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相互依存的戰鬥
清晨，空氣清新怡人，和風溫暖拂麵。
露珠晶瑩圓潤，櫻花粉嫩美麗。
幻海學園門口，停放著一輛黑色高級轎車。
如踏入學校時那樣，也是在寧靜舒適的清晨，今天，祀夜準備帶著辰影離開。
幾天前，學生們突然得知了有關祀夜真實身份的消息，整個學校鬧得沸沸揚揚，混沌一片。對此，祀夜隻在當晚對大家說了一句話。
“我遞交了退學申請，很快會離開，至於我是誰，已經不重要了。”
他丟下一句不明不白的話，幻海學園立刻又掀起了新一輪的談論熱潮。
喜歡祀夜、支持祀夜的學生，根本不在乎他是不是吸血鬼；相反的，另一派學生，則堅持要將祀夜趕出學校。
這樣的鬧劇持續了幾天，終於，在他今天離開後可以結束了。
“祀夜大人！”辰影恭敬地望著他，黑眸裏閃過一抹猶豫，“祀夜大人，我們真的就這樣離開嗎？美紗小姐不見了，我們難道……”
“辰影，稍安勿躁。”
祀夜優雅地笑了笑，嘴邊揚起一道彩虹般美麗的弧度。
“可是，您當初來到這裏，不是為了……”
辰影不明白，一向睿智冷靜的祀夜大人，怎麽會衝動地說出馬上離開幻海學園的話？如果，美紗答應和他們一起走，他還能夠理解祀夜大人這一舉動，但美紗現在身在何處，他們都無從知曉，這樣匆匆忙忙離開豈不是無功而返？
祀夜抬手拍拍辰影的肩膀，微笑著點了點頭，示意他不要過分緊張。
“祀夜大人……”
“辰影！”祀夜突然提高了聲調，溫潤的話語有種不怒而威的氣勢，“你隻要跟著我就好，不必想太多。”
“是，祀夜大人！”
辰影暗暗蹙了一下眉宇，抿緊雙唇，沒有再說什麽。
祀夜側眸看了看他，如釋重負般地舒了一口氣。
還好，還好辰影沒有繼續追問，否則，他真擔心自己會不忍看到辰影失望的模樣，而將心中編好的劇本說給他聽。
是的，就是這樣，他寫好了劇本，等待那個人入戲。
風，吹起他如玉的黑發，柔順飛舞。
輕輕勾起嘴角，玩世不恭的笑容浮上麵孔，他的紅眸裏霎時盛開了一朵朵純淨美麗的紅蓮花。
“祀夜學長！”“祀夜學長，請等一等！”
身後的呼喊聲此起彼伏，由遠而近不斷傳來。
“祀夜大人！”辰影停下腳步，轉頭望了望，繼而謙恭地匯報道，“祀夜大人，很多學生來送行，我會為您擋住她們，請您下命令。”
“唉，辰影啊……”祀夜歎氣，在辰影的額頭猛敲了一下，“什麽下命令啊？難道你真想讓這裏的學生知道我們的身份？她們喜歡送就送吧，喜歡來就來吧，畢竟這也是她們的一番心意，至少表明我們曾在這個屬於人類的學校裏生活過。”
忘記從什麽時候起，他開始習慣了孤獨，或者，根本不是習慣，隻是沒有辦法，久而久之便真的成了習慣。
不過，來到幻海學園後，他的心漸漸變得溫暖起來，似乎每天都會遇到很多有趣的事，令他不想遺忘，也遇到了自己喜歡和珍惜的人，讓他明白了愛與被愛的渴望和幸福。
人類，雖然普通，雖然渺小，但很可愛；而人類的生活，雖然忙碌，雖然辛苦，卻很平靜，很和諧。這是血族和精靈族根本無法比擬的。
