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記清楚了:隻有我能欺負許輕飾
忙碌起來的時候,時間總是過得很快,轉眼間,約定好了的辯論賽就要開場了。
在比賽現場看到許輕飾時,林知逸多看了她幾眼——活似遭遇了慘無人道的碾壓,她整個人瘦了許多,神色間是無法掩飾的憔悴。
“你瞅我幹啥?”許輕飾惡聲惡氣地道。她心情不佳,這幾天不知傷到多少無辜,此刻看到當事人,自然沒有什麽好言相對。
因著她那口不知道跟誰新學的濃重的口音,林知逸直接對上了下半句:“瞅你咋地?”話一出口,他便發覺不對,鬱悶又懊惱,緊緊閉上了嘴。
然而為時已晚……繃了很多天的弦似乎一下鬆了許多,許輕飾不給麵子地哈哈大笑,得意得讓人有些不忍心。
剛還在自責可能對她苛刻了些,猶豫是否要放水的林知逸冷笑了一聲:“He who laughs last laughs best(笑到最後的是笑得最好的)。”
許輕飾幾乎是下意識地辯駁:“我們是應該尊重結果,但是你也不能否認過程。完全以結果為導向,而忽略了沿途走過的花花草草、鶯歌燕舞,不僅是得不償失,而且是個悖論。沒有踏踏實實走過的一步一個腳印做鋪墊,哪裏有建成的高樓大廈?鐵凝說,‘成功的花,人們隻驚羨她現時的明豔!然而當初她的芽兒,浸透了奮鬥的淚泉,灑遍了犧牲的血雨’,也佐證了這一點。我們關注結果的同時,更要正視過程,它才是最重要的。”
原本忙碌有序的現場一下安靜下來,大家都詫異地望向許輕飾。
許輕飾傲視了一圈,補充道:“所以哪怕你笑到了最後,但是這個過程我很享受,也開心過,便不能說你的結果是最好的。”
說好的粗魯野蠻的人物設定呢?林知逸定定地望著她,直到對方眼神裏閃過一絲慌亂,才又微微笑道:“很好。”許輕飾的神色剛要緩和下來,便又聽林知逸補充道,“希望等會兒在賽場上還能看到這樣的你。當然,如果沒有把冰心說的話安給了鐵凝,在佯裝自信的時候語氣快而不飄,再堅定些就更好了。”
“胡說!老娘豈止自信,簡直是自信滿滿!你才是佯裝淡定的吧?是沒想到老娘才思泉湧,能說會道,所以慌亂了吧?”許輕飾強詞奪理地喊道。
“輕輕。”席思瑤輕輕拉了她一下,搖了搖頭。
林知逸不欲多說些什麽,點頭走開,去後台準備。
看著對方完全消失,許輕飾如飽滿的氣球一下跌坐在了椅子上,嚇了席思瑤一跳。
“可能,真的是要輸掉了……”她的語氣中帶著不自然的焦躁,“你看,剛剛那段你教我背的,原來要用在辯論賽上的,結果我一下就說了出來,等下辯論的時候我要說什麽呢?”
這次辯論賽的主題是“論結果重要還是過程重要”,許輕飾這一方的觀點則是“過程重要”。為了應對不同情形,席思瑤為她準備了諸多資料。她焦頭爛額背了這許多天,委實心力交瘁,自信與警惕心都大大降低。因此林知逸稍一試探,便露了底。
“辯論中第一重要是立場,第二重要是氣場。方才這一出,許是他刻意為之,先在心理上打敗你呢?”席思瑤冷靜地分析。
“對對,一定是男神的心理戰術!團長你不要怕他,快恢複血槽,等下要讓他見識到什麽是元氣少女!”
