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布偶社的選拔賽

1.

沙沙的筆尖碰觸紙麵的聲音,在安靜的教室裏響著。

突然,一道清脆的鈴聲響起,整個教室立刻沸騰起來。

小喇叭突然跑到講台上,將一本書卷成話筒,笑眯眯地說道:“大家好,我是高二六班的記者小喇叭,應全班同學的強烈要求,本人現在馬上就去布偶社實地打探消息,請大家敬候佳音。”

小喇叭一說完,便衝了出去。

柳叮叮伸了一個懶腰,款款地走到南宮澈的桌前,問道:“南宮同學,這次的女主角有內定的人選沒有啊?”

南宮澈抬起頭,望了她一眼,嘴角拉開一抹笑容,說道:“無可奉告。”

他緩緩地將書合了起來,再也沒有看柳叮叮一眼。柳叮叮那挫敗的表情頓時爬上了眼角,她狠狠地瞪了一眼閔恩惠。

閔恩惠此時正趴在課桌上流著口水,嘴角含著笑,喃喃地說道:“南宮澈,你輸了,你輸了,快點貼上,貼上……”

南宮澈臉一紅,伸手敲她的桌子,大聲說道:“口水滴到書上了。”

被他這麽一吼,閔恩惠猛地抬起頭,雙手胡亂地在嘴角邊擦了幾下,迷迷糊糊地說:“沒有啊,沒有啊……”

“啊,笨死了。”南宮澈像看白癡一樣掃了她一眼,然後起身向教室外走去。

今天可是布偶社的大日子,《糖果戀人》選配音演員,他這個社長加編劇怎麽可以不到場?

閔恩惠愣了三秒後,衝著南宮澈的背影大喊:“你去哪裏啊?怎麽不帶上我?”

她說著便起身跑了過去,南宮澈頭也不回,拔腿便跑,兩人就此上演了一場你追我趕的好戲。

閔恩惠追到二樓的時候,突然不見了南宮澈的身影,不禁有些失望,可隨即又笑了起來,但也僅是一瞬,臉上又露出一抹失望的表情,自言自語地朝樓上走去:“討厭,每次都這樣,下次我一定在你身上裝跟蹤器。”

直到確定閔恩惠已經走了,南宮澈才從一旁閃了出來,撫著胸口,小心翼翼、一步一回頭地朝樓梯口走去。剛走兩步,他突然就聽到身後響起一聲晴天霹靂:“南宮澈——”

閔恩惠不等他回神已快速跑了過來,一把扯住他的衣袖,開心地叫道:“終於逮到你了。”

“你以為這是捉小偷啊!”南宮澈話一說完,就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頭,他居然把自己比喻成小偷。

“我可不要當警察。我是如來佛,而你就是孫悟空,永遠逃不出我畫的圈圈。”閔恩惠得意地挽著他的胳膊一步一個台階地往下走。

“嘁,我可從來沒聽說過如來佛會畫圈圈。”南宮澈想也不想便回了一句。

“誰說的?我就要畫圈圈怎麽啦?”閔恩惠扯了扯嘴角,擠眉弄眼的模樣十分可愛。

此時兩人已經走到了學校的林蔭道上,陽光從樹葉的縫隙中灑進來,斑斑點點的陽光與七彩的鵝卵石地麵交相輝映。

兩人一路走來,被看到的女生指指點點,閔恩惠卻全然不當一回事,她隻當別人是在嫉妒她,嫉妒她跟校草走得這麽近。

“南宮澈,你為什麽不說話啊?別總是板著一張臉嘛,好像誰欠了你幾百塊錢似的。”閔恩惠一邊欣賞著風景,一邊捅了捅南宮澈的胳膊。

南宮澈輕歎一口氣:“你想要我說什麽?對著一隻癩皮狗說什麽詩啊詞的,你覺得它能聽懂嗎?”

閔恩惠的雙眼越瞪越大,伸手就往南宮澈的頭上拍去:“你敢罵我是癩皮狗!”

南宮澈笑道:“還不笨嘛,聽得出來我的意思。”

“你才是癩皮狗呢!”閔恩惠氣衝衝地撅著嘴,很不情願地鬆開他的胳膊,跺著腳說道,“你走吧,去跟你的蕭然然約會吧!”

她說完轉身,不再理會南宮澈。

南宮澈好不容易得到自由,忙**開笑容,開心地說道:“那好吧,我走咯,拜拜!”

等閔恩惠轉過頭來看的時候,他已經跑出了林蔭道。

閔恩惠咬牙切齒地抬腿踢向一旁的石頭,嘟囔道:“真是的,比狗狗還聽話,叫他走就真的走了!”

