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另一個自己

告別了林家雨,我慢悠悠地朝宿舍走去,東麵是巨大的圖書館,於是沿路有許多匆忙的身影抱著厚得像磚頭一樣的書從這棟陳舊而陰暗的建築物裏走出來。

這些人有一半以上會去考研,還有讀博的,還有一大部分會出國留學。

“呀,是誰這麽缺德把車堵在校門口啊?”

走在我旁邊穿著小背心和熱褲打扮清涼的女生盯著前方發出一聲驚歎。幾分鍾前,她就坐在我右邊,用最新的“蘋果”手機拷走我4G的英文歌曲,十二個月後她就要飛赴澳洲開始新的學習生涯。

我盯著停在大門外的紅色敞篷跑車,這刺眼的色彩與校園顯得格格不入,最重要的是,它停車的位置也實在太過挑釁。

“寶馬1係,這車不錯。”她眯著眼睛欣賞了一會兒,總結道。

如果我有四十萬,會選擇出國,而不是買一輛紅色的跑車,還把它開到學校門口,斜斜地堵住大門,讓一幫剛下課的大三學生不得不走近它,再繞開它。

“這輛車的主人一定很愛炫耀。”我帶著一絲仇富心態說。

“啊,如果從車裏走出來的是威廉王子,你一定不會這麽說。”

“少來,威廉王子才不會把車停在這種地方呢!”我不屑地說。比起暴發戶,我更喜歡紳士。

“可是這車子的主人很有錢,這就夠了。”她眉飛色舞,展開無邊無際的聯想,“如果他跳出來邀你去兜風,你敢說你不動心?”

“對於這種把車堵在校門口炫富、沒有公德心的人,我隻想把手裏的《園林設計》課本砸到他臉上。不妨告訴你,我喜歡的類型是踩著爸爸的破自行車的鄰家大男孩。”

我正說著,看見有兩個男同學居然已經站在車子前合影留念了,說不定幾分鍾後就會在他們的微博上看到這張照片,文字標注著:各位,我買新車了。

“哈哈哈!”女生爆發出一陣不可抑製的大笑,“芊芊,你這是哪裏來的國寶級別的純情少女心呀?”

是啊!我就是國寶級別的純情少女心!否則這年頭有哪個女生會把暗戀對象的照片塞在學籍卡卡套裏隨身攜帶的?

想到這裏,我突然沒來由地煩躁起來。

“是芊芊嗎?”

突然,一個富有磁性的男低音在我耳邊響起,雖然很輕柔,但是近得離譜,我這才發現旁邊多了一個人,不禁倒吸了一口氣。

我不知道他是用什麽方式悄無聲息地接近我而不令我察覺的,但是我可以肯定地說,他一定有一百八十厘米以上,以至於我不得不仰起頭去看他的臉。他是那麽高,那麽瘦,又那麽與眾不同,以至於我盯著他的時候,失神了好幾秒。

我見過他!

金發、戴著紫色的美瞳、修長的手指和顯眼的裝扮,我一下子就認了出來,他就是在那家樂器店內抱著吉他唱歌的男人!

我的嘴巴張得足以塞進一個雞蛋了。

而此刻他的神態與我印象中的截然不同,少了一份溫柔,多了一份冷清;少了一份親切,多了一份高傲,甚至……有一種難以言喻的壓迫感。

他的身上有著太多危險和詭異的氣息,讓每一個站在他麵前的人都會不知所措。

但重點是他是誰?他怎麽會知道我的名字?

“你……”我站在車子前,愣愣地看著他,足足有十幾秒。盡管如此,我敢百分之百地肯定我不認識他。

“好不容易搞到了你們係的課程表,在這裏守株待兔近半個小時,終於等到你了。幸好你長得很高,否則在這麽大的人流量裏要找一個女生還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呢!”他一邊說著,一邊自然地把身體靠在那輛跑車上,就好像他跟我是老熟人似的。

“等等,你……”

“什麽?原來你有約會啊?”這位剛剛和我一樣看傻了眼的好友突然如夢初醒般地大叫起來,打斷了我的問話,然後趁我一臉茫然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曖昧地笑著走遠了,“那我不當電燈泡啦!拜拜!”

被拋棄的我顯得很無辜,也很無助。

“太好了,你和學籍卡上的照片長得一模一樣啊!三年過去了,發型一點兒都沒變呢!”男人摸著下巴盯著我說。

聽見“學籍卡”三個字,我的心髒差點兒從嘴裏蹦了出來。雖然眼前這個還未自我介紹就開始對他人評頭論足的男人超級沒禮貌,但我更關心的還是我的學籍卡。

“請問是你撿到了我的學籍卡嗎?太好了!特地讓你跑一趟送過來還真是不好意思!現在可以還給我嗎?”我立即喜笑顏開,把手攤開伸到他鼻子下麵。

“你何必這麽急著要回來?到地下室泡一杯咖啡,聊聊天再帶走它,或許是更好的選擇呢?”他挑挑眉,緩緩地說著,眼眸裏閃過一絲狡黠的光。

天啊!我聽到了什麽?

我飛快地捕捉到那個詞——“地下室”,不敢相信這個噩夢般的詞再次出現在我的生活裏,而且是由我麵前一個怪人嘴裏說出來的!

