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林源一看著我，沒有半秒的遲疑，立刻點頭說：“好。”
程真伸手想抓住我，林源一卻快一步攔在他的前麵說：“她現在不想見你，我送她回學校。”林源一伸手扶住我的肩膀，直視著程真。在他們對視的一刹那，程真的臉立刻冷下來：“你到底想怎麽樣？”他的聲音極低，異常緊繃。
隊長看著眼前的幾個人，納悶地問了句：“程真，你在搞什麽，你不是說李薇是你姐嗎？我怎麽越看越糊塗了？”
“閉嘴。”柳婷吼了一句，瞪了隊長一眼，“程真是我表弟，我才是他姐，不懂別瞎說！”
隊長再看看僵持在一起的三個人，似乎明白是怎麽回事，再也不吭聲了。
“小薇。”程真輕聲叫我。
後背一震，我回過頭來。看著程真，心裏揪起一陣疼，我說：“程真你知道等人的滋味是怎樣的嗎？”
程真的眼中閃過一絲不安，然後解釋道：“是有原因的……”
我大聲打斷程真：“夠了，我不要聽那些借口，我不管你是有重要的事情，還是想和其他女生一起過平安夜，總之，從今往後我再也不會等你了，再也不會相信什麽約定了。”
此刻，任何理由都沒辦法平息我心裏的憤怒。我想起自己一個人孤零零地呆在這個城市裏，一個親人都沒有，連和程真一起過平安夜的願望都落空了。我傻傻地在聖誕樹下等了他幾個小時，可是他卻和別的女生在一起。一想到這，所有的情緒都鬱結在了一起，我的心更加痛楚難當。
我們現在這樣到底算是什麽？我在心裏問自己。恍然中我覺得自己的心被狠狠地撞擊著，令人窒息的刺痛漸漸蔓延開來。
看著我程真愣住了。他的雙拳緊握，嘴裏的話哽在喉中，最後隻是艱澀地擠出三個字：“對不起！”
深吸一口氣，我盯著程真那雙黝黑的眸子，一字一句地說：“程真，我不要聽對不起，也不要聽你的解釋，是我自己不好，根本就不應該對你抱有期待。”
我感到心髒揪起般的痛苦，而程真則有些驚愕，他的眉毛不自覺地皺著，臉上的表情是毫不掩飾的傷痛，失落，還帶著些許的憤怒。
我沒再看他，疲憊地轉頭對身邊的林源一說：“我們走吧。”
林源一二話不說緊緊握住我的手，帶著我離開。
回去的路上，林源一牽著我的手始終都沒有鬆開過，我停下來喊他：“林源一。”
林源一停下來回頭，看著我問：“怎麽了？”
雖然心裏很感激林源一帶著我離開，可是那也隻是感激，其中並沒有任何曖昧的情愫，這一點我的心裏十分清楚。我把手抽回來，說：“謝謝你剛剛幫我。”
林源一笑了笑，問：“現在你願意接受我了嗎？”他說著又來牽我的手。
我一愣，低下頭說：“不是那個意思，你誤會了。剛剛我是被程真氣壞了。”我輕巧地避開林源一的手，不留痕跡。
林源一見我一副戒備的樣子，搖了搖頭問：“你以為我會趁人之危？我在你心目中的形象就這麽壞嗎？”
一陣心慌意亂，我隻覺得頭頂上的燈光晃得我頭暈眼花。
“如果真要說我幫你有什麽目的，那就是——”他定睛看著我，“我不希望你和程真在一起，我想讓你做我的女朋友。”
我茫然無措地看著他，在他長久注視下漸漸無力應對。我微微地側過臉，麵向別處，問：“我有什麽好的？”
程真總是說我又笨又別扭，柳婷說我太不合群，我似乎想不到自己到底有什麽討人喜歡的地方。
林源一的眼眸中帶著柔順真摯的光芒，他的聲音在寂靜的夜裏緩緩地響起：“你不知道自己有多好嗎？可我就是不自覺地被你吸引，連我自己都不知道是什麽時候開始喜歡上你的。”
在這薄霧騰空的平安夜，望著林源一深邃的眼睛，我忍不住笑起來。
