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 外 借我你的一生

借我你的一生,你說好不好,就算有一天,我動也動不了,我要靠在你身邊,訴說愛戀不變,直到我不能再說,你也聽不見。

藍淨柯從小到大有過很多不同的目標和心願,媽媽曾經說過他,沒有定性,總是想一出是一出。

小時候想當科學家,每次都努力把數學考得特別好,可語文成績卻是班級墊底。

後來,等藍淨柯長大了一些,接觸了一些樂隊和歌星,又立誌要組建自己的樂隊,想要有一天成為一名出色的歌手,結果他確實把歌唱得挺好,可那段時間差點荒廢了學業。

再後來,藍媽媽病重的那段時間,在一本雜誌上看到了關於一位建築設計師的介紹,隨口感歎了一句“小柯,如果你將來也能建出這樣的房子就好了。”因為這句話,他的目標就變成了成為一名建築設計師。因為這個目標,他的學習成績穩步上升。最後在高考的時候如願考進了以建築專業聞名的C大。

在藍淨柯前二十年的人生裏,他一直覺得,他想做的事情隻要他肯努力去做,最後都能很好地完成,所以他談不上有什麽很遠大的目標和理想,隻是想做什麽就認真去做了。

後來,確切地說是在他遇到秦月離之後,他的人生開始發生改變。

藍淨柯還記得,那天他站在自己小公寓的窗邊,看著樓下的秦月離一臉懊惱地抬頭看他的樣子,他心裏就突然升騰起了一個念頭——想和這個姑娘在一起。這是從未有過的一種情感,他自己都很難描述清楚……

要知道,因為他身世的關係,他對感情這件事看得很淡。他一直談戀愛,換女朋友,試圖讓自己找到那種認真愛一個人的感覺。但是,他找不到。

經常有些姑娘會指著他的鼻子用力罵他:“你這個人渣!”

但是他總是覺得那無關痛癢,他的確喜歡不起來她們,總不能跟她們一直耗著吧?那樣不僅傷人,也害己。

秦月離是第一個讓他有了一種想要把這個女人永遠留在自己身邊感覺的人。

接下來的日子裏,一次次更深入地了解了她之後,發現她其實並不像表麵上看起來那樣冷漠,她隻是用冷漠來掩蓋內心的脆弱。因為蘇枕白給她帶來的傷害太過沉重了,所以她才會把自己封閉在自己的世界裏,不敢再出來。

他一邊在自己心裏罵她是個膽小鬼,一邊忍不住關注她的一舉一動,然後一次次忍不住伸手把她從泥潭裏撈起來。他有好幾次都很想罵她軟骨頭,都被欺負成那樣了也不願意將真相公布出來,隻是因為不願傷害蘇枕白!

但事實上,他心裏更想說的是,她那麽維護蘇枕白,真的讓他很吃醋,也很替她不值得。一個從來都不懂得去珍惜她的人,何德何能讓她這樣記掛十年時間?

一開始,秦月離不相信他時,他真的恨不得把自己的心掏出來給她看看。後來她開始慢慢接受他的時候,他又感覺之前忍受的那些誤解都是值得的。他看著她在他的陪伴下一點一點好起來,重新開始嚐試跟身邊的人交流,他感覺自己的世界也跟著明亮起來……

秦月離從身後抱著他,對他說“我們在一起吧”的時候,他都不敢告訴她,當時他激動得都紅了眼眶。隻是他坐在她身前,她沒有看見。

那天晚上他的腦袋裏浮現出很多幻想,以後他們會結婚,會有自己的孩子,會養很多狗和貓,每天傍晚都可以一起牽著貓貓狗狗出去散步。

他們會成為讓所有人都羨慕的一對。

但是,他的美夢一直到那天在X大門口遭遇劫匪開始破滅了。他先讓秦月離去銀行取錢,他知道秦月離肯定能明白自己的用意最後成功報警求救的,所以在看到秦月離離開之後,他一邊和劫匪周旋拖延時間,一邊在口袋裏操作手機報警。

隻不過沒想到被對方發現了……接下來便是一場殘酷的惡戰。雖然這些年來一直混跡在酒吧裏,多多少少也打過幾次架,但是一般情況下至少都是雙方勢均力敵,而當時,他手裏什麽武器都沒有。

在他撂倒了兩個人之後,剩下的人像餓狼一樣一起撲了上來,他根本無處躲閃,他也不知道自己挨了多少刀,隨後他就聽到了秦月離尖叫的聲音……

這個白癡,到底還是不肯拋下他。

他目睹那個混混把她打暈了,然後又朝他跑過來,加入了報複他的隊伍。

一群人殺紅了眼,他全身都是傷,根本沒法再反抗了。他隻記得,他昏過去前有個人狠狠地踹在了他的太陽穴上,然後他就閉上了雙眼。

好在,附近的民警及時趕到,他僥幸撿回了一條命。

當他躺在急救台上的時候,雖然虛弱地無法睜開雙眼,但還是隱隱約約聽到醫生在說:“右腿傷得太重,可能保不住了……”

他努力想睜開眼睛,卻隻能看到一絲模糊的光線,然後就陷入了永恒的黑暗裏。

醫生問他:“你現在頭腦還能保持清醒嗎?還有沒有別的什麽感覺?”

