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國王,國王

太陽曬到了枕頭邊上,照著一張茫然的臉,邢戰從熟悉的宿醉中醒來,那一天得勝後,他們又連續慶祝了一天,從渾身就像被人從樓梯上推下來一樣的酸痛程度來看,他猜想自己昨晚大概喝掉了半箱啤酒,現在他唯一想做的事情就是去一趟洗手間。

解決完肚子裏的存貨加上用冷水洗了一把臉之後,他現在感覺好多了,現在他該做的事情就是滾到軟綿綿的席夢思上,打開他的手機。

被告知收件箱已滿,邢戰挑了一下眉毛。

第一條短信來自一位喜歡穿緊身T恤的學弟:“親愛的學長,今天是你的生日,為了表示祝賀,我房間的雙人床免費向你開放,十二點後還有特殊服務,歡迎光臨哦!”

邢戰不屑地輕笑了一下,飛快地刪掉了這條短信。

“生日快樂,忘了告訴你,昨天你們打架的照片被放到學校的BBS上了,趁還沒被論壇管理員刪除的時候可以去看一眼,對了,關鍵詞是‘酒後亂性’。”此條短信來自熱愛八卦的學生會長。

“為了慶祝你的生日,決定告訴你一個秘密:羅曉雪的胸部是假的。哈哈!”

“這都是些什麽亂七八糟的人啊!”邢戰搖著頭,一邊看一邊刪短信,在看了五六條這樣的來信之後,終於才看到一個比較正常的——

“屬於你的日子,獻上美好的祝福,祝願你天天快樂,能找到一份屬於自己的真愛!”

“哦,真愛!”盯著這行字看了幾秒,宿醉的頭疼開始掠奪他的理智,邢戰放下手機,揉了揉臉頰,抬頭看了一眼牆上的掛曆,確實,今天是他的生日。

哦,生日!無非是發出邀請和接受被邀請,充滿了奶油蛋糕戰、香檳泡沫、冷笑話、桌上八卦、走調的歌唱聲、莫名其妙的禮物,濃烈的香水味道和爛醉的笑臉的日子,除此之外,沒有什麽新鮮的了,每年都是這樣。

喝掉冰箱裏僅能找到的一瓶牛奶之後,邢戰並不意外地接到了李漠北的電話。

“喂,邢戰!你在做什麽?”

“哦,我正在想辦法緩解我的狂歡後遺症……”天知道是不是耳鳴,他的耳邊似乎還回**著昨晚菜市場一樣震天的喧鬧聲。

“啊,我以為你正摟著美人在床單上回憶昨晚的好夢呢!如果沒記錯的話,你大概幹掉了九瓶啤酒吧?如果這樣就有狂歡後遺症的話,今晚的重頭戲怎麽辦呢?”李漠北用歡快的語調說著,一點也聽不出來他昨天喝掉的酒比邢戰還要多。

“好吧!如果我也有像你那樣壯觀的肱二頭肌的話,或許還可以多喝兩瓶,那麽,今晚的重頭戲是什麽?別告訴我你要披上窗簾跳肚皮舞給我看!”邢戰向後一靠重新癱倒在**懶洋洋地說著,這個時候,他真希望能有個美人來給他來個全身按摩,嗯,從頭部開始。

“哈哈!我會把你的建議納入考慮範圍的!嗯,總之你現在該做的就是好好休息,等著迎接晚上的驚喜吧!”

雖然昨天他幹掉了半箱啤酒,揍了一個最討厭的家夥,和一個胸部可能是假的的美女一起唱了首情歌,並且接受了無數隨敬酒一起來的八卦資訊和恭維奉承,但是今晚可能還要繼續這樣高昂的情緒,他必須讓自己保持在最好的狀態。是的,這就是大學生活,邢戰的大學生活,一個接一個的Party,哪裏有狂歡,哪裏就有他。