他說得如此坦白，如此冠冕堂皇。
心，微微顫動起來，我承認此刻自己有一點感動了，比起那個不守承諾的人，林源一實在是好太多了，可是為什麽此刻我的腦海裏全都是程真的影子？
林源一突然低頭湊到我麵前說：“別想他了，你的臉色看上去很不好，要不要我送你去醫院？”他說著又伸手過來，在肌膚觸碰的一瞬間，我的手像觸電一般地縮了回來。
“沒事，睡一覺就好了，我沒那麽弱。”我尷尬地抓了抓頭發。
快到校門口的時候，林源一低頭看了一下手腕上的表說：“快十二點了，這麽晚，宿管阿姨不會開門了吧？”
我撇撇嘴說：“我也沒指望走正門進去。”我早就想好，要從寢室後麵的矮牆翻進去。
林源一愣了下，眯著眼睛笑起來說：“真沒見過你這樣不顧形象的女生。”停頓了一下，又繼續說，“不過你調皮的樣子讓人很心動。”
我承認，在這樣寒冷的夜晚，他的關心令我覺得溫暖，他帶給我一絲安慰的同時又讓我覺得非常不安。說到底，是我自己太自私，想要利用林源一來氣程真。想起平安夜守在我身邊的人不是程真，而是林源一，又想起程真電話裏傳來的女聲，我的心中酸痛難言。
在我陷入沉思中還來不及反應的時候，林源一突然傾身下來，在我的眉心印上一個吻。
他說：“小薇，聖誕快樂。”
這一秒，對於我來說，時間仿佛被凍結，一種說不清的情緒纏上我的心頭。
輕輕的溫暖的一個吻，在這寒冷的夜裏，我差一點就被他的溫情給化開。
又開始下雪了，路燈的光線努力穿透細雪，夜色迷離，朦朦朧朧的，周圍忽然美得像在做夢一般。
我有些驚慌，不敢再看林源一的眼睛，隻是把頭壓低說：“我要回去了。”
林源一忽然問：“和你約好在廣場見麵，然後又失約的人是程真對吧？”我猛地抬頭看著林源一，他仿佛從我的眼睛裏讀到了答案，苦笑著說，“他既然這麽不在乎你，為什麽你還要想著他？”
林源一溫暖的手，貼在我冰冷的臉上。他柔聲說：“我不會！小薇，如果是我，我絕對不會讓你失望，不會讓你受一點兒的委屈。既然跟程真在一起那麽難受，為什麽不放下他，試著和我在一起？”
我驚訝地看著他，沒有反駁，隻是搖頭道：“這樣對你不公平……”
我看不清林源一此刻的樣子，隻覺得他的話裏帶著一些惆悵。他繼續說：“如果我能幫你忘記他，我願意這麽做。”
看著林源一滿眼的認真，我隻覺得心口堵得難受：“林源一……”
他微微一笑，打斷我：“你不用覺得對我有什麽不公平，因為我會讓你知道，比起程真我更適合你。現在我隻是想告訴你，我可以等。”林源一的眼睛在夜幕下亮亮的。
平安夜過得如此不太平，我告別了林源一回到寢室，關掉手機，把頭埋進枕頭裏麵不願意再去多想。
寢室裏麵隻剩下我和柳婷，其他女生都回家過節去了。
我歎了口氣，柳婷突然從被子裏探出一個腦袋，問：“怎麽這麽晚才回來？”
我以為柳婷已經睡著了，嚇了一跳，從**坐起來，把剛剛發生的事情跟柳婷講了一遍。聽完我的傾訴，某人一時激動得咳嗽起來：“咳，咳咳……然後呢？你答應林源一了嗎？”
“沒有。”我揉了揉太陽穴，發現柳婷正神情怪異地看著我。
一時，屋裏靜悄悄的，誰也沒有再說話。過了好久，我聽見柳婷淡淡地說了句：“小薇，林源一對你好像是認真的呢。”過了很久，我才歎氣說：“我知道他很好，不過我總覺得，我們不來電。”
柳婷猶豫了一下，還是問出口：“小薇，你總是拒絕林源一，是不是因為已經有喜歡的人了？那個人……是程真嗎？”
腦袋裏轟然一響，我語調顫抖地反駁：“關，關程真什麽事啊？”