也許，他真的喜歡上人類的生活了。盡管生命短暫，平凡無奇，但能夠和心愛的人在一起，平平淡淡、開開心心地度過一生，何嚐不是一種莫大的幸福？血族雖然有著不老不死的生命，卻總是漂泊於殺戮之中，逃脫不開血液的羈絆，殫精竭慮，惶惶不可終日，又有什麽值得炫耀和驕傲的呢？
“祀夜大人，您不是最喜歡清靜嗎？怎麽會……”
辰影愕然地睜大雙眸，困惑不解地盯著祀夜。
“反正要離開了，就跟她們告個別吧，無所謂了。”
祀夜輕笑，望著辰影的紅眸閃爍著戲謔的光芒。
辰影和妃雪從小跟在他的身邊，妃雪聰明伶俐，善解人意，很多事情他不需要開口，妃雪已經明白他的意思。但是，辰影不同！辰影是個完完全全的行動派，行動永遠快於思維。和辰影交談，他很多時候都會哭笑不得。
“祀夜學長，總，總算趕上了。”
“祀夜學長，為什麽不讓我們送你？”
“祀夜學長，你不要在乎那些謠言啦，不要走！”
很多女生圍繞在祀夜身邊，七嘴八舌地說著挽留他的話。這樣的情形，確實讓他有些難以適應。看來，偶爾，辰影的建議還是很正確的。
“謝謝大家來送我，謝謝你們。”
祀夜本能地向後退著，一邊說一邊想辦法閃身。
“祀夜學長，你還會回來嗎？”
人群中有人向他發問。
祀夜淡淡地笑了笑，長睫垂下，輕輕遮住了紅寶石般的眼眸。
“也許，不會了……”
結束這場與佑崎之間的戰鬥，他以後不想再涉入人類的生活。如果可以，他會帶著琉璃找一處隱蔽清幽的地方，靜靜地陪她度過一生。
“祀夜學長，琉璃在這裏等你，你真的不回來嗎？”
這句話，讓他的心猛地痛了一下，抬起頭，他看到了氣喘籲籲的千葉。
“千葉？”
“祀夜學長，難道你想丟下琉璃，一個人離開嗎？”千葉瞪著一雙明亮的大眼睛，劈頭蓋臉地訓斥他一通，“不就是幾句無聊的謠言嗎？你害怕什麽！吸血鬼怎麽啦？就算你真是吸血鬼，也沒什麽可在意的！因為幾句謠言就隨便逃跑的家夥，怎麽看都是膽小鬼，想做吸血鬼，人家都看不上你！”
聽到這樣的責備，祀夜心裏暗暗叫苦。
冤枉，太冤枉了！他可不是膽小鬼，他是血族中最令人畏懼的純血種。而且，他這次離開幻海學園，更不是害怕所謂的謠言，何況那根本不是謠言呢。
唉，演這場戲還真是讓他的形象大大受損呢。
“千葉，其實……”
“千葉，你太過分了！”辰影走上前來，黑眸裏凝結著冰霜，“千葉，你竟然敢對祀夜大人這樣說話，你……”
自從來到這所學校，講話放肆的學生辰影也算見了不少，但他怎麽都沒有想到，千葉居然會如此肆無忌憚地斥責血族中最尊貴的祀夜大人，這可是血族大忌啊！
“算了，辰影。不必計較了。”
祀夜的臉上浮出一縷難色，坦白說，他也是第一次被人罵成這個樣子。
高高在上的純血種，被一個普通的人類踐踏得毫無價值，想來真是可悲可歎可憐可憫呢？
“祀夜學長！”千葉突然湊到祀夜的身邊，害得他條件反射般地向後閃去，“琉璃在學校門口等你，你千萬不要讓她傷心哦。”
祀夜明了地笑了起來，輕輕點頭，眸底滿是感激的笑意。
“千葉，謝謝你。”
千葉向他擺擺手：“不用謝我，我痛快地罵了你一頓，就算扯平了。”
“啊，是呢。”
祀夜無奈地苦笑，暗歎格羽不知要忍受多少痛苦的折磨。
“辰影！”他微微凝眸，淡然地命令道，“這裏交給你了。”