掛掉電話,邢戰盯著天花板,腦袋開始高速運轉起來,接著,他開始給果果家打電話,再怎麽說,每年生日Party的主角,總是要第一個打的。

但是,除了悠長的嘟嘟聲,再也沒有任何回應。

“好吧!這可憐的姑娘說不定還在醫院裏?或者別的什麽?……算啦!不管啦!反正她也不習慣那種混亂的場麵吧!”聽了十幾秒的嘟嘟聲後,邢戰決定掛掉電話,長長地吐出一口氣,接著打開通訊錄,將光標下移到一個名字上,開始了長達五秒的凝視。

封真。

同時他的眉頭皺了起來。

想了一會兒之後,他還是快速地將光標下移到另一個名字上,並毫不猶豫地按下播打鍵,就這麽決定了今晚陪他出場的女主角,盡管和昨晚是同一個。反正大家也不會有意見。

同一時間,在另外的地方。

陽光透過米黃色的窗簾淡淡地落在兩對並排伸出的腳丫上,漆成墨綠色的窗欞在絕好的大晴天中閃閃發亮,唯一的遺憾是,這個床實在太小了。

在左手臂的陣陣酸麻中醒來的秋尚,正是這麽想的。

並且,他右邊的小腿正在懸空狀態中。

眼前的這個房間,樸素得令人發指,這是一個缺少偶像海報和大型布偶的少女房間,隻有傳承了不知幾代的雕花衣櫃訴說著來自媽媽的味道,說實在的,感覺還不壞,至少它是如此幹淨和純粹,一如它的主人。

秋尚放鬆脖子,把視線移到了天花板,那裏有著來自歲月痕跡的微小裂縫和一盞海派風格卻依舊簡單的臥室燈,他平靜地注視著那盞燈上黑色的鐵角花,緩緩勾起的嘴角正在慢慢泄露他的心思。

寧靜的早晨,秋尚看起來心情不錯。

身旁的人正靜靜地躺著,枕著他的左手臂,發出遠方的海浪一般均勻細碎的呼吸聲。秋尚轉過頭,看著果果的睡臉,上麵同時有著淡淡的疲倦和恬靜的幸福感。仔細一看,沒有厚重的粉底和化妝品的覆蓋,第一次發現她的皮膚還真好,白白嫩嫩的像年糕,讓人看了就忍不住想伸手捏一把,隻是,如果能養胖一點,或許手感會更好。

不知道是不是被這目光注視得過了頭,她似乎有了一點反應,眼皮不自然地顫抖似乎出賣了主人的心思。

“裝睡是吧?你還要壓著我的手壓到什麽時候?”秋尚故意用嚴肅的口吻出聲控訴。

她果然睜開了眼睛,接著抬起漲紅的臉讓對方把已經僵硬的手臂從那顆沉重的頭顱下搶救出來。

“我這是在給你機會悄悄溜走而已!”果果說著,別過頭,把身子往被子裏又縮了一縮。

秋尚收斂起開玩笑的心情,側過身,把臉湊得更近,幾乎把呼吸噴吐在她的鎖骨上:“為什麽這樣想?”

“嗯……話說……你不是就要出國了嗎?這裏又沒有值得你留戀的東西……”她的聲音悶悶不樂地從被子裏響起來。

“嗯,我拿到了國家公派的留學生名額,我申請的學位是可以攜帶家屬的,並且家屬在那裏還有一年一萬多歐元的補助。”秋尚用專業的口吻說著。

“跟我說這些做什麽?”果果迷惑地問道,“難道你要帶你媽媽一起去留學?”

“笨蛋。”秋尚低低地罵了一句,用隻有兩個人才能聽見的音量。

接下來幾秒的沉默中,果果把滾燙的臉埋在被子裏,她幾乎能聽見自己的心跳開始不受控製,同時她聽見心裏早已失去理智地大叫起來:這個男人,到底要說什麽啊!

“要不,我們今天就去扯證吧?”秋尚說著,語氣平穩得像新聞主播。

毫不NG地說出這樣的話,聽起來真的很可疑,這大概又是在開玩笑吧?她這樣想著,卻不知道該怎麽回答他,畢竟這如果隻是個冷笑話的話,也確實有點欠揍。

做好了心理準備,原以為那邊還會接著調侃,得到的卻是一陣沉默。

被子裏的空氣開始變得渾濁而沉悶,幾乎讓人無法忍受。

“難道你是認真的?”果果掀開被子,嚴肅地質問。

秋尚看著她如臨大敵的臉,眨了眨眼睛,回答得和她一樣的嚴肅:“我是認真的。”

“這算是求婚嗎?”