“其實你想,最壞的結果又能壞到哪裏去?不就是去學生會裏給學長做小跟班嗎?想想多美好的事,也就團長大人你覺得糟心啦。”
話說到此處,作為親友團的“叫早團”一眾少女心思活絡起來,又開始嘰嘰喳喳個不停。
“我才不想去做什麽小跟班!說起來你們不是我的親友團,而是他的暗線吧?”原本緊張萬分的許輕飾聽她們嬉鬧,反而有些放鬆了,不由打趣道。
“怎麽會?自然第一愛團長大人啦,不過男神就是占了一點點的優先級……”女生笑著,比著小拇指尖道。
“經不起一點點考驗的人性啊。”許輕飾歎道,哄著她們各就各位,“行了,都快撤吧,我準備一下也要上場了。”
席思瑤臨走前又有些不安地看了她一眼。許輕飾強笑著攆人:“我知道啦,準備工作做了那麽多,不贏回來豈不白費了你的一番心思?”
“輕輕你不必……”
“噓。”許輕飾衝她做了噤聲的手勢。
席思瑤無奈,隻得拍拍她的肩,轉身離開。
無人知道,假如此前還有不到50%的成功希望的話,在與林知逸對陣那片刻,許輕飾的心氣已被消磨得一絲不剩。她竭力淡然,卻無法掩飾越來越弱的氣場和極度擴張的不自信。她竭力壓製住焦灼和暴躁,深吸了兩口氣,便走上了台。
台下,是滿滿的圍觀的學生。他們熱情而期待地喊著林知逸的名字,直至評委再三宣讀規則,大家才慢慢平息下來。
形勢確實不太好了,全神貫注專注著許輕飾的席思瑤有些頭痛地想,直到被人拍了肩膀:“你還好吧?”
她抬頭,望見紅口白牙笑得一臉燦爛的白宇,不由道:“還好,謝謝你。”謝意十足,態度卻也是十足的敷衍,甚至連人都沒多看一眼。
白宇感歎道:“不是準備過河就拆橋吧?好歹我勞心勞力插了朋友一刀才……”餘下的話音在席思瑤的白眼中打住。
“當然是真心實意的謝。”席思瑤目不轉睛地對白宇說,“要不是你拿來海量的林知逸的私密資料,還幫我研究他慣用的戰術和技巧,今天這一戰我簡直無法想象。”
效果好得過度了,白宇莫名心虛。他張了張嘴,又道:“話說過了今天,咱們的約飯是否可以提上日程了?”
正在這時,周邊的同學們發出了爆笑聲。席思瑤連忙朝台上望去,發現許輕飾正一臉漲紅。
“咦,看排位,她應該是四辯。難道現在就到了總結陳詞的時候?”白宇詫異地道。
自然不是。比賽才剛到二三辯對攻的時候,許輕飾卻一時情急脫口而出,直接打亂了最初的安排。
而仿佛就此打開了潘多拉的盒子,噩夢一個接著一個……措辭顛三倒四,更是犯了不能直視的常識性的錯誤,就連賽前林知逸糾正的作者名稱,她也沒能好好記住。難為她已打定破罐子破摔的主意,立誌輸人不輸陣,到了這種情況,便不再死記硬背席思瑤給的資料,而是拿起自己的草稿侃侃而談。
而這一切,看在諸人眼裏,卻是十足的貽笑大方。林知逸儼然也沒料到,自己久不出山,剛一出來便遇上這種信手可碾壓的對手,因此哪怕從頭贏到了尾,他也沒露出一絲微笑。
這場比賽對於許輕飾是一種折磨,對於林知逸來說也沒有好到哪裏去。直至比賽結束,兩人都活似經曆過一場生死搏命的戰鬥。
圍觀了團長被吊打的全過程,席思瑤不由憤憤道:“林知逸欺人過分了吧!明知道輕輕是菜鳥,還這樣不留餘力……”
白宇欲言又止,最後還是替他多爭辯了一分:“不是因為他是我室友才這樣講——這場辯論賽,即便門外漢如我,也能看出他並未怎麽出力。”
心知確實如此,可到底意難平,席思瑤顧不上與他多言,在許輕飾退場後便匆忙跟去了準備室,在門口與林知逸撞了個正著。她強撐著門口不讓對方進。林知逸問道:“這是打算食言而肥了?”
