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茶茶
“琉璃……你快走吧！記得保護念念，我……我知道自己快不行了……”在兩人溫存了一段時間之後，茶茶突然輕輕地將琉璃從自己的身邊推開。
“不，我會帶你一起走的！”琉璃堅定地說，“雖然我也知道伊藤穀達宗那個渾蛋不可信任，但是，他既然說了會有那種讓你能再次轉變回正常人的藥方，那麽，就算機會再渺茫，我也一定要試試看！”
“什麽‘轉變回正常人的藥方’？別傻了！那樣的東西根本就不可能會有……”茶茶虛弱地搖了搖頭，壓根兒就不相信，“我想那應該隻是伊藤穀達宗引誘你來這兒的說辭吧！而且，要是真的有這樣的藥方存在，那麽這個極光都市，也早就不可能會以現在的這種日夜交替政府的模式存在下去了。”
“啪啪啪！”
就在這時，一陣清脆得有些刺耳的掌聲，突然從門口傳了進來。
“哈哈哈！真不愧是日間部的學生會會長宇波茶茶小姐啊！就算到了這種幾乎快斷氣的時候，思維還是那麽的清晰啊！”伊藤穀達宗正做作地鼓著掌，一步步地朝著琉璃和茶茶所處的角落走來，並帶著一臉深深的諷刺意味，他瞥了一眼琉璃，說，“不像某些人，就算身體再怎麽健壯，頭腦裏也隻會永遠塞著豬一樣愚蠢的想法和念頭。”
“你果然是在騙我！”琉璃低沉著聲音，一臉憤怒地看著伊藤穀達宗。
“彼此彼此，你也沒有將那位念念小姐帶來，不是嗎？”伊藤穀達宗輕哼了一聲，“這樣看起來，你總算還比豬稍微聰明點兒。”
“你說得也對，我確實不怎麽聰明。”將茶茶擋在自己的身後，琉璃慢慢地站了起來，正視著伊藤穀達宗的雙眼，“像這種口舌仗，我的確是怎麽也說不過你。”說著，琉璃猛地衝著伊藤穀達宗伸出了拳頭，對著對方那張陰險的臉揮舞著，“但是，如果蠻幹的話，要我這個怪物在這裏打倒你，也並不是不可能！”
“啊呀啊呀，還真是傷腦筋呢！”麵對琉璃淩人的氣勢，伊藤穀達宗卻像是沒有察覺到似的摸了摸額頭，甚至還做戲般的微微皺起了眉頭，“像這些雞毛蒜皮的事情，如果總是動不動就想請對方老大出麵解決的話，還真的是很讓人為難呢。”
“怎麽？這次你又想讓門口那些瘋女人幫助你逃脫嗎？”一想到上次對方竟然利用了自己的同班同學來對付自己，並最終導致了他們的慘死，琉璃就忍不住從心頭冒出了怒火。
“當然不會。我怎麽好意思讓女士為我去打瘋狗呢？”伊藤穀達宗陰笑著，還順勢打了一個響指，“這一次，我就大發慈悲地滿足你，讓你玩一點兒高級的遊戲吧！”
“刷！”
伊藤穀達宗的話音剛落，房間門口竟忽然湧進了一大堆軍隊裝扮的人，荷槍實彈地擋在了琉璃和茶茶的麵前。
“哦？竟然這麽快就已經來了……”看著這支突然出現的軍隊，伊藤穀達宗的口吻中平添了幾分訝異的情緒，“還真是敬業得讓人覺得可怕呢。”
“你們是……”琉璃愕然地看著這支突如其來的軍隊，不由得一愣：看他們的樣子，儼然都是再正常不過的人類。特別是他們肩上的那排肩章，分明就是日間政府的官方標誌！
但為什麽他們會突然出現？難道說……
像是突然想起了什麽似的，琉璃趕緊側了一下身子，朝著出口的方向張望過去，這才終於意識到，此刻黎明已經到來，紀念塔對麵的那個巨大的時鍾上，時針已經快要接近七點的那個位置了——現在果然已經是日間政府執政的時間了！
沒錯！他們的確是屬於日間政府的人類軍隊！