而我的學籍卡有百分之九十五的概率是在那個鬼地方弄丟的。

那麽就意味著——我盯著這個從容而陌生的男子,突然想起了幾天前櫻對我說過的話:“哦,今天他不在場,但是有機會你會見到他的。”

難道……

“啊,你是——”於是我突然指著他的臉,大叫起來。

他把一根手指頭放到他薄薄的嘴唇上,示意我降低音量和注意形象,說:“你好,我叫溪原,溪水的溪,平原的原。跟你所想的一樣,我是‘愛的期限’樂隊隊長。”

這是在開玩笑吧?我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一想到眼前這個家夥就是教唆手下粗魯地對待淑女、似乎還黑白兩道通吃、傳說中神出鬼沒的樂隊隊長,那個坐在樂器店裏撥弄著吉他唱著情歌的溫柔形象頓時在我腦中崩塌成了塵埃!

不過,至少他長得比我想象中斯文,沒有可怕的紋身,臉上也沒有刀疤,身上更沒有帶著槍,而且,還是個大帥哥……

“你……好……”我不情願地說出這句問候語,這個時候才自我介紹,難道不嫌太晚了一些?但是不可否認,這家夥有著和我那天看到的樂隊成員相似的氣息,怪不得我一見到他就有種似曾相識的感覺。

尤其是……那種從來不在意自己有多麽顯眼、我行我素的特質,那張臉上分明寫著“哪怕圍觀群眾越來越多也沒關係,反正我就是這麽引人矚目”。

光是用眼角的餘光,我就看見四五個同學圍在了四周,有看車的,有看人的,有兩個都看的,當然,也有看我的。

我甚至聽見手機拍照的哢嚓聲在我身後響起,那些富有想象力的議論不用去聽,我大概也能把內容猜出個八九不離十。

“咦,那不是芊芊嗎?她怎麽會認識那樣的人?”

“那是誰啊?好帥,好像藝人哦!”

……

沒來由地,我的腦中又回響起岑風說過的話——

“好吧!他不是什麽大明星,不過你要是真的見到了他,說不定會迫不及待地加入我們樂隊哦!”

我想,他的意思大概是,他們的隊長帥到了一定程度,是個雌性隻要看他一眼,都會神魂顛倒!

好吧!他確實長了一張好看的臉,但是很抱歉,我可不是花癡!

“我說,我們能換個地方說話嗎?我不管你是誰,拜托你還是快點兒把東西還給我吧!”我再次把手伸到他麵前,這次手指差一點兒就能碰到他的下巴了。

“換個地方,可以。”他看了一眼駕駛座,“我正有此意。”

什麽?原來這輛車還真是他的!

我覺得我背上的汗已經冒了出來,背後一片濕冷。

“拜托,我可沒有時間陪你去地下室喝咖啡!請你把學籍卡還給我,現在,立刻,馬上!”我挺直了背脊,提高了音調。

他聳了聳肩,說:“抱歉,我沒有帶出來,那麽想要的話,就跟我來拿吧!”他說著,把車門拉開。

“啊!等等!你的意思是說,你在學校門口等了半個小時卻沒有把我的東西帶出來?這是什麽邏輯……”我幾乎要破口大罵了,激動地飛撲上去,誰知他的動作比我還快。

我還沒反應過來,就被他像小貓一樣拎了起來。

“啊——”我在天旋地轉中爆發出一聲尖叫,活了二十年,還是第一次被人這麽粗暴地對待。他就像對待一個結實的大垃圾袋一樣,下一秒就把我摔在了富有彈性的車座座墊上,害我悠悠地反彈了兩下,然後他敏捷地坐了進來,快速發動車子掉頭,於是我眼前的一切變成了一道道飛旋的光影,包括那些同學表情各異的臉。

她們大概很羨慕我可以坐上紅色的敞篷跑車,但是她們都忽視了我被嚇得慘白的臉。

“綁架!你這是綁架!”我艱難地從座墊上爬起來,衝他大叫。

“我覺得你最好閉上嘴巴,係好安全帶。剛才忘記給你係上了,真抱歉。”他瞥都不瞥我一眼,冷靜地說。

我倒吸了一口氣,是的,剛才那些女孩們隻看見我被塞進這輛車,車上坐著一位英俊又多金的男士,但是如果她們知道他不顧一位女士的感受,做出這麽無禮的舉動而完全沒有反省的意思,不知道又會作何感想呢?

“你果然跟那幫人是一夥的!上次跟蹤我,這次又硬把我塞到車上,你們是黑社會嗎?到底想幹什麽?”一邊係上安全帶,我一邊問。如果我在車裏發現一把槍,那絕對不值得我吃驚。

回想這幫家夥的行徑,我隻能用“匪夷所思”來形容。這些人的腦回路一定和正常人不同,或許和蠻荒時代原始人的腦電波能相通呢!

“放心,我不會吃了你的。”他終於瞥了我一眼,隻是眼神裏帶著一絲嘲諷,“你太嗆了,不好入口。當然,我也不會把你分屍拋在天橋下,你的骨頭一定很硬,普通鋸子鋸不動。總之,乖乖跟著我,你就知道了。”

他一邊說,一邊把車開得飛快,車呼嘯著在大馬路上馳騁,險象環生。

“我承認你的開車技術很厲害,但是你能不能開慢點兒!”在經曆兩到三次的急轉彎之後,我終於忍不住衝他大叫,“像你這樣開車早晚要撞死的!”