屋內的許輕飾聽到了他的聲音,似料到了一般,頭也不抬地衝門外喊:“瑤瑤嗎?沒事,讓他進來吧。”
二人這才一同走了進來。席思瑤猶自以保護者的姿態站在許輕飾身邊,卻驚奇地發現,對方神色竟是比賽前好了許多。
看著如牛般大口喝水的許輕飾,林知逸勾了勾嘴角——這才是“打開”許輕飾的正確方式啊,嘖嘖,一如既往的粗魯,不知淑女為何物。
“有話快說,有屁快放!”許輕飾看到他嘴角的那抹嘲意,有些不耐煩地說。反正她已經裏子麵子折得幹淨,又深知逃不開為奴為婢的生活,索性不再瞻前顧後,將自我釋放個淋漓盡致。
林知逸將對方的不耐看在眼裏,心中好似有羽毛劃過,輕輕撓了一撓。他竭力壓著聲音,不讓自己顯得過分得意:“別忘了我們的賭注。今天調整一天,就從明天開始上崗吧。”
許輕飾哼了一聲,眼瞅著對方還不肯走,便又惡聲惡氣道:“明天才開始算呢,那現在你可不可以立刻、馬上、馬不停蹄地給我消失?”
林知逸眯眼看了她一分鍾,“哦”了一聲,說道:“那麽,明天見。”好好的一句話,被他隔音隔得稀裏古怪,聽得許輕飾一身雞皮疙瘩。
席思瑤待林知逸走了之後,很是仔細看了許輕飾一會兒才道:“輕輕,你現在看起來……狀態還不錯?”
“當然啦!你還不知道我嗎,考前重度焦慮症患者,考後就成了一匹脫韁的野馬……”
眼瞅著許輕飾越說越沒譜,席思瑤連忙截斷她:“你明天真的要去學生會打雜?”
許輕飾哀歎一聲,恨不能在地上打滾撒潑:“臣妾不想去啊……”因生得美,她便是裝哭,也別有一番韻味。
偏偏罪魁禍首注定看不到這些。林知逸一路回去,嘴角都是翹起來的。白宇跟在他身旁,停停走走。最後還是林知逸率先道:“你這是背著我做了什麽?速速招來。”
“我隻是不明白。你看,一邊激起人鬥心的是你,讓我偷摸摸把你的資料啊戰術啊送給對方的也是你,到底你是想讓對方贏還是輸呢?”白宇充分表達自己的不解,“這是其一。其二的話,但凡她有些出彩之處,你區別對待我也沒二話。可是你都做到這種程度,她還表現得如此之差……性格也不見得怎樣,你又是為了點什麽呢?”
“嗯,是個好問題。”林知逸慢悠悠地答道。
……
等了許久也聽不到對方再多說一個字,白宇差點以為自己漏掉了什麽:“所以呢?”
“嗯,所以什麽?”
“你不給我解惑?”
“我說了讓你問,可是沒說要回答。再說了,與其在我這裏找不可能有的答案,不如多花點心思在你的瑤瑤身上。”林知逸丟下這句話,揚長而去。
白宇表示突然想把對方拉進黑名單。
許輕飾正式上崗後,總覺得哪裏有點不對。然而她並沒有太多思考的時間,一直被林知逸招呼得團團轉:“許輕飾,校對一下這學期的宣傳計劃,沒問題的話打印一份給我。”“許輕飾,做個時間表,看看什麽時候去跟那幾家電商談合作。”“許輕飾……”
一開始她還會懵懵地問:“啊?什麽?東西在哪裏?是做什麽的?能再說一遍嗎?”而林知逸則會反問:“不如你去跟我們的保安哥哥談談人生哲學的問題?”
“啊?什麽人生哲學?”
“你從哪裏來,到哪裏去?”林知逸嗤笑道。
許輕飾語結,隻得打起十二分精神來應付。隻是她早上仍是出了早市才來,一直忙得忘了早飯,沒過多久就有些暈頭轉向。她扶著桌子好一陣喘氣,聽得“啪”的一聲,一包士力架貼著手背砸到了桌子上。林知逸眼皮都不抬地說:“果然想叫馬兒跑,還是得叫馬兒吃草哦。”
“你……”許輕飾嚼著士力架,兀自嘟囔。
“嘰裏呱啦的,你在說什麽?”林知逸笑望著她,不徐不疾地問,“在罵我?”
