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住手！你們這群混蛋，在幹什麽——”
就在她幾乎要放棄掙紮的時候，一聲怒吼從巷子口傳來，聽起來那麽熟悉。
希心羽吃力地睜開眼睛，視線變得有些模糊，朦朧的路燈繞出一圈圈的光暈，遠遠地傾灑在街道上，烏雲深處雷聲轟鳴，時不時閃過一道刺目的閃電，將來人的臉照耀得非常清晰！
是方宇！
又是一道明亮的閃電，借著轉瞬即逝的光芒，她看到方宇一瘸一拐地朝他們跑了過來，高大英俊的身影遠遠看去就像一個負傷的騎士，拚命地奔向他的公主……
希心羽的視線落在他一瘸一拐的腿上，在他身後，殷紅的血跡一路延伸到遠方，在閃電中迸射出炫目的紅光，刺得她眼睛都痛了起來。
他……他受傷了！
看著他朝自己跑來，她心中大驚，立刻奮力地掙紮，一邊朝他喊道：“不要過來，方宇，快去報警，你不要過來！”
可惜，她的話還沒有喊完，方宇已經衝到麵前，和那些人打了起來。
狹窄的巷子頓時充滿了打鬥聲，雖然受了傷，可是方宇帶來的脅迫讓那群人不禁刮目相看，才剛剛照麵，方宇就很輕鬆地將他們其中兩個打趴下，但是領頭的那個男生發現了方宇的腳受了傷，眼睛一眯，唇畔浮出冰冷的笑意。
“攻他的腳！”他一聲令下，那幾個正在跟方宇打鬥的混混一怔，全都盯住了方宇受傷的腳。他的腳下，血漬像玫瑰汁液一般蔓延著，灑滿了小巷的地麵，在閃電中迸射出紅色的光芒。
那幾個人對視一眼，一擁而上，同時去勾他的腿、踩他受傷的腳！
方宇受傷的那隻腳反應比較遲鈍，很快，他就被狠狠踹到了幾下，痛得他臉色一片慘白。可是他看了希心羽一眼，咬著牙關硬挺著，又將幾個混混打倒在地，可是終究抵不過腳上被攻擊傳來的一波又一波錐心刺骨的痛楚，最終，他還是堅持不住倒了下去……
“方宇！”希心羽淒厲地大喊，眼淚順著臉頰流了下來。
她被按在牆上，可是雙腿卻漸漸無力，靠著牆壁慢慢滑坐到地上。
當她看到方宇痛得臉色慘白的模樣，非常著急和心痛，卻無能為力，她寧願自己被那群人打，也不想方宇被人圍攻，她欠他的已經夠多了，不想再讓他為了她受任何傷害。
因為，她沒有辦法償還……
方宇此時連說話的力氣都沒有了，真個人趴在地上，被領頭的那個混混狠狠地踩在腳底下：“一個瘸子也敢跑出來逞英雄，我看你還是趴在這裏好好欣賞吧！”
說著，他一腳踩在方宇受傷的腳上！
“啊——”
方宇慘叫一聲，差點昏了過去，額頭冷汗直冒，卻倔強地咬緊牙關，不再發出一絲聲音。
那人冷笑一聲，越過他來到希心羽的跟前，蹲下身挑起她的下巴，笑道：“怎麽，心疼了？想哭了哦？或者你求求我，求求我放過他。”
“真的嗎？”希心羽抬頭，眼中淚光閃爍，透過模糊的淚光，她目光期待地看著那個人。
“我會考慮啊！”他在她臉上輕佻地摸了一把，然後哈哈大笑起來。
“心羽，你別理他，不要答應他任何事，我警告你們，不準動心羽，否則我會要你們付出比這個更慘十倍的代價！”本已經沒有任何力氣的方宇，聽到他們的話，立即掙紮著想爬起來，看著那群人大聲地吼著，眼睛裏泛出紅色的血絲。
那人又是狠狠一腳，將方宇踢得在地上滾了一圈，蜷縮在地麵上微微抽搐起來。
“方宇——”希心羽哭著大喊，盯著那群人怒吼，“你們不要再打他了，不關他的事！”
可是那些人就像沒聽到一樣，直接走到方宇麵前，踩著他的頭，冷笑道：“十倍的代價？嗬嗬，是嗎？可是我們已經答應別人了，怎麽辦呢？”
