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夜的暗戀
“先……跟我來！”
命來不及去看清眼前的少女，就被她衝過來一把抓住了胳臂。被抓住胳臂的命有那麽一點點不好意思，畢竟……
千鳥萌子？
這個女生好像喜歡他吧！起碼他記得半年前好像是的。
雖然現在想到這些真的很不合時宜，不過佐藤命……可是尚德學院有名的帥哥哦。佐藤命強迫自己收回思緒以及輕微得意的心情，現在想這些真的很不合時宜。
“萌子？怎麽了？”
萌子白了佐藤命一眼，在手電筒刺眼的光芒下，佐藤命被她的表情嚇了一跳。也就是在剛才，他看到萌子的嘴裏有兩顆雪白的獠牙閃閃發光，她已經不是人類了，而是——
可怕的吸血鬼。
佐藤命正要有所警覺，他的手臂被萌子拉得更緊了一些。其實那把武士長刀此刻就夾在他和萌子的身體中間，隻要他用力，想點兒辦法他是可以殺掉萌子的。
可是……
殺掉喜歡自己的女孩子？怎麽可能？佐藤命猶豫了，完全不知道該怎麽辦。剛才還想著不顧一切要保護妹妹的他，此刻顯得無助惶恐。
“命學長，我記得你的體育很好的啊！”萌子又白了他一眼，有點兒生氣地說，“怎麽今天這麽遲鈍呢？快點兒跟我躲起來啊！和我一起的吸血鬼夜巡者小隊就要過來了，我們的隊長是一個很可怕、很可怕的家夥哦！他……”
猶豫了一下，萌子咬著牙對佐藤命說：“他殺過上百個人了，如果你們被他發現，一定會沒命的！”
“萌子……你……”佐藤命覺得他真是傻到一定地步了，居然這個時候才想起這個非常非常重要的問題，“是吸血鬼嗎？萌子，你也感染了極光病毒是嗎？”
“不是病毒造成的。”萌子眼睛裏的光黯淡了下去，睫毛低垂著，在眼瞼上投下暗暗的陰影。
“是我媽媽咬的……”萌子憂傷地說，佐藤命覺得喉嚨好幹澀，陡然間不知道該說什麽了。
“命學長，這個時候不是說話的時候啦！”萌子拉緊了命的手，把他拖向下水道更深的地方。靜在命身後發出輕微的叫聲，命想都沒想就把她抱了起來。
萌子是吸血鬼，但是命有種天生的直覺——萌子是不會傷害他們的。
萌子帶著他們一路狂奔，終於，命聞到了一些幹燥的空氣，他抬起頭，看到有昏黃的光從上方射下來。
“這裏……”萌子招呼著他們順著光線爬了上去。
“這是汙水處理廠終端。”萌子一邊拉命和靜上去，一邊說，“吸血鬼討厭汙水的味道，他們是有潔癖的動物。所以一般這裏不會有吸血鬼過來，到了晚上啊，他們都會聚集在酒吧或者夜總會這樣的地方拚命玩樂，唉……真是一群沒救了的人。”
“怎麽會有吸血鬼嘲笑吸血鬼的。”佐藤命一邊爬上來一邊打趣說。他這個人啊，就是喜歡在危機的時候想一些亂七八糟的，說一些亂七八糟的，好像總不會徹底憂鬱一樣。因此，佐藤魂總是說他不正經，根本就沒有責任感。
哎呀呀，他又在想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了。趕走腦袋裏那些亂七八糟的東西，佐藤命暫時獲得了喘口氣的機會。
“靜，你沒事吧！”
佐藤靜抬起頭望向她的哥哥，第一個反應是大笑了起來。