許輕飾漲紅了臉,險些被士力架卡到了嗓子裏。她手忙腳亂拿過他桌前的礦泉水一陣狂灌,好不容易平息下來才道:“並沒有啦,隻是誇學長你是個好人。”模樣十分乖巧可人。
“得了吧,我可不想收好人卡。”
林知逸盯著她嘴角良久,直盯得她臉部發紅,忍不住問:“你瞅我幹啥?”
林知逸扔了一包紙巾給她:“擦擦你的嘴角。”
“哦,謝謝了。”許輕飾狠狠擦著嘴角。一想到有些粘牙的士力架和可想而知的粘在嘴邊的樣子,她就有些不想認識自己。而此時的她也免不得在心裏感慨:除卻性格惡劣了些,林知逸本質上應該是不錯……
誰料未等她大氣喘勻,便又聽到林知逸發了命令:“幫我去茶水間倒一杯咖啡。”
許輕飾當即反駁:“憑什麽?我是給學生會打雜,又不是給個人。”
林知逸瞅了瞅她的嘴角,又瞅了瞅被她放下的礦泉水瓶,有些難以忍受地說:“難道你還想讓我喝它?”
“呃……”許輕飾捂住嘴,無法想象那畫麵,最終在林知逸的眼神壓迫下,去倒了咖啡來。
“放糖太多,甜得齁人。”
“你以為我是小女生,要用這麽多奶油?”
……
如是再三,在許輕飾要發怒之前,林知逸卻先要怒了:“許輕飾你是不是誠心不讓我喝咖啡潤嗓子的?這都什麽玩意?”
“這也不好那也不好,怎麽不去吃貓屎?”許輕飾反駁。
林知逸定定地望著她,說道:“不好意思,茶水間的咖啡確實是貓屎咖啡。”
倆人這樣一番交流,早被宣傳部其他人看在眼裏,有幾個女生竊竊私語,眼神裏露出毫無疑問的鄙夷來。
許輕飾撓頭,委實有些尷尬。假如她認出那是貓屎咖啡,自然不會這樣作踐浪費。想想方才倒掉的一杯又一杯咖啡……不,倒出去的是紅紅的票子啊,她好一陣肉疼。
她再次回到茶水間,拿起手機搜索咖啡的做法。
正在這時,茶水間也走進來了幾個女生。她們接了水,卻並不走開,在旁邊你一聲我一聲地講話,活似許輕飾不存在。
“我們部長可真是不錯,有才能有顏值,還有品位。”
“可不是,單看這咖啡可就不是誰都能消受得起的。部長還為了它特意買了一整套裝備呢。”
“這咖啡啊,咱們是看著怎麽珍貴怎麽來,有些人就棄若敝屣。也不知是命好呢,還是無知……”
“大概是命好。你沒聽說嗎,辯論賽的稿子上錯字那是一個挨著一個的,辯論起來毫無邏輯,東一頭西一頭的,簡直搞笑。”
“聽說是一個賭注來著。早知輸了能去部長身邊,我就去了!”
……
許輕飾平心靜氣地做了一杯不加糖不加奶的咖啡,端起來走到那群女生麵前。女生們立馬住了口,緊張地以手擋臉:“你做什麽?”
“我並不想做什麽,隻是想問,你確實想要這麽做嗎?想的話不如咱倆打個賭,你再輸給我,然後代替我履約好了?”