“啊,確實,你現在所看到的這輛車是新的,不是因為我喜新厭舊,而是因為上次那輛被我撞到一個大橋墩上,車頭都扁成蘇打餅了。”他聳聳肩說著,在紅燈前停下來。

在無法判斷他根本是在瞎扯淡嚇唬我尋開心還是確有其事的情況下,我選擇安靜下來。

“如果你實在受不了,想回到學校繼續過你那無趣的生活,我現在就讓你下車好了!”他側過身子,手撐著腦袋,以一種慵懶而輕鬆的姿態對我說。

他的眼睛裏分明告訴我:連迎接這種挑戰的勇氣都沒有,膽小鬼!

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問:“還有多遠?”

誰怕誰啊,烏龜怕鐵錘!

十幾分鍾後,車穿過了兩條老街,卻筆直地馳向了陌生的區域。車速終於慢了下來,緩緩地向一棟紅色磚牆的高大環形建築物前行,高高的圍牆外麵,分明寫著幾個大字:愛之聲音樂學院。

原來這裏就是愛之聲音樂學院!

在這座城市住了二十年,來來去去,當我無數次徘徊在博物館的長廊裏,卻不知道原來向窗外望去,一眼就能見到愛之聲音樂學院!

我也想象不到,原來這所孕育著無數音樂家的學院,是這般樸素的模樣!

“啊!你不是要帶我去地下室嗎?”看著眼前完全不熟悉的風景,我突然想起來。

“你對那裏就那麽執著嗎?”他直直地看著前方,一臉冷峻的表情,“今天我帶你去更好的地方。”

這句話怎麽聽怎麽都像是人販子的台詞。我不禁後背一涼,剛剛鬆懈的神經又緊繃起來。這些家夥做事都不按牌理,即使把柯南的推理用在他們身上,也摸不清他們的最終意圖。

我正思索著半個小時後我會變成什麽樣,突然看見道路的前方有人出現。一個穿著背心短褲、燙著爆炸頭的男生和一個穿著灰色長裙、留著披肩長發的女孩正迎麵走來。

幹脆舉手求救算了?我正詫異自己怎麽會冒出這個白癡一樣的念頭,下一秒就慶幸自己沒有這麽做,因為這兩個學生正愉快地向車上的“綁架犯”揮手,微笑——

“溪原,什麽時候買的車啊?”

“真漂亮!”

原來這兩個人跟溪原是一夥的!

接著,前方不知從哪兒冒出來的一群人更是親熱地在五十米外就衝溪原招起手來。

“溪原!嘿!要不要跟我們去喝咖啡?”

“喲!你車上的美女是從哪兒拐來的呀?”

“溪原,車很棒嘛!”

這是怎麽回事?眼前的場景,就好像在這個學院每個角落出現的生物,都認識溪原似的!就連路旁灌木叢上爬著的七星瓢蟲也是他的黨羽!這個家夥有那麽出名嗎?難道整個愛之聲音樂學院都是他的地盤?

一路上,我的臉上一直掛著不知所措的表情。當然,我一點兒也不想被這些奇妙的生物當成溪原的女朋友,我隻是一個無辜的、人身安全時刻受到威脅的、一百個不情願的……肉票……

而這個坐在紅色寶馬1係敞篷跑車駕駛座上,以王子出巡的姿態向他的擁戴者們揮手致意的男人,根本無視我的表情,自顧自地把車停在了一棟教學樓前。

“哦,溪原,你的口味什麽時候變得這麽清淡了?”從水泥台階走下來一個瘦得像竹竿一樣的男生,遠遠地和他打招呼。

清淡?這究竟是誇獎還是貶低?

我抑製住心中升起的無名怒火,盡量保持平靜的表情。我瞪了一眼那個男生,又瞪了一眼溪原,這個家夥看都不看我一眼,就徑自啪地打開車門下了車,好像坐在副駕駛座上的我不過是他載到中轉站的一個大垃圾袋,而完成任務的他正要去泡一杯咖啡。

“啊,一點兒也不清淡,裏麵是滿滿的芥末粉!我可不想在學校裏滿世界找水喝呢!”溪原用一種輕鬆自然的語調回答著,而坐在車上的我,一點兒也不輕鬆自然。

如果我是一個芥末包,真想現在就撒一把芥末在他臉上,好看看他齜牙咧嘴的表情!

看見他一點兒也沒有為女士彎下腰打開車門的意思,我突然意識到這種紳士的舉動不太可能出現在一位綁架犯身上,於是我隻好自己打開車門,從這輛令人窒息的紅色跑車裏走出來。踏上這塊神奇的土地,我的腿不由得有些發軟,因為剛才在路上實在消耗了太多的卡路裏。

“芊芊!”

隨著一聲女性的高聲尖叫,我突然碰到了一團軟軟的東西。

“芊芊,我就知道你會來的!太好了!”

