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到底拿什麽來挽救你
紅色……
一睜開眼睛，映入眼簾的就是帶著厚重鐵鏽腥味的紅色，我嚇得尖叫起來。
當我看到既熟悉又陌生的紅色時，我就知道，剛才的暈眩把我送到了那個讓我害怕的發生過災難的時空，而那些各種各樣的幻像預示著未來即將發生車禍的現場。
茫然地站起身，我感覺到了深入骨髓的懼怕，它讓我變得像一個畏寒的病人，無法控製四肢的肌肉，全身劇烈地顫抖著。
又一次回到了那個時空，上一次不見的人群又出現在這裏。
我看到警察四處奔跑指揮著現場人群疏散，也看到了救護人員有條不紊地從被撞毀的車輛上搶救出一個個傷員。
突然，一個名字跳進了我的腦海。
沙丘！
意識到自己第一個想到的人依舊是他，我忍不住哭了起來。
剛才沙丘說的話，我全部都聽見了……直到身處於這個空間，我才放肆地把壓下的聲音宣泄出來。
為什麽會這樣？我隻是想要告訴他一切，可麵對的卻還是殘酷的結局！眼127THE 裏不受控製地流淌著淚水，大腦一片空白，但我的雙腿下意識地帶著身體奔跑起來。
我知道我在找尋什麽……我在找尋沙丘！
不管現在看見他，我會有多麽難過，多麽痛苦，我就是沒有辦法克製住想要見到他的衝動。
“沙……丘……沙丘！”
破碎著的呼喚不但沒有讓我對他的渴望減少一絲一毫，反而讓我更加努力地奔跑起來。
一路的急速奔跑讓我身體內的氧氣被大量消耗，我大口地呼吸著，盡可能地多吸入一些彌漫著刺鼻氣味的空氣，讓自己支撐住不倒下。
大腿和小腿因為不停地跑動而有些僵硬，步子顯得越來越沉重，但是我沒有辦法減慢自己一丁點兒的速度。
想要快一點兒找到沙丘的念頭打敗了一切，占領了我全部的思維。
我跑到那輛肇事的黃色轎車旁，但除開被撞得破破爛爛的車頭燈和地麵一團已經凝結的斑駁血跡以及深黑色刹車痕，我什麽都沒見到，什麽都沒找到。
沙丘……你在哪裏？
突然，我腦海裏閃過了那輛被撞毀的公交車，於是我立刻朝另外一個方向跑去。
離黃色轎車不太遠的地方，一輛被小車攔腰撞上的公交車進入了我的視野。
我立刻把這輛公交車辨認了出來！這就是上一次我回到這個時空時，發現沙丘被卡在座位下麵的那輛公交車！
一路小跑到公交車旁，還沒靠近公交車，一群不知道從哪裏出現的醫護人員先我一步上了公交車。
我想要跟上去，卻被他們攔在了公交車下麵。
片刻之後，醫護人員小心翼翼地抬著一個擔架從公交車的後門走了下來。
我努力地辨認著被醫護人員抬下來的傷員，那個躺在擔架上臉色慘白的人不是沙丘又是誰？
眼淚怎麽也止不住，我蹣跚著跑到醫護人員所抬的那個擔架旁，呼喚著他的名字：“沙丘……沙丘……”
從之前就一直籠罩在我心上的陰霾仿佛在這一刻都被清空了，我的世界陡然間空****的，寂寥得好像荒蕪的月球表麵。我克製著自己激動的情緒，緊緊地抓住了擔架的一側，不願放開。
可是睜開眼睛的沙丘看到是我時，僅僅瞥了我一眼就轉過了頭，閉上了眼睛。
但就算是一瞥，我也能看出，在他的眼神裏是露骨且毫無掩飾的厭惡，是希望從來沒有跟我認識過的決絕神色。
不！
不應該是這樣的！
沙丘怎麽會討厭我？
幾乎漏跳了一拍的心髒在自我催眠中終於恢複了正常。
我木然地推開上前拉著我的醫護人員，撲到擔架上，眼淚就像決堤的洪水一樣肆虐地流淌。
然而再次回頭的沙丘，卻用一種看陌生人的眼神看著我，冷冰冰地說：“你快點兒給我走開！我討厭你！”
不對……不應該是這樣！
