種連自己也說不清楚的心情，嚐試著把那張手機卡裝進自己的手機裏，發現手機卡裏竟然還儲存著很多號碼。如果當時的我按照手機卡上儲存的號碼打過去的話，無論如何都可以找得到白澤的家人。可是，那個時候的我，是那麽希望白澤留下，所以，發現那張手機卡後，我竟然把那張手機卡丟進了馬桶裏！
看著那張小小的手機卡被水衝走的時候，我心裏也很不安，可我還是虛偽地安慰自己：沒有關係的，隻是一張手機卡而已，白澤跟我們在一起的時候是那麽開心，那麽溫柔，他不會怪我的，絕對不會怪我的小小私心的……
我以為這件事會隨著時間的流逝慢慢被我淡忘，可是，在接下來的時間裏，它就像一塊長不好的傷疤，時間過得越久，潰爛就越嚴重。
我越來越不敢麵對白澤了。即使我有的時候，可以感覺到白澤對我的溫柔——或許那不僅僅是因為親情，可是麵對這種感情，我隻會更加難過。
如果白澤知道了真相會怎樣呢？他一定會很恨我吧。沒有人會願意離開自己的家人的。
我忽然覺得指尖好涼，隻要想到白澤有一天會知道真相，我就好害怕。
就在我身體幾乎變得僵硬的時候，白澤忽然湊過來輕輕地抱住了我，在我耳邊溫柔地開口：“霜芽，不要擔心，我相信你的，我知道你和景柳川沒什麽的。”
我知道白澤誤會了我的意思，可是這一刻，我什麽都不敢說。
就在我內疚著、難過著的時候，我忽然發覺景柳川原本緊緊握住我的手不知道什麽時候竟然鬆開了。我下意識地看向景柳川，發現他竟然已經醒了，卻在我的目光對上他的瞬間把臉別了過去。
可我還是看到了他蒼白的臉色和緊抿著的嘴唇，還有緊緊攥成拳頭的手。
我看到景柳川這個樣子，不知道為什麽愣住了，這種悶悶的感覺，是怎麽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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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柳川還不能出院，甜品店也需要有人看店，還有青池……想到他離開時那個又氣憤又傷心的眼神，我覺得很放心不下。
我把白澤拉到外麵，把事情的經過全部告訴他。想到事情搞成這樣都是我的原因，我就好內疚。
我低著頭難過地說：“都是我不好……我很擔心青池，怕他太激動做出什麽過激的事情來……”
白澤一直認真地聽我講完，對我露出一個寬慰的笑容：“不是的，事情沒你想的那麽糟糕，是青池自己想太多，這件事不是你的錯。甜品店和青池就交給我好了，你不要太擔心了，這兩天就待在醫院照顧好景柳川吧。”
青池和甜品店都交給白澤，白澤會很辛苦的，雖然我很想跟他一起承擔，但是現在又實在是走不開，不僅僅是因為擔心景柳川，我也很怕……景柳川會追究青池的責任。
雖然景柳川沒有生命危險，但是他畢竟還是受傷了，他們家是國內數一數二的大財團，聽說就連市長見到他們都要畢恭畢敬的……自己的寶貝兒子受傷一定會很緊張很生氣吧，怎麽會輕易放過青池呢？不過，我想事情的關鍵還是在景柳川身上，如果我好好求他，或許……他就不會再追究青池的責任。
這些事情我都沒有跟白澤說，我跟景柳川那個關於免費高級蛋糕原材料的約定當然也沒有說，我隻告訴他，青池看到那些莫名其妙的寫著我壞話的小字報就去揍景柳川了，最終導致了這種後果。
我一直在發呆，白澤大概以為我還在擔心甜品店和青池，於是摸摸我的頭發安慰著我：“不要想太多了，不管怎麽說，景柳川受傷都是青池的錯，你就在這裏陪他。家裏的事情你就放心好了，有我在，青池不會出任何差錯的，我保證，等你回家還是會看到一個活力十足的青池。”
不管怎麽樣，白澤的話都讓我覺得好感動也好踏實，如果沒有白澤，我真不知道這個時候要怎麽辦。
“那……家裏就交給你了。”
白澤眯著眼睛笑了一下：“放心好了，霜芽大小姐。”
看著他俏皮的笑容，我不安的心好像一下子就安定下來了。
送走了白澤，我才回到了景柳川的單人病房。進去的時候，景柳川正伸手去夠桌子上的蔬菜粥。因為手上打了點滴，他沒辦法移動太多，打點滴的管子都繃直了也還是差一點點。
我連忙走過去拿起粥責備他：“你在打點滴，不要亂動，為什麽不喊我給你拿？”
景柳川臉上浮現出一種不開心的表情，目光四處遊移，卻偏偏故意不看我：“我又不是拿粥……不要你多管閑事……還有，你不是已經走了？”
我下意識地轉過身去看，剛才景柳川的手伸過去的方向除了那個桌子外什麽都沒有，桌子上麵也隻有蔬菜粥而已。
這個家夥，還真是死鴨子嘴硬。我懶得跟他爭辯，回答說：“沒有啊，我剛剛是去送白澤了。”
“白……那家夥走了嗎？”景柳川問。
我點點頭：“嗯，他回家了。”
聽到我的話，景柳川立刻露出了開心的神色，像小孩子一樣得意地勾起嘴角，開始拆包在粥外麵的塑料袋和蓋子。
但是，可能是一時得意忘形，他的手動作太大，結果輸液管一下子就回血了。
我嚇得要死，連忙一把把粥奪過來，順勢把他推倒：“笨蛋！不要亂動！難道你想重新紮一針嗎？”