“我看起來像是開玩笑的樣子嗎?”

“你……你現在頭腦還清楚嗎?”該不是前天被打壞了吧?

“清楚得不得了,還可以背圓周率給你聽。”

“……”

“……”

兩個人有些僵硬地彼此對視著,沉默著,很久。

看在外人眼裏,他們似乎是在玩“看誰先動”的遊戲,不過,果果很快輸了,她轉身把頭埋在了被子裏,一聲不吭。

“喂,你不願意?”秋尚推了推她的肩膀,沒有回應。

一秒。

兩秒。

三秒。

秋尚看著她顫抖的肩膀,索性一把掀開了被子。

“有沒有搞錯!這算哪門子的緣分啊!”露出來的是一張淚流滿麵的臉。

微微愣了一會兒之後,秋尚的嘴角,緩緩地泛起弧度。

“你怎麽那麽愛哭!”秋尚歎了一口氣,連他自己都沒有注意到,那是寵溺的,然後他伸手抹去了她臉上的淚痕。

“才不是,我已經很久沒哭了,隻是……每次哭都被你撞見。”果果胡亂抹著臉,用細小的聲音反駁道。

秋尚久久地凝視著她的眼睛,這個細細小小的聲音,毫無防備地鑽進了他的心房,那裏有一小塊地方,正在開始變得柔軟。

他征服過學院最漂亮的女孩,他見過很多美女,甚至是上過《男人裝》雜誌封麵的模特,但是,此刻眼前這個連眼線都不會畫的,哭喪著臉的女孩卻比任何人都成功地挑起了他的占有欲。

這是無論如何都無法解釋的,不過……此刻他不想去考慮那些問題,也不需要去考慮那些問題,他隻知道,隻要現在能讓他徹底擁有一份感情,他願意拋棄很多東西。

“這……太突然了,為什麽?”過了十幾秒,她還是一副在夢境裏遊**的表情。

“這年頭你這樣的純情村姑就像熊貓一樣的珍貴,帶一個國寶回家或許還不錯。”秋尚故意壞心眼地逗弄她。

“什麽?如果我不是那個什麽純情村姑,你就不想負責了嗎?”果果叫起來,並把枕頭猛地丟到他臉上。

“那麽,光是你這顆八十年代的純情少女心,也已經能稱得上是國寶級的珍品了吧!”秋尚笑著接住枕頭攻擊。

“是啊,這樣落後的少女心,實在不適合你這樣華麗時尚的大少爺啊!”

“好吧!如果我說我的真實目的其實是想讓你永遠當我的小女傭呢?”

“不許叫我小女傭!”果果丟過去第二個枕頭。

“哦,實在看不出在經曆了兩個幾乎無眠的夜晚之後,你還能那麽有體力!”秋尚接著調侃她,“看來女傭並沒有白當哦!以後還能勝任更多的體力活!”

“討厭!”果果的臉再次紅了起來,氣嘟嘟地瞪著他,“得了便宜還賣乖!”

秋尚大笑著起身,伸手揉亂她的頭發。

“走吧!算你走運,國家放開政策大學生也能結婚了,帶上身份證和戶口本,我們,去結婚!”

