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不速之妖的到來

1.

我驚魂未定地關上了家門,因為不放心,我還特地反鎖了大門。之後我把電話線也拔了,一連好幾天都沒去餐廳裏打工。

也不知道這幾天沒見到我,畢方會不會怒火朝天。

算了,反正我已經決定再也不去餐廳打工了,外麵發生什麽事情都和我沒關係。那個地方實在是太恐怖了,真不知道我再多待幾天會不會被活活燒成灰燼。

一想起畢芳身上莫名出現的火焰,我就覺得渾身打寒戰。那時候的畢芳就像是地獄來的使者一般,好像要將靠近他的人都帶入地獄。他周身燃起的紅色火焰光是看著就覺得自己要被燙傷了。

那家夥……他發現了我沒有去上班,會不會主動來找我呢?想到這裏,我忍不住打了一個哆嗦。

不過……

他真的能找到我嗎?

過了幾天膽戰心驚的日子,可怕的畢芳並沒有出現。

過了一個星期不出門的日子,這天,我鼓起了八輩子的勇氣將電話線插上。並沒有如我想象的那般電話瞬間被打爆,反而一整天都十分清靜。

到了晚上,我總算鬆了一口氣。這十多天來,我第一次覺得輕鬆。

看來我好像並沒有自己想象的那般重要嘛!像我這麽渺小的存在,就算從地球上消失了,也沒有人會發現吧!

我蹬了蹬腿,緊繃的神經鬆弛下來。這是我這麽多天睡得最好的一次。雖然夢到了阿姨回來,因為丟了工作的事情而勃然大怒,不過這與被可怕的大魔王畢芳燒死比起來,並不算什麽。

時間就這麽飛快地過去了,轉眼暑假隻剩下最後幾天。

睡醒起來已經是中午,我坐起來,有些疲憊地揉了揉太陽穴。上學的時候我是多麽希望能好好睡一覺啊!可是現在……就連睡覺我都覺得累。

因為前段時間被嚇到了,這幾天我總是做噩夢,不是夢到阿姨回來興師問罪,就是夢到可怕的大魔王畢芳放火燒了我的房子,順帶連我一起燒了。

唉!我到底是招誰惹誰了啊!居然被那個家夥盯上了。

我疲憊地下了床,洗漱之後走到了冰箱前,打開冰箱門,發現裏麵空空如也。

這段時間足不出戶,我這隻大米蟲將家裏所有能吃的東西都吃了,看來今天無論如何也要出趟門了。

我抬頭看了看掛在牆上的鍾,十一點。這個時候畢芳應該是在廚房裏麵忙活,沒時間出來亂走吧?

我露出了放鬆的笑容。

換好衣服,我坐公交車去了市中心的大型超市,在裏麵采購了大批需要的日用品和水果蔬菜。買完東西已經是兩個小時之後了。

我提著大包小包又坐了幾十分鍾的公交車。從車上擠下來的時候我熱得出了一身汗,提著一大堆沉重的東西,加快速度往家走去,想回去放下東西洗個澡。

好不容易到了家門口,我艱難地從口袋裏摸出鑰匙插進鎖孔。

才擰了一圈,門就開了。

我一頭霧水地探頭進去,自言自語道:“怎麽回事,我出門之前明明鎖了門啊……”

我往裏麵望了望,卻沒看到人影。

“難道阿姨回來了?”我還是滿臉疑惑。

莫非是因為之前我拔掉電話線,她聯係不到我,所以特地跑回來了?如果真的是這樣,我一定會被罵死的。

我一邊胡思亂想一邊進了屋,拉開鞋櫃拿鞋的時候,發現櫃子裏另外一雙拖鞋不見了。看來阿姨的確回來了,不在客廳,應該在裏麵的房間吧。

我這才鬆了一口氣,沒有多想,換上鞋子以後就拎著口袋去了客廳,把大包小包往沙發上一丟,又扭過頭朝裏麵的房間走去。

我一邊走一邊喊:“阿姨,你回來了嗎?”