那人依舊是風輕雲淡的神色，語氣輕鬆得就如同訴說天氣一般，接著轉頭就狠狠地甩了希心羽一記耳光，一把抓起她的頭發，對著身旁的人說：“你們還等什麽，給我好好修理修理她！”
他鬆開手，希心羽的嘴角頓時滲出了血絲，淩亂的頭發擋住她紅腫的臉，看著這一幕的方宇，心都揪了起來，眼睜睜地看著他們逼近心羽，卻無計可施！
“等一下——”希心羽忽然抬頭，瞳孔裏本已失神的焦距又猛然聚集在一起，眸光因為閃爍的淚光更顯得明亮驚人，整個人都迸射出一股倔強的威嚴，讓人不由得有幾分膽寒。
那群人停住腳步，疑惑地看向她，想看看她還有什麽話要說。
“你們的目標是我，不關他的事，放他走！如果他出了什麽事，我確保你們誰都不會好過，你們知道他是誰嗎？”她看向為首的那個人，目光冰冷，充滿了威脅的味道。
“他是誰我們管不著，放了他，讓他找人來救你？你當我們傻嗎？動手！”
希心羽原想搬出方爸爸的身份，可惜根本沒有機會，眼看著他們的拳頭就要落下來時，她絕望地閉上眼睛，等待著他們的拳腳。
忽然，她感覺一陣風刮過耳畔，還沒回過神，就感覺一個人壓到了她的身上！
她吃驚地睜開眼睛，映在眼睛裏的，是方宇吃力的笑容，那麽明亮溫暖。他撲在她的身上，擋去了所有的傷害，那些人叫囂著讓他滾開，可是怎麽也推不走他，於是那些憤怒的拳頭全都落在他的身上、頭上。殷紅的血從他亞麻色的發絲間流了出來，滴落在她的臉上……
“方宇……”淚水湧了出來，希心羽想要推開他，可是一點力氣也使不出來，“不要這樣，求求你們，不要再打了，不要再打了……”
她聲嘶力竭地喊著，可是那些人打紅了眼，根本聽不進她的話。
“不讓開是不是！”領頭的人突然拔出了一把匕首，明晃晃地在手中把玩著，嘴角露出殘忍的笑容，走到他們的身旁說，“看來，你這隻腳是不想要了！”
他眼神發狠，高高地舉起那把匕首，看著方宇的腳。
一道閃電劃破黑暗的夜空，匕首在閃電中迸射出一道冷厲的寒光，猛地將四周照亮，以風馳電掣的速度映入了希心羽驚懼的瞳孔中。
“不要——”
她淒厲地呼喊，朝那人撞了過去！
血花應聲迸出！
刀子，狠狠地插在了方宇的腳上，鮮血從傷口汩汩湧出來……
他俊美的臉瞬間變得慘白，悶哼一聲，整個人昏死了過去……
那群人也嚇了一跳，麵麵相覷地看著滿地的鮮血，原本為首的人也隻是想要嚇唬方宇，插在旁邊的地上，可是希心羽的喊聲把他嚇了一跳，又被她一撞，卻正好插進了方宇的腳中，鮮血不斷地從他腳踝湧了出來。
閃電一道接著一道，轟鳴的雷聲讓那群人也膽戰了起來。
刺目的白光中，方宇的臉死白一片，躺在地上一動不動，就像已經斷氣了一般。為首那人伸出食指，卻顫抖著不敢將手指放在他的鼻下去，他慢慢地往他鼻下挪動的時候，又是一聲驚雷！
嚇得他差點一屁股坐倒在地上。
雨滴大顆大顆地砸了下來，天空的烏雲翻滾，讓四周的氣氛更加恐怖詭異，鮮血一直蜿蜒到他們腳下，眼看著越流越多……
“這、這怎麽辦？”那群人嚇得節節後退，看著昏死的方宇腿都軟了，雖然他們做的壞事不少，可是殺人這種事，他們是不敢做的。
“快……快走！”
為首的人後退了兩步，一揮手，那群人一哄而散。
“不要走，我求求你們，快打電話叫救護車，他會死掉的，我求求你們了……”希心羽抱著方宇，哭著朝他們喊。可是他們的身影很快就消失在夜幕下，她絕望地大聲哭起來，雨水落在她的臉上，很快和她的眼淚融為一體，分不清是雨水還是淚水。