歎了口氣，柳婷說：“晚上看你們三個人的樣子，就連我們家反應特別遲鈍的那位都明白過來了。再說，能讓程真衝動起來的人，除了你，我沒看到過第二個。”
我一時語塞，不知道該怎麽解釋。衝動又不代表喜歡，那不過是程真的占有欲作祟罷了，小時候他就是這樣，霸道地隻準自己欺負我。
見我半天不回話，柳婷翻身鑽進她自己的被子裏麵，嘟囔了一句：“什麽鬼平安夜，簡直是糟糕透頂了，現在就算天塌下來我也不管了，趕緊睡覺！”
輾轉難眠的一夜過去，第二天沒有課，我一直睡到中午。就在睡眼蒙矓的時候，我聽見寢室裏麵一陣響動。大概是柳婷起來了，我睜開眼，隱約聽見她說了句什麽，好像是：“今天中午程真開生日會，你去不去？”
“不去！”意識一瞬間清醒，我翻了個身，斷然拒絕。
柳婷走到我的床邊，坐下來說：“生什麽悶氣呢？真要氣他，就把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的，走到他的麵前，一手叉腰一手指著他的鼻子告訴他，放我鴿子是你這輩子做的最失敗的事情！”
我把被子拉過頭頂蓋住，再次悶聲說：“不去！”
柳婷拉開我的被子，大聲說：“你現在這樣更加委屈，有什麽話當麵講清楚不就好了，再說，我相信程真也不是那種無緣無故放別人鴿子的人。”
見我還是不動，柳婷歎了口氣又說：“今天中午十二點，市中心廣場十樓的飯店，程真在那裏訂了包廂，要不要來你自己決定。”
出門的時候，柳婷想起來什麽，忽然回頭說：“哦，對了，你昨天把包扔在包廂裏，我幫你帶回來了，放在書桌上。”
寢室的門被柳婷關上，我下床，把桌子上的包打開，裏麵躺著一盒精心包裝過的費列羅，這是昨天我準備送給程真的禮物，此刻，這些金燦燦的小圓球變得異常刺眼。
柳婷說的話不是沒有道理，程真雖然霸道，卻不是言而無信的人，或許他真的是有什麽重要的事情才會沒來赴約。
我的心裏開始有一點點的動搖。想起柳婷剛剛的一番玩笑話，我笑了笑，打開衣櫃，挑了一件藍色的長裙，換好衣服，帶著禮物前往市中心廣場。
十二點還沒到的時候，我就到了市中心廣場。在飯店樓下時，我還在猶豫著到底要不要上去。我跑到飯店的洗手間裏整理了一下自己的頭發，發現自己的想法真的很別扭，昨天晚上明明講了再也不會相信他，現在卻特意跑過來聽他的解釋。
我自嘲地搖了搖頭。洗手間的門突然被打開，從外麵走進來一個女生。
女生對著鏡子理了理長發，很快也發現了我。她的動作一滯，轉過頭仔細看了看我，對我笑了笑。眼前的女生留著一頭又長又柔順的頭發，襯得她的模樣清純又可愛。她長著一張瓜子臉，精致的鼻梁，小巧的紅唇，笑容甜美，是屬於那種一眼看過去就顯得很漂亮的女生，可是，她為什麽一直盯著我看呢？
女生盯著我看了好一會兒，突然開口問：“可以問你一個問題嗎？”
我一臉疑惑地看著她：“請問你是？”
女生有些不好意思，靦腆地講：“我叫夏子穎，是程真的同學。”
這個名字有些耳熟，好像在哪裏聽到過，她說她是程真的同學，我又看了看這個叫夏子穎的女生，忽然記起來，曾經有個向程真告白的女生說過，程真喜歡的人其實是夏子穎。
原來就是她！
夏子穎給人的感覺並不壞，清純可愛，矜持中又不失大方。有那麽一會兒，我居然覺得自己有些嫉妒她。這種感覺，讓我相當沮喪。
她怎麽會認識我呢？不等我發話，這個叫夏子穎的女生，直直地看著我的眼睛，忽然問：“你是程真的女朋友嗎？”
換做是別人突然問出這種話，也許會讓我覺得難堪，可是眼前的這個女生，卻讓我生不起氣來。我隻是被這突如其來的話給嚇到了，愣了幾秒，才尷尬地說：“不是。我們應該是……”我抓著頭發想找一個詞形容我和程真之間的關係，卻不知道該怎麽講。