“哦,我不管是誰先預定的,今晚這個包廂一定必須是我的!”蹺著二郎腿斜坐在沙發上,邢戰關掉了電視的足球頻道,試圖說服經理把那個最大最豪華的包廂讓給他,“昨天晚上我們還光臨過你們店的,對了,你們還忘記打折了!如果我沒記錯的話,你的水果拚盤還遲到了一個小時,那又是怎麽回事?你難道沒想過怎麽補償一下嗎……還有!今天是我的生日!壽星最大這句話你該聽說過吧!根據你們的優惠製度,當天生日的客戶應享受鑽石級VIP服務,沒錯吧?”對方做了一通故作無奈的狡辯。“……我不明白,這隻是一個小小的要求,難道就那麽困難嗎?我好不容易才約定了所有的人,叫他們晚上準時到,如果要我再一一打回去叫大家改時間,我做不到……下午?當我是笨蛋嗎?總之,你大可以給那個客戶打電話,告訴他之前是你搞錯了,這個包廂隻有下午場,這不就解決了嗎?”邢戰慢條斯理地用嚴厲的口氣說著。當他最終掛掉了電話後,他臉上露出的,是得意的笑容。就像以往的很多次一樣,對方妥協了。

“哼,沒有什麽是我搞不定的!”幸運的壽星自言自語著,向後靠在沙發上,開始期待下一場狂歡。

幾分鍾後,在餐廳外,秋尚掏起響個不停的手機,屏幕上的來電顯示意外地提示他這是陳納溪的來電。是的,兩天前那個狠狠地揍過他的家夥,但是,值得慶幸的是,今天他的心情好得出奇,他決定暫時不去提取那些不堪的回憶,讓自己懷著一份平靜的心情,他毫不後悔地接起了電話。

“喂。”

“呃,秋尚,我們好久沒唱K了吧?”像是什麽也沒發生過一樣,很平淡的話頭,不過吞吞吐吐的語氣還是泄露了對方的心情,“嗯,下午我訂了包廂,最大的百老匯,你來吧!就是那家……老地方,你知道的。”

秋尚愣了一下,望著遠處一群正在和麥當勞叔叔玩耍的孩子,不得不承認他有些猶豫,雖然他不是一個愛記仇的人,但是他可不想在離開這個城市之前被添上一個新外號——“缺心眼”。

“呃,秋尚,我想我們還是做朋友吧!”聽到對方的沉默,陳納溪頓時就像恐懼著什麽,開始用緊張不已的口吻不停地對他勸說著,“友情也就是這麽回事,大家湊合湊合,就跟結婚一樣!你也知道,住在我對麵樓上的那對夫妻有時候也會半夜吵架甚至摔盤子扯頭發,但他們大多數時候都會手挽手上街去買菜不是嗎!呃,我在說什麽……天啊!我隻是想說……誤會什麽的會隨著時間慢慢淡去,就像我們小時候也曾經為一根雪糕打過冷戰,這些事情再過一段時間回頭來看簡直蠢到家了!這麽多年過去了,沒有人比我們更了解彼此!好吧!沒有人比我更不願意看到你下課後走在學院的林蔭道上卻沒有半個人會跟你打招呼,真的!”

第一次聽到陳納溪一口氣說了那麽多溫情的話,如果換成半個月前的秋尚,或許他該叫他的小女傭過來掃一掃滿地的雞皮疙瘩!天知道在那夜之後的四十八小時裏,陳納溪經曆了什麽心路旅程,但是可以肯定的是,一切似乎正向著美好的方向進發,在那段灰色的日子裏,對著鏡子照著臉上的淤傷的秋尚根本沒想到自己會有這麽一天。

隻要努力,一切都會好起來的,隻是,要學會珍惜。

秋尚看了身邊的果果一眼,她拽著他的衣角,像個大兒童,盯著麥當勞門口跳舞的孩子們看個不停。

“秋尚!天知道那天你走後我有多難過!我想我們沒必要搞成那樣,俗話說,夫妻吵架床頭吵床尾合,天底下沒有什麽解決不了的事情,是吧?”電話那頭,陳納溪還在語無倫次地說著,他居然很有幹勁。

想到這個近乎哀求著的家夥兩天前還在用那張狼狽的臉對著他嘶吼,秋尚忍不住笑了起來。

聽見秋尚的笑聲,陳納溪不由鬆了一口氣,跟著笑了起來,隻是他笑得比較傻。

過了一會兒,秋尚停止了笑聲,他低沉好聽的聲音接著清晰無比地響起來——

“OK,我會過去的,並且,我會帶我老婆一起去。”

“哦勒哦勒哦勒哦勒!失戀萬歲!失戀萬歲!哦勒哦勒哦勒哦勒哦勒!哦混蛋!究竟是誰幫我點的這首歌!”陳納溪坐在台上蹺著二郎腿,撕扯著嗓子讓魔音貫穿整個包廂。

“上帝啊!陳納溪你夠了!你已經連唱了五首歌了!你當這裏是你的專場演唱會嗎?”包廂裏已經有人提出不滿的抗議。

接著另一個聲音響起:“好吧!大家就照顧他一下,他失戀了不是嗎?”