然而，這時的琉璃，臉上卻沒有露出絲毫喜悅之色，相反，此時此刻，他臉上的神情變得更加嚴肅和凝重起來。
“你竟然還勾結了日間政府的軍隊！”琉璃直視著伊藤穀達宗，怒火中燒地說。
的確，這些人類軍隊並非是來救他們的，原因很簡單：現在那些人手中的武器，全都瞄準了琉璃和茶茶。而那個最應當被繩之以法的吸血鬼，此刻竟被人類的軍隊安全地保護在了身後。
“說什麽‘勾結’呢？我們隻是在共同爭取一個互利雙贏的結果罷了。”伊藤穀達宗一副勝券在握的得意表情，“怎麽樣？琉璃，我這次讓你們人類最專業的軍隊來收拾你，也算是給足你麵子了吧？嗬嗬嗬……”伊藤穀達宗露出了一排白森森的牙齒，笑了起來。
“哼！隻是請了一群普通人類而已，有什麽好跩的？”琉璃輕蔑地悶哼一聲，不屑地說，“我說你可別忘記了，我可是狼人呢！”
“嗯，是啊。關於這個問題，我還真是害怕得要死呢！”隻見伊藤穀達宗一邊說著看似應和琉璃的話，一邊又用自己身上那件防輻射的黑外套把自己裹得更緊了，“所以呢，我才不得不忍受著皮膚可能要被日光灼傷的危險，特地選擇了這樣一個陽光明媚的清晨來迎接你！”
“你說什麽？”琉璃並沒有明白伊藤穀達宗話中的意思。
“快……快走……琉璃……”而就在這時，已經奄奄一息的茶茶卻用自己那雙早已沒了力氣的手，焦急地推著琉璃的身子，“沒有月光的照耀……你根本就……變不成狼人……”仿佛用盡了渾身的力氣，茶茶才艱難地將伊藤穀達宗的陰謀揭露了出來。
“嗯！果然有個聰明的姑娘在身邊，確實會幫你解決不少困惑。隻可惜現在為時已晚嘍。”看著幾乎已經沒有任何勝算的兩人，伊藤穀達宗再度露出了殘忍嗜血的笑，“好啦！現在已經是白天了，作為一個遵紀守法的吸血鬼公民，我可要乖乖地回去睡覺嘍。”說著，便隻見伊藤穀達宗利落地一轉身，拍了拍身邊那個領頭士兵的肩膀，“那麽，這裏就交給你們了。”
“渾蛋，不要走！”憤怒的琉璃用盡了全力，想衝到伊藤穀達宗的麵前，在他那張臉上狠狠地揍上一拳。
然而，成群結隊的士兵，卻紮成堆似的擋在了他的麵前。
“讓開啊！”琉璃憤怒地衝著那群沒有原則的士兵咆哮著。
“砰！”然而，回應他的，卻隻有無情的槍聲。
左腿的膝蓋已經被無情地命中，琉璃吃痛地踉蹌了一下，最終還是因為失去平衡而倒在了地上。而就在他倒地的瞬間，伊藤穀達宗那已經遠去的黑色背影，終於消失在了他的視線之中。
一頓拳腳如暴雨般落在琉璃的身上，他覺得全身沒有一個地方不痛。在不斷襲來的重擊下，他似乎可以聽見自己的骨頭發出悶響。這個身體，被吸血鬼襲擊過多次的身體，最後竟然是毀滅在人類的攻擊下嗎？琉璃悲哀地想著，可是他現在還不能倒下！茶茶還在這裏，他決不能讓茶茶受到傷害。
“你們，你們可以打我，可以殺死我。可是，請你們放過茶茶……”琉璃痛苦地吼叫著，士兵們對他的攻擊力度卻沒有絲毫減弱。
“哈哈哈，你是說，隻要那個女的沒事，我們對你怎麽樣都無所謂嗎？”
“那是當然啦！你們看，我現在踢他都沒有反應呢！哈哈哈……”
“喂！小子，你真的是狼人嗎？怎麽我覺得你更像是‘狗人’呢？哈哈哈……”
被圍堵在一群士兵的中間，琉璃的身上已經布滿了各種各樣的傷痕，整個人顯得十分狼狽。
“沒錯……我的話，隨便你們怎麽處理都好……”雖然早已是遍體鱗傷，但琉璃的那雙眸子，卻變得更加犀利了，“但是……請讓茶茶離開！聽到沒有？”琉璃抬起頭，衝著那些正在侮辱、攻擊自己的士兵，大聲地喊叫著。