話音剛落,屋子裏麵響起了“砰”的一聲。

我下意識地望了過去。

聲音的源頭是浴室。門被人從裏麵粗暴地推開,才發出這麽大的響聲,弄得我的心也一顫,生怕門被摔壞了:“阿姨,你怎麽了,發這麽大的脾氣,我不是故意拔掉電話線的,我是為了躲……”

話還沒說完,我忽然噎住了。

我愣愣地望著擦著頭發從浴室裏走出來的畢芳,隻覺得整個人都僵住了。

畢芳**著上身,裹著浴巾站在我麵前。他的身上還有沒擦幹的水珠,晶瑩剔透。頭發濕漉漉的,隻是輕輕一晃,就有水漬落到我臉上。

他看見我的時候,眼皮都沒抬一下,神情淡淡的,像是理所當然一樣,理直氣壯地站在我家浴室門口。雙手還抱在胸前,一副男主人的模樣。

要不是周圍的環境熟悉得我閉著眼睛都不會撞牆,我真會因為他這樣的表情懷疑自己進錯家門了。

而他那淡定自若的神情與我的惶惶不安形成鮮明的對比。

天啊!

我在心裏驚呼了一聲。

果然是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我還以為這麽長時間他都沒來找我,我真的可以安心地過安穩日子了,沒想到他竟然會在假期的最後幾天找上門來。

不對不對,現在不是想這些的時候。

我努力想要將目光從他身上移開,卻發現這是一件很困難的事情。我心裏不由得絕望起來。

完了完了,陸曼曼,你看到裸男了,你的眼睛要瞎了,你要長針眼了。不行不行,不能再看了。

我伸手去捂眼,他卻懶洋洋地來了一句:“看了那麽久才知道捂眼,不覺得已經遲了嗎?怎麽樣,好看嗎?”

我直接炸毛了:“你,你……簡直不知廉恥!”

就在這片刻的時間內,我又不小心多看了幾眼。那結實的肌肉,那流暢的線條,那迷人的鎖骨……真是性感得讓人挪不開眼!

“廉恥是什麽,能吃嗎?”他微微抬了抬下巴。

我隻覺得自己都要腦充血了,身體這才總算服從了大腦的調配——

我伸出手顫顫巍巍地指著他,歇斯底裏地朝他吼道:“別給我扯其他的。你告訴我,你為什麽會出現在我家浴室裏?你到底是從哪裏冒出來的?還有,你從什麽地方拿到我家鑰匙的?”

一想到他有我家鑰匙隨時都可能打開大門走進來,我就覺得渾身起雞皮疙瘩。

該不會前段時間,他也偷偷來過我家,隻不過我沒發現吧?

我隻覺得脊背一陣發麻。

“沒想到做什麽都慢的你,逃跑和說話倒是挺快的啊!這麽多問題,你要我先回答哪一個?”

我尖叫道:“不!你現在什麽都不要回答!這些都不重要,你先去把衣服穿上再說!現在!立刻!馬上!”

說完,我也顧不得別的,直接衝上去想把他推回浴室裏。

可是他站在那兒,任憑我用盡吃奶的力氣也推不動。、

我都要急得哭出來了,他才總算像大爺般地冷哼了一聲,扔下一句“真是麻煩,大熱天的穿什麽衣服”,自己轉身回了浴室。

然後……

然後他居然門也不關就要扯掉浴巾換衣服。

“你……流氓!”我的眼珠子差點跳出來,直接甩上了門。

可憐的門再次發出“砰”的一聲,成功將我們兩個隔開。而我站在門外喘著氣,大半天還驚魂未定。

誰知道,我還沒緩過來,門居然在我麵前再次打開了。

畢芳那張英俊的臉龐探了出來,朝我勾起一絲邪邪的笑容:“你剛剛說我什麽來著,流氓?沒想到你這麽抬舉我,那我就耍流氓給你看。”

我再次尖叫一聲,轉過身,拔腿就跑回了客廳。

陸曼曼,你這次真的要完了,等著長針眼吧。

2.

幾分鍾過去,畢芳總算穿得人模人樣地再次出現在我麵前。

他一來到客廳,客廳裏的空氣仿佛都不流動了。明明是在自己家,我卻感覺像是在高級宴會廳一樣,正襟危坐,大氣都不敢出一下。

我緊緊盯著他,生怕他做出什麽出格的舉動來:“我們兩個無冤無仇,你幹嗎對我糾纏不休?你再這樣……我會懷疑你暗戀我!”

我說完這句話之後,簡直要咬掉自己的舌頭。

天啊!我在說些什麽啊!現在說點好話,將這個家夥哄走就好了,幹嗎說這些呢?

“我暗戀你?”他饒有興趣地重複了一遍我的話,然後一步一步朝我走近。

就在離我不到一米遠的時候,他忽然抬起了手,指尖輕輕一勾,一團火焰出現在了掌心,帶著熾熱的溫度。

又是這樣熟悉的場景,火光映得他臉上的神情都變得猙獰起來。

我的思緒已經一片混亂。

他這是要做什麽?千辛萬苦找到我家就是為了來殺我嗎?我到底做錯了什麽?