女生愣住,片刻後氣勢淩人地說:“你怎麽可以這樣講話?這置部長於何地?沒想到你是這樣的人,出爾反爾,不守信用……”
許輕飾目瞪口呆,連連搖手:“你不樂意你說嘛,說了我不就知道了?你不說我怎麽知道你不樂意……”如是顛三倒四地念著唐僧咒,一路奔回了辦公室,咖啡也灑得隻剩下半杯。
林知逸待要發火,看著她的臉色忍了忍,低頭喝了咖啡,然後如許輕飾所預料的那般,眉頭緊緊皺了起來。
看著對方即將抬頭,許輕飾竭力保持垂頭喪氣的姿態,活似受到了極大的屈辱。林知逸看了她一會兒,再沒講一句指責的話,隻是擺擺手要她整理節目單。
許輕飾成功完成自我解救,心花怒放地終於坐穩了位子。
隻是自此以後,許輕飾的工作範圍似乎得到了滲透性的擴張。端茶倒水、清理桌麵、訂餐買飯……外加一項不能忽視的日常:被部門裏其他女生使小絆子,間或諷刺幾句。久而久之,她亦是修了十分的涵養功夫。
隻除了一位——臨院的“小太妹”劉美美。劉美美上大一,許是被家裏寵慣了的,到哪裏都帶著一群人橫著走,很有一番“大姐大”的派頭。“大姐大”當年追過林知逸,在被男神婉拒又明拒後顏麵大失,曾放出話來,無人敢倒追林知逸。此時被一個大二的“過了氣”的所謂“女神”站在前頭,不免有些意難平,便時不時地拐著彎地來找麻煩。
許輕飾煩不勝煩,卻也躲不開、避不掉,愁得很。
一周後,不放心的席思瑤前來“探班”,很是被嚇了一跳:“輕輕,你不是給學生會打雜嗎?怎麽看起來……”像是成了林部長龐大後宮的一員,還是因得寵而被人妒忌的那個。
許輕飾這才驚覺,自己早已被林知逸當成隨意指使的小跟班,且有了奴化思維:“林知逸這個渾蛋,我要找他談談人生。”
結果可想而知。
她在樓梯間半道攔截林知逸,隨後聽到他反問道:“所以呢,你想要怎樣?”
他進了一步,許輕飾下意識後退一步:“也不是要怎樣,可是你得給我個說法。憑什麽我要給你做牛做馬?不行,我要求一個月賭注折半。”
“所以其實你是想找補?不就是想毀約嗎?”林知逸問。
“才不是我想毀約。明明是你擅自擴大工作範圍,增加了我的工作量。”許輕飾反抗。
“我有問過你意見,說起來也不能算是擅自。雙方都默認同意了,那不是達成一致了嗎?現在你又來要求我縮短工作周期?”林知逸哂笑道。
“哪裏有……”許輕飾待要反抗,卻又不自覺地想起第一次給對方衝咖啡的情形,乃至於第一次擦桌子……她……確實沒有明確說不同意的。可是,第一次開始做那些,也好似都有不得已而不得不為之的理由啊。
想明白了的許輕飾懊惱極了。到了這時候想不出對方每次都在設圈套,誘使自己主動上鉤,那可就傻到太平洋去了。
“看來你想明白了。”林知逸低笑了一聲。
聲音離得未免太近了些。回過神的許輕飾警惕地抬頭,發現不知何時自己已經退到了牆角裏。林知逸低著頭看她,一手搭在她身側的肩膀上,標準的“壁咚”姿勢。
心激烈地跳了起來,許輕飾一個沒控製住自己,就猛地抬腿踹向對方肚子。林知逸“啊”的一聲驚呼堵在了舌尖處,而許輕飾已經溜開了。
看著他鐵青的臉和緊捂著肚子的手,許輕飾不由問道:“你還好吧?”不待對方回答,又趕緊把水潑給對方,“誰讓你沒事靠我那麽近?我不習慣的……我不習慣的時候,瘋起來我自己都怕。”
好樣的,真是好得緊!林知逸黑著臉,半天沒說出話來。
難得看到對方吃癟,心裏不是不開心的,可是對方一句話都不說,委實讓她心裏沒底。許輕飾再三給自己打氣,終於鼓起勇氣,主動攙扶著對方一步一步回到了辦公室。
兩人這個樣子回到辦公室,宣傳部一下就熱鬧起來,紛紛跑過來慰問。林知逸煩不勝煩,說道:“關門,送客。”
許輕飾聽他一個指示一個動作,不敢有多餘的念頭。
然而隻剩兩人的房間,氣氛著實有些不對,許輕飾沒忍了一會兒便道:“不如我去給你買點藥?”