“哥哥，你拿著刀！好像落魄的武士哦！”佐藤靜笑得前仰後合的，讓佐藤命忍不住紅了臉，真的有這麽糟糕嗎？
他轉過身，發現萌子也笑得眼淚都要出來了。
他隱約記得自己好像是……帥哥……啊？難道不是嗎？
麵前的大房間裏彌漫著一股放了太久的水的味道，命走到一個很大的池子前，彎下身看到了水中自己的影子。
隻見水中的那個男孩穿著一身不太合身的運動服，腳上蹬著一雙髒兮兮的運動鞋，頭發亂糟糟地垂在肩上，要型沒型要款沒款的。雖然很高大，但是看上去明顯營養不良而有些委靡，原本英俊的臉上長出了稀稀拉拉的胡須，並且有著很深的黑眼圈。而就是這樣一副尊容的少年，手上居然拿著一把很長的古風長刀。真是要多奇怪就有多奇怪。
“好像流浪漢哦，還是神經不正常的那種！”佐藤命忍不住說，兩個女孩子都大笑了起來。
“什麽嘛，我還不是為了保護靜嗎？”佐藤命有點兒不開心地說，把刀放回了刀鞘，他不知道還有多久，他就必須要使用這把刀了。
“命學長，無論什麽樣子都好帥的！”看到佐藤命有點兒失落的樣子，萌子突然很有元氣地大叫。
她的話讓命好一陣不好意思，內心不禁激起小小的震**，借著昏黃的燈光，他看清楚了萌子的臉，跟以前一樣，她幾乎沒有什麽變化。
“萌子……你……”他張口問，口幹舌燥地不知道該怎麽繼續問下去。倒是萌子好像很不在乎一樣，擺著手說：“我啊，被媽媽咬了，就變成這個樣子了。而且，你們或許不知道，因為吸血鬼是不會老的，因此也不會有年幼年老之分。所以啊，夜間政府出台了新規定，所有的吸血鬼都要工作，不工作就不能得到人造血液，也就是我們的飯呢！所以呢……我……”
萌子指了一下她身上黑色的橡膠服說：“我加入了夜巡者部隊，就是晚上負責巡查街道，捕捉零散人類的部隊。說起來啊，這還托了命學長的福，他們讓我加入部隊的原因是我的劍道很不錯，而這都是命學長教給我的。我常跟我的好朋友說，如果命學長也加入夜巡者，一定早就是隊……”
說著說著萌子突然不說話了，眼中流露出淡淡的憂傷。
佐藤命看著她，也不知道說什麽，隻是感覺心髒好像被放到了冷水裏一樣。萌子是他高中的學妹，也是劍道社的成員。在道場上，佐藤命一招一式地教導她，每天放學後耐心地為她糾正姿勢，這些事情就好像發生在昨天。
“命學長還好嗎？”過了好久，萌子小心地問，目光像膽小的小動物一樣無助地躲閃著。命望向她，發現她的頭發上縈繞著一圈淡淡的金色的光，皮膚在燈光的照射下好像是透明的，而她的眼睛是漂亮的琉璃一樣的藏青色。
這都是極光病毒的作用，極光病毒讓人類變成了嗜血的動物，也給了人類永恒的美貌和生命。
“萌子，你變漂亮了。”
“哎呀，命學長好討厭的。”萌子扭捏地說，眼中卻流露出悲傷。
佐藤命害怕這樣的眼神，害怕再有人受傷。他走了過去，明知道危險卻還是忍不住在萌子鬢邊的棕發上揉了一下：“好漂亮，真的。萌子，謝謝你。”
“命學長。”萌子抬起頭望向佐藤命，情感的潮汐在她藏青色的眼裏翻滾，“沒關係的，沒關係的。我們是朋友，朋友怎麽能讓朋友的生命受到威脅呢？這是我應該做的，萌子要保護命學長。”