我愣了一下,才看清緊緊地抱著我、幾乎要把我勒得透不過氣來的物體是幾天前見過一麵的櫻,而那團軟軟的東西則是她胸前可觀的胸部。

櫻的熱情讓我在這個外星領域般的地方感到一絲來自人間的溫暖,但是,對隻見過一次麵還一臉倦怠的我,熱情得調用全身的力量值得嗎?

“拜托,我是被挾持來的!呃……事實上,我隻是來拿回我的學籍卡。”我用十分冷靜的語調說著,內心希望下一秒這個熱情的姑娘就能從懷裏掏出熱乎乎的學籍卡交到我手上,接著我就能扭頭拔腿往回跑!

但是,我知道那是不可能的。

“櫻,藍老師還在嗎?”差點兒被我忽略的溪原突然對櫻打了個響指。

“她一直在等著呢!”

溪原吐了一口氣,看了我一眼,說:“很好,我們終於可以開始了。”

完全被蒙在鼓裏不知所措的我聽見這句話,就像屠宰場裏的豬聽見主人說“可以準備開水了”,完全搞不清狀況。

一頭霧水的我,被櫻啪地一掌推進了教學樓。

“跟上溪原,去拿回你的學籍卡吧!”

我抬頭向前望,溪原腳下生風,才一會兒的工夫,他已經站在高高的台階上,用審視的目光居高臨下地看著我,一副“你怎麽還不跟上來”的表情。

我連忙跟上他的腳步,接著三個人走進了電梯,把自己關進一片令人窒息的死寂。

他穩穩當當地站在角落裏,一點兒破綻都沒有,攻守完美,神情冷漠。看來看去,我恨不得在他腦袋上看出一個窟窿,卻絞盡腦汁也不知道為什麽還個學籍卡要搞得這麽複雜,就好像我不是去拿一個學籍卡,而是跟著大祭司前往祭壇參加一個神秘的宗教儀式。而我,是大祭司的助手,還是這場儀式上的祭品小羊羔呢?

我深吸一口氣,既來之則安之,反正我已經踏進這個圈套了,至少要拿到想要的誘餌再想辦法全身而退吧!不親手拿到我的學籍卡,我是不會輕易離開這裏的!

電梯門在十四樓打開。走廊很長,這裏安靜得像座墳墓,隻有中央空調在嗡嗡作響。我搓搓發冷的手臂,跟著櫻走進一個寬敞的房間。

眼前一排白色的梳妝台,衣帽架子上掛滿了各式奇怪的衣服,像一棵五彩繽紛的聖誕樹,柔和的燈光下,幾顆頂著誇張假發的假人頭顯得格外突兀。

我想,這裏是化妝室。

第二張化妝台前坐著一個高個子的女人,她隻是穿著簡單的T恤和長布裙,長長的黑發挽成一個優雅的花苞髻,臉上帶著淺淺的笑容。她的氣質讓我仿佛嗅到了森林裏的清新氣息,她的眼神像是沉澱了許多歲月卻仍然保持著溪水一樣的清澈。我想,她的來曆一定不簡單。

“藍老師,她就是芊芊。”走到她的身旁,溪原向她介紹,接著對我說,“芊芊,這位是我們學院的藍星藍老師,她是化妝師。”

“呃……老師,您好!”既然是老師,我隻好懷著對教育工作者的敬意,打了個招呼,微微地鞠了一躬,但心裏卻泛起了嘀咕:這群人究竟要幹什麽?

“芊芊,藍老師很厲害的,她在國際上獲過獎,為很多明星設計過造型哦!”櫻一臉興奮地說。

“哦……”我絞著手,不知道該回應什麽。無論她創造過多少豐功偉業,如何名滿天下,我對藍星這個名字可是一點兒印象也沒有,化妝師什麽的和我一點兒關係也沒有,不是嗎?

我隻是滿心牽掛著我的學籍卡,好像一百隻喝不到奶的小貓在心裏七上八下地抓撓,這些人卻一點兒都不著急似的,尤其是櫻,臉上還掛著詭異的笑容。

“喏,你就坐這兒吧!”

一頭霧水的我被櫻一雙柔軟的小手按到了一張化妝台前,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我抬頭一看,櫻依舊笑眯眯地盯著我,溪原摸著下巴一個勁兒地看著我的臉,而這個叫藍星的女人也不停地打量著我,叫我心裏不由得一陣發毛,不禁聯想起養殖場裏的豬圈前,三個人正暗暗地討論著,究竟是豬蹄好吃,還是豬肝好吃,要不再來點兒豬耳朵?

正搞不清狀況呢,藍星已經站到了我的背後,馬尾辮的皮筋突然被拆走,刷地披散下一頭瘋子樣的亂發。我頓時繃直了背,對著站在我左後方的溪原瞪起眼。

“還是處女發,從來沒有染燙過,對吧?”藍星用溫柔的聲音對我說。

“呃……是,染燙對頭發不好,而且我也不會打理。”我小聲回答。

“看得出來你不會打理,不過這年頭堅持不染燙的女孩子還真不多見了。但即使這樣,你的發質也沒有好到哪裏去嘛!”溪原伸手撈起我的一縷頭發,皺皺眉說,“這麽粗這麽硬的頭發,你是用肥皂洗的頭嗎?”

“喂!你究竟要做什麽?”我扭過臉,口氣已經是明顯的不快,“我是來拿學籍卡的!為什麽我現在要傻傻地坐在這裏讓兩個人摸我的頭發啊?”