不,不行,我不能死,我要跑!

等我的身體接收到大腦的命令想要從沙發上跳起來逃命的時候,畢芳已經像個幽靈一般出現在了我麵前,有力的胳膊拽住了我,像拎兔子一樣輕而易舉。

火焰的溫度更高了,仿佛要燒到了我身上。

他卻像著了魔一樣,將帶有火焰的手慢慢靠近我的衣服、我的皮膚。

“啊!”求生欲讓我忍不住劇烈掙紮了起來,我完全不顧形象地號啕大哭起來,“不要殺我,不要殺我!你要什麽我都給你,求求你不要殺我,我還不想死!”

我似乎聽到他輕笑了一聲,也不知道是不是幻聽了。

接著,火焰無情地朝我襲來。

我絕望地閉上了眼睛,周圍隻剩下寂靜。

兩分鍾後。

我隻覺得自己的心都要從身體裏跳出來了,卻並沒有像想象中那樣感受到燒灼的疼痛。

難道說我運氣太好了,還沒來得及感受到痛,就已經直接被燒死了?那現在呢,我在哪裏,是天堂嗎?

我小心翼翼地把眼睛睜開了一條縫想要看看自己身在何處,卻看到了畢芳那張英氣逼人的臉。

怎麽還是這個討厭鬼?

他不是要燒死我嗎?怎麽我還活著?

我鼓起勇氣睜開了眼睛,卻見畢芳手上的那團火焰已經消失了,他臉上的神色有些懊惱。他憤懣地放開了我,往旁邊的沙發上一坐,眉目之間帶著黯然之色。

我悄悄地後退了一步。

他沒有動靜。

我又後退了一步。

他還是沒動靜,似乎是想問題想得入神了,完全忽視了我的存在。

也不知道火焰是怎麽消失的,反正看樣子是忽然滅了。居然這樣都能逃過一劫,我內心一陣澎湃,剛想趁著他沒注意轉身偷偷溜走,他卻驀地抬起頭朝我望過來。

我僵住了,隻好停下逃跑的動作,被迫迎上他的目光,朝他尷尬地笑了笑。

他若有所思地看了我幾秒,薄唇微啟:“陸曼曼,從今天開始,我就住在你家了。”

“什麽?”

他的話如同一道晴天霹靂,劈得我差點沒站穩。

“我說,從今天開始,我就在這裏住下來,直到我弄清楚你身上的秘密再離開。”

他說得無比堅決,我竟然無言以對。

呸呸呸,什麽無言以對,絕對不行。他要是在這裏住下來,我豈不是每天都會麵臨生命危險,說不定他什麽時候一個不爽又弄出一團火來要殺我。我可不是什麽時候都有上帝保佑,能夠讓火焰莫名其妙熄滅的。

“既然你不說話,就代表你同意了。”他收回了落在我身上的目光,自己做了決定,“放心吧,我住在這裏的這段時間,不需要你承擔任何吃喝的費用,你隻需要提供住處就行了。哦,對了,說不定我心情好,還會交房租。”

我抱頭抓狂地說:“誰要你交房租了,你不能住在這裏,我絕對不會同意!”

我的話音剛落,他突然皺了皺眉頭。

看到這一幕,我心中大驚。

這家夥要做什麽?是要生氣了?又要爆發了?

不對啊!看他好像沒打算噴火。那是為什麽呢?難道他聽我這麽一說改變了主意,決定放過我了?

下一秒,我就明白是我太天真了!

他手指再次一勾,手心出現了一團火焰:“想再試一次嗎?”

我“啊”地尖叫了一聲,往後退開了:“不不不,不試了,你快把火滅了,我答應讓你住進來還不行嗎?”

聽了我的話,他露出滿意的表情,手掌一收,火就熄滅在他的掌心裏。

我整張臉都垮了下來。

上帝啊,我以後的日子到底要怎麽過?

3.

我戰戰兢兢地和畢芳生活了幾天,總算迎來了開學。本來開學對我來說,就像從天堂跌入地獄,可是現在我卻無比期望開學。因為開學就代表我有大部分時間都可以不用看到畢芳。

這對於我來說,真是天大的好消息。

清晨,天色還有些暗,我就背著收拾好的東西去了學校。路上全是行色匆匆的學生,大多臉上都還帶著倦意。到了學校,教室裏人不少。

我剛坐下,身旁愛八卦的女生就湊了過來:“曼曼啊,聽說今天有轉學生要過來,好像是個男的,會不會是個帥哥啊?”