“閔恩惠,你的臉皮還真厚哎!”身後響起一個挖苦的聲音,閔恩惠扭頭,朝她走來的正是柳叮叮和她的好朋友——高二四班的田興雅。田興雅總是很乖巧地跟在柳叮叮的身後,今天也不例外。不過她的目光卻是越過閔恩惠看著別處。

閔恩惠不以為然地撇了撇嘴角,準備繞過她們,卻被柳叮叮攔住:“怎麽啦?不說話就是承認了!你死纏著南宮同學,不但讓他很為難,還讓我們這些澈粉……”

“我讓你們心裏嫉妒對吧!”閔恩惠截住她的話。

柳叮叮臉上頓時一紅,咬了咬唇,正要反唇相譏,田興雅卻一把拉住她小聲說道:“叮叮,算了,我們還要去參加女主角的選拔呢,不要跟她在這裏浪費時間了。”

“閔恩惠,真是便宜你了。”柳叮叮咬牙冷哼一聲,轉身和田興雅快步走遠了。

閔恩惠站在原地,半天沒明白什麽女主角選拔,隻是看到一路上好多同學都朝一個方向走去。

2.

正在疑惑的時候,常小亞跑了過來,她的手中還拿著一本書,似乎很著急的樣子,完全沒有注意到閔恩惠就站在前麵。

閔恩惠上前拉住她的胳膊問道:“你們這是急著幹什麽去啊?”

“啊,恩惠啊,你難道不知道嗎?”常小亞一臉迷茫,好像閔恩惠是從火星上來的一樣。

“知道什麽?”閔恩惠被常小亞抓著一直往前走,隨著人群的移動而移動,看來這次一定是有UFO掉下來了,要不然大家也不會這麽緊張地跑過去啊!

“今天是布偶社新劇《糖果戀人》挑選男女主角的日子,如果挑到了可以跟校花校草一起配戲哎!”常小亞一臉向往。

閔恩惠奇怪地掃了她一眼,伸手碰了碰她的額頭,“不是吧,你什麽時候這麽哈校草跟校花了。”

常小亞被閔恩惠一說,不由得低下了頭,一張小臉再次紅了起來,一雙手不停地卷著手裏的書。

“這是什麽書?”閔恩惠順手從她的手中奪了下來,翻開一看,差點沒笑翻,“《白雪公主》?不是吧,你打算拿這個去競選《糖果戀人》的女主角?”

她的話剛說完,四周的女生紛紛回過頭來望向常小亞,還有幾個很高調地大聲議論了起來。

“你看她那個樣子,怎麽可能被選上?還不如現在早點回去,免得到時候丟人。”

“就是,《白雪公主》多老土啊!誰都知道《糖果戀人》是南宮同學新寫的劇本,為的就是在全市的校園文化節上演出。什麽白雪公主,多老掉牙的東西……”

“哈哈……”

常小亞點了點頭,頭低得更厲害了。她就知道不能告訴閔恩惠,閔恩惠是個大嗓門,一向低調的她——常小亞,估計很快就要全校聞名了。

閔恩惠翻了翻手中的書,拉著常小亞向人群中擠去。她可是臉皮極厚的,就算受盡別人的白眼,她也要擠進去。

“誰啊?擠什麽擠?有沒有公德心啊?”

“就是,也不知道是哪個班的!”

身後傳來一聲又一聲謾罵,常小亞早已臉紅得像蕃茄,無奈閔恩惠根本不放開她的手。

“同學,請到後麵排隊。”布偶社負責登記的可愛女生文小玲眼角微微翹起,很客氣地笑道。

閔恩惠一看到她就非常喜歡,哈哈笑道:“你應該還認得我吧,我那天和歐陽謙在一起的時候,看到過你。”

文小玲笑著點了點頭,一邊給別的同學發牌子,一邊說道:“請大家不要插隊,按先後秩序排好隊,兩人一組,謝謝合作。”

她說完朝閔恩惠眨了一下眼,繼續說道:“由於報名的人比較多,所以請大家不要著急。今天隻能進去100個同學,所以後麵的同學都先回去吧,在另一邊領了號碼,明天再來。”

頓時外麵的人一片嘩然,閔恩惠趁著文小玲沒注意的時候,拉著常小亞就闖了進去。

“喂,小玲,有人進去了哦,連牌子都沒有拿。”

閔恩惠不等文小玲的聲音傳來,已穿過人群,跳上了通往二樓的樓梯。常小亞一路上都紅著臉。當她站在安靜的走廊上看到對麵開啟的門裏坐著的兩個人時,臉不禁更紅了。

閔恩惠搖了搖她的胳膊,說道:“小亞,快進去吧,加油哦!我在這裏等你。”

常小亞搖了搖頭,使勁絞著校服的衣角。閔恩惠一急,拍掉她的手,沒好氣地說道:“你怕什麽?你不是一直想要成為女主角嗎?難道你不想演《糖果戀人》嗎?”