地麵上，血色慢慢被雨水衝淡，周圍的雨水都映成了淡淡的粉紅色。
大雨磅礴的夜空，烏雲化作雨水不斷地落下，偏僻的巷子裏看不到一個人影，也看不到一輛車子，她無助地抱著方宇漸漸冰冷的身體，清冷的街頭，隻剩下她淒厲的哭喊聲。
“方宇，你醒一醒、醒一醒……”
她搖著懷中的人，腦海一片慌亂，不知道該怎麽辦，隻能緊緊地抱著他，將自己的體溫傳過去。
方宇的臉色越來越蒼白，隻要聽到巷子外有腳步聲，她救大聲地求救，可惜來人隻是冷漠地看了一眼，便飛速地離開。正當她不知所措的時候，突然看到被扔到牆角的手機，她將方宇放在地上，爬過去拾起手機。
幸好手機沒有被雨水淋濕。
她心亂發麻，將電池擦幹，給手機裏裝著電池的手也顫抖了起來，她看著一旁還在流血的方宇，腦子一片空白，想也沒想就給蘇諾打了過去。
這時候，她的腦海中浮現的唯一的身影就是蘇諾。
聽到他的聲音，她的心才稍微平靜了一些，打完電話之後，她爬回到方宇的身旁，將他抱在懷中，那把匕首還插在他的腳踝，她不敢去拔，她怕萬一傷了血管，後果不堪設想……
對了，救護車！
那是在給蘇諾打完電話之後的幾分鍾，她的大腦才慢慢地反應過來！
她立刻打了仁愛醫院的電話，可惜她說不清楚這條街叫什麽，還好醫院裏的人她都熟悉，派出了一輛救護車輛出來尋找他們。
她吃力地將蘇諾拖到屋簷下，避免雨水將她淋到。
“方宇，你一定不要出事，一定不要……”
坐在昏暗的巷子裏，聽著耳畔的大雨聲，她從來沒有像這樣害怕過，就連爸爸去世的時候，也沒有這樣害怕過。
她一邊為他止血，淚水和那些血混在一起，流到了地上，又很快被大雨衝刷得一幹二淨。
“心羽……”
蘇諾到的時候，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希心羽的兩邊臉頰高高地腫起，嘴角還有血漬殘留，左邊的額頭上一片淤青，她懷中的方宇更是慘不忍睹，而她正小心地抱著他，坐在屋簷下瑟瑟地發著抖。一看到蘇諾，希心羽就像看到了救命的稻草一般，哭得紅腫的眼睛頓時亮出希望的光。
蘇諾立刻衝到她的身旁，無法置信地問：“怎麽了？怎麽會這樣？來，把方宇交給我，我背他去醫院！”
“蘇諾，你終於來了……”
希心羽剛剛止住的淚水又流了下來，她不知道怎麽解釋，但是看到蘇諾的那一刻，她的心立即就安定下來，思緒也清楚了，突然就感覺不那麽害怕了。
“不怕了，心羽，有我在！”蘇諾小心地背起方宇，回過頭安慰著她。
他們剛走出巷口，就聽到了救護車的聲音，於是蘇諾立刻迎著救護車駛來的方向跑過去……
醫院裏。
方宇被醫生護士們從救護車裏抬出來，隨即就被推進了急救室，蘇諾還來得及問清楚是怎麽回事，方家父母已經趕來了。
“是我通知他們的。”一個小護士拍了拍希心羽的肩膀說。
方宇經常來醫院幫忙，這裏的護士大多都認識他，因為方宇的身份特殊，所以一接到希心羽打的急救電話，就趕緊通知了他的父母。
“他爸媽已經來了，現在你不用擔心了，你看你的胳膊也受傷了，先跟我去包紮一下吧。”小護士憐惜地看著希心羽**在外的手臂，那裏的皮膚磨破了一大片。
“不用了，我在這裏等他出來。”希心羽將胳膊藏在背後，對她搖頭，視線一直盯著急救室的方向。
“啪——”
突然，她的臉上被人用力甩了狠狠的一耳光。