那一刻，命差點兒去擁抱眼前的少女了。雖然之前他從沒有想過戀愛什麽的。他的生活在極光日之前隻有幾個簡單的主題：運動，去街角的鋼珠店打鋼珠，找紫川洲蹭飯吃，和雲海千一吵架，在社團裏耍帥接受眾多花癡粉絲的膜拜……
嗯，最後一條是有一點兒無聊，不過這真的就是佐藤命的生活，他就好像一個未開化的少年，戀愛是什麽，比饅頭更美味嗎？這些啊，他一點兒概念都沒有。
但是此刻，望著眼前冒著生命危險幫助他們的萌子，他的內心忽然升起了一種前所未有的溫暖感情。這種感情就是愛嗎？
佐藤命不懂，不過他知道，如果有人想要傷害萌子，就算萌子是吸血鬼，他也會毫不猶豫地衝上去保護她的。
“萌子……謝謝……”最後，他還是沒有對萌子做出什麽過分的舉動，隻是溫柔而友好地揉了揉她的頭發。
“嗯……命學長。”萌子看了他一眼，臉頰緋紅。陡然間，佐藤命不好意思起來，都不知道該怎麽做了。
而他對麵的靜瞧著他，臉上滿是奇怪的笑容。佐藤命看了她一眼，衝她做了個鬼臉，陡然想起她的腳還有傷。
“靜，來讓我看看你的腳……”佐藤命說著走過來，才說完，他就察覺到了危險的氣息，而通過靜臉上的表情，他想他的直覺沒有錯。
有第四個人出現了。
“不準你傷害他們！”
命轉身時，萌子已經飛速地衝到了他的身前，用她小小的身體擋在了命的前麵。吸血鬼的速度好快，命看著眼前這個吸血鬼萌子，不敢相信這就是那個反應速度超級慢，被大家叫做“年糕萌子”的女孩。
萌子說著話，拿出了一個類似槍的武器。
命看著她，小心地退回了靜的身邊。這個時候，隻能在旁邊觀戰，讓命覺得自己好沒有用。可是能做什麽呢？他隻是個普通人啊！
一個可怕的念頭突然閃過腦海，他是RH陰性血的男生。如果感染了病毒，不知道會變成多強大的生物。
全身潔白的雲海千一猝然間閃過腦海，佐藤命被自己突發的念頭弄得渾身顫抖。其實在剛才，他腦海裏還閃過了一個人，一個比雲海千一更加強大的變異者。
咧著嘴，露出兩顆閃亮的獠牙，對命微笑著的俊美男生，有著一頭長及腰際散發著柔光的紅發，醉人的眼眸是大海一樣的湛藍色，看上去十分**。在感染了病毒之後，哥哥佐藤魂就變成了那樣一副樣子，強大得讓人膽寒的高級吸血鬼。
“滾開！”萌子的號叫聲，把佐藤命的思緒從讓人戰栗的想象中拉回了現實。隻聽見“啪嚓”一聲，萌子手裏的槍被來人擊中，掉到了地上，她麵前的吸血鬼齜著牙，慘白的眼球在昏黃的光芒下顯得恐怖異常。
萌子沒有了武器，坐在地上，跟那個吸血鬼一樣齜著牙，可能這是吸血鬼之間互相威嚇的動作吧。佐藤命看到萌子的手指在地麵上狠狠地抓著，指甲變得很尖很尖。這是他第一次近距離看到吸血鬼的變化，他們平時跟人一樣，甚至更加優雅，但是發起狂來……比如說現在，佐藤命強烈地感受到了隻有野獸才有的氣息。
萌子會輸！
不知道是從何而來的第六感，佐藤命握緊了他手裏的刀。就在那個吸血鬼衝向萌子的一瞬間，他衝了過去。
過去受的訓練此刻清晰地出現在他腦海裏，他本該覺得害怕的。可是在他衝出去的一瞬間，他隻覺得平靜，難以想象的平靜。
撲通，撲通……
心跳聲一聲一聲傳來，佐藤命清晰地聽到自己在對自己說：呼吸，抽刀，從他下腹部的空隙處刺進去。