大腦一度陷入了迷亂，我衝動地摟住沙丘，大聲懇求他：“沙丘……我求求你……你不要離開我！我會死的……被你討厭的話，我會死……”
手臂觸及的身體纖長結實，並沒有濃重的血腥味，相反，洋溢著少年獨有的陽光氣息。
我像抓住浮木的溺水者一樣，雙臂用力地纏著他的脖子，把頭埋進了他的肩窩，不顧尊嚴和矜持，一遍又一遍地懇求著沙丘：“不要離開我……不要離開我……”
我懇求著，以生平最卑微的聲音懇求著沙丘，但他卻久久沒有反應。
隔了好一會兒，他張開雙臂把我擁入了溫暖的懷抱，輕輕地拍著我的背安慰我：“清茶，不要哭了，我不會離開你的……”
與沙丘清冷的音質截然相反，這是種一聽便會有親切感的溫暖嗓音。
不是沙丘！
他不是沙丘！
大腦反應過來的第一時間，我睜開眼睛，用力地把自己從對方的懷抱裏拔了出來。
抬頭一看，坐在我床邊的秋影傷正用一種十分擔心的眼神看著我，從他的表情，我看得出來，他也在同情著我。
“影傷？”
我把散掉的頭發挽到了耳後，四下打量著周圍。
映入眼簾的是四麵白色的牆壁，空氣中隱隱約約地彌漫著消毒水味道，還有影影綽綽的在走廊上刻意壓低聲音說話的人們……我現在所在的地方不是學校，也不是家裏，而是醫院？
我看向門口，茗站在那裏，用一種極為複雜的眼神看了看我，然後又看了看秋影傷，緊緊地咬住了下唇。
看見茗難過的表情，我知道剛才我在夢裏抱住的人不是沙丘，而是秋影傷。
一時間，病房內的氣氛有些尷尬。
盡管已經盡全力掩飾，可茗和秋影傷的臉上卻依舊沒有辦法將痛苦全部掩藏起來。
看著兩人彼此閃躲的目光，我知道對影傷的那個擁抱傷害了茗，傷害了一直在我身邊幫助我的茗。
我又無意識地做了傷害別人的事，又一次……哈……
把頭埋在雙臂間，我恨不得給自己兩個耳光。
為什麽我總會傷害別人？
就算在夢裏我都沒有放過任何一個傷害別人的機會！
看著茗緊繃的嘴角，我無法想象她是以什麽樣的心情看著安慰我的秋影傷！也無法想象秋影傷是以什麽樣的心情，心甘情願地充當沙丘的代替品安慰我！
強烈的自我厭惡感將我整個人包裹起來。
好像有一把火燒燎著心髒，我的胸膛裏熱得好難受！
我想要說點兒什麽，可是張開嘴以後卻發現自己根本就沒有辦法說出任何一個字來打破我們之間的沉默。
茗突然反手關上病房的大門，走到病床邊坐下，輕輕地拉起我的手說：“清茶……現在已經是2月16日的早晨了。”
聽見茗的話，我猛地抬起了頭。
我不敢相信所聽到的！
我居然昏睡了整整一個晚上！
張開嘴，我聽見幹幹的聲音從喉間溢出來：“茗……沙丘呢？”
聽我提起沙丘，秋影傷臉色頓時變得黑黑的。他暴躁地一腳踢上了牆壁，吼出來：“清茶，你還提這種人幹什麽？從昨天你在演講教室暈倒，一直到現在，他根本就沒來看過你一眼！就連問問你到底有沒有事的電話或短信也沒有一個！”
秋影傷的話讓我的表情頓時有些僵硬，我嗬嗬地輕聲笑了一下，說：“是嗎？看來我暈倒的時候，讓你們操心了……”
“清茶，你不要笑！你不開心就說出來！”秋影傷聽見我的笑聲，變得更加憤怒，“你知不知道，你現在的表情讓人看了好難過、好想哭！你不要假裝自己很堅強！沙丘那個……”
“影傷！”
眼看秋影傷越說越生氣，茗大聲地喝止了他，然後麵帶歉意地對我說：“清茶……昨天你昏倒了以後，我氣得發瘋，在教室裏就和沙丘吵起來了……”頓了頓，茗又接著說，“和沙丘吵翻的時候，老師把我們趕出了教室。我見他看著你暈倒還一臉無動於衷的樣子，所以又說了許多難聽的話……我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這樣，他才賭氣沒有來看你……”