夏子穎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小聲說：“平安夜我悄悄跟在他的身後，看見他為你打架……”
我仔細打量了夏子穎一眼，看她一臉失落的樣子，知道她一定是誤會我和程真之間的關係了。我搖頭解釋：“那天的事不是你想象的那樣。”
夏子穎又用一臉疑惑的表情問：“可是那天晚上我約他出去，他卻說……”
我實在不想提起那個不愉快的夜晚，打斷她說：“我和程真，就像……姐弟一樣。你明白了嗎？”從自己口中說出這樣陌生的字眼，我的心裏不由得一陣慌亂。這種感覺來得這樣強烈，可來不及細細體會，就已悄然逝去。
“原來是這樣啊。”夏子穎一臉釋然的樣子，笑了笑，“不好意思，誤會你們了。”
之後，夏子穎接了個電話，好像是有人在催她。她對著電話連連點頭說：“馬上就到了，馬上就到了，你猜我碰到誰了？哈，不告訴你。”
掛了電話，夏子穎笑得一臉燦爛地對我說：“小薇姐姐，你也是來參加生日會的吧？我們一起上去吧，程真一定會大吃一驚的。”
我很吃驚：“你怎麽知道我的名字？”
夏子穎一點都不掩飾自己對程真的好感：“程真經常提起你，所以我一直想見見你。”
女生臉上的笑容像綻開的花朵一樣，明媚燦爛，她講電話時流露出來的眼神，帶著戀愛中的女生特有的靦腆和快樂。我不得不在心裏承認，這個如花兒一般的女孩子真的和程真很般配呢。我的心微微地刺痛著。生平第一次，我竟然對其他女生的美貌產生了一絲妒忌。
當夏子穎領著我推開包廂的門，我看到裏麵坐著的大多是程真的死黨和好友，一幫人圍坐在一起玩棋牌遊戲。
夏子穎拉著我說：“小薇姐姐一起玩吧。”
我搖搖頭說：“不用了，你玩吧，我想休息下。”
夏子穎很快就融入那一夥人裏麵，笑著和他們起哄，嘟著嘴接受懲罰，所有人都玩得很盡興。
我一個人坐在角落裏麵，看著那一張張朝氣蓬勃的臉，忽然覺得自己根本就是多餘的一個。
“你還是來了。”柳婷端著飲料走到我身邊，指了指另一邊的吧台說，“程真在那邊，不去打個招呼嗎？”
進來的時候，我第一眼就看到了坐在包廂吧台邊的那抹熟悉的身影，他的眼眸如同撒落星輝的湖水，閃爍著動人的光彩。在人群裏，他永遠都是那麽搶眼。
我靜靜地注視著程真，他時而和其他男生玩鬧，時而和周圍的女孩子們聊著什麽。
我試圖不去注意程真的一舉一動。我移開視線，耳邊突然響起一陣起哄聲，那邊在玩遊戲的人把夏子穎推了出去。
夏子穎紅著臉走到程真的身邊，小心地問：“剛剛玩遊戲我輸了，所以，他們讓我……挑一個男生抱一下。”她因為緊張，說話變得吞吞吐吐的，“你要是不願意就，就算了。”
“有什麽不願意的。”程真想也不想，抱住了夏子穎，目光掠過我的身上，然後不著痕跡地扭頭回給夏子穎一個溫柔的淺笑。
“這小子真是招蜂引蝶呀。”柳婷在一邊感歎。
看著程真和夏子穎曖昧地擁抱，我裝作無所謂地笑笑，心裏卻是悶悶的。
柳婷想起什麽，問我：“小薇，你不是有禮物要送給他嗎？”
摸了摸包裏金色的禮品盒，我轉頭看向坐在一群人中間的程真，臉不自覺地有些發熱，心怦怦地跳動著。
柳婷遞了一杯橙汁過來說：“去吧，你過來也是想問清楚昨天晚上他失約的原因吧？”
接過柳婷遞過來的一杯橙汁，我一口喝完，再倒滿，起身向程真走去。隨著我慢慢地走近，程真一動不動地注視著我，眼睛微眯，在我準備開口的時候，他突然扭頭和夏子穎說了些什麽，很親密的樣子，然後身邊的一群人都笑起來。