“行了吧!不點歌的家夥有權抗議嗎?誰叫我是麥霸,我就要唱!哦勒哦勒哦勒!”陳納溪興致高昂地大聲嚷嚷著,一點也看不出失戀的樣子,但三秒鍾後他終於還是被等了半個小時依舊沒歌唱的兄弟們從台上硬拉了下來,恰好這時KTV的小弟正好從門口搬進來一箱啤酒。

“喲謔!啤酒一定要冰的才過癮!”陳納溪雀躍地吹了一聲口哨,跳到沙發上,擠到幾個人中間,總之,他的嘴一直閑不下來,不是磕瓜子,就是在八卦,“喂,一會秋尚過來的時候,你們的態度都要好一點,知道嗎?對了,不知道他從哪裏冒出來一個老婆,到底哪根筋不對,結的哪門子的婚啊?”

“什麽?對象是誰?”好奇的人紛紛把耳朵湊了過來。

“不知道,他沒告訴我。”陳納溪搖搖頭,去翻箱子裏的啤酒,“誰知道他在搞什麽!好一陣不見,他好像變得有點不太對勁了,嗯……總之,他來了就知道了!”

二十分鍾後,一個服務生敞開包廂的大門,秋尚像往常一樣,穿著一件白色的襯衫,出現在門口。

一如既往的帥氣,不,現在的他隻能用神采奕奕來形容。

“我來晚了,不會介意吧?”他掃了一眼在場的所有人,試圖輕鬆地和大家打招呼,雖然這個禮貌的舉動在以前是從未有過的,接著他走了進來,身後跟著果果,她穿著一條寶藍色的裙子,今晚她的發型很棒。

包廂裏的每個人都停下了手裏的事情,放下了話筒、手機,或者插著蘋果的牙簽什麽的,他們盯著秋尚,不,更多的人是盯著果果看著。

當然,表示最不能理解的是陳納溪,他依稀記得之前的某一天,秋尚還跟他附和著,說某人沒品位來著。

現在,陳納溪的嘴巴,張得足以塞下一個雞蛋。

對於這樣的反應,秋尚隻是微笑著眯起了眼睛:“怎麽樣?這次我終於把活做絕了,你們滿意了吧?”他用欣賞的目光看著陳納溪的表情說,不知什麽時候開始,他學會了用冷笑話化解他的冷漠氣場。

“什麽,這一切原來都是你的陰謀啊?”一扭頭,果果瞪大眼睛半開玩笑地反擊他的冷笑話。

“是的,但是事到如今,你不覺得醒悟得太晚了些嗎?”秋尚笑了一下,湊到她耳邊說,“簽了賣身契的小女傭,陰謀還遠不止這些呢!”

“秋尚,我可不記得你之前是那麽有心計那麽貧嘴的一個人哦!”果果用手肘頂了他一下。

“哦!夠了!話說我真不想看到你們在我麵前秀恩愛!我現在討厭看到所有情侶!”看著兩個人你一言我一語,像是在表演對口相聲,陳納溪忍不住用奇怪而搞笑的語調抱頭大叫著,並比了一個“stop” 的姿勢,接著又不忘調侃起來,“好吧!算我服了你了!我該說你們其實還蠻配的嗎?”說著,他的眼睛裏開始露出興奮的光芒,“啊哈!我開始期待邢戰看到你們手拉手的表情了!那一刻大概他的下巴都要掉下來了吧!”