“哈哈哈！你們聽見了嗎？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現在還在跟我們提要求呢！”其中的一個士兵正露著一臉猥瑣的表情，發出了比吸血鬼還難聽的狂笑。
“哈哈哈！臭小子，你也不看看現在是什麽情況？你有什麽資格跟我們提要求？”這時，周圍其他的士兵也開始跟著一起哄笑起來，然後便對著地上那個已經被折磨得不成人形的男孩，又是一陣發泄似的狂打。
外麵的太陽一點點地升起了，燦爛的陽光漸漸地從紀念塔頂上的通氣口照射下來。然而，看到這一幕的琉璃，卻壓根兒感受不到任何明亮和溫暖，反而是在心底的最深處，又籠上了一層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
“好痛啊……好痛……”就在這時，被士兵們視作廢物，從而被晾在角落中的茶茶，竟發出了一陣虛弱的呻吟。
怎麽了？難道他們已經對茶茶下手了？
一念及此，琉璃整個人的神經都開始緊張了起來，心頭有一股馬上要爆發的強烈憤慨正不斷地湧上來。那些已經被打到麻木的四肢，此刻竟感受不到任何疼痛的存在了。有一種隻有在夜間才有可能出現的熟悉感覺，正在不斷地充斥著他幾乎支離破碎的身體。
熱！很熱！琉璃覺得自己的身體像是被投入到了火爐中，就連呼吸都噴灑著熱氣。可是那種灼熱卻並沒有讓他感到刺痛，它更像是從他的身體內部滲透出來的，想要破體而出！
“刷！”突然，似乎有什麽東西，正以一種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從士兵們的腳底下劃過。
“嗯？”一個正把自己的腳踩在琉璃脖子上的士兵，不禁覺得有些奇怪地一低頭。
“哢嚓！”就在他低頭的同一時刻，一陣清脆的骨頭斷裂的聲音，就這樣突兀地響了起來。
“啊啊啊！好痛！好痛！我的腳啊！”士兵哭叫的聲音立刻在下一秒響了起來，他的腳早已從琉璃的脖子上放了下來，然而，對方的那隻手，卻依然緊緊地捏在了他腳踝的地方，壓根兒就沒有放過他的意思，“放手啊！放手啊！骨頭要碎掉啦！啊啊啊！”
一陣比剛才更加慘烈的叫聲響起，這時，剛才那些還緊緊地把琉璃圍成一圈的人，此刻都已經遠遠地保持了安全的距離。他們一個個目瞪口呆地看著自己的同僚：那隻被琉璃抓住的腳上早已是血肉模糊的一片，甚至透過琉璃那長指甲劃過的傷口處，還能依稀地看到被抓裂的森森白骨。此時此刻，剛剛還得意萬分的猥瑣士兵，轉瞬間竟已經在琉璃的利爪下苦苦地呻吟了起來。
“你們……”隻見琉璃漲紅著雙眼，終於像扔破爛似的將手中的敗將扔到一邊，然後氣勢洶洶地衝著那群擋在他和茶茶中間的士兵怒吼道，“統統都給我閃開！”
“他……他變成了狼人了！”某個稍微恢複了一點兒神智的士兵，終於用顫抖的聲音道出了眼前所看到的真相。
“你胡說些什麽啊？現在明明是大白天！他……他怎麽可能……”士兵中也有這樣不想麵對如此詭異現實的人存在，然而，在**裸的現實麵前，所有的否認都隻是掩耳盜鈴的作法。
“好痛啊……好痛……”然而這時，不遠處那個令人揪心的呻吟聲，卻依然不絕於耳地在琉璃的耳邊縈繞著。