我正忙著把包裏的東西拿出來塞進抽屜,對她說的內容也沒多大興趣,隨便搪塞了幾句。

她也看出我沒什麽興趣,又跑去找其他人聊了起來。

我慢條斯理地收拾完東西以後,人也來得差不多了。

班主任抱著一摞書來到講台上。他放下東西後,扶了扶眼鏡,眼鏡後麵的小眼睛幾乎眯成了一條縫:“同學們,一個暑假不見,我對你們甚是想念。”

教室裏響起了噓聲。

“我們都很熟悉了,就不用再多寒暄了。長話短說,直接進入正題。這學期我們班上來了一個新的轉學生。”話說到這裏,班主任頓了一下,扭頭朝門口望去。

門外的確有一個身影,從我坐的位子看不清他的樣子。

不過沒關係,班主任的話一說完,那人已經走進了教室。

就在看清來人麵容的那一瞬間,我的表情僵硬了。

我呆呆地看著那張熟悉的麵孔,經過這幾天的朝夕相對,他就算是化成灰我都認識。

他是畢芳。

他一眼就看見了我,竟還朝我眨了下眼睛,然後又一臉正經地開始自我介紹:“大家好,我是新來的轉學生畢芳。希望能和大家和睦相處,共同度過以後的日子。”

剛才拉著我說話的女生又湊了過來,賊兮兮地笑著:“曼曼,你看我沒說錯吧,真是個帥哥。”

我心裏涼涼的,完全不知道應該怎麽回答她,她卻還一個人說得起勁。

我欲哭無淚。別說是個帥哥了,就算來的是上帝,隻要長成這個樣子,我都高興不起來啊!你們都被他的表象欺騙了,他根本就是披著羊皮的狼!

而且……

我扭頭看了看身邊的空位。原來坐在那裏的人轉學走了,座位一直空著,班主任該不會……

我正想著,班主任已經指了指我身邊的位子,對畢芳說:“你就坐在陸曼曼同學旁邊吧。”

“好的。”畢芳唇邊的笑意更深了,他點點頭就朝我走了過來,然後,在我身邊頓了一下,坐了下去。

“好了,同學們,我們開始上課吧!”班主任的聲音從講台上傳來。

我瞥了畢芳一眼,連忙收回目光拿出書,恨不得將頭埋進書裏。

無視他,無視他,無視他!

我默念著這幾個字,差點走火入魔。

幾天過去。

這段時間,我完全生活在水深火熱當中。

自從畢芳來到了班上,我的那塊地方就從來沒有清靜過。我必須承認,他雖然個性火爆,但的確長得不錯,而且不說話不耍心機的時候,酷酷的表情非常吸引人。

在我們學校這個帥哥匱乏的地方,像畢芳這樣的已經是極品中的極品,每天下課的時候都有一堆女生圍過來。每天晚上,他都能帶著一大堆女生們送的小禮物回家,還會大發慈悲地扔給我一些,美其名曰“交房租”。

我捧著那些零食,欲哭無淚。

你交房租拿錢來好嗎?我不要這些東西啊!

更讓我糾結的是,畢芳上課的時候完全聽不懂老師在講什麽。偏偏我們班上的老師又特別愛照顧新同學,每節課都會叫他起來回答問題。

他這麽愛麵子的人,被叫起來回答不上多丟臉,還會毀了他在女生們心目中的形象。

所以,當天,他就把我抓住,威脅我以後必須在他回答不上的時候偷偷給他透露答案。

真是太可惡了!

不但強製住進我家,就連在學校裏也不放過我!

我到底上輩子做了什麽壞事,這輩子才會遇到像他這麽可怕又可惡的人啊!

不行,我烏龜慢,不,我陸曼曼不能這樣忍氣吞聲,被這個會冒火的妖怪男生奴役,我要主動出擊!

很快,我就迎來了一個反擊的機會。

第二天下午的體育課時間。

班上的男生都去了操場打籃球,畢芳原本嫌這種活動太粗鄙不適合他,但在大家盛情邀請之下又不好意思拒絕,隻好跟著過去了。

我上課上到一半,等自由活動的時候就偷偷溜回了教室。

教室的門沒關,裏麵空無一人。我進了教室以後,偷偷鎖上了門,鬼鬼祟祟地溜到自己的座位旁,從抽屜裏拿出昨天晚上買的大蒜,又從包裏翻出搗蒜蓉的機器,坐到了畢芳的座位上。

我實在是受夠他了!再讓他這麽安穩下去,我真要瘋掉了!我看過的妖怪小說和抓鬼的電視劇裏,那些妖魔鬼怪之類的,似乎都很討厭或者懼怕大蒜,所以我特意準備了這個,來進行我的反擊妖怪畢芳第一戰!