“茗，這根本不是你的錯！”秋影傷不服氣地說，“昨天清茶暈倒，我把她抱起來準備離開時，他明明就很厭惡地瞪著我們，你是氣不過才和他吵架的……”
“你少說幾句不行啊？”
雖然茗盡力地製止秋影傷，但我還是聽見了，包括那句沙丘用很厭惡的眼神瞪人，我都聽得一清二楚。
閉上眼睛，我腦海浮現出在那個空間裏，沙丘極度厭惡地瞪我的那個眼神。
那個把我傷到心碎魂滅的眼神和秋影傷的話一起將我的腦子占得滿滿的。
太陽穴正在一跳一跳地**著，伴隨著劇烈的頭痛一起襲來的，還有三年裏我和沙丘之間所有的痛苦的記憶片段。
我用力地拉住了茗的手，輕聲問她，又像是在問自己：“難道我和沙丘的相戀本身就是一個錯誤？所以在被修正的時空裏，和他分手才是讓我們都徹底解脫的唯一方法？”
聽見我的話，茗的臉色一下子變得好難看，一雙大眼睛被籠罩上了一層水霧。她帶著哭腔對我說：“清茶，你不要這麽悲觀……沙丘很喜歡你的……真的……你們在一起不是什麽錯誤，搞成現在這樣子也隻是因為相互之間有誤解！你們誰也沒有錯！”
看著拚命安慰著我的茗，我心裏五味雜陳。
明明我和茗有著一張相同的臉，為什麽茗是那麽陽光，那麽可愛，而我的個性會這麽讓人討厭？
如果我的性格和茗一樣開朗堅強，沙丘一定不會和我分開的……“茗，你不用安慰我了。”神經質地對茗笑了笑，我用半是自嘲半是認真的口吻回答了自己剛才提出的問題，“沙丘還是和我分開比較好吧……誰會喜歡一天到晚擔心這個擔心那個的女孩子？誰會喜歡整天沒事找著自己吵架的女孩子？誰會喜歡因為短信隻有一個字就掉眼淚的女孩子？嗬嗬……和我分開也好，他不會再被我這種精神不正常的人騷擾了，他可以自由自在的，他可以……”
“清茶，你不要這麽說自己！”秋影傷看著我落寞的表情，忍不住開口說，“清茶，我第一次見到你，其實並不是我撞暈你的那次，而是在撞暈你的兩個禮拜前。”
兩個禮拜前？
秋影傷的話讓我陷入回憶，但不管怎麽搜索，除開那次被他撞暈並且帶去醫務室，我再也找不到其他與他有交集的記憶碎片。
“被你看到的時候，我很倒黴呢，想不起來也很正常……”秋影傷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因為從初中開始就參加訓練，我的籃球技術比一般的男生要好一些，所以剛升入高一，我就被教練親自選進了學校籃球隊，並且還被安排跳過新進隊員的基礎訓練期，直接參加正式的籃球比賽。”看了我一眼，秋影傷繼續說，“雖然我個人不覺得有什麽，但卻會讓其他人討厭我……尤其是同在一個籃球隊卻坐替補板凳的高二和高三的學長，不管明裏暗裏都經常聚在一起說我的壞話，還整我……想不到我會在這裏說這些。”秋影傷自嘲地笑了笑，“遇到你的那天，我跟著籃球隊參加了一場校際籃球賽。因為頭幾天天氣變化太大，我患了重感冒，結果在場上，我不但沒有發揮出正常水平，還因為身體不舒服影響了和隊友的配合。如果不是隊友們相互配合很有默契，估計那次比賽會因為我的關係輸了。”
說到比賽，我似乎有些印象了……看著我思索的樣子，秋影傷像是得到了鼓勵，望著窗外說：“比賽結束，我在更衣室換衣服的時候，被幾個長期看我不順眼的學長堵著冷嘲熱諷，說我沒能力就別占著位置，還差點兒拖累了整個隊伍一起丟臉。更讓我難過的是，有幾個明明知道我生病的學長不但沒有幫我解釋一下，反而還跟著那些人嘲笑我……我換好衣服一個人衝了出去，結果跑到後山的時候不小心摔了一跤，順著小土堆滾了下去，正好摔在你旁邊。”吸了一下鼻子，掩飾住內心的脆弱，秋影傷才繼續說，“你看到我滿頭都是沙土，於是拉了我一把，還遞給我一張紙巾，對我說‘同學，你沒事吧’。那時，對你而言我還是陌生人，但是你笑得很真誠，而且說話的語氣是那麽溫柔，讓我感覺到了真正的關懷。當時我就想，可能是老天爺不想讓我太難過，所以專門給我安排了一個天使來拯救我。”