佐藤命就那樣，聽命於他內心的聲音，抽出刀，緩慢地，實際上是飛快地，但是那一刻時間似乎在他麵前放緩了，他清晰地看到自己出刀，然後好多好多鮮血充滿了他的視野。
陡然間，他的世界一片血紅。
“哥哥！”靜的叫聲打破了命寂靜的世界，當他終於恢複常態，他看到那個吸血鬼在他麵前抽搐著，鮮血流了一地。
他殺了……一個吸血鬼。
佐藤命，十七歲，原本就讀於尚德學院高二，最喜歡的事物是炸藕丸子和牛排，最喜歡的人是妹妹佐藤靜和哥哥佐藤魂，夢想是能找到不用動腦的工作，不被哥哥罵。
佐藤命，在極光年二月十二日，殺了一個吸血鬼，幹淨利落，刀法如流。
怎麽會這樣？看著地上蔓延開去的鮮血，佐藤命感到他對靜說的那些話都是謊言，這個世界再也不會變成以前那個樣子了，起碼他的世界不會了。
“糟了！”
佐藤命還沒有從剛才顛覆性的事件中緩過神來，背後傳來了萌子的叫聲：“命學長，我們得快點兒離開這裏，這裏已經不安全了，任何血腥味都會立刻引來吸血鬼。”
“嗯，我知道了。”雙腿還有些發軟，佐藤命卻絲毫不敢耽擱，他轉過神來看到靜正驚恐地盯著他的腳。他這才發現他的腳已經被那些血完全染紅了，不過，這還是不能阻止他被靜的眼神深深傷到了。
在靜的眼裏，他和那些殺人的怪物沒有什麽兩樣了吧。
“靜，對不起……”
“哥哥，沒有！”靜連忙解釋，雖然她是真的被嚇到了，但是她知道命是不會變成魂那樣的人的，命會保護她的，一定！
“哥哥，我們快走。”沒工夫解釋，靜咬牙跟上萌子，並拉緊了命的手。命跟上她們，內心在慢慢煎熬著。
三個人不得不再次走入下水道的地宮裏。惡心的味道再次撲麵而來，命咬著牙走在最前麵，他緊握著刀。忽然手上有黏稠的感覺傳來，此時他才想起刀上麵還有血，那個吸血鬼的血。
會不會因此而感染病毒？雖然看了那麽久的新聞報道，佐藤命很清楚地知道這樣是不會感染的，但是此時還是有一種要把手好好洗幹淨，洗脫皮都不在乎的心情。
三個人走著走著，終於空氣變得清新了，但是三個人的心卻提了起來。走到盡頭了嗎，到盡頭的意思是馬上他們就沒有可以用來遮蔽的掩體了。
RH陰性血的佐藤靜會像一隻丟向狼群的綿羊一樣被暴露在大庭廣眾之下。佐藤命握緊了刀，此時他身側卻有小規模的動作傳來。
他轉頭看到靜黑黝黝的大眼睛在黑暗中閃著光，對他說：“命，我沒關係。”
“嗯。”命笑了一下，心情很沉重，此時萌子快樂的聲音從旁邊傳來，“命學長好厲害，無論在什麽地方都好厲害的！”
“萌子……”命有點兒不好意思地側頭，這時候萌子說這些顯得很不合時宜，不過倒也讓緊張的氣氛緩和了一些。
佐藤命忍不住回想起極光日後他和靜的生活，幾乎每天都是在躲避和逃跑。哎呀，以前他還挺喜歡看美國的動作大片的，看著好人被壞人追，一路上弄壞好多汽車房子什麽的。現在啊……
他自己上陣演動作片，感覺真是糟透了，糟透了！
“命學長後來沒有接受三班那個短頭發女生的告白吧！”萌子突然想起什麽，有點兒氣憤地對佐藤命說。
“啊？”佐藤命一下子沒搞清楚，佐藤靜則在他身後捂著嘴笑了起來。
“哥哥腦袋裏缺了一根筋，萌子，我看你就放棄吧！”靜忍不住插話說，這個哥哥她最清楚，雖然他很享受當學校偶像的感覺，但是實際上他根本就不懂愛情的，也搞不懂暗示，甚至連女孩子最簡單的問話有時候也不太懂。