我將蒜蓉一點一點仔仔細細地抹在了他的座位上。全部抹完了以後,我才偷偷撤走,打開門,出了教室,鑽進洗手間,將所有東西全部丟進垃圾桶裏,又把手洗了幾十遍確定沒有味道以後,才回教室。

我回去的時候,已經下課好一會兒了,教室裏全是剛打完球大汗淋漓的男生。

我一抬頭就看到了畢芳,他正站在自己的座位旁,眉頭緊皺,臉蒙上了一層陰霾。

我假裝什麽都不知道,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我本來就不想理他,現在做了壞事,更沒有先去搭理他的理由,不然反而顯得做賊心虛了。

我就這麽自顧自地做自己的事情,眼角的餘光偶爾瞥他兩眼。他還是站在課桌旁,什麽都沒有做,全身卻散發著冰冷的氣息。

十分鍾的課間休息時間很快就過去了,下一節是班主任的課。上課鈴一響,本來活躍的同學們全部安靜了下來,回到自己座位上坐好。

下課打鬧的時候不覺得,現在安靜了下來,大蒜的味道就顯得特別濃烈。

有人看到班主任進來,還說了一句:“誰昨晚大蒜吃多了放屁了嗎,怎麽這麽臭?”

話音剛落,大家哄堂大笑。

班主任扶扶眼鏡,看了畢芳一眼:“畢芳同學,你還站著做什麽?”

畢芳冷冷地抬頭掃了一眼周圍。

有不少人都已經意識到味道是從他那裏發出來的,都朝他看過來。但畢芳這麽一掃視,其他人竟笑不出來了,都不約而同地閉上了嘴。

班主任重複了一遍:“畢芳同學?”

畢芳收回目光,望向班主任:“抱歉,我大蒜過敏,這節課可能沒法上了。”

話音落下,他做了一個匪夷所思的動作——

他一隻手扛起了桌子,另外一隻手拎著椅子,朝教室外麵走去。

愛慕他的女生們尖叫了起來:“好帥!”

我的目光一直追隨著他,直到他走出教室以後,才收了回來。表麵上不露聲色,心裏卻暗暗竊喜。

很好,就是要這樣,讓你知道有人在針對你,卻又不知道是誰。

接下來的一節課,我的內心愉悅不已。

4.

自從捉弄了畢芳一次,發現他根本沒什麽反應之後,我就下定決心要正式踏上整蠱之路。

偷偷卸桌子釘子,故意墊高椅子腳,讓椅子不平,趁他不在家偷偷爬到他的床底下用菜市場買來的公雞血畫網上傳授的驅妖符咒等事情沒少做……

可讓我覺得很困惑的是,就算每天要麵臨這麽多挫折,畢芳還是能堅強地在學校裏、我家裏繼續待下去。我不由得懷疑我做的這些是不是還不夠。

要不是方法有問題,要不就是畢芳這隻妖怪法力太強大,我找的那些方法還對付不了他。

看來,我要尋找傳說中的驅妖高人來幫忙才行!

於是,接下來的時間,我趁著他不在,上網查了一大堆如何將妖怪趕走的方法。

網上各種建議都有,看得我瞠目結舌,最後居然還找到了一大群專門做這種生意的人,廣告上寫著:“驅妖大師專線!保證三天之內達成你的目的,沒達成不收錢,聯係電話……”

我猶豫了好幾天,竟有些心動——因為自己按照小說和電視上描述的驅趕妖怪的方法行事,對畢芳竟然沒多大用處。比如大蒜,畢芳隻是討厭那個味道,並不懼怕,他後來把桌椅洗刷幹淨後,又搬回來重新坐在我旁邊了;而就算我忍著惡心每天吃很多蒜,希望他和帶著蒜味的我保持距離,但他仍然十分心安理得地坐我旁邊。

這天,下課以後,我沒急著回家,而是買了張磁卡找了個公用電話亭,按照網絡廣告上登的那個電話號碼打了過去。

接電話的是個中年男人,語氣很誠懇,在電話裏給我介紹了一大堆業務,口若懸河,說得我都有些暈乎乎了。最後,他聽我語氣猶豫,又加了一句話:“小姐,我看你和我這麽投緣,不如我給你打個七折吧。事成之後再付款,過了這個村就沒這個店了啊!”