秋影傷毫不吝惜的讚美讓我一下子紅了臉，終於想起了那個摔得滿頭都是塵土的人。
我緊張起來，支支吾吾地說：“其實我沒有你說的那麽好……我當時在等踢球的沙丘，給你紙巾隻是順便……”
“順便又怎麽樣呢？那也是你的善良啊。”秋影傷看著我，用一種很誠懇的聲音對我說，“清茶，你覺得自己的疑心病是不治之症，可是你不覺得這裏麵也有沙丘的原因嗎？如果你擔心、懷疑，那他就不停地告訴你事實真相，讓你安心就好了啊！喜歡一個人，是絕對不會讓對方為自己擔心的，不是嗎？如果是我，我不會讓你因為寧雨柔的介入這麽擔心和難過，如果是我，我會每天都告訴你我愛你，直到你相信和不再擔心為止……”
雖然知道自己對秋影傷的感情無關於愛，可被人溫柔對待的感覺還是讓我情不自禁地撲進秋影傷的懷裏哭了起來。
哢嚓……
這個聲音讓我立刻清醒了過來。
看著合上的門，發現茗已經不見了，我意識到自己又做了蠢事。
“怎麽辦？”我六神無主地問秋影傷，卻沒有聽到他的回答。
抬起頭一看，秋影傷也正以焦急的眼神看著茗離開的方向。
認得出他臉上的表情，為了彌補過錯，我低聲建議他：“影傷，我現在沒有什麽事情了。你去找茗吧，向她解釋清楚，我們兩個人之間除了友情，沒有其他關係，也不會再這樣曖昧了。”
“清茶……”對於我的提議，秋影傷猶豫了一會兒，但還是很堅決地搖了搖頭，“我還是先陪你休息一下吧。沙丘的事情雖然緊急，我們還有一天的時間可以想辦法，但如果你現在不恢複元氣，我們什麽也做不了。”
“我知道了。”
一邊應承著他，我一邊把身體滑進被窩。
秋影傷在替我整理好被子以後，轉身坐到一旁的椅子上等著我入睡，但他的心神已經隨著茗的離開也離開了這裏。
我偷偷地看著秋影傷，知道他擔心離開的茗，卻又放不下我。
在秋影傷大大咧咧的陽光氣息下有著比普通人更細膩的溫柔內心……看著秋影傷線條漂亮的側臉，我想，這一次，應該是我來幫助他和茗了。
在軟軟的病**伸展開身體，我轉過頭麵朝牆壁躺好，然後把被子拉到了一個合適的位置。躺了沒多久，我假裝睡著了，發出輕微卻很均勻的呼吸聲。
“清茶？”
很小聲的呼喚並沒有打斷我的“睡眠”，隨後我聽見秋影傷從椅子上小心翼翼地站了起來，站定之後，他又輕手輕腳地走到了門外。
合上門的瞬間，我聽見秋影傷輕輕地喊了一聲：“茗……”
醫院的走廊裏很安靜，盡管秋影傷把病房門給帶上了，可我不用費多大勁也能清楚地聽見他和茗的對話。
把被子拉下來，我靜靜地聽著茗用一種很憂傷的聲音假裝輕快地對秋影傷說：“影傷，這一次沙丘真的太過分了。我想，或許他和清茶兩個人真的走不下去了……”茗把聲音壓得更低，“如果你真的喜歡清茶的話，你可以好好兒利用這個機會把清茶從沙丘的身邊搶走哦，我……我會支持你的。”
茗的話讓我的胸口撐得好難受好痛……我不由得暗罵茗是個大傻瓜，居然把喜歡的人從自己的身邊推開！
寂靜的走廊上，秋影傷聽了茗的話並沒有立即回答，反而等了好一會兒才問茗：“如果我去追求清茶，那你怎麽辦？”
“嗬嗬……”沒有回答秋影傷，茗笑著反問他，“我可以理解成你在擔心我嗎？”