希心羽恍然回神，看著走到自己麵前的方媽媽，根本不問緣由，揚手就甩了她一記耳光，她被打得踉蹌了兩步，眼前直冒金星，隻覺得頭更加暈了，踉蹌著就要倒下去。
蘇諾眼疾手快，一把將她扶住，憤怒地盯著麵前風韻猶存的女人，怒道：“你幹什麽！”雖然他看到方母走到希心羽麵前，但是沒想到她竟然會動手。
他心疼地看著希心羽腫得不行的臉頰，用指尖輕輕一碰，滾燙的感覺傳到神經，讓他的心狠狠一揪，盯著方母的眼神更加憤怒。
希心羽輕輕地推開蘇諾，雖然臉上火辣辣的，但她並不覺得疼，但是她的心裏卻很疼很疼，腦海中全是方宇受傷時一幕，那一把匕首狠狠插中他的腳時，她的腦海像被投進了一刻炸彈，轟然巨響，眼前一片血腥，狠狠地震撼了她的心！
“我幹什麽？”方母冷笑，指著希心羽厲聲回道，“這個妖精簡直就是一個禍害！”
“方阿姨，請注意你的措辭！”蘇諾厲聲吼道，一把將她的手指打開，同時把希心羽拉到自己背後，警惕地盯著麵前這個眼神瘋狂的貴婦。
方母也不在意蘇諾的無理，她的視線越過他落在希心羽臉上，就像要吃了她一般，聲音更大了：“你知不知道，如果不是因為你的話，我們家方宇怎麽會被他爸爸鎖在家裏？他又怎麽會從樓上跳下去傷到腳？現在居然還因為你被人打傷送到醫院，一碰到你，他就沒有過過安穩的日子，成天想著跟我們作對！你還不快滾，還賴在這裏幹什麽，是不是想把他害死了你才甘心！”
方母越說越生氣，如同失去了理智一般，整個人朝希心羽撲去。蘇諾急忙擋住她，一把將希心羽拽到懷中護著，而方母也被方宇的父親拉著，才沒能繼續衝過去。
方父皺著眉，衝妻子搖搖頭，示意她這裏是醫院，注意自己的身份！
雖然他的態度看起來比較平靜，但是望向希心羽的目光裏也帶著深深的厭惡，他扭頭看了她一眼，皺眉道：“你走吧。我們都不想見到你，你都讓方宇受傷了，還想把他媽媽也氣病嗎？”
他的語氣那麽平穩，卻又那麽鋒利，精光爆射的目光帶著一種不怒自威的威嚴，給人一種巨大的壓力。
希心羽低著頭，淚水緊緊地鎖在眼睛裏，她知道是她不對，她很能理解方宇父母的心情，可是，她隻是想看到方宇平安出來，至少確定他不會再出什麽意外而已。
她真的很擔心他……
“走吧，我們遲點再來看他。”蘇諾輕輕地將她攬進懷裏，安慰道。
他也知道，這樣的氣氛，她留下來隻會讓場麵更加難堪，於是小聲地勸著她。他沉穩的聲音傳進希心羽的耳朵，讓她不安的心頓時安靜下來。
她抬頭看了他一眼，然後將視線轉向手術室，那盞紅燈始終亮著，最終，她回過頭，對蘇諾點了點頭，在他的攙扶下，和他一起走了出去。
“對不起……”直到走了很遠之後，她很小聲地說，“真的，對不起。”
“傻瓜，這隻是一個意外，不關你的事。”蘇諾小聲地安慰她，心中一陣陣發緊，他一定要查出來，到底是誰把她傷成這樣的！
大雨已經停了。
空氣中彌漫著濃鬱的桂花清香。
醫院的草坪上，沒有一個人，到處黑漆漆的一片，隻有角落的路燈散發出淡淡的光芒，一棵棵桂花樹在大雨過後的夜晚顯得分外蕭瑟，地上落了一層細碎的花瓣。
可是希心羽沒有一點心情去欣賞，她的心就像那一地零落的花瓣，有種淒涼的悲傷，心中仿佛壓了一塊大石般沉重。
“如果想哭，就哭出來，你這樣，我會心疼的。”
蘇諾停住腳步，拍了拍自己的肩膀說，“我很抱歉在你危險的時候不是第一個出現，但是至少現在讓我彌補，肩膀隨便你靠！”