琉璃在等他，他不想將寶貴的時間繼續浪費在其他人身上。
走到學校門口，祀夜果然看見了那抹瘦弱嬌俏的身影。
“琉璃！”
“夜！”
琉璃飛快地向他跑來，撲進他的懷抱。
“你真的要走了？”
“嗯。”祀夜緊緊擁住她，讓她靠在自己胸口，紅眸中流轉著寂寞的悲傷，“琉璃，願意跟我一起走嗎？”
“我能跟你走嗎？”琉璃仰頭望著他，似在反問，又似自言自語，“我隻是一個平凡的人類，真的能夠和你在一起嗎？”
“當然！”祀夜輕柔地托起她的下頜，專注地說道，“除了你，我誰都不要。”
“夜，可以答應我一件事嗎？”
“哦？”他眯起紅眸，笑意盈盈，“好，你說。”
琉璃咬住嘴唇，用力握緊雙手，目光堅定地看著他：“上次在薔薇莊園，佑崎說你會餓肚子……我想說，在你肚子餓的時候，請不要吸食別人的血，不要傷害他們……如果，我的血可以讓你充饑，請你，請你吸我的血！”
她的眼眸清澈純淨，如潺潺流動的泉水，一點一點地融入到了他的靈魂深處。
“琉璃……”
祀夜深情地凝視她，溫柔的視線如皎潔的月光一樣令人心動不已。
“琉璃！”捧起她的臉，他緩緩低下頭，將自己冰冷的唇覆蓋在她溫暖的嘴唇，“琉璃，我該拿你怎麽辦，怎麽辦……”
早已忘記從什麽時候開始，他的視線已經離不開她了，喜歡她，喜歡得無法自拔，喜歡得無藥可救！不管彼此是什麽身份，也不在乎人類與血族之間的禁忌， 隻要能夠和她在一起就好。
下一秒，他那對雪白而狹長的獠牙倏地冒了出來，差點兒劃破琉璃的唇。
“琉璃，你還好嗎？”
祀夜立刻側過身，抱歉地蹙起了眉宇。
“夜……”琉璃踮起腳尖，主動在他的臉頰烙下一吻，“沒關係的，我不害怕。我喜歡夜，隻要有這份心意，我就會努力堅持下去。”
“琉璃……”祀夜擁住她，在她的耳畔沉聲道，“我喜歡琉璃，而且永遠也不會放手了。安心在這裏等我，我會很快回來接你。”
琉璃重重地點頭，笑容裏開滿了名為“幸福”的花朵。
半晌過後，黑色轎車啟動了。
就這樣，在眾目睽睽之下，祀夜離開了幻海學園。
風，漸漸變得越來越強勁，越來越猛烈。
學校大門旁邊，一個金發女孩慢慢地走出來，嘴邊帶著幾分得意和殘酷的冷笑。
月光清冷，樹影斑斑。
狂風掃過樹梢，發出號哭般的哀鳴。
寂靜的夜幕下，一道身影徘徊在幻海學園門口。
突然，沉穩的腳步聲落在地麵，銀發少年成為了黑暗中唯一的亮點。
“美紗，你鬧夠了吧？”
學校門口的人影頓時僵滯，轉過身來。
“洸，你……”
美紗驚愕地凝視他，雙手暗暗縮緊，握成了拳狀。
“你什麽時候知道的？”
“很早。”信洸的紫眸發出冰冷的光澤，寒氣逼人，“在你主動離開薔薇莊園，心甘情願被佑崎帶走的那天起，我就已經知道了！美紗，你太讓我失望了。”
本來，他還想告訴祀夜，不要將美紗的記憶喚醒，不要讓美紗徹底成為血族，然而，眼前的美紗周身散發出血族的氣息，她已經不再是人類了。
佑崎！
又是佑崎！
那個狂妄自大、冷漠殘酷的佑崎，他到底要到什麽時候才肯罷手！
“洸，你不要再教訓我了！”美紗走到信洸身邊，黑眸中隱隱滲透出血紅的光芒，“你以為我犧牲這麽多是為了誰？我和你，相伴了十年，我也喜歡了你整整十年，從小時候的依戀，到後來的愛慕，一直沒有改變過！可你呢？你的眼裏、心裏什麽時候有過我的存在？你隻在乎那個沒有用的琉璃！”