常小亞想了想,抬起頭望了她一眼:“那我進去了!”

閔恩惠朝她點了點頭,做出“加油”的手勢,可是常小亞剛走兩步,又突然折了回來,苦著臉顫抖著說道:“不行,我太緊張了,我們還是回去吧!而且今天還是初選,這裏是社長室,是終選的地方。”

“唉!”閔恩惠伸手將她的頭從左戳到了右,然後挽起她的手,邁開大步朝那扇開啟的門走去。

“不要啦,恩惠,不要啦!”常小亞一邊苦苦哀求,一邊替自己打氣。

“歐陽謙!”閔恩惠開心地拉著常小亞在歐陽謙的旁邊坐了下來,很熟練地拍了一下他的肩。

歐陽謙扭頭,看了她一眼,渾身打了一個哆嗦,警備性地伸開腳,踹了踹南宮澈的椅子。南宮澈猛地抬起頭,眨著迷茫的雙眼,待看清坐在不遠處微笑的人時,不禁嚇了一跳。

“你,你怎麽又跟來了?”南宮澈的一張俊臉整個扭到了一起,鼻子不再是鼻子,眼睛不再是眼睛的。常小亞看到他這副凶神惡煞的樣子,連忙躲到了閔恩惠的身後,拉著她的衣袖小聲說:“恩惠,算了,我們還是回去吧!”

“怕什麽,有我呢!”閔恩惠看也不看南宮澈,隻當他是透明,伸手拍著常小亞的肩,安慰道,“歐陽謙人很好的!”她扯了扯歐陽謙的衣服,笑得如一朵花,“是不是啊?”

歐陽謙狐疑地看了一眼低著頭的常小亞,又看到桌上的那本《白雪公主》,突然明白了,**起一抹笑容,整了整衣服,然後說道:“常小亞同學是來應聘《糖果戀人》的女配音演員的嗎?”

常小亞忙點了點頭,聲音小得像蚊子叫:“是的!”

“那好吧,我們這裏有一段對話,麻煩你用你的方式讀出來。如果我們覺得合適,那麽我們會考慮給你相關的角色。”歐陽謙從文件夾中抽出一張紙,隻見那張粉色的信紙上,密密麻麻地寫著一首詩。

閔恩惠湊近一看,差點沒下巴脫臼,居然,居然是“四和十”的繞口令。

常小亞紅著臉,雙手不住地顫抖。閔恩惠用腳碰了碰她顫抖的腳,小聲在她耳邊說道:“別緊張,你就當這裏隻有我一個人。”

常小亞感激地看了她一眼。歐陽謙雙手環胸,淺笑道:“如果你覺得為難,你可以背對著我們。”

常小亞瞪大眼睛,不敢相信地看著他,直到確定他說的是真的,才轉過身去。過了一會兒,她清脆的聲音響起:“《四和十》,四是四,十是十。要想說對四,舌頭碰牙齒;要想說對十,舌頭別伸直。要想說對四和十,多練十四、四十、四十四。”

等常小亞讀完,閔恩惠和南宮澈均愣住了。那清脆的聲音,清楚的吐字,還有帶點甜膩的味道,居然真的是常小亞。

歐陽謙看著兩人的表情,笑道:“很好啊,不知道可不可以再請你讀一下這個?”

他遞給常小亞一張藍色的、帶薰衣草香的紙片。常小亞接到紙片時,不禁雙頰一紅,咬著唇,小聲問道:“是不是我剛才讀得不好?”

歐陽謙還沒有說話,閔恩惠便插嘴說道:“不會哇,我覺得你讀得很好哦,我從小到大都沒有將這個讀好過,到現在還是平舌音和翹舌音不分呢!”

南宮澈扯了扯嘴角,很鄙視地“哼”了一聲,說道:“你啊,除了嗓門大就沒別的什麽優點了,連個普通話都說不好!”

閔恩惠扭頭,雙手叉腰,瞪著南宮澈看了好一會兒才說道:“我今天不跟你一般見識,今天我是小亞的親友團。”她說著雙手按在桌上,傾身上前對著他邪氣地撇了嘴角,緩緩提醒道,“別忘了今天下午放學後要請我吃香草冰激淩哦!”