“那不行，人家第一個喜歡上的人就是命學長，而且命學長不是也沒有喜歡的人嗎？為什麽不能喜歡萌子呢？”萌子大膽地說，她是一個活潑直率的女孩。
哦？為什麽呢？佐藤命居然真的認真思考起來，暫時忘記了他手上還有吸血鬼的血的事。
不過三人輕鬆的交談沒有進行多久，離天亮還有一段時間。佐藤命望著下水道的出口，知道他們必須做出選擇。
“上去吧，他們會循著血跡找過來的，這裏不是長久的隱蔽之所。”萌子認真地說，臉色看上去很難看。
“上去……”佐藤命望著出口處狹窄的天空，原本出口外的世界才是屬於他的，現在他卻害怕出去。
“哥哥，沒關係的。隻要和哥哥在一起就不會有事的。”佐藤靜在他身邊小聲地說。實際上，開始逃亡之後，靜就做好了最壞的打算。
因為她最好的朋友，她的父母都死了，她愛的人因為愛她而決定再也不見她了，而她的大哥……變成了可怕的吸血鬼，甚至想殺了她。因此，最壞的結局，她也無所謂，隻要能夠跟命在一起就行了。
忽然間，命聽到了汽笛的長鳴聲。
他不知道這是怎麽了，低頭卻見萌子一臉驚恐。
“怎麽回事？”
“是追捕令，是發現了RH陰性血少女的追捕令。”萌子呼吸急促地說。
“什麽？”命不敢相信，突然他想起了什麽，轉頭拉起靜的手臂，看到上麵一道小小的口子，果然靜的身上有傷口，但她沒有發現。
“這下糟糕了，全城的吸血鬼都會行動起來的。”萌子驚恐地說。
此時，命卻突然想到了什麽，轉身問萌子：“為什麽你沒有受到RH陰性血的影響呢？”
萌子臉色很差地笑起來，從鼻子裏拿出兩團很大的棉花給命看了一下後立即就塞了回去：“命學長，你不知道你有多臭！對於吸血鬼而言，你的味道好難聞啊！所以……”
“住口！萌子！”命突然喝住萌子。
萌子都已經準備好生氣了，卻在最後關頭沒有那樣做，而是聽命於命的指示躲到了他的身後。命雙手拿著他的刀，他感覺到頭頂上有特殊的氣息。
越來越近，越來越近。
陡然，那氣息完全地將他罩住，就在一瞬間，他放鬆了警惕。
“千一！”
“雲海千一！”一瞬間萌子跟著命尖叫起來，下一秒她的叫聲就更大了，“千一社長，你怎麽會變成這個樣子啊？”
“一個社團的社長和副社長都是RH陰性血，我們這個社團還真是有趣啊！”雲海千一冷冷地說，不費吹灰之力就把命頭頂上很重的鐵蓋子拿起來丟到了很遠的地方。
“跟我走！”
抬頭望去，整個極光都市沉浸在一大片輝煌的燈光中。汽車在道路上奔馳，無數盞車燈匯集成光的海洋，那些房屋之間的街道就好像一條條燦爛的銀河。
“好美……”佐藤靜望著身下華麗奪目的城市說，她想不起來，大約是從極光日開始，她就再也沒有看到過極光都市的夜景了吧。
“真的好美！”夜晚的風吹拂在她身上，吹得她的長發在空中飛舞，那種感覺，那種身體仿佛可以飛起來的感覺，讓她覺得愜意。
“千一哥哥，你怎麽找到這個地方的？”佐藤靜幾乎是用盡了全身的力量才鼓起勇氣和雲海千一說這樣一句話。不過，對方的反應呢？
雲海千一瞟了她一眼，跟往常一樣冷酷，跟往常一樣不屑，然後就當她什麽都沒說直接把視線收了回去。在雲海千一的眼裏，她或許就跟路邊的野貓沒什麽區別吧，佐藤靜這樣總結著。