誰會願意甘心情願做吸血鬼的食糧？
誰會毫不畏懼主動將靈魂送給吸血鬼？
如果不是無路可走，如果不是心灰意冷，她怎麽會寧願被佑崎變成吸血鬼，也不肯回幻海學園？
獨自住在薔薇莊園，她想了很多很多。
琉璃，是她最厭惡的人。
如果沒有父親的收容，琉璃怎麽可能活到現在，又怎麽可能得到祀夜和信洸的疼愛？這一切，都是她帶給琉璃的，而琉璃這個仆人非但不懂得報恩，還搶走了本應該屬於她的幸福！她不甘心，她絕對不能讓琉璃繼續待在幻海學園。當然，對付琉璃那樣柔弱而沒用的人，她隨便用個風控就可以解決了，但琉璃身邊總會有祀夜、有信洸，甚至辰影的保護，麵對著血族和精靈，她還是不敢輕舉妄動。
信洸，她喜歡他，喜歡得心痛欲絕。
六歲那年，她在薔薇叢中第一眼見到信洸的時候，視線就再也離不開他了。那是怎樣的一種感覺呢？好像突然遇到了天使，所有美好的東西都在她的身邊旋轉，令她沉醉而不願醒來。但是，慢慢地，她發現信洸的眼中根本沒有她，他喜歡的人竟是她最看不起的琉璃！哈哈，多麽可笑，精靈族的王居然喜歡上了那麽沒用的人類，她怎麽會不氣憤？
說什麽感情無法勉強，她才不會相信這一套！隻要琉璃死掉，她就有辦法讓洸回到她的身邊。她發誓，哪怕不擇手段，她也要得到洸！
這時，佑崎出現了。
那個高雅而邪惡的吸血鬼像了解自己一樣了解她，了解她的喜怒哀樂。於是，她和佑崎這個魔鬼結下了契約：她，變成了吸血鬼！
“洸，請你不要阻攔我，我不想對你動手。”
美紗一臉淡漠，血族的冷酷本性在她的身上漸漸顯露出來。
信洸繃緊雙唇，一把抓過她的手腕，紫眸裏躍動著悲傷無助的光芒。
“美紗，你不是最痛恨吸血鬼嗎？可你現在算什麽？”
十年的相處，他早已將她當成了朋友、夥伴和親人，看到她現在自甘墮落的模樣，他怎麽可能會不心痛？
“是，我恨吸血鬼，媽媽也是被吸血鬼害死的……”美紗緊緊蹙起眉心，肩膀微微顫抖，“但佑崎告訴我，我原本就應該是血族的一員，是血族的公主，是高高在上、無比尊貴的存在，任何反抗我的人，他都會幫我鏟除！”
佑崎是這樣向她承諾的。
隻要她將祀夜趕出幻海學園，避免祀夜和信洸聯手合作，佑崎就會將幻海學園交給她，任由她處置裏麵所有的人。同時，佑崎還會除掉祀夜，完成兩人共同的心願。
“美紗！”
信洸厲聲喝斥她，紫眸中的冰霜漸漸變成了碎片。
既不能出手傷她，又不能將她放任自流，他，該怎麽辦？
以前，美紗雖然刁蠻任性，但仍會接受他的勸告。如今，血液的記憶被喚醒，血族與生俱來的冷漠占據了她的心靈，她已經完全被仇恨衝昏了頭腦。
“洸，我最後說一次，不要擋著我的去路！”
美紗用力推開他，烏黑的眼眸不知何時染上了一片赤色的光澤，在黑夜裏如同兩團猩紅的火焰，帶著血的氣息。
“美紗，不要再鬧了。”信洸幽幽地歎氣，將雙手搭在她的肩頭，“美紗，冷靜下來，什麽都不要想，冷靜下來……”
很快，一束淡藍色的精靈之氣從信洸的手中升起，慢慢地圍繞在美紗身邊。那寧靜平和的氣旋，像母親溫暖的撫摸一樣，可以去除心中所有的傷痛。