我仔細看看紮針的地方，血慢慢流回血管了，確定一切正常後我才坐下來，用小勺子舀了一點粥，自己試試溫度適中才放到景柳川嘴邊說：“嗯，聞起來很香。”
景柳川並沒有張開嘴巴，他愣住了，像個白癡一樣愣愣地看著我。
幾秒鍾後，我也愣住了。
啊啊啊……我好像幹了一件蠢事！
我為什麽會忽然做出這麽親密的舉動啊？這個舉動隻有最親密、最肉麻的愛人之間才會做的啊！
老天爺，我是腦子進水了嗎？
不，一定是平時照顧繼母照顧習慣了，所以才一不小心就做出這樣的舉動，是的，一定是這樣的！
我想把粥重新還給景柳川，可是他那個鬼樣子顯然又不能自己吃，沒辦法，我隻好硬著頭皮，聲音很不自然地說：“張開嘴巴喝粥吧。”
“哦……”景柳川的聲音有點兒奇怪，然後也很不自然地張開嘴巴把粥吃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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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我也不是第一次在醫院照顧病人，車禍前，繼母的身體不好，我經常去醫院照顧繼母的，可是從沒有像今天這麽別扭過！
比如剛剛喂飯，我原本已經習慣了，結果不知道為什麽，最後就變成兩個臉紅得像番茄的人在那裏，安靜地喂飯、吃飯。
現在送景柳川去衛生間也是，他要去就直說嘛，非得別別扭扭地好半天不講話，要我去叫護士，按了鈴又沒人來，我就說幫他，他就氣呼呼地要自己帶著吊瓶走，結果又回血了……
真是個大白癡！
不過，好吧，我也覺得很尷尬……
景柳川在衛生間的時候，我又忍不住拿出手機來看，還是沒有電話，也沒有短信。不知道白澤在家怎麽樣了，不知道青池現在是什麽情況。
唉……隻要一想到青池發怒的樣子我就覺得好煩惱，這家夥生起氣來是完全沒有理智的。我真怕他又會跑出去跟那些飛車黨飆車，那很危險的，我想想都覺得害怕。
不知道是不是我想象力太豐富，我想著想著眼前就好像浮現了一張報紙，上麵登著的一張黑白照片是車禍慘死的少年，旁邊有撞得不成形的摩托車。
我實在是等不下去了，終於忍不住給家裏打了一通電話。
電話“嘟嘟”地響的時候我還往衛生間看了一眼，景柳川還沒出來，我就偷偷地走到了走廊，因為我不想讓景柳川聽到我接下來講的話。
不知道響了多久，電話終於被接通了：“喂。”
是青池！竟然是青池接的！
我真是個笨蛋，聽到青池的聲音竟然緊張了——我怕他還在生氣不聽我講話。
“那個……是我……”我別扭地說。
電話那頭是一片沉默，隔了一會兒才悶悶地回應道：“哦。”
“那個，青池，我想跟你說，景柳川沒什麽大事，不過為了排除腦震**的可能，所以要住院觀察幾天。”我接著說。
其實我要說的不是這個！不是這個！我在心裏怒吼。
“我對他的事沒興趣，沒死是他命大嘍。”青池毫不在乎地說，“沒別的事我就掛電話了。”
“等等！”我連忙喊。
“還有什麽事？”青池不耐煩地說。
我終於忍不住了，生氣地喊：“喂，你闖了禍態度還這麽差啊？現在是誰做錯啊，你無緣無故打傷了人你知不知道！”
“是無緣無故嗎？是什麽原因你很清楚吧？”青池大聲地說。
我一時不知道說什麽好，隔了一會兒才說：“我說了那隻是一個誤會……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樣……”
“算了吧，霜芽，白澤哥會信你這些話，我是不會相信的！”
什麽跟什麽啊……為什麽無緣無故地把白澤牽扯進來？
“總之，我告訴你，青池，你要來醫院跟景柳川道歉，讓他原諒你，我怕景家追究起來，你會坐牢的！”我擔心地說。
“讓他們去死吧！我就算坐牢也不要跟景柳川在一個屋簷下生活！”青池憤怒地喊。
青池的反應比我想象的要激動得多，我好怕他又搞出什麽事來，連忙說：“好啦，我不是那個意思，青池，你不在乎坐牢，我可是在乎啊……從小到大都是我們兩個人相依為命，你為我考慮一下好不好？如果你因為我去坐牢，我會瘋掉的……爸爸和繼母也會怪我的……你是我最重要的家人……”
聽了我的話，青池的口氣軟了下來，但他最後隻說：“我以後不想再提這件事了。”
掛掉電話以後，我失神了好一會兒。
我真的不敢想象，如果景柳川追究青池的責任的話，會是什麽樣的後果。
我也覺得自己這樣好自私，明明景柳川才是受傷的那個人，明明做錯的是青池，可是我現在竟然隻想到青池，怕他會被追究責任。
我跟青池從小相依為命，所以我真的沒有辦法把自己放在最公平的位置上。
不知不覺在外麵待了好一會兒，也不知道景柳川出來了沒有，我轉身想回病房，卻發現病房門口有個人影閃了一下，我嚇了一跳，定睛一看，卻發現那裏根本沒有人。
我翻了個白眼，但還是無奈地說：“好啦，去給你買。”
走出房門的時候，我忍不住長長地舒了一口氣。嚇死我了，還好景柳川沒聽到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