夏子穎坐在他的身邊微笑著說：“我和小薇姐姐一起過來的，沒想到吧。”
程真微眯起眼掃了掃我的臉，問：“為什麽你會來？”冷漠的聲音抽去了我前進的力氣。
我停下腳步，仿佛在抗拒著什麽，隔著不遠不近的距離，向他拋出一個金色的禮品盒：“這是之前準備送你的禮物，希望還不算晚，生日快樂。”我抿了抿嘴，舉起杯子，揚起一個笑容說，“祝你們玩得開心，我還約了人，先走了。”
我想還是算了吧，我和程真在一起似乎總是在吵架，雖然嘴上不說，但是每一次，他強硬的態度都讓我很難過。與其待在這裏，看著他和身邊的女生糾纏不清，不如幹脆轉身離開。
“等等。”程真突然大聲喊住我。
我停下來，沒有回頭，然後聽到他用冷漠的聲音問：“你約的人是不是林源一？”
很久，我深吸一口氣，回頭看著他，笑著反問：“是又怎麽樣？”
看著程真如此怡然自得，遊刃有餘地周旋在各種各樣的人當中，我發現，七年的時間，不算太久，卻足以讓我看清楚我們之間的變化。他再也不是那個隻會對我惡言相向的程真，而我也再不是那個隻會委曲求全的傻女孩了。
放下杯子，我對柳婷說：“想起還有事情，我先回學校去了。”我轉身推門出去。
出了飯店包廂，我走到路邊，攔了輛的士直奔學校。我不想再因為程真而影響到自己的心緒。我努力逃開，避開紛紛擾擾的環境，希望空曠的校園可以讓自己恢複平靜。
匆匆逃離了熱鬧的包廂，我回到安靜的校園，心情依然無法平靜下來。我一個人躲在學校的天台上發呆。
此刻的陽光真好，即使是在冬季的午後，依舊是那樣的溫暖，就像程真的笑容一樣。
可是這樣的笑容現在卻屬於那個叫做夏子穎的女孩子。當我清楚地看見夏子穎臉上幸福的表情時，我甚至開始懷疑，自己去程真的生日會，真的是件好事嗎？今天的聚會讓我清楚意識到，我和程真之間除了性格之外，在愛好、朋友圈等方麵都存在著很大的差異。這樣的兩個人又怎麽會走到一起？
我不知道要怎樣從這種失落的情緒中走出來，以至於什麽時候我的身邊多了人都沒有注意到。我轉頭一看，站在我身邊的人居然是林源一。他用一種近乎親密的語氣對我說：“發什麽呆？風吹太多小心感冒。”
說完，林源一朝我走過來，抬腳一跨，坐到了天台的邊沿上。
周末的午後，俯瞰這座曆史悠久的校園，開闊又寂寥，就像我此刻的心情一般。
我也想坐到天台的邊沿上，可我穿著過膝的長裙，不太方便跨過去，隻能站在原地看著林源一的側臉。我始終弄不明白這個男生到底在想些什麽。
“你沒去程真的生日會嗎？”
他怎麽知道？我疑惑地看著他。林源一笑了笑開口說道：“一中籃球隊的隊長上午打電話問我要不要過去，我還以為你會去，沒想到你居然在這裏。”
“我去過了，但是那裏不適合我。你也經常來這裏？”我指了指天台，換了個話題。
“偶爾吧，不過剛剛我在對麵的天橋上看到這邊有個人一直在發呆，身影很像你，沒想到真是你。”
我笑起來說：“你搭訕的方式真是萬年不變呀，上次在校門口你也是這麽說的。”
林源一也笑了起來：“我說過的，對自己喜歡的女生，我總是格外留心。”
他的目光盯著遠處的天橋，我也順著他的目光看過去，用手撐在天台的水泥板上想試著攀上去，可是卻沒成功。我有些氣餒，早知道就不穿裙子出來了。林源一瞄了我一眼，向我伸出手來。
微風吹過，輕輕地揚起了我的發絲，刮在臉上涼涼的。林源一凝神看著我，看得那樣仔細。他伸手撫上我的額頭，那裏有一塊傷疤，盡管過去了很多年，卻仍舊清晰。
他問：“會不會很疼？”