藍淨柯用一種喑啞的聲音回答他:“我好像……看不見了。”

醫生拿手電筒照射他的眼睛:“能看到光線嗎?”

他知道自己睜著眼,但是眼前隻有一片無窮無盡的黑暗。

“傷者視覺神經受損嚴重,要做進一步的檢查。”

藍淨柯感覺躺在急救台上的自己已經與死屍無異:“醫生,我還能看得見嗎?”

“這個我不敢保證,但是如果你好好配合,還是有恢複的希望的……”

藍淨柯閉上眼睛,感覺有眼淚從眼角湧了出來。

他是想帶秦月離去天涯海角的啊,他怎麽可以殘疾。

為什麽上天連這一丁點的幸福都不肯留給他……

所以唐慕辰告訴秦月離的那些話,全部都是假的,但卻是藍淨柯求他去跟她說的,這是他第一次求唐慕辰幫他去做一件事……

也許是因為五年前的事情,唐慕辰有愧於心,又或者他真的被藍淨柯打動了。總之,他把藍淨柯要他轉告秦月離的話一句不落地都告訴她了。

藍淨柯知道,她一定會很心痛,也可能會絕望。但是他真的沒有辦法了,右腿被截肢,視力也可能永遠都無法恢複了。

他沒有能力再去愛她了。

他沒有辦法實現對她的承諾,甚至自己的飲食起居都需要別人照顧。

他知道,秦月離是那種重情重義的姑娘,如果她知道他的情況,不論如何都會選擇繼續陪在他身邊的。

可是他真的不忍心拖累她,她還有大把的美好時光,她還得去實現她的夢想,開自己喜歡的書店,沒事的時候遛遛狗,過陽光明媚的日子。

那些陰暗,由他來扛就好了。

其實他一直都沒有離開S市,唐慕辰把他的事情告訴了唐爸爸,唐爸爸也來醫院看過他,老淚縱橫地向他懺悔當初種種。但是,藍淨柯早已不在意了,他雖然會恨,但是他的仇恨隻是讓他這輩子都不想再和這些人有瓜葛而已。

唐爸爸當然也知道他不願意看見自己,所以後來隻是為他出醫藥費,換醫生,請護工。

藍淨柯有的時候會讓護工推著他到秦月離家附近的那座公園逛逛,讓輪椅麵朝秦家的方向,想象著秦月離的模樣,在心裏一遍一遍畫她的樣子。

他很害怕,害怕自己哪天就會忘記了她的模樣。

秦月離不會知道,他一直就那樣在角落裏看著她。

後來,知道她要去法國念書,藍淨柯也請唐慕辰幫他辦了出國手續。唐慕辰很快辦好了,而且買的還是和秦月離同一班飛機,選了她旁邊的位置。

此刻,他能聽見,秦月離用輕快的聲音對他說:“您好……”

他不敢發出聲音,他知道她一定可以認出來她的聲音,所以他隻好裝成啞巴。

“我叫秦月離,接下來的旅程就請多多指教了。”

秦月離永遠不會知道,那對墨鏡背後的眼睛裏,此刻湧出了熱淚。

他和她離得那麽近,他卻連抱她一下都不可以。他把自己藏在口罩和墨鏡背後,一句話都不敢說。

整個飛行過程他都是保持清醒的,他不想錯過秦月離的任何一個聲音。

這些日子以來他經常反反複複地去聽一首歌:“借我你的一生,你說好不好,就算有一天,我動也動不了,我要靠在你身邊,訴說愛戀不變,直到我不能再說,你也聽不見。”

他這一生都無法陪伴在秦月離身邊了,那就用他這一生守護她,直到有一天,他們都老去,他再也無法愛下去為止吧。

上飛機前,唐慕辰曾經問過他,就這樣一輩子在角落裏陪著她,甚至都看不見她,不會不甘心嗎?

藍淨柯沒有回答,隻是微笑。

這一輩子隻要能在角落聽見她的聲音,他就會覺得整個世界都明亮起來了,看不見又有什麽關係。

你就是我的光啊。

隻是,我再也照顧不了你了。

你好,秦月離。

再見,秦月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