“你是在說你剛才的表情嗎?”秋尚說。

於是大家笑了起來。

昏暗的燈光中,秋尚不動聲色地拉住了果果的手,發現彼此的掌心都在冒著熱汗。

現在,他被一張張笑臉包圍著,這一切是那麽和諧。

是的,他成功了!

秋尚,貴族派的國王,再一次回歸了!

並且,帶著他的女王,完全屬於他的,真正的女王!

二十分鍾之後,同一個KTV。

包廂就要到點了,坐在冷氣強勁的大廳裏,邢戰唯一可做的事就是坐在沙發上一邊喝他的碳酸飲料一邊和提早到場的朋友們東拉西扯,他們的主題可以是昨晚的足球比賽、尼桑新款的轎車、殘酷的研究生考試,或者商學院校花情史。

邢戰的狀態很好,現在他已經從該死的宿醉頭痛中解脫了,他的狀態依舊持續著昨晚的亢奮,隻是,如果此刻盤旋在他們頭頂的旋律不是這首惹人厭的低俗網絡歌曲的話,一切會更好。

“我睡了整整一個下午,太棒了!我已經好久沒有這麽痛快地休息過了,距離上個超過三個小時的下午覺大概有三個月以上,我討厭在昏昏欲睡的下午進行娛樂活動!不知道是哪個討厭的家夥搶先預定了包廂!不過沒關係,我一通電話就搞定了!今天晚上玩到通宵也沒有關係!” 他一邊說著,一邊拆開他的生日禮物之一,曖昧的粉紅色小圓點包裝,上麵還有深紅色的蝴蝶結,這不禁讓人擔心裏麵的內容,不過這沒什麽,在收過腐爛的貓屍體這樣的生日禮物之後,什麽樣的東西都無所謂了。

“哇!這是什麽玩意?呃……該說還不錯嗎?”邢戰大笑著從精美的紙盒裏拿出一條印著**的世界八國峰會議員卡通形象的沙灘褲,裏麵還有一張日本某品牌限量說明書,“我想下個月我應該穿上這個去鹿兒島旅遊!”

羅曉雪在包廂到點的前五分鍾到達KTV,她穿著豹紋抹胸和熱褲,還有今年最流行的羅馬粗跟涼鞋,這個夏天以來她老是穿這麽暴露的衣服,以至於她的皮膚變黑了許多,但這並不影響她的好身材,進門的一刹那,不知道有多少雙眼睛開始盯著她的胸部瞧個不停,但顯然她已經習慣了這樣的事情,她踩著優雅的貓步踏進大廳,一言不發地走到邢戰身邊找了個位置坐下。

邢戰看了她一眼,她看上去並不像周圍的人一樣開心,也沒有祝賀新男友生日的意思,甚至連跟她的模特隊隊友打個招呼討論零食的興致都沒有,相反的,她的表情像是剛剛踩到了狗屎,也不知道她是怎麽回事,但是猜測羅大小姐的心情絕對是一件毫無意義的、浪費時間的舉動,誠如一般男人所想,女人總是喜歡在意想不到的時候突然爆發憂鬱症,於是邢戰並沒有打算停下那些無聊的話題去哄哄她的意思。他轉過頭繼續聊天,畢竟再過不到三分鍾,他們就可以離開這個沉悶的大廳,肆無忌憚地放聲歌唱了。

“話說究竟是誰把慶功宴的照片發布到學校的BBS上的,那麽暴力的照片竟然現在還沒有被管理員刪除!”在得不到任何一個答案之後,邢戰無聊地捏著手裏的KTV宣傳彩頁反複地翻看,“我想,昨天陳納溪應該度過了一個無比痛苦的夜晚吧?哦,可憐的家夥!我一直在反省那一拳是不是打得太重了!”

當然,從他的臉上,暫時看不出任何內疚。

“我猜他應該過得還好吧?聽說他回去之後遇到了秋尚,並且又打了一架!”旁邊突然有人爆料,不得不說,這個消息足夠登上今天的頭條了,如果學校有出版八卦晚報的話。

“什麽?這是真的嗎?”邢戰的眼睛開始閃閃發光。

“哦,我不知道,這一切隻是聽說而已。”

“這真是悲慘!說實在的,我都有點同情他了!”邢戰攤著手說,“這回挨揍的難道又是秋尚?哦,不!我想他們的貴族派應該改名了!”