“這不是廢話嘛！”秋影傷聽茗這麽說頓時就生氣了，說話的聲音也一下子大了起來，但可能考慮到這裏是醫院，隨即他又把聲音給壓了下來，“之前一直讓你幫我追清茶，是因為你和清茶是兩姐妹，我覺得姐妹之間好說話……可是……”秋影傷突然有些躊躇，隔了好一會兒才把話完全說出來，“可是如果我知道……你喜歡我，那我絕對不會讓你來幫忙……因為那樣實在是太無視你的心情了，也讓我覺得太過分……而且，茗……我現在知道了你的心意以後，聽你剛才說讓我去追清茶，不知道為什麽，總覺得心裏堵得難受……有一種說不出來的感覺……”
聽見秋影傷這麽說，我暗自為他高興。雖然遲了一點兒，但他現在明白自己到底喜歡的是誰，還不算晚。
茗聽秋影傷這麽說，長長地歎了一口氣，故意用無所謂的語氣說：“好了好了，你就別擔心我了。反正我是無敵女金剛，能出什麽事情……反倒是你啊，要是真的準備追求清茶的話，可不要像沙丘一樣，整天把什麽事都悶在心裏，老是讓人去猜測。不管是哪個女孩子，遇到沙丘這樣的人都會沒有把握，總是感到很缺乏安全感，所以才會不斷地猜疑……”
茗的話還沒說完就被秋影傷打斷了，秋影傷很焦躁地說：“茗，你為什麽總是這樣一副不管發生什麽事情都無所謂的樣子？你知不知道，就是因為你老是把自己塑造成很堅強的樣子，大家才會覺得你真的沒事！你也知道女孩子是很缺乏安全感的，你在我的麵前就不能放下麵具，稍微軟弱一點兒嗎？”
被秋影傷這麽說著，茗突然嗬嗬地笑了起來：“別開玩笑了！全副武裝我都會被弄到遍體鱗傷，要是一點兒保護裝置都沒有，我還不被你傷得提前見上帝啊！”
被茗的話弄得心裏有些難過，秋影傷長長地歎了一口氣，說：“茗，其實14日那天，我對清茶告白了……結果很明顯，她心裏裝著的隻有沙丘。那天，清茶第一次跟我說了那麽多話，因為那些話我這兩天也想了許多，覺得我和清茶真的不可能成為戀人。”
“不是吧，你這麽快就認輸了？當初某人可是很堅定地說要追到老死的那一天呢！”茗從鼻子裏麵哼了一聲，“而且你剛才不也答應了不離開清茶嗎？難道你在騙清茶？”
“茗！我和清茶說的不會離開，是指我會以朋友的身份一直守護在她的身邊，幫助她，陪著她，而不是你想的那種意思……”對於茗的話，秋影傷隻能舉手認輸，懇求說，“唉，茗，我在說正經的呢，你聽我說完好不好？”
“好好好，我聽你說。”
秋影傷很認真地對茗解釋說：“我確實是對清茶一見鍾情，因為我喜歡她無意中表現出來的溫柔。她對於我而言，就像一個公主，在她麵前，我心甘情願地膜拜她，為她忙前忙後。那種感覺可以說是愛情，卻沒有那種愛或者被愛的感覺。其實我想過清茶那天的話，發現她說得沒有錯，因為我執著地把目光聚集到了她的身上，反而忽視了身邊的人……我……”不知道為什麽，秋影傷哽咽了一下才繼續說，“高中這三年，在不知不覺中，其實已經有一個人偷偷地滲進了我的生命。這個人會陪著我去膜拜我的公主，會在我失落的時候為我打氣，會因為我的難過傷心，會因為我的快樂高興……嗯……”又是一次可疑的哽咽，“如果沒有她，我不會有勇氣追求清茶，也不會有力氣堅持追求清茶三年。可以說，我對清茶三年來持之以恒的熱情，是因為我汲取了她身上散發出來的愛……”
第三次哽咽……
我想，我知道秋影傷為什麽會忍不住斷斷續續地說話，因為從心底最深處湧出來的話，真的很不容易說出來。