南宮澈差點從椅子上滑下去,他以為閔恩惠這般鄭重其事,是要向他說出什麽豪言壯語,結果就為了昨天晚上打賭輸給她的那一支冰激淩。

“好,沒問題!”南宮澈響亮地答應道。

閔恩惠扭頭望向常小亞,隻見她正要緩緩轉身,歐陽謙突然說道:“等一下,你可以麵向大家讀嗎?”

常小亞的臉立刻又紅了,雙手不停地顫抖著,紙在她的手心裏像一片即將飄落的葉子,發出沙沙的聲音。

“沒關係,你剛才讀得真的很好。”歐陽謙優雅地笑道。

他的這一句鼓勵的話的確很有用,常小亞聽後,鎮定了一些,張了張口,求助地望向閔恩惠。閔恩惠眼珠子一轉,問道:“歐陽謙,為什麽外麵的人都是兩人一組,而這裏隻有小亞一個人呢?”

“笨蛋,因為外麵人多,而且《糖果戀人》裏的角色本來就是要同別人對話的,當然要兩個人一起了。”南宮澈懶懶地起身,坐到桌子上解釋道,說完還不忘拍了一下閔恩惠的頭。

閔恩惠翻了一個白眼,揮了揮拳頭:“知道了,多事鬼,又沒問你。”

她說完,眼睛一亮,笑道:“小亞,這樣吧,我跟你一起來對,這樣子你也不會緊張了不是嗎?”

她說著就拿起桌上的《白雪公主》走到常小亞的身旁,商量對話的內容。最後兩人決定讀白雪公主與王子的最後那段對話。

閔恩惠扮演王子的角色,為了配合常小亞,她故意將聲音弄得很粗,語速又很緩慢,那調皮的樣子,真是讓人忍俊不禁。

也正因為此,常小亞漸漸不覺得緊張了,她流暢地說了起來。那纖細而清脆的嗓音,仿佛將人帶入了一個童話般的幻境。

兩人讀完,歐陽謙不禁拍手叫好:“常小亞,你被我們錄取了!請明天下午來布偶社報道。”

3.

“小亞,恭喜你哦!我就知道你是最棒的!”閔恩惠一把興奮地抱住常小亞,然後在她的臉上親了三下,以示慶賀。

南宮澈適時挖苦道:“又沒錄取你,高興個什麽勁啊?”

閔恩惠完全不理會他的話,拉著常小亞同歐陽謙告別。兩人走到門口時,她突然一回頭,揚手把一個東西衝著南宮澈飛了過來。隻聽到“嗖”的一聲,東西就打在了南宮澈的胸前。

南宮澈很配合地裝出一副被箭射中的痛苦表情,倒在桌子上呻吟了兩聲。

還沒等南宮澈演過癮,閔恩惠的聲音就傳了過去:“快把我的鞋子扔過來,你難道想抱著它睡覺嗎?”

啊啊啊——

南宮澈惱羞成怒地將懷中的鞋子扔了出去,閔恩惠伸手抓個正著,衝他甜甜地笑道:“我會將校草南宮澈抱著我的鞋子做幸福狀的這件事情發到學校論壇上,然後讓……”

“閔恩惠——”南宮澈怒吼一聲,向她衝了過來。閔恩惠一急,來不及將鞋子套上,轉身就跑。

“啊——”一道慘絕人寰的叫聲很快便傳了過來。

南宮澈站在樓梯的拐角處,看到閔恩惠由於剛才跑得太急,來不及轉彎,整個人硬生生地撞到了對麵的牆壁上,然後四腳朝天地躺在了地上。

“嗚嗚……”閔恩惠良久才發出一聲哭喊聲,南宮澈呆愣在原地,雙腿不住地打顫——雪白的牆壁上那一點紅,應該是血吧……

歐陽謙大步走了過去,抱起閔恩惠,擔心地問道:“閔恩惠,閔恩惠,你沒事吧!”

閔恩惠隻是不住地流淚,緊緊地閉著眼睛,輕輕呻吟道:“好痛啊,好痛啊!”

常小亞早已嚇得呆在原地,動也不敢動,歐陽謙抱著閔恩惠衝常小亞吼道:“還站在那裏幹什麽?快來幫忙啊!”