我數了數口袋裏的錢:“我再考慮一下……”

“六折?”

“成交!”

“這樣吧,一個小時後在你們學校門口見麵,我們詳細談一下這件事情。我現在要先掛電話去擬定計劃表了,我保證給你一個完美的答案。”

對方話音落下以後,就十分幹脆地掛斷了電話。

我還沒說完的話全部堵在了嗓子眼裏。

我又打電話過去,那邊卻沒有人接聽。我瞥見電話亭外還有人等得心急如焚,隻好拔出電話卡出了電話亭。走在回學校的路上,我還覺得有些蒙。

這所謂拿錢幫人消災解憂的大師的話怎麽聽上去那麽不靠譜?

就這麽約好跟我在學校門口見?

可我用的是公用電話啊,而且我又不知道他長什麽樣子,他也沒見過我,一會兒怎麽接頭?該不會是個騙子,準備把我晾在學校外麵傻等一個小時,捉弄我一番?

我在心裏想了很多,明明已經覺得很大可能是個騙子,卻還是不願意回家。

趕走畢芳的欲望實在太強烈,強烈到我已經顧不得其他。

我走進學校外麵的一家甜品店,要了一杯飲料,坐在窗邊的位子上等了起來。

這個地方正好能將學校正門的場景盡收眼裏,到時候若是真有人在等我,我再出去吧。

就這麽打定主意,我才安心下來。

這一個小時過得尤其慢。

天色漸漸暗了下來,學校裏的學生也差不多都離開了。看門的老大爺將大門關了起來,隻留下一扇小門供人進出。

夜幕降臨。

果然,一個小時過後,我的目光鎖定了一個行色匆匆的中年男人。他已經來了好幾分鍾了,抱著一個公文包站在學校門口東張西望。中途,他還拿出手機打了一個電話,打完以後唾罵了一聲。

我這才背起書包走出甜品店,慢騰騰地朝他走了過去。

他也注意到了我,朝我揮了揮手:“你是……”

他開了口,又不知道怎麽稱呼我,撓了撓頭,又自我介紹起來:“我是剛才和你通電話的人,你叫我大師就行了。”

我暗暗吐槽這個稱呼,嘴上卻說:“大師好。”

他似乎是個急性子,馬上就要打開公文包拿東西給我,動作做到一半卻又停了下來:“不好意思,我忘記了天這麽黑看不清東西。要不,我們找個亮一點的地方坐下來談談吧?計劃表我已經擬定好了,你看看有什麽需要修正的地方,如果沒有,我們簽訂一個合同,就可以開始實施計劃了。”

我指了指剛才那個甜品店:“要不去那裏?”

“不行!”

他一口否決,讓我心裏莫名生出了一絲警惕。

接著,他微微地笑了笑:“我已經給你打了六折了,要是去甜品店還得再花錢,還是節約點比較好。前麵沒多遠的地方不是有個百貨商場嗎,不如我們去商場裏吧,還不用花錢,哈哈。”

我抓緊了自己的錢包,覺得他說得有道理:“行啊,走吧。”

那個商場我是知道的,離學校不太遠,從一個小巷穿過去,正對麵就是。

我們一路往前走。

學校並不在大街上麵,天黑以後,周圍的行人就少了起來。明明是夏夜,卻顯得有些冷清,氣氛也變得尷尬起來。

走到小巷外麵的時候,我忽然有些遲疑了。

周圍不知道什麽時候一個人都沒有了,隻剩下我們兩個。這小巷本來就一片黑暗,從這裏望過去,隻有盡頭處有一束光。小巷裏又沒民居,我和一個陌生人這麽走過去,會不會……

算了,還是走大路吧。

這麽想著,我剛想開口,他卻搶先問道:“怎麽不走了?對麵就是商場了。”

“我……我怕黑。”我隨便編了一個理由,“我有夜盲症,我們還是從旁邊繞過去吧,反正也遠不了多少。”

他卻突然鉗住了我的手,語氣變得邪惡起來:“怕黑沒關係啊,小妹妹,叔叔帶著你走就是了,你怕什麽,我還能吃了你不成?”

“不!”我的聲音變得尖銳起來,用力想要掙脫,他卻握得越來越緊。

“你要做什麽,快放開我,再不放我要叫人了!”

“都走到了這裏,這可由不得你了。”他更加用力了,將我朝巷子裏麵拖去。

嬌小的我哪裏抵抗得過他如此大的力量,一下子就被他拉進了巷子裏麵。

周圍更黑了,我的心裏湧起陣陣絕望:“你放開我,你快放開我,再不放我真的叫人了!”