趁著眾人驚呆的當口兒，琉璃抬起頭，朝著呻吟的方向望去，這才發現，茶茶的周圍其實並沒有任何士兵。然而，她那慘白得早已不像正常人類的臉上，卻露出了比琉璃更加痛苦的表情——在陽光的照射下，那樣的神情簡直讓琉璃痛不欲生。
“這到底是……怎麽回事？”琉璃一臉愕然地看著麵前的景象：遠處角落中的茶茶，竟然隻是一個人在沒有任何外界暴力的情況下，獨自痛苦地呻吟著。
“好痛……好痛啊！”茶茶這時已經開始哀號著在地上翻滾起來。遠處的琉璃，眼睜睜地看著她滾入到了一個沒有任何光亮的角落中，然後便像是耗盡了身上所有的力氣似的，停止了所有的掙紮。在經曆了一場混亂之後，整個紀念塔再度恢複了死一般的寂靜。
“茶茶……原來你已經……”琉璃睜著血紅的雙眼，露出了難以置信的神情。
“那女的……她……她……她已經徹底變成吸血鬼了！”而與此同時，旁邊某個不識時務的士兵，卻在受到極度驚嚇的狀態下，道出了這個琉璃怎麽也不想接受的事實。
“哢嚓！”“砰！”
又是一陣風一般的速度在士兵們的麵前掠過，當所有人再度回過神來的時候，之前那個不識時務說出事實的士兵，已經躺在了地上，昏迷了過去。
“啊啊啊！”這下，所有的士兵都縮成了一團，用一種前所未有的恐懼眼神看著琉璃。
“都給我讓開！不要讓我再說第三遍！”琉璃狠狠地瞪著眼前的這群敗類，冷冷地做出了“二次警告”。
“啊！是是是！”
“刷！”
不消片刻，那些前一刻還囂張萬分的士兵，就已經用最快的速度分開站成兩排，中間留出了一條寬敞的道路。舔了一下指甲上殘留的一些血跡，琉璃微微舒展了一下被揍得有些生疼的身體，關節便立刻發出了幾聲“哢哢”的巨響，聽得兩邊的士兵直打哆嗦。
但這時的琉璃並沒有去理會周圍的這些反應，而是徑直地走到了茶茶的跟前。他脫下了身上那件破爛不堪的外套，接著，他蹲下了身子，用那副早已變得像野獸一樣的身軀，溫柔地抱起了已經痛苦不堪的茶茶。
“茶茶，來，把衣服裹上。我們要回去嘍！”琉璃柔聲地說著。
“琉璃……”已經痛苦得連眼睛都睜不開的茶茶，好不容易才顫抖著雙手，撫上了琉璃的麵頰，“琉璃，已經……夠了……”
“你把頭包起來，我們出去。”琉璃這次竟一反常態地沒有理會茶茶的話，而是自顧自地用外套將縮成一團的茶茶遮蓋起來。
“琉璃，我就要死了。別再浪費你的精力救我了，快去找念念吧。隻要你們兩個還活著，我做的一切就有意義了。”茶茶微笑地看著琉璃，生命的光芒微弱地在她的眼中閃爍著，似乎隨時就要熄滅。
“不！茶茶，你不會有事的。我一定會治好你，然後我們一起去找念念。我們三個人要永遠快樂地生活在一起。”琉璃已經泣不成聲，他怎麽能接受茶茶會永遠離開他的事實呢？他是那麽地愛懷中的這個女孩啊！他寧願自己死掉，也不想看到茶茶出事。
“變成吸血鬼的我，一定很醜吧。我真不想看到自己現在的樣子呢。就這樣死掉，對我而言才是幸福的。所以，琉璃，不要哭了。”茶茶輕聲安慰著琉璃，將頭別向了一邊，身體也開始有了一些微弱的抽搐。
“不是！就算茶茶變成吸血鬼，你也絕對是夜間部最漂亮的女孩子！所以，不要死，不要離開我，我現在就帶你離開！”琉璃的心中閃過一陣恐慌和無助，即使擁有再大的力量又怎麽樣？他還不是保護不了自己喜歡的人！
他茫然無助地抱起茶茶，不知道該去哪裏，該做什麽，才能讓懷中的人重新鮮活起來，重新用那雙燦若星辰的眼睛注視著自己。