“嘖嘖,女孩子不要那麽暴躁,不然會找不到男朋友的。”溪原眯了眯眼睛,緩緩地說,“現在你有兩個選擇,一是帶上你想要的東西,馬上離開這裏,放棄一個世人豔羨的機會;一是乖乖閉上嘴,坐在那裏等著藍老師給你變魔術。我們不會把你吃了的,無論被劫財還是被劫色,你都沒有優勢。”

活了十九年,還是第一次遇到嘴巴這麽刻薄的男生。我剛瞪了他一眼,藍星便摸了摸我的劉海說:“溪原,對女孩子要溫柔一點兒啊!這位本來就是小美女,看你皮膚這麽好,眼睛又漂亮,隻要稍微打扮一下,就能上得了台麵哪!”

藍星撫慰人心的話成功地讓我平靜了下來,這位氣質不凡的女性仿佛天生就有種安定人心的力量。我乖乖地坐在那兒,讓她撥弄我的頭發,隻不過,我心裏掛念的事一直沒放下。

眼前突然寒光一閃,回過神來,藍星的手裏多了一把剪刀。我心裏一驚,捂著腦袋大叫起來:“你要幹什麽?”

溪原嘲諷似的勾起唇角,用不屑的眼神瞥了一眼我的頭發,說:“用不著露出一臉驚恐的表情吧?又不是要割破你的喉嚨!我說,你的劉海大概超過三個月沒有打理了吧?頂著這種老土的發型,難道你一直沒有覺得嗎?”

確實,我從來不怎麽打理自己的頭發,每天早上拿根皮筋把長發束成一條馬尾,簡簡單單、清清爽爽地就出門去了,這樣不是很好嗎?有他說的那麽糟糕?

“劉海確實很重要,起碼兩個星期要修剪一次。來,我給你打理一下吧!”藍星微微一笑。

聽了她的話,我吐了吐舌頭。我每天忙著讀書、寫題、上課、背公式,哪有那麽多時間去管這些事情?再說了,打扮好了給誰看呢?

“別動哦!我要剪劉海了,你最好閉上眼睛哦!”

藍星的剪刀在我額頭前揮舞起來。

我閉上眼睛,一縷縷頭發有節奏地刷刷落下。

她的動作輕巧而嫻熟,手指和剪刀仿佛融為一體,變成一道柔和的風輕輕拂過我的頭發……

“好了,這樣就算基本完成了!”

像是聽見催眠師提醒結束的響指,我心情忐忑地睜開眼睛,緊接著我睜大了眼睛,看著鏡子裏的自己,差一點兒“啊”的一聲驚叫出來——

這是我嗎?

十分鍾前那個劉海貼著頭皮,一頭長發亂糟糟,像是從鴨棚裏鑽出來的鄉下姑娘去哪裏了?藍星把我無精打采的長劉海剪短了,現在它齊齊地蓋在我的眉毛上,又乖又服帖,而我的一頭長發經過幾下修剪,卷發棒一熱,定型水一抓,吹風機吹幾下,居然一眨眼變成了時髦的發型!不得不說,藍星真像一位魔術師,她巧妙的想法和精湛的手藝徹底讓我折服。

“芊芊,好棒呢!沒想到,你很適合厚劉海和大波浪呢!”櫻用力拍手說。

“因為她的腦門比較寬闊,臉型尖長,所以我給她剪了個厚劉海。另外,我還是建議你把頭發燙染一下,可以改善較粗硬的發質。燙染其實沒有你想象中的傷害那麽大。你燙卷很好看,真的。”藍星說。

我站起來貼近鏡子,眨了眨眼睛,是的,厚劉海襯得我的眼睛又大又圓,原本尖長的臉部輪廓也柔和了許多,頭發蓬度正好,看起來不隻活潑多了,還至少年輕了兩歲!我突然察覺到,原來發型對一個人的形象如此重要,十分鍾的改變,居然能讓我一下子從一個書呆子、土氣女,變成了甜美日係的小女生!

我突然想到,一直以來,我都是作為一個考試機器存在於這世界上,幾乎沒有把自己當成一個正值青春年華的女青年來好好對待啊!

啊,不是幾乎,是根本沒有!

“藍老師,你真的好厲害!我感覺自己像在做夢一樣!”我盯著鏡子裏那個近乎完美的發型,幾乎舍不得移開眼睛。

“芊芊,很可愛哦,好像洋娃娃一樣!”櫻看著我,眼裏閃著興奮的光。

我苦笑了一下,是的,我確實像個洋娃娃,被他們擺弄著,而我從鏡子裏也瞥見溪原正用意味深長的眼神看著我。

正當我猜想他下一步會怎樣折騰我時,下一秒我就被推進了另一個房間。

從那些淩亂的道具和隨意丟棄在沙發上的衣服看,我猜這裏大概是某個表演場地的後台。我走進去的時候,有十幾雙眼睛齊刷刷地望向我,個個都是奇裝異服的帥哥美女,角落裏還站著一個正在練聲的女孩。

房間裏的一切都充滿了活力和藝術氣息,我猜,這大概是在上課,又或者有什麽活動。不過,這些跟我沒關係。

抱著吉他的岑風正端坐在沙發上,他抬頭看看換了發型的我,說:“優等生,你不是覺得玩樂隊的工夫不如背書考試嗎?怎麽有閑工夫大駕光臨?”他表情曖昧地把目光停留在我背後的溪原身上,“你難道真的被我們隊長的美色打動了?”