美紗眼底的紅色漸漸褪去，重新恢複了那對純淨的黑眸。
“洸……”
她靠進信洸的身體，擁緊了他。
“美紗，你終於回來了。”信洸如釋重負地輕揚嘴角，手指有些猶豫地觸摸在她金黃色的發絲上，“以後，不要再讓人擔心了。”
“嗯。”
美紗在他的懷中點頭，笑容溫婉平靜。
突然，美紗緊抓住自己的頸口，倏地睜大了雙眸，如血的赤色光芒像寒冰一樣貫穿她的身體，兩顆狹長的獠牙似雨後春筍般迅速鑽了出來。
“美紗？”
信洸愕然，俊朗的眉宇緊緊擰了起來。
怎麽會這樣？
美紗竟完全變成了吸血鬼！喪失了理智，喪失了情感，留在身體裏的，隻是對鮮血最直接、最單純的渴望。
“轟！”
伴隨著巨大的聲響，學校門口頓時煙氣彌漫，塵土飛揚。
糟糕！
這樣的動靜，足以震動整所學校，可能很多同學會好奇地跑出來也說不定。
“轟……轟轟……”
接二連三的攻擊向他襲來，信洸一直沒有出手抵抗，隻是在靈活地閃避，不斷向遠處挪動，借以將美紗引離學校。
不過，他覺得有些奇怪。
美紗是血族的純血種，記憶被喚醒的同時，能力也會回歸，而美紗的力量似乎太弱了，難道是剛剛蛻變為血族，她還沒能控製好自己的力量？
“美紗！”
信洸大喊，紫眸凝縮，無數冰淩飛落在美紗周圍。
“美紗，住手！”
美紗現在的攻擊，力量太小，根本不可能傷到他，而他也無心真正與美紗交手，隻想盡快喚回她的理智。
“呼呼呼……”
一片火焰在他麵前燃燒起來。
“美紗，夠了！”信洸再次收緊眼眸，從火焰中輕易脫身，向她拚命大喊，“美紗，我們不要打了！”
然而，失去了理智的美紗，完全被血液操控的美紗，根本聽不到他的聲音。
“嘩！”
一股更加強大的力量突然襲向美紗。
下一秒，格羽落在信洸麵前。
“格羽，你在做什麽？”
格羽不明所以地望著他，又回頭看了看已經倒在地上的美紗，頓時改變了臉色。
“什麽？與你交手的人，竟是美紗？洸，我，我不是故意……”
他見信洸東躲西閃，還以為洸遇到了強大的對手，護主心切的他，很自然地出手相助，哪裏知道會弄巧成拙呢？
“算了。”信洸輕歎，“你怎麽會過來？不是讓你守著學校嗎？”
格羽抬手揉了揉發鬢，綠眸裏湧動著笑意。
“嗯，祀夜讓我告訴你，幻海學園暫時由他來守護。”
“是嗎？”信洸抿緊薄唇，沉聲問道，“夜和辰影已經回來了？”
格羽點頭，墨綠色的雙眸如神秘的寶石一般，令人心馳神往。
“洸，暗黑精靈進入了學校。”
信洸眉宇微皺，目光凜然：“什麽時候？”
“剛剛！”格羽笑著向他揮揮手，“放心，暗黑精靈交給我吧。祀夜說，你不必急著回學校，那樣佑崎才會現身。”
信洸不置可否，心中卻已然接受了祀夜的安排。
從祀夜宣布離開幻海學園開始，他就配合祀夜演了一場引蛇出洞的好戲。
薔薇莊園的主樓，佑崎根本進不去，那麽，佑崎能夠帶走美紗，必然是美紗自願隨行。由此推斷，美紗很可能會被佑崎利用。
散布吸血鬼消息的人，是美紗。而躲在美紗背後的佑崎，不僅想讓幻海學園陷入混亂，更想將祀夜趕出學校，以避免祀夜與信洸聯手。
祀夜了解佑崎，將計就計地順從佑崎的心願，主動離開了幻海學園。而事實上，祀夜早已和信洸約定好，共同對付佑崎。