“你們看！他……他又變回來了！”一聲像是劫後餘生般的驚叫突然從琉璃的背後響起，隻見一個站在最前麵的士兵，正竭力地壓抑著自己心中的恐懼，用他那略微顫抖的雙手，指著琉璃，“快看！快看！他手上的指甲和毛皮又沒了！”
“真的嗎？太好了！”這時，終於意識到有了可趁之機的士兵們，又紛紛恢複了亢奮的情緒，“都不要猶豫了！把身上所有最厲害的武器全都拿出來！趁現在，秒殺他！”
“哢哢哢！”
隨著士兵首領的一聲令下，那些方才還縮成一團的士兵，這一刻又抖擻起了精神，將槍口齊刷刷地對準了角落裏的兩人。
可惡！為什麽自己竟然會在這種時候被打回原形？原本就因為茶茶而搞得心慌意亂的琉璃心中不由得急躁起來。他壓根兒就不知道自己剛才到底是怎樣才會忽然變成了狼人，而現在又為什麽會變回了原形。
“是因為我嗎？琉璃，我是你的弱點嗎？”茶茶忽然露出了一抹淒美的笑，“我不會讓自己成為你的弱點的，琉璃。”
“不！才不是呢！”琉璃不甘心地搖著頭，大聲地否認，“根本就是我不夠強，所以才會讓你這樣受苦，這根本就是……嗯……”
冰涼卻同時又充滿著無限柔意的觸感從嘴邊蔓延開來，堵住了琉璃所有的懊惱與悔恨。這一刻，所有的敵人和威脅，似乎都已經不存在了。琉璃能感受到的，就隻有茶茶那充滿深情的吻，以至讓他覺得，如果就像現在這樣一直擁著茶茶，然後兩人一起死在那些渾蛋的人類士兵的槍下，也未嚐不可。
然而，正當琉璃已經全身心地陶醉在這種被毀滅之前的幸福時，一陣撕裂般的劇痛，卻突然從頸部傳來，毫不留情地撕碎了這最後的甜蜜。
“啊！”毫不設防的琉璃忍不住吃痛地驚叫起來，當他驚愕地抬起頭時，迎麵就發現茶茶的嘴角已經沾滿了殷紅的鮮血，並露出了吸血鬼特有的獠牙。
“茶茶，你……”大惑不解的琉璃剛想詢問原因，然而就在他低頭的一瞬間，那雙又再度長出了尖利指甲和濃密毛發的雙手，卻直接將真相全盤托出——茶茶正企圖用她吸血鬼的力量，讓他再度變回狼人。
“你……你還真是靠不住呢，琉璃……體內的病毒這麽不穩定……連體溫都是那樣的不穩定……”雖然已經麵無血色，但茶茶的臉上卻始終如一地保持著笑容，“所以我再給了你一些……加上吸血鬼的病毒，你應該就可以隨心所欲地變成怪物了喲……”
“沒關係啊，茶茶，隻要你需要，讓我變成什麽都無所謂。”頸邊依然淌著鮮紅的血，明明應該是會疼得齜牙咧嘴的，琉璃卻露出了一抹體貼的微笑。
“你……好傻啊……”茶茶這時已經緩緩地將手從琉璃的臉上拿開，不知什麽時候就被眼淚弄得一片模糊的視線，也情不自禁地轉向了別處，“我……我從一開始就沒有喜歡過你啊！在你身上所做的一切事情，不過也就是……想把你變成一個可以利用的非人類罷了……你又何必……”
“嗯，我都知道啊。”琉璃當真似的點了點頭，“但是，我喜歡你是我的事情，而你利用我則是你的事情，這壓根兒就是兩件毫不相幹的事情啊！”
“琉璃……”這一刻，決堤般的淚水，終於控製不住地從茶茶的眼角流淌了下來。
“所以呢，你要是想利用我的話，盡管拿去用就是了。但是，請千萬不要剝奪我喜歡你的權利。”看著茶茶的眼睛，琉璃真誠地說。
聽著琉璃的真情告白，一時間，茶茶竟哽咽得說不出任何話來。良久，她才終於像是如釋重負般地歎了一口氣，露出了一抹舒心的微笑。
“好啦！我親愛的茶茶小姐，現在你應該可以放心地裹上外套跟我一起走了吧？”欣喜地發現茶茶的臉上又恢複了一絲生氣，琉璃說話的語氣也開始變得輕鬆起來。