“千一社長真是的……越來越可怕了……”千鳥萌子在佐藤靜身邊小聲地說，不過哪怕她再小聲，還是引來了雲海千一犀利的目光，兩個女孩子頓時都噤聲，吐了吐舌頭。
佐藤靜看到千鳥萌子的鼻子裏塞著兩團很大很大的棉花，不禁為她擔心，問：“你這樣不會難受嗎，鼻子裏塞了這麽多東西？”
“不會啊！因為吸血鬼是不需要呼吸的啊！我們的鼻子是專門用來捕捉獵物的。”萌子愉快地說，完全看不出有什麽不自然的。說完她拿出了一邊鼻孔裏的棉花，隻是稍微聞了一下靜，嘴角的獠牙就暴了出來，她的瞳孔顏色也在瞬間變深了一些。她重新塞回棉花說：“但是如果我不塞住鼻孔，早就會忍不住把靜學姐當成夜宵了喲！”
“嗬嗬……我不是夜宵啦！”萌子樂觀的情緒也感染了靜。她笑起來，屋頂另一邊的雲海千一聽到了聲音，又將視線投了過來。
他站在一盞很大的射燈旁邊，蒼白的光從他腳底打上來，將他整個人都籠罩進紮眼的白光裏。夜晚的風吹起他銀色的長發，他純白色的眉毛和睫毛在由下而上的光線照耀下顯得十分清晰，嘴唇的線條也更加堅定冷酷，高而直的鼻梁更是讓人一看到他的臉就會忍不住收緊呼吸。一件很薄的襯衣勉強罩在他高大的身體上，襯衣繃緊的部分現出他勻稱的腹肌、結實的胸肌和有力的肩膀，手臂露出衣袖的部分在過強的光線下現出肌肉的線條。
雲海千一是一個很特別、很特別的人，一個讓人捉摸不透的男生，又或者是男人？
“其實啊，我聽說雲海學長有一個女朋友呢。”萌子躲過雲海千一要人命的視線，靠近靜小聲地對她說，“以前在學校裏的時候，我的好朋友跟我說過，她有看到有女生來找雲海學長，而且他們好像還很親密的樣子。”
“那個千一……”靜有一點點驚訝，不光是因為此時此刻完全不是說八卦的好時機，而且，那個千一真的有女朋友嗎？好像他的朋友都可以用一隻手數過來吧。
“就是，那個千一社長啦。”萌子好像完全不知道她現在的處境，繼續語速很快地說，“那個人父母是誰沒有人知道，真實年齡也沒有人知道，喜歡什麽不喜歡什麽都沒有人知道，而且現在還……”
瞧了眼雲海千一，萌子做了個鬼臉繼續說：“現在還變成這個鬼樣子的雲海千一，聽說在極光日之前他真的交了女朋友喲。不過那是極光日之前。”
極光日之前……
陡然間，佐藤靜想起了紫川洲。極光日之前，他們才約好了周末一起去看新上映的電影。這樣的聯想，讓佐藤靜第一次覺得雲海千一也不那麽可怕了。
“是誰家的姑娘這麽有眼光看上了我們家的千一社長啊？”萌子望著天說，“說實在的，進入劍道社整整一年，我都沒有見過雲海學長笑過呢，甚至他都沒有跟我說過話，哪有社長這樣的！還是命學長好，命學長總是笑得很溫柔，雖然命學長有的時候會傻傻的，但是我想命學長的內心一定是很溫暖，很溫暖的吧。”
命？
佐藤靜臉上不禁流露出溫暖的微笑，說：“命哥哥是世界上最好的人。”
可是我卻不是世界上最好的妹妹，佐藤靜將目光再次投向雲海千一站的地方，在他身邊，門柱的陰影裏，佐藤命低頭沉思著什麽。
她不知道雲海千一在和命說什麽，不過雲海千一是不會害佐藤命的，命甚至是他唯一的朋友。那麽是什麽讓命的臉上充滿了愁容，雲海在跟命說什麽呢。不管他們在說什麽，一定都是不能讓靜和萌子聽到的話。