走出來之後，希心羽就停了下來，一直看向那個燈火通明的方向，眼中含著淚水，眼底的擔憂讓人心疼。
“在這樣的情況下，眼淚是最沒用的東西吧？”她搖搖頭，笑得苦澀，眼眶卻紅得厲害。
“那我送你回家吧，好不好？”蘇諾第一次發現，看到她受傷的樣子，心會這麽疼，看著她腫起的臉，如果不是因為她的情緒低落，他幾乎快要被憤怒的情緒給淹沒了。
“我欠方宇的，實在是太多了……”希心羽忽然抬起頭，目光黯淡，語氣淒涼。
“所以呢？”蘇諾故作輕鬆地笑著，可是看著她的表情，他的心裏卻有種深深的不安，就像會失去她一般，他用力握住她的手，彎起唇角笑道，“總不會想要以身相許吧？又不是在拍電視劇。”
“至少……我不能再傷害他了。”希心羽的眼神有些閃爍，她避過蘇諾疑惑的目光，看向遠方。想起了這麽久以來，方宇為自己所做的一切、對自己所有的好，她真的無法再傷害他。
在這樣的時刻，她的腦海中不斷地閃現出方宇以前對她的好……
“所以呢？”蘇諾的臉上充滿了不安，見她仍然不說話，他氣憤地吼道，“你不要讓我猜好不好？我告訴你希心羽，你已經和我在一起了，對他的傷害已經造成了，如果你現在再改變的話，隻會讓我們三個人都受傷！”
“我現在真的很亂，蘇諾，你先回去好不好？”希心羽哀求著，這一切發生得太突然，此刻她根本無法正常地思考！
“是不是你的心已經偏向他了？是不是？”越是害怕失去，就越會失控，蘇諾抓著她的肩膀，咆哮著質問。
“如果你覺得這樣的話，我們就分手好了！”希心羽奮力地推開他，轉身向走廊的方向跑去，她放心不下方宇，就算被他的父母討厭，她也沒有辦法在這時候離開他，心安理得地待在蘇諾身邊。
因為她知道，如果方宇知道的話，一定會很傷心……
這時候在蘇諾的身邊，竟然讓她有種罪惡感，就像背叛了方宇的感情一樣，她捂住耳朵，大步地跑上了醫院大樓，一直到二樓的地方，才放緩了腳步。
夜空中彌漫著淡淡的薄霧。
枝頭上剩下的桂花在雨後的夜裏顯得更加精神，每一片小小的花瓣似乎都含著淚光，在昏暗的燈光下，反射著璀璨的光芒。
蘇諾安靜地站在那些閃爍著細碎光芒的花瓣下，看著她慌亂離開的身影，心被狠狠地刺痛了！
前所未有的失落感撲麵而來……
二樓的窗戶前，希心羽停了下來，她偷偷躲在轉角的地方，注視著蘇諾落寞的身影在燈光下慢慢離開，俊美的身影在白色的霧氣裏顯得有些朦朧，讓她的雙眼也跟著朦朧了起來。她的心絞痛著，用力一眨眼，一滴淚水沿著睫毛滑落……
這時候，她不知道自己到底該怎麽做。
她隻希望至少在方宇好起來的這段期間，她能在醫院裏照顧他，一直到他完全好起來為止……
手術室的燈依舊亮著。
紅色的燈就像野獸的眼睛，隨時準備將人的生命吞噬掉。
方家父母眉頭緊鎖，焦急地等待在救急室的門外，聽到身後響起的腳步聲，他們同時向後看去，當他們看到去而複返的希心羽時，先是一陣錯愕，然後目光變得銳利而憤怒。連方宇的父親都憤怒地抿緊了唇，中年有些發福的臉擰出幾道橫肉，眼神如狼一般可怕！
“你還回來幹什麽！”方母深深吸了一口氣，她厭惡地盯著希心羽責問。雖然她現在的情緒已經平穩了很多，沒有剛才的衝動，可她的眼神卻帶著居高臨下的驕傲，她抬高下巴，不屑地睨視希心羽，冷聲問道，“你以為賴著我們小宇，就可以得到更多的東西嗎？像你們這種孤兒院出身的孩子，都是這麽工於心計、善於偽裝的嗎？我告訴你，你休想！”