我沒有說話，可是心裏卻很溫暖。有一個人這樣默默地守候在我的身旁，我算不算很幸運？
林源一又將手伸到我麵前問：“想上來？”
“嗯。”
這一次我乖乖地把手遞過去，林源一用另一隻手攬住我的腰。他的手很有力量，一瞬間就把我抱上了天台的邊沿。
我“啊”地叫了一聲，雙腳突然懸空，根本就來不及反應，雙手下意識地就環住了他的脖子，等我鎮定下來的時候，我已經穩穩地坐在了天台邊的水泥板上，環著他的手卻沒有鬆開。
耳邊響起林源一低低的笑聲：“放鬆點，我會被你勒死的。”
“對不起！”我立刻鬆開手道歉。離開他的懷抱的時候，林源一略微一用力，再次把我帶進他的懷抱裏。
還是這樣抱著，林源一尖尖的下巴抵在我的肩膀上，他說：“這樣真好，剛剛看見你的一瞬間，我覺得很開心，我得抱抱這來之不易的幸福。”
像是在安慰我一樣，林源一的手在我的背上輕輕拍了拍。
這突如其來的溫柔，讓我一時沒反應過來，過了許久，才笑出聲來，不是裝的，是真的開心：“你真會哄女孩子呢！”
“你不知道，我隻會哄自己喜歡的女孩子嗎？”
我低著頭笑，感覺到林源一的手臂突然又摟得緊了。笑聲引起他胸腔的震顫，一種很奇異的觸動。喜歡一個人是怎樣一種情緒？是不是心被觸動的那一瞬間就是喜歡，那麽眼前這個美好的男生，可不可以觸動我呢？
這一刻，我困惑著，每次程真讓我難過的時候都是林源一出現在我身邊。他的細心，他的體貼，讓我感到溫暖，隻是每次我都會想，為什麽這個人不是程真呢？
“林源一，”我突然輕聲叫著他的名字說，“做我的男朋友吧。”話一出口，我感覺到兩個人的身體都是一僵。連我自己都覺得驚訝，在這場追逐戰中，先表白的人居然是自己。李薇呀李薇，你真是暈了頭啦。
“能不能再說一遍？”某人難以置信地睜著眼睛問，“為什麽？我是說……為什麽突然改變主意了？”
什麽為什麽啊……如果喜歡一定要有原因，那麽……“我隻是想，我可以試著喜歡你。”這樣子，總比我因為程真，一次次陷入傷心絕望中要好。何況，有些事情不去試試看又怎麽知道結果會如何呢？
林源一正要開口，突然被一個聲音打斷：“你們兩個，別在這兒惡心人了成不成？”
我回過頭，陽光正落在說話人的身上。當我看清楚那個身影的時候，仿佛從夢中驚醒，忍不住驚呼出聲：“程真！”
他一直都在後麵，那麽他看到了那個擁抱，聽到了我們後來說的話……程真銳利的目光直直地朝著我射過來，散發著遮掩不住的淩厲。
我的背脊一涼，習慣性地低頭，可轉念一想，他憑什麽指責我！
程真朝我一步步走近，麵無表情，他的目光掠過林源一，最後落在我的身上，他冷笑道：“你真是犯傻了，居然答應跟他在一起。”
“我和誰在一起不用你管！”我的火氣一下子躥上來。
程真滿臉陰沉，看著我露出一個諷刺的笑容：“你還真是不怕死，是不是被人舉報，被其他人排擠，甚至是被混混欺負你都不在乎了，還是說你真的喜歡他，喜歡到無所顧忌了？”
他揚手指著林源一說：“這個人不像你想的那麽好，講幾句漂亮話不代表就是真心，他說的那些話你也信？”
我皺眉大聲製止他：“程真，你給我住嘴！”
程真的眼睛直視著我，他的眼神冷冷的：“怎麽，我說錯了嗎？林源一有什麽好的，花花公子一個。”
我忍不住嗬斥起程真：“夠了！你還不是約了我又和別的女生在一起，現在來指責別人，這算什麽？”說完，我才發現自己的話裏麵酸味十足，不由得一愣，連語氣都軟下來，低低地說，“程真，林源一現在是我的男朋友。”
程真一愣，指一指我，又指一指林源一，然後問：“你們倆……”
我深吸一口氣，鄭重地宣布：“我們開始交往了。”