常小亞被他這麽一吼,立刻回過神來,卻也隻是急得不知道要怎麽辦好,不停地踱來踱去。

“常小亞——”歐陽謙沒好氣地再次吼起來,抱著閔恩惠快步走下台階。

常小亞應了一聲,立刻跟了過去,隻留下南宮澈呆呆地站在原地,雙手按在樓梯扶手上微微顫抖,記憶漸漸地拉回到了很久很久以前。

嫣紅的海棠花在春天飛舞,滿院的花香讓人停下匆忙的腳步。

“媽媽,這是什麽花?”小男孩仰著頭問道,手中的白貓在這時“喵”的一聲,從他的懷裏躥了出去。

小男孩慌忙扯著媽媽的衣袖,叫喊道:“媽媽,媽媽,快點……”

“怎麽啦……”她的話還沒問完,突然“嘎吱”一聲響,一輛小汽車失控地撞到了院子裏,媽媽抱著小男孩轉身重重地坐到地上。

就在兩人從地上掙紮著站起來時,小男孩突然怔住了,剛才被汽車壓過的地方,有一團血肉模糊的白色物體。那小小的身子在地上抽搐了兩下,之後便永遠地離開了這個世界。

“媽媽……”小男孩從嗓子眼裏發出一聲顫抖,而後“哇”的一聲,撲倒在媽媽的懷裏,大聲哭了起來。

那是他養了兩個月的小貓,他們每天都生活在一起。起初他不是很喜歡小貓,總認為它會搶自己的巧克力、餅幹吃,可是後來,他們漸漸地成了好朋友,以至於他每天醒來的第一件事,就是親吻小貓;每天晚上他還要幫它洗澡;吃飯的時候,他一口小貓一口。每當不開心的時候,他會把自己的委屈告訴它。懂事的小貓會很乖巧地舔他的臉頰,給他勇氣。

可是它卻以這樣壯烈的方式離開了自己。

從此以後,南宮澈隻要看到血,都有一種莫名的恐懼感……

待他回過神來時,躺在地上的閔恩惠早已不見了身影。

4.

“啊啊啊——”閔恩惠殺豬般的慘叫聲從校醫務室裏傳來,校醫年輕的臉上不禁滑過一滴豆大的汗水,拿在手上的鑷子也輕輕地抖著,結果那夾在鑷子上的酒精棉就掉到了地上。

常小亞看到閔恩惠發出這樣的叫聲,就知道她早已經沒事了,不禁抿著嘴,站在一旁偷笑道:“恩惠,你忍著點,沒事的,這樣子才不會發炎哦!”

閔恩惠斜眼瞄著她,沒好氣地吼道:“你還算不算我的朋友哇?看到我現在這樣,你還在那裏說風涼話。我告訴你,你以後要是有什麽事,我也不管了啊!”

常小亞好笑地搖著她的胳膊,安慰道:“好了,好了,你不要生氣了,我幫你買瓶酸奶吧,你不是最喜歡喝了嗎?”

“沒心情!”閔恩惠氣呼呼地別過臉,隨後又道,“記得,我要喝芒果味的!”

常小亞笑著走了出去,與剛從外麵跑回來的歐陽謙撞了個滿懷,“砰嗵——”歐陽謙手中的東西掉了一地。

“好了,把袖子卷起來吧!”校醫的手裏拿著一支手指粗細的針管走到閔恩惠麵前,閔恩惠一驚,忙將胳膊放到了身後,笑嘻嘻地說道:“醫生大叔,我沒事了,不用打針,隻要包紮一下就好了。我從小到大,這種傷是受得很多的,從來沒有打過針。”

歐陽謙與常小亞將地上的東西撿起來,放到桌上,剛好看到閔恩惠那窘迫的模樣,忍不住調侃道:“膽子這麽小,連打針都怕,我還以為你有多勇敢呢!”

閔恩惠本想反唇相譏,可是意識到那的確是事實,隻得繼續衝著校醫賠笑臉。

“現在天氣漸漸轉涼了,如果不打針,怕被感染。這是預防破傷風的藥,打一針,以後就不用再打了。”校醫好脾氣地說著,但是額角的汗珠還是不停地往下掉,隻要他想到閔恩惠那空前絕後的慘叫聲,就不禁嚇出一身冷汗。

“那你輕點啊!”閔恩惠小聲地說著,最終在常小亞的幫助下挽起了袖子。

“啊啊啊——”校醫手中的酒精棉剛剛碰到她的胳膊,她那殺豬般的叫聲就再次響起。歐陽謙連忙伸手將耳朵捂了起來,而後大力地敲著桌子,說道:“還沒打呢,你叫什麽叫!”

“啊——”閔恩惠抬眼望去,隻見那針還好好地躺在一旁,此刻校醫正顫抖著手,一下又一下地夾著酒精棉在她的胳膊上畫圈圈。

她這才鬆了一口氣,衝著歐陽謙調皮地吐了吐舌頭。突然——“吱”的一聲,纖細的針頭插進了她的皮膚裏,閔恩惠似乎還沒有察覺,隻覺得胳膊上涼涼的,與歐陽謙互相做著鬼臉。

“好了,把袖子放下吧!”校醫終於鬆了一口氣,像是完成了一項無比艱巨的任務一般。

閔恩惠不明所以地扭頭,望著胳膊上那小小的針孔,傻笑道:“原來,打針也不是很疼哦!”