看來我在這裏並不是受到每一個人的歡迎,突然察覺到是自己的無主見讓我陷入此刻尷尬的境地,我突然後悔半個小時前沒有果斷地從溪原的車上跳下去,以至於現在麵對這麽**裸的嘲笑,居然隻能咬著下唇瞪大眼睛,說不出反駁的話來。

美色?

好吧,我不得不承認溪原是個帥哥,他不輸給任何一個言情偶像劇男主角。這個世界有一個規則,那就是雄性動物往往比雌性要生得豔麗。但是還有一個規則,那就是越美麗的東西越有毒,靠得太近就有可能遭到迫害!

啊,這麽說似乎有些太過分了。總之,他絕不是可食用級別的,應該是適宜重口味人群的藥用級別!

“我隻是來拿回我的學籍卡的。”

他不屑地輕笑一聲,自顧自地把吉他放在沙發上。

“我隻是想你把它從口袋裏掏出來,輕輕地放到我的手上,費時三秒,然後我說聲‘謝謝’,轉身離開回到學校。這個卑微的要求,你該不會也做不到吧?”

“哦,是嗎?”他冷冷地看著我,一臉的不信任。

這都是些什麽隊員啊?我質疑地望向溪原,啊,不,這一刻,我幾乎是用求助的眼神望向他了,“那個,隊長,你不是說要帶我來拿學籍卡的嗎?”

溪原並沒有注意我和岑風的談話,我抬頭的時候,花了五秒的時間才在屋子的一角找到他。他站在一排掛滿演出服裝的衣架子前埋頭翻找著什麽,聽見我的問話,隻是抬了抬眼皮,敷衍地說:“嗯?難道你不是被我的美色打動才來這裏的嗎?”

我翻了一個白眼:“我難道不是被你騙上車的嗎?”

“溪原,你不可以欺負芊芊哦!你看人家急得要渾身發抖了!”櫻再次撲過來,摟住我的肩膀,然而她的笑容好像什麽都知道一般狡黠,或許是我的心理作用?

“岑風,她確實是來拿學籍卡的,應該就在這裏吧,你幫她找一下。”坐在沙發上的薛蘇說。他看起來是在場人士裏最正常的一個。我吐了一口氣,不得不慶幸終於有人說了一句比較靠譜的話,但是岑風依舊沒有行動。

“放心吧,就算裏麵夾了一張三百萬的支票,我們也不會賴賬的。”薛蘇又說。

於是,我走到岑風麵前,把手掌攤到他鼻子下:“那現在可以還給我了嗎?”

“怎麽,那麽著急,趕著回去自習?”他後退一步,看了看我的手,說,“哦,你的命運線生得不錯呢!”

“還給我!”真不明白,討回一個小小的學籍卡,怎麽就那麽難呢?

似乎是被我堅定的目光所打動,岑風的表情終於嚴肅起來。他直起身子,看著我,沉默了幾秒,攤開手說:“東西不在我這裏。”

“你確定?”我驚訝地看著他。

“總之別找我拿。”岑風指指溪原,“你最好問問他吧,是他拿走了你的學籍卡,不是嗎?”

我轉過頭去,看見溪原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依舊在衣架旁徘徊。

他明明聽到了!

我想我被耍了,回想今天鬧劇般的一幕幕:我像垃圾袋一樣地被丟到車上,來到了一個完全陌生的地方,讓不認識的化妝師剪了頭發,然後像白癡一樣對著鏡子裏的人兒咬著嘴唇眨巴眼睛,前前後後折騰了一個多小時,然而直到現在,我仍然沒有拿回學籍卡。

想到這裏,我就有股衝動,把眼前這個大騙子一拳打到天上去!

不,這裏的每個人,根本都是一夥的,都是不折不扣的綁架犯、大騙子!

我還待在這賊窩裏幹什麽?

於是,我轉身就往門口走去,大步流星。

“等等!”

我的手突然被人拉住了,那掌心所傳遞來的灼人的熱度不由得讓我嚇了一跳。我回過頭,迎上溪原突然變得認真的眼神。他湊近,臉離得很近,我嗅到了他身上若有若無的香水味,像海上拂過的風,帶著被陽光直射過的沙灘的腥鹹味道。

第一次和這個冷麵帥哥親密接觸,我不禁變得緊張起來。

“我知道你的秘密,但是我會保密。”他在我耳邊小聲說了一句。

我倒吸了一口氣,窘迫又慌張地抬頭看了他一眼,把我的秘密攥在掌心的他冷靜又從容。我站在那裏,半晌都說不出話來,令人窒息的沉默像一麵倒塌的牆向我壓來,我動彈不得,完全傻了。

我的反應似乎令他很受用,溪原的嘴角微微向上提了一個弧度,看著我的眼神變得玩味。那一刻,從我的表情裏,他似乎已經明白了,這個所謂的秘密就是我的“死穴”,有了這張王牌,無論前方是怎樣的陷阱,我都會踏進去。

而我……完蛋了。

“把你身上那件超市促銷大減價搶來的衣服脫掉。”溪原居高臨下地看著我說。

“什麽……你要幹嗎?”我抓緊領口用看變態的眼神看著他,警覺地說。

“櫻,帶她去換衣服。”溪原無視我,把一件抹胸紗裙遞給櫻說。

“走吧!”