“你想買什麽藥?”林知逸沒好氣地問。
許輕飾想了一想,答道:“活絡油?”
林知逸不再說話,許輕飾便當他默認。抓起包,她飛也似的朝門外衝去,跑到校醫院,買藥,取藥,再往回趕。她倒是行色匆匆,不想被攔在了辦公室門外。
不知從哪裏獲悉消息的“小太妹”劉美美帶了四個人,正好堵在那裏,看到她過來,便嗬嗬一笑道:“我早就說,咱們遲早呀,得算一算賬。”
許輕飾剛略微退了一步,便被四人圍在了中間。她便站得直直的,聽對方與她算賬:“死皮賴臉地一定要跟在我男神身邊,不聽我話一定要倒追,倒追不成還敢對我男神動粗,你倒是能耐得很啊。”
這都是哪兒跟哪兒?許輕飾哭笑不得:“你得聽我解釋,不能隻聽他們的一麵之詞。”
待她將賭注一一道來,劉美美的黑臉早已擺了許久:“照你這麽說,你是無辜的,都是我男神的錯?”
看她的神情,許輕飾哪裏敢點頭應是,可是不應,對方再把一盆髒水潑過來,她照樣承受不起。思來想去,許輕飾猛一咬舌,突然大聲哭道:“媽媽,快來救我!他們都好可怕,還攔著路不讓我走……”
劉美美初時被這一變故驚住,待回過神來便要上手動粗,恰聽得身後的門“吱呀”一聲開了,緊接著是男神冷冷的聲音:“住手!”
林知逸走了過來,劉美美瞬間氣場大變,裝作溫婉的樣子道:“學長,聽說你不舒服,我來看看你。”
“你消息可真是靈通,我這才回來幾分鍾的工夫。”林知逸不慍不火地說道。他徑直走到許輕飾身邊,把人拽到了自己身後。
許輕飾很懂時務地站在他身後,竭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偏偏林知逸並未聽到她的心聲,而是指著她認真道:“劉美美,你聽好了。你想動誰我不管,可要是傷了我身邊這個,我勢必要討個說法的。”
他聲音一如既往的清涼,可是任誰都聽得出來,他是生氣了。劉美美似受到莫大的委屈,眼中帶淚道:“學長,可是我……”
“沒有任何的因為、所以、可是、但是,記清楚了:隻有我能欺負許輕飾。”林知逸道。
多麽霸氣的宣言……站在他背後的許輕飾表示被對方的邏輯驚到,渾身上下是止不住的雞皮疙瘩。
待到跟著他進屋,許輕飾便迫不及待地站在了一個離他比較遠的角落,一聲不吭。
林知逸擔心地問:“怎麽了,被嚇到了嗎?其實劉美美本質不壞的……”
這句話給了許輕飾無數靈感,她抱著肩,一抖一抖道:“太嚇人了,我從來沒有經曆過這樣被人圍堵的時候。”
林知逸朝她走去:“別怕,我陪著你呢,她也不敢動你的。”
“別過來!”許輕飾驚叫道,“她說了讓我離你遠些,不然給我好看。如果她專挑沒人的時候堵我怎麽辦?”她揪著頭發,焦慮地轉圈圈,完全不聽林知逸講話,待轉過兩圈,又可憐兮兮道,“讓我休息一段時間好嗎?這期間先別讓我到學生會,我實在是怕她。”她的神情極為認真,眼角猶帶著一絲哭過的紅,一雙亮晶晶的眼睛裏**漾著細碎的燈光,直直望向林知逸。
見慣了許輕飾風吹雨打渾不怕的模樣,乍一看她此刻的情形,難免讓人心聲幾分憐意,林知逸輕歎了一聲,安撫幾句後又道:“你先休息一個月吧,到時再續好了。”
許輕飾的眉眼瞬間靈動起來,好似整個人又活了過來。她保持著適度的微笑朝林知逸致謝,拒絕對方護送的要求,走出辦公室後,卻整個人都蹦跳了起來。
演技值簡直Max(最大)!許輕飾衝著自己做了個比心的動作,感激自己如從幹涸之地重回海洋的魚兒。
而此時的林知逸並不知道自己放過了什麽,又錯過了什麽。隻有一點是清晰明了的:那就是,許輕飾好似人間蒸發了。
“好好的一個人,怎麽說找不到就找不到了呢?”林知逸萬分不解。他甚至拉著白宇一起去找劉美美,把對方逼得哇哇叫,恨不能以人格保證並未與許輕飾再有半分接觸。林知逸並不領情,當場回道:“說得跟你的人格還很值當似的。”
看不慣他這麽欺負小學妹的白宇忍不住搭腔道:“信任危機,人與人之間最可怕的東西了。為了許輕飾,你真的是什麽都不怕了?”