“暈,那你剛才叫得那麽大聲,還以為這裏發生了什麽重大事件!”歐陽謙很不給麵子地舊話重提。

閔恩惠順手拿起桌上的東西就向他扔過去。

“好了,既然沒事,就快回去吧,我這裏可不是什麽戰場。”校醫坐在椅子上,拿起筆刷刷寫了幾個字,然後將一張單子遞給閔恩惠,“你去藥店買這幾種藥吃。還有,不要碰水,過兩天就好了。”

閔恩惠用力點了點頭,但不等她走出醫務室,就將校醫的話丟進了太平洋。

5.

歐陽謙回到布偶社的時候,配音演員的選拔賽已經結束。長長的走廊裏回**著他自己的腳步聲,抬頭一看,已經快下午6點了,怪不得他回來的時候,校園裏的人寥寥無幾。

剛走到樓梯口,就看到社團活動室裏有一個白色的身影。那人正拿著布偶,在桌上有模有樣地比畫著。

他微微勾了勾嘴角,笑道:“這麽刻苦啊,離文化節還有一段時間呢。”

蕭然然被突如其來的聲音打斷,不禁嚇了一跳,手中的布偶不聽使喚地掉到了桌上。

歐陽謙快步走到她的麵前,笑道:“你這麽用功,做為社長的我,也該表示一下吧!”

“請我吃飯?”蕭然然嫣然笑道。

“好啊,沒問題!”歐陽謙話沒說完,突然想到南宮澈開始一直站在樓梯口,忙放下手中的布偶,“你在這裏等我,我去去就來。”

他想南宮澈這會兒應該還在學校,於是大步走到樓上的社長室,隻見窗前靜靜地坐著的正是南宮澈。此刻,他出神地望著窗外,完全沒有聽到身後有人走進來。

歐陽謙繞到他的麵前,歎了一口氣,在他的旁邊坐定,輕聲說道:“閔恩惠她沒事!”

南宮澈良久後才扭頭望向他,那雙迷離的眼裏閃著淡淡的亮光:“謙,我是不是很沒用?”

南宮澈抿了抿唇,右手緊緊地握拳,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音。

“沒有,每個人都有心理障礙,我想總有一天,你會從過去的陰影中走出來。”歐陽謙伸手拍在他的肩上,輕笑道,“放學了,你不是答應要請閔恩惠吃冰激淩的嗎?”

南宮澈苦笑著搖了搖頭,他現在很怕見到閔恩惠吧!

閔恩惠躡手躡腳地進了門,剛要偷偷溜上去,肩膀就被人輕輕一拍,藍茜開心地喚道:“恩惠寶貝,今天回來得有些晚哦!”

閔恩惠一驚,用手擋著額頭,笑道:“有嗎?可能是因為路上有些塞車吧!”

她說著就要往樓上走,誰料藍茜卻不肯放開她,又伸手抓住了她的長發,將她給拉了回來。

“藍茜媽媽,找我有什麽事嗎?”閔恩惠背對著藍茜,生怕她看到自己額上的傷。

藍茜笑眯眯地說道:“其實也沒什麽,就是今天新學了兩道菜,想讓你幫忙嚐嚐味道,看看好不好吃!”她說到這裏時,臉上不禁露出了幸福的笑容,“恩惠寶貝,我告訴你哦,你可是第一個吃這兩道菜的人哦!”

閔恩惠頓時覺得天崩地裂,她第一天來的時候,由於坐飛機坐得太累,一覺睡到第二天醒來,於是熱情的藍茜吵著要給她做飯。她本來還很興奮,可當她看到那兩團黑糊糊的“獅子頭”時,就什麽東西也吃不下了。

“那個,藍茜媽媽,我今天在外麵吃過飯了,而且我今天作業比較多,我還是先回房了哦!”她說著就想溜走,藍茜抓著她的手,將她拉了過來,兩人正好麵對麵。

閔恩惠一驚,來不及別過臉,就聽到藍茜驚呼道:“天哪!你的額頭怎麽啦?”

她說著就伸手去碰,閔恩惠躲閃不及,隻覺得額頭再次被撞了一下,頓時一股鑽心的痛傳來,她忍不住驚叫連連。

藍茜知道自己一時失手,忙道歉:“恩惠寶貝,對不起,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你等著,我讓你南宮爸爸帶你去醫院。”

醫院?閔恩惠一聽,忙撲向藍茜,抓著她的手,笑道:“我不痛了,不痛了,不用去什麽醫院,而且今天校醫已經給我打了什麽破什麽針,我已經沒事了。”

經過閔恩惠好說歹說,藍茜才沒有讓她去醫院,不過她的條件卻是——

“恩惠寶貝啊,你今天受了傷,一定要吃些有營養的,所以我特意燒的這兩道菜,你一定要多吃些啊!”