程真手握成拳頭，上麵的青筋突突地暴起，他火大地用力抓住我的手說：“你遲早會後悔的!”說完他鬆開手。
我看著程真，他的臉上再也找不出一絲傲氣，此刻的他神色黯淡，臉上帶著無法掩飾的失意，不甘地轉身離開。
我悲哀地抬頭看向天空，厚厚的雲層遮住了藍天，陽光透過雲層的縫隙參差地照下來，使周圍的一切顯得無精打采。
數小時前，我還在因為程真黯然傷神，這一刻，卻答應做林源一的女朋友。生活有時就是這麽瘋狂。
我和林源一就這樣，有些糊塗，有些衝動，還有一點點的無奈地在一起了，至少我是這麽覺得的。
沒有濃情蜜意的氣氛，沒有青春**漾的遊樂園，沒有溫情脈脈的電影院。我們隻會出現在兩個地方——自習室和籃球場。
有一天，柳婷搖頭對我說：“你們這樣也算談戀愛嗎？真是毫無情趣。”
“不知道呀，我又沒有經驗，所以隻能做到這樣。”
“那林源一呢？”柳婷不可救藥般地看著我。
“他說，他不願意勉強我做任何不願意做的事。”盡管在別人看來我們是極為奇怪的一對，不過在我看來，林源一對我確實溫柔體貼。
自從我和林源一在一起以後，之前的那些流言反倒平息下來，隻是在操場邊看林源一打球的時候，偶爾會被一些女生指指點點。漸漸地我也就習慣了。雖然我對體育運動一點興趣都沒有，但反正我也隻是為了看人。
林源一打球的時候，那飛揚的頭發，帥氣的臉龐，瀟灑的投籃，以及專注而執著的眼神，總是吸引著我的眼球。我好像有點兒明白了，為什麽這麽多女生會為他著迷了。
我甚至會突然想到，也許我真的可以忘掉程真也說不定。
“你們這樣也算是在熱戀？”柳婷搖著頭繼續點評。
我笑嘻嘻地說：“有什麽不好，放學後我們一起吃飯，周末他陪我去圖書館，下午我陪著他打球，而且那些流言也平息下來了。”
“這樣也算好？看你這副無所謂的樣子，小心林源一被別的女生搶走，要知道暗戀他的人可是一抓一大把。”
“如果真是那樣，我也沒有辦法啊。”我淡淡地回答。
柳婷半天沒有出聲，看了我好半天，最後幽幽地說：“你對林源一的感覺，隻是有好感而已吧，我看根本就沒到喜歡的程度。”
我托著下巴的手一歪，頭差點磕到桌子上麵。愣了一下，我隨即笑了起來：“我不喜歡他，怎麽會答應和他在一起？”
“我不知道你是和自己過不去，還是和程真慪氣，我看……”柳婷嘴裏的話隻說了一半就咽回去了。
這時，教室外麵發生了一陣小小的**，是林源一站在窗戶外麵朝我揮手，示意他在操場等我。我對他點頭笑笑，拿起書包，拍拍柳婷的肩膀說：“今天是元旦，我約了林源一去看煙花，夠浪漫了吧，柳婷大小姐你就不用為我們操心了，先走了。”
我起身向教室外走去，經過柳婷身邊的時候，突然俯身在她耳邊很輕很輕地說：“與其在一起互相傷害，我寧願選擇放棄讓對方幸福。”
我在操場上看到林源一，他正和一個女生低頭講話。走近一看，那個女生的側影有些麵熟。
還沒等我開口和林源一打招呼，就聽見女生提高了嗓音。
“小一，是不是一定要我說非常後悔和你分開，才能停止你的那些感情遊戲。”
我頓住腳步，很想找個地方躲起來，可是已經晚了，林源一已經看見我了，冰冷的眼神也在一瞬間柔和下來，他輕聲喚我：“小薇。”
女生聞言，回頭看著我，原來是李佳。
一陣尷尬過後，李佳掉頭就跑掉了，一時之間我也不知道該講什麽，我抓著頭發說：“那個，我不是故意偷聽你們講話的。”
“小薇。”林源一認真地看著我。
我連忙擺手說：“放心，我不會懷疑你，剛剛那些話我也不會當真。”