林知逸略略收斂了一點:“出發點其實還是為了自己。你想啊,突然有了那麽一個伶俐偏又可恨的跟班,每天跟在你身邊與你鬥智鬥勇,上躥下跳的,結果一下子就找不見了,誰都會不適應的吧?”
白宇嗬嗬了兩聲:“你確定說的是許輕飾而不是猴子?”
“有多大區別?人類不還是從類人猿演變來的嗎?”他說著說著就再度轉移話題,“你幫我向席思瑤打探了嗎?為什麽每次我去美術學院找她,一次都沒有找到?該不會是外星人劫持了她吧?”
“快打住……再說下去估計你都要入魔了。瑤瑤回複我了,說好像是家裏有事,回家一段時間。”
林知逸“哦”了一聲,這才戒了天天四處晃悠逮人的習慣,然而整個人卻是徹底蔫了:叫他吃飯,“哦”一聲,然後懶洋洋吃幾口;若是去打球,多半是叫不動的;就是一直掛在嘴邊的課題,也怠慢了許多,導師每次催進度,他也是敷衍了事。無可奈何又不知根底的導師甚至讓白宇把人看緊點。
“還能怎麽緊?難道是要照顧巨型嬰兒的那種?”白宇表示也很苦惱,躲在衛生間裏,在電話裏跟對方抱怨。
對方不知說了什麽,他便又笑了起來,連聲答道:“好呀,晚上十一點,不見不散。”
正在這時,林知逸敲了敲門,拉開玻璃門,有氣無力地說:“我聽你這話都講了一周了,晚上也沒見你去哪裏。”
白宇被他嚇了一跳,連忙掛掉手機道:“還能哪裏,當然是夢裏見。說起來,有句話不知當講還是不當講。”
“那你就別講。”林知逸白了他一眼。
“那我怎麽忍得住?還是要說的。最近新學了一首元曲來著,想與你分享:平生不會相思,才會相思,便害相思。身似浮雲,心如飛絮,氣若遊絲。空一縷餘香在此,盼千金遊子何之。證候來時,正是何時。怎樣,是不是很美?”白宇顯擺道。
林知逸表示什麽都沒聽到。
白宇偏偏再進了一步:“有病就找我白大仙。這位施主,你是不是得了相思忘不了的病?”
“找打是嗎?”林知逸抖擻抖擻肩膀,作勢要動手。
白宇連忙告饒:“施主莫要激動,我掐指一算,不日你這病就要去了。”
“哦?”林知逸斜眼覷他。
“你看再有一周就到一個月期限了,到時無論如何,你都能見到許輕飾。一旦見到了人,你可不就什麽都好了嗎?”
這話不無道理,甚至於像是給林知逸打了一針強心劑。他當即把人推了出去,開始洗漱,腦海裏不停地循環播放著“We will rock you”這首歌。
林知逸興奮滿滿,洗漱之後在**躺了好久,翻來覆去地想:等到人回來時要怎麽整治,好寬慰一下等了這麽久的自己呢?嗯,隻是想想就能讓自己愉悅起來……
林知逸正在沉思間,突然聽到躺下的白宇又爬了起來。
白宇往林知逸的方向瞅了一眼,偷摸著打開電腦,還衝著手機那頭道:“他睡下了,我剛起來。馬上上線,等下帶我玩呀。我們是打攻城戰嗎?”