“茗，你知道嗎，那天清茶拒絕我的時候對我說，‘每一個王子都有自己的公主。她被困在長滿荊棘的城堡裏靜靜地沉睡著，等待著王子翻山越嶺、披荊斬棘，殺掉巨龍後給她一個能擺脫沉睡魔咒的親吻’。可是我直到現在才發現，本來應該讓我去翻越的山嶺，應該讓我去殺掉的巨龍，早就被公主給踏平了。她給我鋪就了一條很平順的道路，可我卻因為這條道路的平順，對她付出的一切視而不見，甚至在她為我做了那麽多以後，連一個令她擺脫沉睡魔咒的親吻都沒有給她……”秋影傷似乎笑了笑，讓自己顯得不那麽緊張，但是後麵的話，我都能聽見他聲音裏的顫抖，“茗，如果現在笨蛋王子想要給他的公主一個吻，你說她會接受嗎？”
似乎被秋影傷的大膽告白給嚇住了，茗隔了好一會兒才帶著哭腔罵道：“笨……笨蛋！這種丟人的事情不要問我！”
呆呆的秋影傷沒有聽懂茗的意思，又接著問：“茗，我是問你，我可以不可以親你……呃！”
這一次，是徹底的安靜，安靜之後有奇怪的呼吸聲。
我想……茗應該沒有再給他囉唆的機會，而是十分幹脆地用一個吻堵住了他的嘴。
聽著走廊上傳來的令人麵紅耳赤的奇怪聲音，我不好意思起來，與此同時，為他們感到喜悅的心情也滿溢著。
其實，就和我發現的一樣，茗和秋影傷，他們兩個人在三年中不知不覺間建立起來的那種關係以及相處模式，根本就和情侶沒有分別，隻是秋影傷對我的執著和茗的矜持，成了一張帷幕，將這份漸漸萌芽的愛情掩蓋了起來。
現在的他們應該可以說是心意相通了吧……聽著在走廊上兩個人哧哧的笑聲，我突然想起了沙丘。
他在教室裏冷著一張臉對我說分手的場景不斷地回放，我的心像要爆裂一樣地疼痛著，眼淚也不受控製地流了出來。
怕流淚抽泣的聲音傳到門外，影響茗和秋影傷好不容易才有的氣氛，我拉高被子蓋到腦袋上，悶在裏麵默默地流淚。
聽著他們輕聲地說話，我能夠感覺到他們之間的那種信任，這也是我和沙丘之間努力想要建立起的，也是我們一直追尋著的關鍵。但讓我覺得心酸的是，為何明明兩個人隻要坦率就能解決的問題，換到我和沙丘之間，卻越是想要解決關係越是糟糕呢？
想到沙丘冷冰冰的表情和一副看待陌生人的表情，我覺得呼吸好困難，那種冷漠是我所不能承受的。
在現在這個正在進行的時空裏，不管是被誤解也好，是被說成任性被討厭也好，我想要的隻是讓沙丘平安地活下去！可是為什麽我全盤接受了自己的錯誤，甚至不惜將這些傷口暴露在大庭廣眾之下，努力地去做能做一切，卻沒有辦法改變那個結果呢？
許多個問題壓在我的身上，讓我幾乎喘不過氣。
我和沙丘之間溝通的渠道似乎徹底壞掉了，這讓我感覺絕望。
這樣看來，我或許比自己想象中更沒有用。
茗和秋影傷這樣全力幫助我，如果我真的還有點兒用的話，肯定能夠借著這個機會做點兒什麽。可是我努力到現在的結果，卻隻是更進一步地說明了我是個沒用的人，是個一點兒用都沒有的人！
我能做的難道就是暈倒後被送到醫院，病懨懨地躺在**？
聽著病房外的動靜，我腦子裏麵閃過的全都是和沙丘有關的回憶。
越是懷念，我就越難過，不知道什麽時候，拉到胸口的被子被弄得全都是淚水，然而哭泣讓我吸入了過多的冷空氣，在冰冷的空氣刺激下，胃部有一股熟悉的酸潮忽然湧上了喉頭。
“呃……”
強烈的嘔吐感讓我掀開被子，趴在床邊吐了起來。
從昨天到現在，因為擔心沙丘的事情，這麽長的時間裏，我沒有吃過什麽東西，所以雖然有強烈的嘔意，卻根本沒有任何固體可以吐出，嘔在地上的除開胃液還是胃液。
等到這一陣嘔吐感過去，我捂著肚子低聲地呻吟起來。
剛才因為嘔吐而強烈地收縮，肚腹上的肌肉十分疼痛，痛得我眼前發黑，而喉嚨被酸腐的**燒灼過，痛苦的聲音流過那裏再發出來，便成為了被燒焦了一樣的嘶啞呻吟。