“嗯。”茶茶終於聽話地接過了搭在琉璃肩上的外套，臉上第一次露出了小女生最本色的羞澀之情，“琉璃，其實我對你……”
“砰！”
然而就在此刻，突兀的槍響卻無情地響起，子彈直直地穿過了茶茶原本就脆弱不堪的身體，將那些好不容易才終於要說出來的話語，扼殺在了她的喉嚨間。
“茶茶！”明顯地感受到懷中的茶茶開始劇烈地顫抖起來，琉璃全部的神經都繃緊到了極限。
“你們還愣著幹什麽？他馬上又要變成怪物了！快趁他還沒有完全變形之前幹掉他啊！”握著一把冒出縷縷青煙的槍，士兵的首領急不可耐地催促道。
“是！”
“砰砰砰！”隨著首領的一聲令下，所有的人都在同一時刻回過了神，齊刷刷地衝著琉璃他們開槍。
眼看子彈飛來的瞬間，琉璃趕緊一個轉身，將茶茶挪了個方向，護在了自己的身前，而他的背部，卻毫無遮掩地暴露在了槍林彈雨之下。
茶茶，我不會讓你有事的！琉璃在心中默默地起誓。
然而，迎麵襲來的刺眼陽光，卻在一瞬間，徹底粉碎了他的誓言——由於剛才的那一下移動，茶茶的整個身體，都已經完全暴露在了陽光之下，如今，她那巴掌大的小臉已經痛苦地扭曲成了一團。
“茶茶，我……”琉璃這時懊悔得簡直想把自己狠狠地揍上一頓。這一切，竟然會因為他的一個疏忽，就這樣全部結束了！
“好像還不夠呢，琉璃……”正當琉璃已經完全絕望的時候，茶茶又撫上了他的脖子，淡淡地一笑。接著，她便毫不遲疑地露出了那對新生的獠牙，然後一個仰身，準確地對著琉璃的脖子，一口咬了下去。
“砰砰砰！”子彈幾乎是在她咬下的同一時刻發射出來。
“啊啊啊！”不知道是被子彈打中的緣故，還是脖子被利齒刺穿的原因，琉璃終於爆發出了最痛苦的號叫。
“不好了！他開始完全變異了！”士兵們發出了比剛才更加驚恐的聲音。
“快開槍啊！快殺了他！”首領驚慌失措地命令著。
然而，所有的人卻都已經陷入了極度的恐懼中，完全失去了抵抗力。
“不好意思……就連這種時候……都沒有辦法不利用你……”看著在劇烈的痛苦中進行著蛻變的琉璃，茶茶終於不勝體力地緩緩閉上了雙眼，陷入了永遠的沉睡之中。
初晨的陽光在不知不覺中，已經變得愈發熾熱起來，金燦燦的陽光放肆地照射在茶茶冰冷的身軀上，漸漸地融化了她的輪廓，並最終化成了無數飄灑在空中的七彩粉塵。
喂，琉璃，其實我對你，真的也會有怦然心動的感覺呢！你……聽見了嗎？
粉塵圍繞著哀號中的琉璃翩翩起舞，默默地傾訴著女生獨有的青澀情感。隻是，處在痛苦中的那個男生，完全無法聽見……
“嗯……好痛啊……”
不知道過了多久，琉璃才終於從昏厥中慢慢地恢複了意識。一時間，他沒能理清頭緒，也不知道剛才到底發生了什麽。他隻是覺得自己渾身的關節都疼得令人難以忍受，幾乎像是要散架一般。
“這到底是……”琉璃強迫著自己把頭抬起，結果發現映入他眼簾的，竟是一副如煉獄般的慘象。
小小的紀念塔內室中，除他之外竟沒有一絲活人的氣息。取而代之的，是一個個肢離破碎的身體，還有一些完全就不能稱之為身體的殘肢斷臂。正午的太陽已經升到了最高的位置，刺眼的光線正無情地將血淋淋的內室一覽無遺地呈現在琉璃的麵前。
這些人……應該都是死在自己變異狂化之後的狀態下的吧？