“你倒是叫啊。”他冷笑了一聲,“你覺得這個地方會有人嗎?真是太天真了。小姑娘,你父母沒教過你不要隨便跟陌生人走嗎,現在叔叔來教你怎麽樣?”

我就這麽一點一點被他往裏麵拖,仿佛被拖進一個深淵。我張了張嘴,卻發現嗓子竟沙啞了,想要嘶吼卻什麽也喊不出來。

我拚命掙紮,中年男人吃力地一隻手抓住我,還騰出一隻手打開公文包。所謂的計劃書根本不存在,公文包裏麵隻裝了一塊手帕。他拿著手帕朝我湊過來,我連忙屏住呼吸閉上雙眼。

如果沒猜錯,那上麵應該沾了乙醚,我吸一口就完了。

手帕被蒙在了我的臉上,我早就屏氣凝神不呼吸。

他似乎察覺到了什麽,伸手揪我的臉:“小丫頭片子,你還學聰明了?”

我被他揪得痛得齜牙咧嘴,卻還是不肯呼吸。

抵死不從!

肺裏的氧氣一點一點變少,我隻感覺自己整張臉都憋得發燙,眼看快要憋不住了,身後忽然響起了一個熟悉的聲音——

“陸曼曼!”

“誰在那兒?”

……

壞蛋放開了我,朝那邊望過去。

巷子口出現了一個身材高大的美少年,他緊緊抿著嘴唇,眉毛皺著,眼裏的火焰似乎嘩地一下點亮,成為了我的希望火花!

“畢芳,救我——”趁壞蛋被吸引注意力,我掙脫開一隻手一把推開了捂住我嘴巴的手,朝那邊大喊起來。

請救救我,哪怕你是妖怪……哪怕你會冒火……但是,至少你比起這個內心充滿邪惡和黑暗的人類更值得我去相信……

就在我喊出那句話的下一秒,我看到明明還在巷口的畢芳已經以風馳電掣般的速度出現在了我麵前,手裏砰地冒出一團明亮的橙色火焰,朝壞蛋的方向丟了過去。

火一碰到布料就燒了起來。

“啊——”壞蛋一看自己身上著火了,什麽都顧不上了,連忙扔掉手帕尖叫著,一邊逃跑一邊瘋狂地拍打著身上的火焰。

趁這個機會,畢芳一把抓住我,低沉而有力地說:“跟我走。”

我還沒反應過來,已經被他拉著跑出了巷子,朝回學校的方向跑去。

一直跑到學校門口,他才停下來。我早就累得氣喘籲籲了,一停下來就弓著背大喘氣。

畢芳居高臨下地望著我:“喂,你是不是傻啊,今天如果不是我救你,你就被綁架了。你這個笨蛋,該不會是那個人隨便給你兩顆糖你就跟著別人走了吧?平時躲我跟老鼠見了貓一樣,這次怎麽跟那種一看就是壞蛋的家夥走呢?”

我抬頭看著他。

他的語氣有些凶,臉上也帶著不滿的神情,似乎挺生氣的樣子,但是,這一次,我卻沒有太害怕他,因為剛剛是他把我從可怕的壞蛋手裏救了出來。

好不可思議,這隻妖怪竟然救了我。

平時他總是拿火焰來威脅我,嚇得我要命,但是這一次,我一喊,他居然真的出手救了我。

我心裏突然有些感動。

就像那天他出現在我家裏一樣讓我覺得有些不可思議,這一次我碰到危險的事,他也神奇地出現了。

難倒這個妖怪其實一直悄悄地守護在我身邊嗎?

不知道為什麽,我的腦海裏突然閃過這樣一個想法。

“你可別誤會,我才沒有特意跟蹤你,我隻是在你身上留下過我的專屬火焰氣息,假如你這個笨蛋出什麽意外或者逃到什麽地方,我都會感應到!”

似乎察覺了我的疑惑,畢芳沒好氣地解釋道。

原來是這樣啊……

“那個,謝謝你了……”如果不是他,我可能已經被那個壞蛋抓走了。

“還有,對不起,我想以前是我誤會你了,我一直以為你是想殺了我才留在我身邊的……”

畢竟,我是知道他秘密的人。

畢芳聽到我的話,不屑地嗤笑了一聲:“陸曼曼,你以為你的小命很值錢嗎?我要專門為了殺你而做這些事情?”

果然,狗嘴裏吐不出象牙。

好好的解釋的話從他嘴裏說出來,怎麽就變了味呢?