我還沒來得及反抗,就被櫻勾住手臂,拖進了更衣室。

幾分鍾後,我別扭地站在鏡子前。

常年穿T恤牛仔褲,運動鞋邊上還沾著一塊泥的我,衣櫥裏稱得上裙子的東西用一隻手就能數清,而且還是最保守的款式,一下子跳躍到裸色抹胸小禮服蓬蓬紗裙,這不等於是讓一個常年吃素的人突然去咬一大口肥肉嗎?

“櫻,這個裙子……是不是太露了點兒?”我摸了摸自己光溜溜的肩膀,小聲問。

“可是,你的肩膀很有骨感美啊!美麗的東西就不要藏著掖著,要展現出來才不會資源浪費呀!”櫻衝我眨了一下眼睛,伸手把我的長發撥到胸前。

我睜大眼睛看著鏡子裏這個裙擺飛揚的甜美女生,怎樣也不能把她和上午出門時那個紮著馬尾、穿白T恤、破牛仔褲、髒板鞋的形象聯係在一起。

“來,穿上這個。”櫻遞給我一雙裸粉色的高跟鞋,“可能偏小哦,忍耐一下。”

我看著那雙目測有八厘米的高跟鞋,怎樣也不想把腳伸進去,但是,最後我還是做了。

這是一個噩夢,還是美夢?我迷惑了。

我隻是想拿回自己的學籍卡,然後以最快的速度逃離這個令人壓抑的地方,逃離奇怪的綁架團夥的魔掌。但是,我像是被某種看不見的力量**著,舍不得身上一個又一個潛在的驚喜,它們像煙花一樣在我頭頂綻放,巨大的聲響嚇了我一跳,一抬頭卻又被它們在夜空中盛放時璀璨的模樣所迷惑。

從更衣室走出來,三個男生都驚歎地看著我,岑風也放下了手裏的煙,瞪大眼睛說:“沒想到還不錯嘛!打扮打扮,醜小鴨也變白天鵝了呀!”

被這麽多人熱切地盯著,我不自在地縮著肩膀,有些不好意思,如果這是個噩夢,那麽到目前為止都還不算太糟。

“你到底想幹嗎?發型換了,衣服也換了,把我當洋娃娃玩夠了吧?學籍卡呢?”我轉身把手伸向溪原,發現此刻的他臉上正掛著一絲淡淡的笑,我不禁開始幻想,或許他沒有那麽難相處。

“學籍卡?會給你的,但不是現在。”他伸出食指在我眼前晃了晃。

我翻了一個白眼:“難不成還要我給你們跳個舞?弗朗明哥舞還是孔雀舞?”

“不,那太難為你了!今天冒犯你,給你帶來不便,我表示抱歉。”溪原緩緩地說,“聽櫻說你有一副好嗓子,很適合當我們的主唱。我沒有別的意思,隻是不希望人才被埋沒。”

“這個時代,是最好的時代,隻要你有才能,能選擇去做的事情就有很多。”溪原頓了頓,又說,“所以,唱首歌吧!讓我知道你的實力,我就能告訴你能到達的高度。”

“我……憑什麽……”我的質問很猶豫,因為我的心已經被他的話打動了,隻是我依舊堅持著我的姿態。

“過完最後這關,我就把東西還給你。”溪原胸有成竹,一點兒也不擔心我不配合。

看來我是被吃定了,想到這裏,我的背上不禁開始冒冷汗。

“好吧,唱什麽?”

“你就唱你在街頭演唱會被邀請上台時唱的那首歌吧!”

“現在,在這裏嗎?”

“不,場景還原,讓我看看你當天的狀態,是以什麽樣的表情麵對台下的聽眾唱歌的。”

“什麽?你在開什麽玩笑?場景重現?這是哪個電視台的整人遊戲嗎?”我覺得自己快瘋了,“難道你要我現在衝到街上去,拉幾百個人來聽我唱歌嗎?”

“不,你隻要唱歌就行。”溪原說著,把我拉到了房間的一角,指著一條狹窄的樓梯說,“上去。”

“那裏是哪兒?”麵對未知的房間,我本能地向後退縮。

“不用管那麽多。”溪原把我推了上去。

我不情願地走上樓梯,從上麵傳來一陣聲響,越往上走,就越大聲。

接著,我走到了樓梯的盡頭,終於窺見了另一個房間的情景。

我簡直不敢想象眼前的場景,這不是一個房間,這是一個足以容納幾千觀眾的大禮堂!

而這道短短的樓梯,就連接著幾百平方米的舞台和後台!

愣了幾十秒,我咚咚咚地從樓梯上狂奔下來,衝溪原大叫:“你瘋了嗎?你要我上那兒幹嗎?”

“我說了,場景還原嘛!如果你想展現自己的實力,那麽一個足夠大的舞台就能證明你的一切。”溪原理所當然地說。

“場景還原?那裏可是一個大禮堂,下麵還坐著人,不是一個兩個,是密密麻麻的一片!這是怎麽回事?”