“我果然是個令人恐懼的怪物啊。”琉璃自嘲地苦笑起來。雖然這樣的死相確實慘烈無情了些，可是，對於這些本來就已經成為吸血鬼走狗的墮落軍隊而言，給予他們這樣的懲罰，琉璃並不覺得自己會有太大的心理負擔。畢竟，就在自己完全變異的前一刻，他們還在不擇手段地想要將自己置之死地，若不是茶茶剛才……
“啊！茶茶呢？”一想到這個關鍵問題，琉璃突然變得緊張起來，“茶茶！茶茶！你還在這裏嗎？茶茶！”他焦急地呼喊著，目光不斷地來回在狹小的內室中掃視著。
為什麽剛才明明就在自己身邊的茶茶會突然消失不見？為什麽自己在失去意識的前一刻，壓根兒就沒有注意到她存在的方位？還是說……她也在自己的變異狂化狀態下，成了犧牲品？
在來回掃視了好幾遍都無法找到茶茶任何存在的蹤跡之後，琉璃心頭的不安也變得越來越強烈：難道說，自己真的在沒有意識的情況下，殺死了茶茶？
一想到這樣的可能性，琉璃整個人都變得頹然起來。他大腦一片空白地跪坐在了地上，低下了頭。然而，就在他低頭的一瞬間，腳跟前那件熟悉而又破爛不堪的外套，吸引了他所有的注意力。
此時的外套差不多已經完全變成了一塊破布一樣的東西，如今，它正靜靜地覆蓋在一堆白色的粉末上。
“這是……茶茶？”當琉璃的雙手觸摸到那件外套的一瞬間，他便忽然像是什麽都知道了似的，不可思議地睜大了眼睛，“不！不可能！我不接受這樣的結果！”琉璃悲痛地將外套緊緊地抓在自己的手中，悲痛地低頭咆哮著，“不接受！不接受！不接受！”
然而，再多逃避現實的言辭，終究還是抵不過鼻尖感受到的現實：那些粉末，分明散發著茶茶身上特有的氣味。琉璃伸出手，想要將那些粉末抓在手心。可是，他隻是輕輕碰了碰，粉末就像細小的灰塵般消散在了空氣中。琉璃隻能睜著淚如雨下的雙眼，眼睜睜地看著茶茶留下的最後的痕跡，在陽光中漸漸變得透明，最終消失不見了。
深切的悲痛和無力感將琉璃打倒，他沐浴在清晨的陽光中，發出了一聲歇斯底裏的悲鳴：
“啊啊啊！”
“對不起，琉璃同學，關於這個問題，恕我實在無法據實回答你。”校長辦公室中，隻見校長正一臉歉意地看著琉璃，但他口中的話語卻透露著不可動搖的堅定，“無論是掌管日間的人類政府，還是控製整個夜晚生活的夜間政府，都不得在各自行使管轄權的時間段內，向對方的棲身地作出攻擊——這是極光都市的規則，也是鐵律！”
“夠了！不要再跟我講這些虛偽的規則了！”琉璃揮動著依然長有利爪的右手，衝著校長怒吼道，“如果這是規則的話，那麽，為什麽我的同班同學會在白天遭受到吸血鬼的攻擊而全部遇難？如果這是鐵律的話，為什麽伊藤穀達宗這個畜生還能在白天的時候那麽猖狂活躍？”說到這，琉璃幾乎憤怒得難以自控，“可是，一旦輪到我要去找那些畜生麻煩的時候，為什麽就會有這麽多的人前來幹涉我？甚至連他們的棲身地都不願意告訴我？我真是搞不明白，你們這些依然在白天活動的家夥，到底算是吸血鬼還是人類？”
“琉璃同學，請你講話注意點兒！”就在這時，校長突然擺出了標準的官方姿態，“在你質問我到底是屬於人類還是吸血鬼之前，你還是先考慮一下自己算是個什麽東西吧！你現在的樣子已經不是人類了，竟然還大言不慚地想代表人類說話！”
“你說我不是人類？”校長的話一下子就觸動到了琉璃的某根敏感的神經。
“難道不是嗎？”校長毫不客氣地上下打量著琉璃，接著說，“就算是吸血鬼，他們也是與人類政府有正常往來的合法存在，而你這個狼人又算什麽？充其量，也隻能算是這個城市中的異類罷了。”