夜晚的幻海學園。
暗黑精靈和低等吸血鬼在校園裏肆意流竄，忽而風沙四起，忽而玻璃破碎，忽而樹葉橫飛，忽而櫻花凋零，到處一片狼藉。
“祀夜大人！”辰影畢恭畢敬地向祀夜請示道，“祀夜大人，我們就這樣任由它們胡作非為嗎？”
祀夜微微一笑，紅眸凝望著黑夜裏那些東搖西晃的卑劣身影，抬手撫上自己的額頭，玩味十足地勾起了嘴角。
“辰影，難得欣賞到如此美妙的畫麵，為什麽你不能多些耐心呢？”稍稍停頓，他轉而問道，“學校的學生們怎麽樣？已經全部轉移了嗎？”
“嗯。”格羽點頭應了一下，“大家都在精靈結界內，應該是安全的。”
祀夜側眸望了望格羽，讚許地笑了笑。
現在，萬事俱備，隻欠東風了。
暗黑精靈和吸血鬼的攻擊開始頻繁起來，仿佛是厭倦了沒有對手的遊戲，它們漸漸變得不耐煩了。
“辰影、格羽，該你們出場了。”
祀夜淡然地抿起薄唇，紅眸裏迸射出燦若星辰的血色光芒，優雅含笑地倚靠在窗邊，好整以暇地期待著辰影和格羽的表現。
“是，祀夜大人！”
辰影首當其衝，第一個飛身躍入黑暗之中。
格羽有些慵懶地揉了揉頭發，準備離開的時候，突然說道：“祀夜，如果你看到妃雪，代我向她說句‘謝謝’！我欠她的人情，今天還給血族。”
“格羽！”祀夜喊住他，俊美的容顏霎時冷若冰霜，“你真的很想還人情給妃雪嗎？那好，用你最大的力量去殺掉佑崎吧。”
格羽猛地怔住，眼前出現了瞬時的恍惚。
怎麽回事？
曾經，當他信誓旦旦地叫喊著要與佑崎同歸於盡的時候，第一個阻止他的人就是祀夜，為什麽今晚的祀夜突然一反常態，竟會命令他去殺掉佑崎呢？
“祀夜，你……”
“啊，說得有些嚴重了。”祀夜恢複了慣有的溫柔笑容，雙手交叉環在胸口，輕輕托起下巴，“不過，我真的不知道，是否還能有機會見到妃雪……好了，你去幫辰影吧。”
望著祀夜那張俊美優雅、仿佛永遠洋溢著微笑的麵孔，格羽的心中不由得感到了一種莫名的恐懼。
同樣是王者，信洸的內斂是能夠看到的，而祀夜就像一個躲藏在厚厚雲霧裏的謎團，即使一層一層地撥開，還是無法看透他的內心。
格羽的腦海裏甚至冒出了一個更加不可思議的想法：也許，冷漠高傲的祀夜，與溫柔親切的祀夜，都不是血族這位純血王子的真實麵目呢。
校園裏不斷傳來痛苦的嘶叫和哀鳴，看來，辰影的興致越來越高昂了。
“我先走了。”格羽向祀夜微微頷首，墨綠色的眼眸中流轉著困惑的光波，“你確定佑崎今晚會出現？”
祀夜優雅地勾起嘴角，紅眸如鮮血一般閃亮。
“嗯，非常確定。”
他深知佑崎的想法，更知道佑崎的目的。
佑崎沒有傷害美紗，那是因為，作為血族的純血公主，美紗對他有著絕對的牽製作用。隻要美紗在，佑崎完全可以悠閑地坐等著他送上門去，然後再將他和美紗一起除去。
但是，佑崎沒有和信洸交過手，不知道信洸這位精靈族新王者的真正力量。所以，佑崎不會輕舉妄動，反而極力阻止他和信洸聯手，以便分別對付，各個擊破。
今晚，既然連暗黑精靈都出動了，那麽，佑崎沒理由放過這個大好機會。
“好吧，我去找辰影了。”格羽揉了揉頭發，自言自語地低喃道，“真是麻煩，明明暗黑精靈已經被我壓製很多次了，怎麽總是死灰複燃呢？”