“啊——”閔恩惠隻能不停地眨著眼睛,努力消化著藍茜的話。

6.

南宮澈回來的時候,隻覺得家裏有一股怪怪的味道。藍茜坐在沙發上,一臉的歉意,看到他,悶悶地喚了一聲,就依然雙眼緊張地盯著衛生間的門。

“藍女士,怎麽就你一個人?恩惠呢?”南宮澈掃了一圈都沒有看到閔恩惠的身影,忍不住問道。他對今天的事情很抱歉,希望能做些補償,所以他回來的時候,買了許多閔恩惠平時喜歡吃的東西。

藍茜衝著衛生間努了努嘴,整個人像霜打的茄子,跟平時那個熱情的老媽很不同。如果在平時,藍茜看到他手中的東西,絕對會第一時間朝他衝過來。可是今天,老媽的雙眼根本沒有注意到他手中的大包小包。

南宮澈放下東西,狐疑地伸手撫上藍茜的額頭,小心翼翼地試著體溫,卻被藍茜一把抓住,而後把他的胳膊當紙巾,捂住自己的臉,哽咽道:“澈寶貝啊,媽媽今天做了一件很對不起你的事情。”

“啊!”南宮澈條件反射性地甩開藍茜,防備地擺出一副兵來將擋、水來土掩的姿勢,“老媽,你是不是把我的什麽隱私透露給閔恩惠了?”

藍茜苦著臉,搖頭說道:“怎麽會呢?”

她的話還沒說完,衛生間的門“吱”的一聲開了。閔恩惠扶在門框上,十分虛弱地說道:“藍茜媽媽,您的廚藝實在是,實在是太好了!如果,如果您開個減肥菜館,我保證您的生意一定會好得不得了。”

她邊說邊跌跌撞撞地走進客廳,藍茜忙上前扶著她,不好意思地說道:“恩惠寶貝,對不起啦,我保證以後再也不做什麽菜了,即使做,我也絕不讓你試吃了。”

閔恩惠很感激地望著她,眼中居然有了淚光,頓時一把抱住她,說道:“藍茜媽媽,您總算覺悟了……”

看到這裏,南宮澈的一顆心總算放了下來,小心翼翼地望著閔恩惠問道:“恩惠,你的頭還痛嗎?”

閔恩惠掃了他兩眼,然後在沙發上靠了下來,呻吟兩聲,努力擠出兩顆眼淚:“哎呀,痛啊,現在全身沒力氣,而且頭又痛,我真的好倒黴。自從到了你們家……”

“那個,對不起!”南宮澈很誠懇地小聲說道,然後緊張兮兮地朝樓上大步走去。

閔恩惠眨了眨眼睛,望了一眼藍茜:“藍茜媽媽,他剛才是跟我說對不起嗎?”

藍茜笑道:“當然是啦!恩惠寶貝,澈這個臭小子還從來沒跟人說過對不起呢!”

她突然像是想到了什麽,轉身走到桌前,將那一大包吃的東西推到閔恩惠的麵前:“我說呢,那小子今天是發了什麽神經,原來啊,這些東西全部是買給你的。”

閔恩惠由於吃了藍茜做的什麽魚,結果拉得肚子空空,現在看到這些吃的,毫不客氣地就接了過來。

她一邊大口吃著,一邊與藍茜討論起南宮澈來。

最後在藍茜的煽動下,閔恩惠終於很沒良心地衝著樓上喚道:“南宮澈,我想吃烤地瓜!”

南宮澈懶懶地從樓梯上走下來,看到靠在沙發上的兩個女人,鄙視地抿了抿嘴。閔恩惠一看到他下樓,馬上裝出一副病怏怏的樣子,有氣無力地望著他,伸手輕輕撫在自己那被撞的額角上。

南宮澈見狀隻好輕歎了一口氣,問道:“還有別的吩咐嗎?”

閔恩惠眼睛一亮,不敢相信南宮澈居然會這麽好心,“吧嗒”一聲,由於嘴巴張得過大,口水跋山涉水,最後落到了沙發上。

南宮澈再次極其鄙視地皺了皺眉。

“如果沒有,那我就出去了。”他低聲說道。他都不知道自己哪根筋不對了,居然聽到她的一聲叫喚,就立刻放下做了一半的作業跑出來。可是他又覺得他根本沒有必要對閔恩惠滿懷歉疚,因為她頭上的傷好像根本不關他的事!

