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錯亂的時空,錯亂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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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越到小時候,他想要去孤兒院看看那時候的自己,一個迷路的小女孩跟著他來到了孤兒院。他沒想到,一個錯誤的時空穿越,改變了他的未來,改變了他的人生。當他再次回到2012年的時候,他在一個陌生的家庭裏,成為聖羅學院的學生,而那個當年跟著他去孤兒院的小女孩,居然就是兒時把他帶進這個家庭的人。”蘇譽望著已經驚呆的我,安靜地說,“那個人,就是你。”
因為蘇譽的一次意外穿越,他的人生被改寫了,他的過去和未來都發生了變化,他從一個孤獨的孩子變成了我們家的成員。僅僅是一次錯誤的穿越,所以才有了這個時空的我和蘇譽?
我呆呆地望著蘇譽說不出話來,可是,內心的不安卻是如此強烈。他的話,我不想再聽下去。
對於真相,人們有著出於本能的好奇,可是,除去好奇,更多的是害怕。
我害怕,真相是我無法接受的,更害怕那真相與我所想的完全背道而馳。
蘇譽說:“在2012年,我很快樂,我感激你給了我新的生活,你就像上帝一樣,給了我新的生命,讓我不再孤單,讓我對生活充滿了希望。原本,我不知道什麽是家庭的溫暖,不知道什麽是幸福,可是,這些東西你全部都給了我。甚至,你給了我對於我而言最重要的東西——愛情。”
我猛然從椅子上站起來,費力地撐著桌子,望著蘇譽搖頭,不相信他所說的一切。
“不可能,我就在這裏,我才是蘇達達,我喜歡的人是夏尤,我的愛情隻會給他,隻可能給他。我來自2012年,你說的那些都不是真的,都不是我所經曆的。”
蘇譽說:“當我再次穿越的時候,我來到了這個時空,遇到了你。可是,這個時空的你和2012年的你是不同的,你對我說你來自2012年,你對我說,在2012年你和夏尤是戀人。可是,如果你說的都是真的,那麽我所處在的2012年難道是假的嗎?蘇達達,你醒醒吧!你根本就不是從2012年穿越而來的,你隻是在做夢,你隻是夢見自己來自2012年,你隻是夢見你喜歡夏尤而已,你夢見的,都不是真的。”
我呆呆地望著蘇譽,說不出話來,他說的那些,都是真的嗎?
2012年的我,和他是相愛的?
2012年的我,不過是一個夢?
那些穿越,那些告白,也是一個夢?
我和夏尤經曆的那些故事,也是夢?
2012年是假的?
現在才是真的?
“不,不是這樣的,不可能,你在騙我,2012年不是你說的那樣,蘇譽,你改變的是你自己的生活,和我沒有關係,我不在你的生活裏,你把手機還給我,我要回到2012年去。”我快要崩潰了,蘇譽說的那些話我都不想去斟酌,我隻想回到2012年,回到那個屬於我的時空。
蘇譽皺眉,說:“我沒有說謊,手機裏的照片,你可以自己看。”他說著,把手機遞給我。
我看著手機,手機裏的照片全部是我和蘇譽。
我拚命地翻查手機,想要找到我和夏尤之間的聯係,手機裏,曾經有一張照片是屬於我和夏尤的。
可是,翻遍了手機,我就快要把手機看出一個窟窿來,也找不到那張屬於我和夏尤的照片。
“我沒有騙你,這些照片就是證據,2012年的你,是我的女朋友。蘇達達,忘記夏尤,我們重新開始吧。”蘇譽這樣說道。
我望著手機裏我和蘇譽的照片,亂哄哄的腦子突然慢慢變得清楚。我突然明白,為什麽這個時空隻有一個蘇達達,因為我根本就不是被手機送到這個時空來的,我根本就不是以一個穿越者的身份出現在這裏的。
從前,我的穿越改變了別人的生活,改變了別人的記憶,可是,這一次,因為蘇譽的穿越,曆史被改變了,時空被扭曲了。和從前的穿越不一樣,我是被強製性地丟到了這個時空,我是被改變的那一個,隻是和其他被改變的人不同,他們沒有了被改寫前的記憶,他們有一個全新的記憶,全新的曆史。
可是我,卻保留著原本的記憶,我的記憶沒有被刪除,沒有被刷新。
這個時空隻有一個蘇達達,那就是我。我不是穿越者,我是這個時空的一部分,我是曆史的一部分,我是被改變的一部分。
這樣的念頭在腦海裏產生,一股寒意湧來。看著照片裏的人,我突然感到時空是多麽可怕,穿越是多麽殘忍,多麽恐怖。
我從來就不喜歡穿越,我甚至害怕穿越,可是命運一次又一次地和我開玩笑,一次又一次地把我丟到陌生的時空。而這一次,它還很殘忍地要我留在這個時空,成為這個曆史的一部分。