問題就出在這裏。
暗黑精靈蠢蠢欲動，算不上是什麽新鮮事。因為暗黑精靈，也包括格羽自己體內的暗黑因子會出現階段性的覺醒。如果自製力強、壓製得好，“暗黑感應”的複蘇時間會延長，漸漸變得遲鈍，處於平靜狀態。
但是，很奇怪，他分明每次都成功地壓製了發狂的暗黑精靈，可他自己體內的“暗黑感應”卻像時刻被人召喚一樣，反而越來越強烈了。
“格羽，你等一等！”祀夜微微眯起眼睛，若有所思地問道，“我記得你說過，佑崎能夠喚起你身體裏的‘暗黑因子’，從而導致你的暗黑本性暴露出來，是這樣吧？”
“對。”格羽遲疑了一下，“怎麽啦？”
祀夜輕垂眼瞼，將視線移向窗外，意味深長地說道：“但是，佑崎根本沒有‘心靈控製’能力，在血族中，擁有這種力量的隻有……”
紅眸猛地緊縮，祀夜的神色驟然轉變，冷若冰霜。
難道說，血族中除了佑崎之外，還有其他純血種也加入了這場戰鬥？
窗外，辰影和格羽果然不負所望，戰鬥進行得如火如荼。
祀夜靜靜地站在窗邊，抬頭凝望夜空中清朗的明月，棕紅色的眼眸為月光籠上了一層鮮血般的色彩。
琉璃，琉璃……
他默默地在心中叨念這兩個字，呼喚著琉璃。
是啊，今晚他將再次與佑崎交鋒，勝負難測，生死未卜。如果沒能在臨死之前見琉璃一麵，他會遺憾得死不瞑目吧。
隻是，這場戲進行到現在，他已經身不由己了。
倏地，他用力凝眸，嘴邊勾起一道淡漠的弧線：嗯，是佑崎的氣息！
終於，他一直在等的人出現了。
祀夜伸出雙臂，將玻璃窗推開，轉瞬之間，他的身影已消失在幽幽的夜色中。
“佑崎！”
祀夜的突然出現，讓佑崎著實吃了一驚，不過，他很快慧黠地笑了笑，甩給祀夜一個鄙夷的眼神。
“夜，你回來得可真快啊！”
“彼此彼此！”祀夜嘴角微揚，紅眸輕輕眨動，“你的行動也不慢呢。”
佑崎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卷發，居高臨下地斜眼望著祀夜。
不愧是血脈相連的兄弟，夜對他的了解真的有些可怕呢！本以為勝券在握，今晚他會順利地鏟除信洸，沒想到夜從始至終都在跟他捉迷藏。
“佑崎，今晚我們之間來個了斷吧。”
祀夜淡漠地瞥了他一眼，彼此幾乎一模一樣的紅眸，此時已分別閃爍著殺氣十足的赤色光芒，仿佛都在期待著將對方徹底吞噬。
“好，如你所願。”佑崎有恃無恐地笑道，“雖然你的出現稍稍打亂了我的計劃，不過，反正你和信洸都要死，調換個先後順序也無所謂了。”
祀夜沉默地歎氣，紅眸一瞬間凝縮，迸射出冷漠如冰的光澤。
“轟隆隆！”
地麵頓時被撕裂，一道道裂痕一直蔓延到佑崎的腳下。
“夜，你今天很有幹勁呢。”佑崎飛身躍起，閃開了祀夜的攻擊，“既然如此，我不認真一些，恐怕會失禮於我的弟弟了。”
言畢，巨大的火球已然從天而降，一顆接一顆地炸落在祀夜周圍。
“哢哢哢！”
“嚓嚓嚓！”
“砰砰砰！”
飛沙走石，寒冰烈火，狂風閃電，紛紛在校園裏交錯出現，誰都看不到祀夜和佑崎的身影，隻有振聾發聵的巨大聲響此起彼伏。
“咚！”
是身體撞擊地麵的聲音。
“咳咳……咳咳咳……”