“你……”一聽到自己被歸於“異類”的行列，琉璃終於壓抑不住內心的憤怒，一把拉起了校長衣領，並將另一隻長滿野獸皮毛的手扣住了校長的脖子。
“就……就算你現在要殺了我，我也不會將夜間部學生的棲身地告訴你的！你就……死了這條心吧！”被琉璃掐得有些喘不過氣來的校長，好不容易地從牙縫中擠出了依舊頑固的話語，“我不能因為這樣一個狼人……就打破規則……不……不然……夜間政府絕對會因為你的緣故……而大肆地在夜間也毫無顧慮地闖入民宅中吸血……那麽到時候所有的人類……都會因為你的魯莽……而再度遭殃的……”
校長的話頓時讓琉璃愣住了，雖然並不想接受這樣的事實，但卻不得不承認——校長的這番話是有道理的。
“咳咳咳……咳咳咳……”喉嚨終於得到解脫的校長忍不住幹咳了幾聲，然後看了琉璃一眼，說，“你……快走吧！看在以前還是師生關係的分上，我現在還不會報警。如果你還想告訴我，憑你自己一個人就可以改變什麽的話，也請在比這個學校更寬廣的地方，證明給我看！”
“嗬嗬嗬……證明？我這樣一個異類，還能證明什麽呢？”聽著校長的話，琉璃連自己都覺得可笑，“估計隻要走出這學校不到一百步的距離，我就馬上會被抓去市裏的研究所做人體實驗材料了吧！”說著，琉璃便頹然地轉身，頭也不回地邁著有些踉蹌的步伐，離開了校長辦公室。
身後的校長看著琉璃悲愴的背影，也深深地歎了一口氣。
“快看！快看！好像有吸血鬼在白天上街呢！”
“什麽啊！看他這一副邋遢的樣子，哪有可能會是我們優雅尊貴的吸血鬼殿下啊！”
“可是……他真的長得一點兒都不像人類呢！”
“哼！說不定又是什麽異類怪物之類的，噓……輕點兒！別被他聽到啊！”
琉璃茫然地走在大街上，聽著周圍不明真相的人對自己的指指點點。依稀間，似乎還伴著一些小女生看到廣場上吸血鬼綜藝節目而大聲尖叫的聲音。這一刻，琉璃忽然覺得整個世界都好像是不真實的一般。
“現在插播重要新聞！現在插播重要新聞！”
突然間，廣場上的電視大屏幕就從綜藝節目切換成了新聞播報，瞬間引來了無數小女生的噓聲和不滿。不過，這並不影響電視裏的主持人用他那抑揚頓挫的聲音繼續著他的播報：
“昨天淩晨3點15分，夜間政府的巡邏船在東海岸碼頭抓獲了一艘企圖偷渡出境的黑船，船上載有偷渡客共計52人，其中成年男性22人，成年女性20人……”
東海岸碼頭？偷渡出境的黑船？偷渡客？
幾個牽動到神經的敏感詞灌入了琉璃的耳中，令剛才還處在恍惚中的他頓時被拉回了現實的世界中。懷著強烈的不安，琉璃猛地抬起頭，朝著廣場上方的電視屏幕望去。
“其中，還有10名未成年的高中生和兒童……”
主持人播報到這兒，畫麵的鏡頭立刻切換到了現場。於是，念念那張充滿了絕望與恐懼的臉龐，就那樣被電視放大了數倍，赫然地呈現在了琉璃的麵前。
“念……念……”愕然地盯著屏幕上的畫麵，琉璃整個人似乎都僵硬在了原地。
最後唯一一件能夠聊以慰藉的事情，也終於還是走向了破滅。
“看啊！我找到了！他就是那個殺掉了我們第一分隊所有衛士的狼人！都給我過來把他圍住！不要讓他給跑了！”
隨著突如其來的一聲令下，琉璃的四周頓時湧出了無數的城市警察，頃刻間，他便被包圍了起來。隻是這時，絕望的少年已經對周圍的變故，麻木得失去了任何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