她的話猶如一把鋒利的刀子，插進希心羽的胸口，她清秀的臉一陣青白。
如果是從前，她會悲哀地想，為什麽每個人都拿孤兒院說事，難道她願意成為孤兒嗎？她有得選擇嗎？可是現在，她突然覺得，人不就是這樣嗎？她處在跟自己不同的社會地位，活在不一樣的環境裏，又怎麽可能去想那麽多？
再說，她又憑什麽要求別人去站在自己的位置去想？
別人怎麽看她，怎麽去想，都跟她沒有關係，現在，她隻想知道方宇的情況，於是，任由方母如何尖酸地諷刺她，她隻是安靜地垂首站立，不肯離開。
“你到底想在這裏站到什麽時候？是扮可憐給我們看嗎？快點滾，以後都不要再靠近我們家宇宇，聽到了沒有！”方母上前，用力地推了她一把。
希心羽跌坐在地上，從大腦中傳來的暈眩再次襲來，她眼前一黑，幾乎爬不起來，隻能使勁咬著舌尖，腦子才清晰了一些，她坐在地上等眼前的黑暗退了一些，才緩慢地爬起來。
然後，她看著方母輕聲地說：“我知道，你們很討厭我，我能夠理解，真的很抱歉，因為我讓方宇出了意外，害得你們傷心難過。可是，不論你們信不信我，我求求你們，讓我留在這裏照顧他，我答應你們，隻要他好了，從此我再也不見他，就算你們要我永遠從他麵前消失，都可以。”
“不要在這裏假惺惺了，誰會相信你的鬼話？你知道剛才護士出來說什麽嗎？宇宇的腳很有可能保不住了！”方母說著，眼眶泛紅，掩著麵哭了起來。
“求求你們了！”“撲通”一聲，希心羽跪在他們的麵前，“我會讓他好起來，我一定會讓他好起來。或許我接下來說的話會令你們很生氣，可是請你們想一想，如果方宇的腳真的出了事，他一定會受到很大的打擊。如果我在他身邊，可能會讓他好受一些，他也會比較願意讓我照顧他啊……”她說著眼淚就流了出來，抓著方母的褲角，哀求道，“方阿姨，我求求你，等他好了，我一定會離開，一定會！”
方母看著她誠懇的態度，終於有些軟化，正要開口說些什麽，急救室的門突然打開了！
他們兩個立刻圍了過去！
“醫生！我兒子怎麽樣了？”方宇父母同時開口。
希心羽吃力地從地上爬起來，急忙跟在他們身後，也一臉緊張。
主治醫生疲憊地摘下口罩，禮貌地對著方爸爸打了招呼之後，才說：“情況基本上已經穩住了，他額頭上的傷口影響並不大，隻是他的腳……可能要很長時間才會慢慢恢複，我建議你們還是請一個有經驗的看護來照顧他，這樣對他的康複有幫助。”
“太感謝你了，醫生！”方爸爸緊緊地握住醫生的手，這個在官場上叱吒的男人，在這一刻暗暗地鬆了口氣，眼睛竟濕潤了起來。
“讓我來照顧他，可以嗎……”希心羽小聲地對方母說。
“心羽？你怎麽在這裏？”主治醫生看到她，先是愣了一下，接著笑了起來說，“那正好了，上次一個腳骨摔斷的病人，也是心羽照顧好的，別看她年齡小，這孩子心很細，我記得上次方宇住院的時候，也是心羽在照顧的嘛！”
“這個……”方母看了看希心羽，見她一臉祈求，又想了想醫生的話，終於點頭，“好吧，隻是別忘記，你答應過的事。”
“嗯，一定不會，方阿姨，謝謝你，真的謝謝你！”一直在眼中的淚水，終於掉了下來。
她陪著方宇在病房裏，方媽媽原本想要留下來，但是還要回去整理方宇住院的用品，於是無奈隻有離開，離開前再三交代她一定要好好看護方宇，否則立刻趕她走。
希心羽再三保證，方母才猶豫著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