祀夜單膝跪地，嘴邊流淌著鮮血，一隻手撐在地麵，一隻手按壓腹部，紅眸中凝聚的力量正在慢慢消褪。
煙塵散盡，校園暫時平靜下來。
佑崎一步一步走向祀夜，臉上洋溢著得意的笑容，那樣明顯，那樣囂張。
“夜，準備好了嗎？我要送你離開嘍。”
“咳咳咳……”
祀夜拚命站起身，抬手抹去嘴邊的血漬，可腹部受到重傷，那裏不斷有鮮血湧出，令他的力量無法再次集中。
“祀夜大人！”
“祀夜！”
辰影和格羽想衝到祀夜身邊，但他們兩人的情況也不容樂觀。
暗黑精靈和低等吸血鬼仿佛打不完似的，消滅了一批又一批，擊退了一批又一批，卻仍有很多從四麵八方圍攻過來。
“不，不必擔心……”
祀夜向他們擺手，指縫間滿是流淌的鮮血。
“祀夜大人！”辰影瘋狂地大喊，不顧一切向他奔來，“祀夜大人，請您，請您千萬要堅持住，我，我會馬上趕……”
暗黑精靈和低等吸血鬼，很快又將辰影團團圍住，令他完全無法脫身。
“祀夜大人！”辰影撕心裂肺般地大叫，“你們這些卑劣的東西，快滾開！去死！我，我一定要去保護祀夜大人！”
祀夜的身體搖搖晃晃，腳步開始變得不穩，聽到辰影的呼喊，他默默地閉起了眼睛。
對不起，辰影！
今晚，他已經抱定了必死的決心，接下來就交給信洸了。現在的佑崎，雖然還有力量，但已消耗不少，相信洸取勝的機會更大一些。
“哈哈，哈哈！”佑崎望了望不堪一擊的祀夜，又望了望疲於奔命的辰影，輕蔑地嘲笑道，“好感人的‘主仆之情’啊！可惜，可惜……”
佑崎的笑聲戛然而止，因他的麵前出現了妃雪的身影。
“祀夜大人！”
他沒有看錯，來人確實是妃雪。
“妃雪？”祀夜微怔，笑容漸漸變得溫和，“妃雪你……嗯，死前還能夠見到你，這種感覺真不錯……”
太好了，妃雪平安無事，他也放心了。
“妃雪！”佑崎一把抓過妃雪，紅眸冷冷地注視她，“你，終歸還是逃出來了？我對你說過吧，如果你再敢違抗我，我真的會殺了你！”
“佑崎大人，您現在殺了我吧。否則——”妃雪目光堅定，甩開他的手，走到祀夜身邊，“我哪怕死去，也要保護祀夜大人！”
“你……”
佑崎的紅眸不經意地收縮起來，校園裏的櫻花紛紛飄起，淩厲地向祀夜飛去。
“祀夜大人！”
妃雪毫不猶豫地擋在祀夜身前，櫻花如針芒般劃破了她的臉頰和手臂。
鮮血，順著妃雪的麵孔流淌下來，一滴一滴掉落在地麵上。
“妃雪！”
佑崎厲聲嗬斥她。
妃雪眼角濡濕，淚含眸底：“對不起，佑崎大人，我……”
“好，我允許你陪在夜的身邊，保護他……好，好，你保護他而傷害我？妃雪，你真是越來越大膽了。”
佑崎的表情開始變得扭曲，變得猙獰，變得暴怒，變得危險。再次凝眸望了望妃雪，他狠狠地蹙起眉宇，棕色的卷發像海藻一般，在夜幕下狂亂飛舞。
“那麽，妃雪，你也一定願意陪祀夜去死了？好，我成全你們！”
佑崎的眸色不斷加深，再加深，兩道血紅的光芒筆直地射向祀夜和妃雪。
見狀，祀夜猛地用力，將妃雪推離自己。
“咳咳……”
鮮血又一次從他的口中噴出。
與此同時，佑崎的新一輪攻擊已經來到了他的身邊。
“祀夜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