但是——

的確是因為他追她,她才撞到牆上的……

“那個……”閔恩惠在南宮澈準備出門的時候,突然衝過來,拉著他的胳膊說道,“我們一起去吧!等我想到還想吃什麽的時候,我們可以隨時買!”

南宮澈堅決地回道:“不行!”

閔恩惠又軟磨硬泡了好一會兒,南宮澈才最終繳械投降,沉默地低著頭與她一起出門了。

此時還不到晚上8點,但街上的路燈早早地便亮了,像一串串糖葫蘆,掛滿了整個城市。

閔恩惠拉著南宮澈的手,走得慢吞吞的,臉上堆著幸福的笑容。他們在一個賣糖葫蘆的攤位前停下來,當她抬頭望著南宮澈好看的側臉時,突然有想咬一口的衝動。

“如果我咬了他,會怎麽樣?”

“如果他生氣了要怎麽辦?”

“如果以後他再也不理我了,又該怎麽辦?”

“如果……”

唉,什麽也不管了,她的大腦一向與她的身體是十分配合的,不等指令下達完成,整個人就向南宮澈好看的側臉撲了過去,而後很響亮的“吧嗒”一聲,在他的側臉上留下了一個印記。

南宮澈的手停在了半空中,賣糖葫蘆的大嬸的手也停在了半空中。

四周極其安靜,隻有閔恩惠那得意的笑聲在耳邊響著……

突然,南宮澈收回手,接過大嬸的找零,低著頭,默默地往前走去。

“你們兩個很配,要好好珍惜你的女朋友啊,看得出來她很愛你。”大嬸衝著南宮澈的背影喊道。

南宮澈沉默到底,一路上沒有說一句話。他就像一個機器人,不管閔恩惠買什麽,他都一手付錢,一手接過東西提著。

終於,閔恩惠憋不住了。

“南宮澈,你生氣啦?”閔恩惠小心翼翼地扯著他的衣袖,偷偷看著他的表情問道。

“沒有!”南宮澈很小聲地說了兩個字。

兩人又都沉默了,空氣中隻有閔恩惠的嘴巴咬東西的聲音。

7.

奶茶香濃的味道從細細的管子中飄出來,隔著奶茶杯,可以看到校園課間熱鬧非凡。

清澈的人工湖邊,閔恩惠和常小亞並排靜靜地坐著。

“小亞,你說我是不是太過分了?”閔恩惠雙手轉動著奶茶杯,很鬱悶地問道。

“你是說,你強吻南宮澈的事嗎?”常小亞臉頰緋紅,嘴角帶著笑意,她可以想象當時的情景。雖然被閔恩惠輕描淡寫地講出來,可是以她對閔恩惠的了解,好像根本不是那麽回事。

“嗯!”閔恩惠輕輕垂下了睫毛,望著自己的腳尖。已經過去一個星期了,南宮澈好像還很在意,一直跟她刻意保持著一定的距離。如果看到她回家,他就馬上閃回房間;如果在學校,那麽他隻要沒課的時候,都會躲在布偶社。

比如前天晚上,她故意留了兩道物理題沒有做,好等他回來,以此為借口找他說話。她豎起耳朵,聽到門口鑰匙響,知道是他回來了,立馬便衝了過去。

南宮澈掃了兩眼,拉開兩人的距離,迅速在紙上畫了一個圖,列了一個計算步驟,就絲毫不敢耽誤地回到了自己房間,並不忘把房門緊緊關上,害得她鬱悶了老半天。

“小亞,你說我是不是該向他道歉?”閔恩惠想到這裏,就噌地站起來,邁開大步朝布偶社走去。她一定要跟他說清楚,她隻是一時沒控製好,而且她也一定會對他負責的。

“恩惠……”常小亞急忙喚道,可是閔恩惠完全沒有聽到她的話,走得飛快,轉眼就消失在拐角處。

布偶社的前麵依然擠滿了人,不過顯然今天的人比前些日子還是要少了許多,看來留下來的都是通過複賽的。如果不出意外,今天一定能選定合適的配音演員吧!

閔恩惠剛走到門口,就看到南宮澈低著頭從裏麵走了出來,與他一起的還有蕭然然。兩個人有說有笑的。

校服裙角輕輕飛揚,長發垂肩,溫婉淺笑,閔恩惠猛然覺得蕭然然就是那種典型的淑女,再淑女不過的淑女。

原來,南宮澈其實一直喜歡的人,是蕭然然。

原本還滿心想要跟南宮澈說清楚的閔恩惠,突然停下了腳步,然後默默轉身,擠進了人群,目送著南宮澈和蕭然然一起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