羅曉雪對這些內容並不感興趣,她隻是像雕像一樣坐在那裏,隻有當聽到秋尚的名字時,才微微地側過臉來,靜靜地看著邢戰眉飛色舞地說個不停。

“如果我沒看錯的話,包廂到點了!”邢戰瞥了一眼手機上的時間顯示,起身催促服務生去做衛生,“太好了,拜托了,快點吧!我一秒鍾也不想再聽到這個音樂了!”

看著服務生帶著工具走到包廂門口,精英派青年們帶著美女圍在他後麵嘰嘰喳喳地討論著最近上映的電影和某位歌星新出的專輯,包廂的門被推開了,當大家正開始在心裏默默猜測著第一個走出來的會是一位腰圍95公分的成功人士,還是一位胸圍88公分的辣妹時,誰也沒想到走出來的會是那個昨夜在眾人的目光包圍中抹著眼淚跑開的悲劇男主角陳納溪!

看著滿麵春風的陳納溪毫無預警地出現在視野裏,邢戰的口形瞬間從倒三角變成了正三角,並且正在漸漸變成圓形,因為緊接著他發現了一個更加糟糕的事情,那就是傳聞中被徹底排擠到大洋彼岸的前任國王秋尚,正以一副理所當然的姿態出現在貴族派陣營裏,他站在陳納溪的背後,比任何人任何時候都要耀眼,一眼就能看見他以冷漠的眼神迅速地瞥了邢戰一眼,短暫的目光交流,依舊像往昔一樣帶著秋尚特有的高傲。

兩幫人馬在狹窄的走道裏相逢,沒有人互相打招呼,有的隻是默默的眼神交流,除了不知道是誰挑釁般地吹了一聲響亮的口哨。

但是對邢戰來說,最糟糕的遠不止這些。

因為秋尚的手拉著一個女孩。

一個他從來沒有想到,會在秋尚的身邊看到的女孩。

兩個身影一前一後地夾在人流裏,安靜地走了出來。

走廊的燈光是如此的明亮,邢戰可以清楚無比地看著那個女孩,果果,燈光打在她的臉上,眉眼是那麽熟悉,同時又那麽的陌生,她甚至沒有看邢戰一眼,此刻她隻是親密地挽著秋尚的手臂,看起來他們簡直是一對情侶。

對邢戰來說,這已經夠不真實的了,他甚至可以聽見自己身上每一個細胞都在對著上帝嘶吼:這不是真的!這不是真的!

該說他已經快嫉妒得發瘋了嗎?不,震驚已經代替了一切感情。

好吧!誰來告訴我這是怎麽回事!

邢戰在內心狂吼著,但是卻沒有勇氣上前揪住那個家夥的領子問個明白,因為他真的,已經被震驚吞沒了。

有那麽幾秒,邢戰像是被美杜莎看了一眼的獵物,僵直地站在那裏,他目不轉睛地盯著果果的臉,期待從上麵得到一些什麽訊息,但令人失望的是,除了兩個人周圍被染成粉紅色的空氣,邢戰什麽也沒有捕捉到。

最後一秒,他的眼睛被一道光刺痛了,像是被五十公斤的重錘打中了胸口,他的心終於開始鈍痛起來,以至於他什麽話也說不出口,那道光是如此耀眼,閃著十足的光彩,那枚樸素卻耀眼的金屬環,是的,來自果果挽著秋尚的左手的……無名指上。

他的目光死死地停留在了那枚戒指……不是鑽戒,而是宣布結果的結婚戒指上,然後,緩慢上移,對上了果果的眼睛。

在過於耀眼的燈光中,邢戰第一次發現,原來,他看不清果果的臉。

混亂中,他隻聽見了自己沙啞而幹澀的聲音:

“果果……“

戰爭完結了嗎?

還是,國王的戰爭這才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