林源一的眉心微微皺起，最後卻隻是歎了口氣，牽起我的手說：“你不會生氣嗎？”
“我為什麽要生氣？”我不解地看著他。
林源一沉默了一下說：“你應該知道李佳是我的前女友吧，剛剛我們講話，你不介意嗎？”
“我相信你啊，別人嘴裏的話都不算數，隻要你說沒什麽就肯定沒什麽，這樣不是很好嗎？”
林源一微微一愣，眼裏流露出一絲沮喪，卻不再答話，他把視線移開，說：“我們先去吃飯吧。”
冬日的夜晚總是來得很快。暮色沉沉，遠處的燈光陸續亮了起來。在黑夜籠罩下，林源一拉著我的手往燃放煙花的地方走去。
到了夜市，才能真正領略到這個城市豐富的夜生活。到處人潮湧動，時不時還有食物的香味飄來。我們拉著手，一前一後地走著，擁擠的人潮幾乎要將我和林源一淹沒了。
“小薇！”
林源一突然停住腳步叫住我。
兩個人拉在一起的手被後麵的人撞開。我停下來，抬頭看他，四周一片燈火通明，街道上的霓虹燈亮了，將林源一的臉照亮，勾勒出一個英俊的剪影，落在我的麵前。
越來越多的人在我和林源一之間經過，幾乎要將我們衝散。
“砰”的一聲，遠處的天空中有煙花忽然騰空綻放，所有人都放慢了腳步，抬頭仰望。
行人的讚歎聲，煙花的爆炸聲，小販的吆喝聲……統統混雜在一起，林源一卻一動不動地看著我，明亮的眼睛裏閃過一絲不確定，然後揚著嗓子問：“小薇，你到底要到什麽時候才能真正喜歡上我？”
我驚愕地看著林源一問：“你說什麽？”
人聲鼎沸的夜，林源一的聲音很快就淹沒在了爆炸的煙花聲中。他歎了口氣，有些氣餒。
其實，他問出的那句話已經清晰地落入我的耳朵裏麵。
到底……要到什麽時候呢？
我以為我們會一直相安無事地在一起，可是，我發現這也許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自從和程真在天台分開以後，他就再也沒來找過我。從什麽時候開始，我覺得心裏空****的，和林源一在一起，也總是有些心不在焉，一閉上眼睛，就想到程真離開時的眼神。那天的記憶是那麽的深刻，想忘也忘不了。
想到程真，我的腦子裏麵又混亂起來，提醒過自己很多遍，我和程真之間一點關係都沒有，可惜，我怎麽都無法說服自己。
林源一以為我真的沒有聽見，笑了笑說：“算了，沒什麽。”緊張的心情忽然鬆懈下來，他伸出手想要牽我，煙花映亮天幕，流光溢彩中我看到林源一的眼睛閃著點點光亮。我也條件反射般將手伸出去，可就在這個時候，突然一個人從我們身邊衝過去，將我們即將牽住的手撞開。
人群不斷往煙花燃放的地方湧去，我和林源一被人潮推搡著，眼看兩個人之間的距離越來越遠。林源一的眼中忽然閃過一絲惶恐，他撥開人群，用力拉住我的胳膊，雙臂緊緊地擁抱住我，仿佛再多的人都無法將我們分開。
一個溫暖的擁抱過後，湧動的人潮也漸漸遠離，林源一低頭說：“你說過會試著喜歡我，那你現在有沒有一點兒喜歡上我呢？”
遠處天空中的煙花綻放了一輪又一輪，我看到林源一的眼睛在煙火的光芒中閃爍期待的光彩。
其中一個人罵了一句：“靠，小子，上次就是你打了我的兄弟是吧，我們正找你算賬呢！”
當我看清楚來人之後才發現，他們就是之前被程真和林源一教訓過的那群混混。
那群人中間的一個人猛地抄起一個酒瓶照著林源一的後背就這麽揮了過來。
一瞬間，恐懼感懾住我的心神，我想推開林源一，可是已經來不及了。
“小一，危險！”電光火石間，一個女孩子擋在了林源一的身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