不過,他都這麽說了,我也安心下來。

原來他並沒有想殺我,那應該還是有什麽別的目的吧。不過,這都不重要了。

“我知道雖然你不是正常人,可能是什麽妖怪之類的,不過,如果你真的不是來害我的,我以後還是可以和你好好相處的。”

“哼。”畢芳高高地昂著頭,臉色還是不太好。

“還有,之前的事情是我對不起你,以後我們和平共處吧,我也不會再找人來驅逐你了。”我老老實實地低頭認錯。

畢方似乎捕捉到了我話裏的關鍵詞,挑眉道:“之前的事情?找人來驅逐我?陸曼曼,剛才那個綁架你的男人是你為了驅逐我專門找來的?”

“我……”

完了,我怎麽說漏嘴了?

剛才隻顧著感動,說話也沒經過大腦,把事情一股腦地全捅了出來。

我連忙閉嘴。

可是他這麽聰明,早就自己聯想開來:“所以說,我在學校發生的那些倒黴的事,實際上也是人為的?而那個人,就是你?”

“嘿嘿嘿……”

我開始裝傻。

畢芳的臉色立馬更黑了,他咬牙切齒,目光似乎要變成實質的火焰一樣落在我身上:“陸曼曼,你還真是有能耐!”

我繼續裝傻。

“今晚當我眼瞎救了你。”畢芳最後瞪了我一眼,扔下這句話,轉身就走。

“啊,等等!”

見他生氣了,我一下子慌了,跟在他後麵要去拉他的手。誰知他走得太快,我根本跟不上。

“我這也隻是正當防衛啊,你每次一見我就一團火招呼過來,誰受得了啊!而且我一直以為你要害我,正當防衛難道都有錯嗎?”

我喋喋不休地跟著他。

唉,真沒想到我陸曼曼也有跟在一個妖怪身後死纏爛打的一天。

“你真的不要生氣了,大不了這個月的房租我也不要了,就當是感謝你救了我一命。我以後再也不把你當壞人了,也不會跟你作對了……”

“真的?”一直板著臉大步往前走的畢芳忽地停下腳步,扭頭看我。

月光灑在他如刀斧鑿出來一般的俊美側臉上,帶著柔和的光暈,熠熠生輝。

我沒料到他會突然停下來,腳下的動作已經來不及收回,就這麽踩到了他的腳背。

我生怕踩疼了他,又急急忙忙收回腳,誰知一個重心不穩,直接朝後麵倒去。

“陸曼曼,你……”畢芳剛被踩得吃疼地哼了一聲,發現我摔倒,又立刻伸手要來拉我。

下一秒,我落進了一個溫暖的懷抱。

我懸在半空的心總算放了下來,抬起頭,卻在抬頭的一瞬間,嘴唇觸碰到了一個溫暖柔軟的東西。

我驀地睜大眼睛望著他。

他漂亮如星星的雙眸近在咫尺。

而我的嘴唇就這樣緊緊地貼在了他的嘴唇上。

一瞬間,我的腦袋裏綻放開一場五彩斑斕的煙花。

“砰,砰,砰……”

一朵又一朵煙花在腦海裏綻放,伴隨著一聲又一聲緊張的心跳。

我手足無措起來,完全不知道應該做什麽。

而畢芳臉上也滿是震驚,習慣性蹙緊的眉頭此刻高高挑起,眼睛裏映出我此刻僵硬的臉。

他的頭腦似乎還十分清醒,隻是微頓了一下,就連忙將我推開了,自己也後退了幾步,別過了臉。

我偷偷瞅了他一眼,隱約看見他臉上浮起了淡淡的紅暈。

安靜了大概一分鍾,他才飛快地一抹嘴唇,然後粗聲粗氣地扔下一句話:“愣在這裏做什麽,走吧,回家——”

“哦——”

我先是因為畢芳抹嘴唇的動作心揪了一下,隨後又放鬆了——本來就是個意外,還有他那麽高傲的人,做那種嫌棄的動作是理所當然的。

我心裏明白,但不是那麽舒服。

沒想到意外失去的初吻,居然是跟一個會冒火的妖怪男生,而且還被嫌棄了……

唉,算了,忘記吧,就當什麽事都沒發生!

我催眠了自己好幾遍,才壓住心裏澎湃的情緒,低低地應了一聲,邁開步子跟在了他後麵。

他沒有刻意走太快,我也沒有刻意去追他,兩個人就保持著這樣不遠不近的距離,一直沉默地往前走。

空氣中,恍惚之間有一種奇妙的感覺滋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