這其實是某個電視台的蹩腳娛樂節目搞出來的整人遊戲吧?饒了我吧!我隻是一個普通的大三學生,難道考研給我帶來的壓力還不夠折磨人嗎?

“啊,是這樣的,我們每年夏天都會舉辦一場音樂慶典,沒有節目單,任何人、任何時候隻要願意就可以上台,快去吧!表演了有獎品的,可以抽獎哦!”岑風站在溪原身後笑嘻嘻地說,似乎正期待著我出醜,“溪原已經幫你拿了號碼牌,你不上場,拖著別人的節目,可是要遭人罵的!”

“我……”我還想說什麽,來不及反抗,就再次被推上了舞台。

迎接我的是一陣雷鳴般的掌聲和耀眼的燈光,我的頭皮一陣發麻。

麵對龐大得像個巨獸的禮堂,我覺得自己渺小得就像一隻螞蟻。

熟悉的音樂在我身後響起,這是我那天在街頭唱過的歌。

我的腦中一片空白,沒有多餘的時間思考其他的問題,我默默地告訴自己:豁出去算了!反正台下的人又不認識我,最多我隻是成為他們茶餘飯後的笑柄而已。

隻要唱歌就行,無論在什麽地方,麵前站著什麽人,隻要唱歌就行了。

這麽想著,我平靜了下來,前奏結束,我開始唱歌——

接下來的幾分鍾裏,我甚至不知道自己唱了些什麽,每次放聲歌唱,周圍的一切都會變得淡淡的,甚至模糊起來,就像世界隻屬於我一個人的,而我總是全力以赴。

我喜歡這種感覺,就像現在。

我簡直不敢相信,我在一個幾千人的大禮堂,一個人完整地唱完了這首歌。

從舞台回到後台,下樓梯的時候,癱軟的雙腿幾乎無法支撐我的身體。

溪原站在樓梯的盡頭,比以往更認真地看著我,他深邃的目光就像要直接看穿我的靈魂。

“你唱得很好嘛!就一個沒有受過專業聲樂訓練的人來說,音域天生這麽廣的人並不多見。”溪原走過來,拍了拍我的肩膀,輕輕地攬住了我。

沒想到他會這麽動容,麵對迎麵撲來的帥哥美好的肉體散發出來的大量雄性荷爾蒙,我頓時渾身僵硬得像一尊木乃伊,那一瞬間我嗅到了他身上淡淡的古龍水味道,心跳猛地加速起來。

這是完成演唱的獎勵嗎?

如果是這樣的話,那我算是賺到了呢!

不過溪原所在的音樂學院,稱得上是美女如雲,明星胚子一把一把的,我這樣的小蝦米,他一定不放在眼裏吧?

他一直都這麽熱情嗎?還是說,擁抱隻是他的習慣性動作而已?

不管怎麽說,這個擁抱算是對我的最高評價吧!身體語言有時比口頭語言更加直接,更加容易理解。我突然一下子覺得和他們的距離拉近了許多,心裏的某一處居然也開始變得柔軟起來。

我不是一個人,這裏有著這麽多、這麽多喜歡音樂的年輕人。

“謝謝你給我們的音樂慶典帶來了歡樂。”溪原說著,暗暗地把一個小小的東西塞到了我的手裏,結束了這個短暫的擁抱,“但你還是要接受一些這方麵的技巧訓練,不然照你的方法唱下去,多唱個幾首,嗓子就會受不了的。”

臉上一陣發燙,我攤開掌心,那是我的學籍卡。我不動聲色地捏了捏封套,摸到了輕微的熟悉的凹凸,東西都在,我終於長長地鬆了一口氣。

“你想不想唱得更好,讓更多的人聽到?”溪原問。

“我……”

事實上,誰不想呢?

“你的眼神告訴我你想,那麽,加入我們樂隊吧!”溪原又說。他的聲音是那麽動聽,對我來說,帶著十足的煽動力。

“芊芊,我相信我們樂隊就是為了等待你的出現而存在的,你還在猶豫什麽?快說願意啊!”櫻抓著我的肩膀搖晃著。

“是啊,芊芊,你的底子很好,甚至不輸給現在歌壇上的新人,為什麽要放棄上天賦予你的禮物呢?”薛蘇說。

“你傻呀!有這樣的機會都不答應,後悔就來不及啦!”岑風有些著急地大聲說。

“可是……”我被這突如其來的猛烈攻勢弄得幾乎無法招架,隻能傻傻地站在那裏。

舞台如此閃耀,而我又是如此渺小,他們的勸說會不會隻是花言巧語?

“芊芊,不會花你太多時間的,我還不是每天放學來這邊,就練一個半個小時的,沒什麽關係啦!讀書也需要勞逸結合啊!”櫻說,“你可以先加入一段時間適應看看哪!不試試怎麽知道?”

這種最貼近我生活訴求的勸說,更是讓我有了一點點小心動。麵對四雙火熱而期盼的眼睛,我終於深吸一口氣,鼓起勇氣說:“好吧,給我三天時間考慮,好嗎?”

我的生活就此顛覆,而我的人生會不會因為這個決定而變了模樣?

我有些迷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