可是為什麽在這個時候，我想到的除開身體覺得難受以外，還是沙丘？
眼淚依舊流淌著，不知道是因為嘔吐導致的胃痛，還是因為身邊沒有了沙丘……再也沒有沙丘了！
突然，一股胃液翻湧上來。我雙手死死地抓住床板，想要把胃液吐出來，可是沒有想到，在即將吐出來的瞬間，那股胃液因為我的抽泣，反而嗆進了喉嚨裏，讓我大聲地咳嗽起來。
門被猛然推開，兩個人影從門外飛快地衝到了我身邊。
“清茶！”
茗一邊叫著我的名字，一邊讓秋影傷去把醫生叫過來。
看著她因為擔心而擰起的眉頭，我想要給她一個微笑，安慰她不要這麽著急，可我隻是稍微動了動，腦子就一陣陣發暈。
茗製止了我的胡亂動彈，把我摟在懷中，撫摩著我的後背，說：“清茶，你現在不要給自己太大的壓力，也不要再動來動去，你要冷靜下來！”
看著茗微微發紅的眼圈，我試著按照茗的話讓情緒平靜下來。
可我越是想冷靜，思緒就越是不受控製，我根本就沒有辦法阻止自己去想沙丘，去想沙丘的死亡，去想我對他的死亡的無能為力。
好痛苦……
我用力地揪著床單，大口地呼吸著，但胃液卻隨著身體的下意識抽搐，溢出了嘴角。
這時，秋影傷帶著醫生進了病房，他看見我狼狽不堪的樣子，驚叫了一聲：“清茶！”
醫生拉住想要過來看我情況的秋影傷，對茗吩咐說：“讓病人側躺下來，她現在太虛弱了……”
陌生的男人聲音在身邊響了起來，我卻沒有力氣抬起頭看上一眼。
額頭上豆大的汗珠不斷地滲出來，浸濕了我的衣服和床單。
耳朵被嗡嗡的鳴叫聲占領了，大腦好像停轉了一樣，我隻能條件反射性地嘔吐，其他什麽也做不了。
被人輕輕地放平後，一雙大手按上我的腹部，輕輕地，用一種極為緩和的節奏揉著。手的主人所施予的力量是那麽輕，就像是在嗬護一件他極為珍惜的寶貝一樣，溫柔得讓我想要哭。
“清茶……不要哭……都是我不好，我不應該離開你出去的……”
茗一邊自責一邊抽噎著替我拭去眼角的淚水。
我心裏滿是對茗的歉意。
她每次見我發病都會很害怕，可這次的發作好像比之前都厲害，她對此已經無能為力了。
雖然茗從來沒有說過，但我知道，我身體不舒服的時候，她除開因為心電感應會隱約感同身受之外，更多的時候，她會責備自己無法拯救我脫離這個病態的深淵。
我努力地睜大眼睛，看著茗哭花的臉，輕輕地摸上了茗的手，然後緊緊地捏著，以我所能使出的最大力量捏著。
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麵對茗紅腫的雙眼，我一遍又一遍地在心裏說著對茗的抱歉。
茗，你不要哭，因為你沒有做錯任何事情，對我這該死的毛病，你沒有責任！為我，你已經付出得太多了！
腹部雖然因為按揉緩解了嘔吐的欲望，卻沒有緩解太多肌肉**帶來的疼痛。
一陣一陣**著的疼痛讓我的意識越來越模糊，甚至手上也沒有了拉住茗的力氣。
發現我的手正在逐漸鬆開，茗用力地反握我的手，把她手掌的熱量和鼓勵都傳給了我。
但我讓意識保持清醒越來越難……耳朵裏的聲音越來越嘈雜，我想，或許就這樣昏倒也不錯，至少不會再因為沒用的自己而難過了，也不用看到茗因為我而自責的臉。
然而在意識陷入混沌前的一瞬間，我卻聽到耳邊傳來了一個十分清晰的聲音。
“清茶！上官清茶！我發誓我真的再也不喜歡你了！”
我感到一股滾燙的溫熱水流滑過臉頰，沒入了頸窩。
這是幻覺嗎？但是聲音卻如此逼真……在昏倒之前，我也逃不過那個噩夢的糾纏啊！抱著這個認知，我沉入了混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