佐藤靜還記得極光日之後發生的事，那些事就好像發生在昨天。她和命在家裏等待著魂，希望他沒有事會回來和他們會合。結果他們等到了什麽？
他們等到了佐藤魂的歸來，但是歸來的佐藤魂有著雪白的獠牙，並且帶著另外兩個有著獠牙的家夥。他回來的目的隻有一個，就是殺死他的親妹妹，讓他變成更強大的吸血鬼。
看到那樣的佐藤魂，靜幾乎絕望了。
幹脆死掉算了！其實從那天起，佐藤靜就有這樣的想法了，如果死掉的話，這個城市變成什麽樣子都與她無關了吧。如果死掉的話，魂哥哥變成什麽樣子，會怎樣對自己也和她無關了。
幹脆……
“靜，你和萌子不要站得離邊緣太近，會被人發現的，躲到後麵去。”不遠處的命突然衝靜喊，靜望了他一眼，心裏湧起小小的負疚感。
“我們躲起來吧，不要給哥哥找麻煩啊。”佐藤靜吐著舌頭對萌子說，萌子點了點頭。她偷偷地看了下表，離天亮還有一個多小時。天亮之後，極光都市就不適合夜行動物吸血鬼了。也就是說再過一個多小時，萌子的生命就會受到威脅，可是她忍不住又偷偷地看了看和雲海千一談著話的佐藤命。
那個總是帶著傻嗬嗬微笑的佐藤學長，還是老樣子，隻是他變瘦了一些，或許是總在逃亡的原因吧。不過，這倒讓他看上去更帥氣了。淩亂的垂到肩膀的黑色長發，還有那雙漆黑如深夜的細長雙眸，挺直的背部，白色的襯衫緊緊地包裹在上麵，透出臂膀和背部肌肉結實勻稱的線條。
“萌子，你在想什麽？”佐藤靜一邊拉著萌子躲入雲海千一自行搭建的空中掩體裏，一邊在她麵前晃著手說，“喂喂喂？萌子。”
“啊！糟糕，命學長身材太好，我看命學長看呆了啊，真是的……”萌子回過神來，目光還呆呆地望著佐藤命，嘴裏的話好像不受控製，“如果一切都沒變，一定要跟命學長再表白一次，逼他喜歡我。”
“萌子……”佐藤靜望著收斂了笑容的萌子，忽然間感到幾分傷感。
另一邊佐藤命望著身下這片被光點綴得極其美麗的城市，感到一陣一陣的冷風不停地刮過他的心髒。
“命，承認吧，你什麽事都做不了。把這個喝下去吧。”雲海千一平靜地說著話，舉起手裏一隻裝著藍色**的小瓶子。
他看上去是如此平靜，以至任何人都不會知道，他手裏的小瓶子裏的藍色**，不是別的，正是極光病毒。
隻要一滴就會讓人徹底改變的恐怖**，雲海千一拿著它，就跟拿著再普通不過的東西一樣輕巧自然。
佐藤命轉過頭去正視著他，雪白的長發在黑夜裏隨風飄**，他跟極光病毒一樣顏色的蔚藍眼眸裏看不到任何感情，喜怒哀樂，又或者孤獨和寂寞。
變成非人類，一個人住在荒廢的大廈頂端，不是吸血鬼也不是人，被夜間政府和日間政府所不容，這些經曆怎麽說都會讓人傷感吧。不管是覺得不開心、難過還是寂寞，總歸會有一點點感覺吧，但是雲海千一，佐藤命可以拿性命擔保，他的眼中一點兒感情都沒有，他就好像變成了冰，不再有人類熱騰騰的情感了。
但是……
這並不是因為極光病毒，很早之前，雲海千一就是這個樣子了。對於佐藤命，對於所有人，雲海千一一直都是一個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