這語氣,這神情,幾乎不用多想,就知道對方是個女生。頗讓林知逸好奇的是,以前這小子隻玩夜店遊戲的,現下竟玩起了什麽網絡遊戲?還打攻城戰?
在登錄的提示音響起來的時候,林知逸下了床,走到他身邊,叫了聲:“白宇?”
“啊啊啊……”白宇好一陣狼嚎。
林知逸待他冷靜下來後說:“你小子可以啊,都玩起LOL了,這是進階了?哦,還大半夜不睡覺,開著外放的聲音玩,膽子真是不小啊。”說著話,他把對方胖揍了一番。
因為理虧,白宇並不敢反抗,隻哼哼唧唧地裝柔弱認錯。
待得對方泄了氣,白宇立馬要去合筆記本電腦,卻被林知逸一把攔住:“等一下,這是誰?瑤瑤?你不打算解釋一番嗎?”他氣壓極低,帶著極大的火氣。
白宇自知瞞不過他,隻得認慫,一五一十地交代:“不是你想的那樣,不過這是許輕飾的新業務……自從‘叫早團’被叫停,她們可是老實了好一陣子,但是許輕飾一直以來都是有雄心壯誌的人,怎麽能忍受被你折斷翅膀?這不,短短沒多久工夫,人家就重整旗鼓收拾了舊山河,獨辟蹊徑地組成了‘巴拉拉小魔仙’團隊。”他停了下來,看林知逸臉色。
林知逸“哦”了一聲,冷聲道:“繼續。”
“這個團隊呢,主要是陪同學們打LOL,或者帶隊升級什麽的,不同級別價格不同,賺錢比‘叫早團’可來得多了。要我說,別的不提,但賺錢這事,許輕飾那可是一等一的好使。”白宇一個沒護住,就吐露出了真心話。
“聽你這麽一說,她確實很有些能耐。不過你啊……我記得你以前不喜歡她的,怎麽現在突然轉了口風?”林知逸突然問道。
白宇支吾了一會兒,道:“那時候不是不怎麽認識嗎?現在多了解一些,便多喜歡她一分。”
“喜歡?”林知逸揚聲道。
“此喜歡非彼喜歡!你放心,我可是一心一意向瑤瑤的人。”白宇嘟囔道。
林知逸連連點頭:“那麽,你是不是要把我已經知曉許輕飾近況的事情透露給她?”
白宇連連搖頭:“我傻嗎……當然不說了。”
“連席思瑤都不說?”林知逸追問道。
白宇捂著臉,痛苦地點頭:“是的,是的,林公子。您這麽帥,說什麽都對的,我誰都不說。”
林知逸滿意地點頭:“那你繼續玩吧。”
“啊?”這態度變化太快,好似龍卷風啊。
“怎麽,難道你要先下線?不說別的,你約了席思瑤卻又爽約,稍微有點腦子的人都會想到是室友出了問題吧?”林知逸鄙夷地看著他道。
自打玩LOL以來,白宇第一次心不甘情不願地打開了與瑤瑤的對話框,然後在林知逸的監視下,一個字一個字地說:“抱歉,來晚了,室友剛剛才睡下。”
對方很快答複:“不是被發現了吧?”
白宇好一身冷汗,硬著頭皮道:“當然不會了,我這麽謹慎的一個人。不過眼看著許輕飾一個月的期限就要到了,她還好嗎?”
對方答道:“人生得意須盡歡,別提那些不開心的事情。今天瑤瑤有事,我來替她。”
白宇驚到:“許輕飾?”
對方點頭:“哦,也不傻嘛。別廢話,跟緊我。”
白宇看看林知逸,對方並不多話,隻點頭示意他繼續。白宇隻得痛苦萬分地跟著對方刷足了一個小時的日常任務。直到雙方下線,他才去摸摸頭上並不存在的汗,有心要跟林知逸說些什麽,林知逸卻如沒事人一樣與他道了晚安躺下了。
當夜,白宇做了一個晚上的噩夢,夢到許輕飾涕淚橫流地問,為何不救她,為何不提前告密。白宇內心愁苦,在次日早上起床的時候,猶在心裏默默祈禱:自求多福啊,許輕飾同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