可是,我擁有我原本的記憶,我不是這個曆史的一部分,我是真實的存在的。
“你無法回到2012年,即使你去了2012年,在那裏將會有兩個蘇達達,而你,就是多餘的那個。”蘇譽殘忍地提醒著我,這一切都是真的。
從前穿越的時候,我隻考慮到自己,隻考慮到扭轉過去,改寫曆史,我從來沒考慮過那些被改寫的人,那些被改寫的曆史。我沒有考慮過他們是否願意。而現在,我自己成為了被改寫的那個。
這真是這世上最恐怖的笑話。
“不,這是不對的,我是2012年的蘇達達,我不是這個時空的蘇達達,我不相信……”我惶恐地後退,此刻,手機在我手裏成了這個世界上最恐怖的東西。
蘇譽起身,他緩緩走過來,微笑著,向我伸手,輕聲說:“達達,不要害怕,相信我,在未來你一定會很幸福,夏尤能給你的,我全部都能給。是你給了我幸福,是你帶我走進了希望。穿越對你我而言,都是上天最美的恩賜。相信我,忘記夏尤,重新開始,你不能沉溺在記憶裏,事實已經無法改變,就算你回到2012年,也是徒勞。”
恩賜?他說穿越是上天最美的恩賜?因為穿越而改寫了曆史,改變了別人的生活,這也是一種恩賜?擅自奪取別人的記憶,這和謀殺沒有區別。
我曾經以為,穿越讓我遇到夏尤是天意,是上帝的仁慈,可是,我忽略了那些被改變的人。不管他們自己是否願意,他們都因為我的穿越,從一個人變成了另外一個人。
所幸,他們的記憶也跟隨著發生了變化。可是,如果有人像我一樣,記憶沒有被改寫,那麽他會在哪裏?他會在哪裏孤獨而絕望地回憶,沉溺在原本屬於他的記憶裏。
穿越的代價不是所有人都能承受的,我們往往隻看到了穿越帶來的幸福,卻忽略了那些幸福背後的代價是多麽沉重。
我不想穿越,我憎恨穿越,穿越簡直是上帝對我最殘忍的懲罰。
我痛苦地抬起左手,遮住眼睛,努力地想要平靜下來。
蘇譽走到我身旁,說:“穿越是神奇,它給了我們新的開始,新的未來。達達,接受吧,承認吧,和我一起感謝穿越的恩賜。”
“恩賜?你覺得穿越是一種恩賜嗎?你覺得穿越給你帶來了幸福嗎?可是你知道不知道,你的幸福是建立在別人的痛苦上的。你的幸福,是建立在扼殺了別人的幸福上換來的!”我失控地衝他吼起來,此時此刻,我恨透了穿越,恨透了蘇譽,恨透了這個扭曲的時空。
這個時空快要把我逼瘋了,它把我逼到了絕境,逼得我走投無路。
蘇譽望著我,抿緊了唇,不再說話。
我痛苦地掩住眼睛,眼淚倉皇落下。對於蘇譽所講的那些,我無法接受。
2
“我的記憶,我的2012年,我的幸福,那些都是真的,真實地存在於我的生命裏。我有一個假小子一樣的死黨,我有一群可愛的朋友,我有一個我喜歡的人,我有一個夢寐以求的愛情。可是因為穿越,那些屬於我的幸福變成了泡沫童話,你卻要我接受。我憎恨穿越,我厭惡穿越,它給了我希望,卻也生生地把這些希望撕碎。我寧願它不曾給過我希望,也要比得到了卻又失去來得好。”我無力地哭起來,我的幸福,我的希望,因為一個人的穿越而被全部毀滅。
蘇譽看著我,安慰地說道:“達達,那些失去的你將會重新擁有。夏尤能給你的我一樣可以給你,你將擁有一個全新的未來,一個比你記憶裏更精彩的未來。”
全新的未來?對於他來說,的確是全新的未來,可是對於我來說是噩夢的開始。
“我不要全新的未來,我隻要回到屬於我的時代,我隻要回到我的2012年,我什麽都不要……”我悲傷地哭著,我的悲傷蘇譽無法理解。
我喜歡的人是夏尤,即使是到了未來,我喜歡的人也還是他,哪怕是未來我隻能在回憶裏看著他。
我無計可施,喜歡一個人的心一旦認定,就再也無法改變。
2012年的蘇達達,究竟是怎麽和蘇譽在一起的,究竟是以什麽樣的心態成為他的女朋友的?
我不知道這個扭曲的時空下的蘇達達是什麽樣的,可是,現在的我,喜歡的人還是夏尤,而將來,我喜歡的人也隻會是他。
蘇譽放輕聲音,柔聲說:“達達,忘記夏尤吧,你要什麽樣的2012年,我都可以給你,隻要你忘記夏尤。”
“你要我如何忘記他,他存在於我的生命裏,他是我喜歡的人,無論是未來,還是現在,我喜歡的人隻會是他,我隻要他……”我搖頭哭著,認定了夏尤,我的心裏就再也住不下其他人了。
“那麽我呢?我和你的那些記憶算什麽?我和你也有過未來和過去,你卻連看也不願意看我一眼。蘇達達,你怎麽可以這樣殘忍!你這樣,對我不公平,為什麽?”蘇譽痛苦地叫起來,用力地抓住我的胳膊,搖晃著。
“那是你的記憶,不是我的記憶,是你扭曲了時空,是你穿越了時空,是你改變了時空,那些東西原本就是不存在的,是你改變了他們!”我掙紮著,想要衝出蘇譽的掌控。
蘇譽俊美的臉上布滿悲傷,痛苦地看著我,問:“為什麽你不肯喜歡我?為什麽連一個機會也不給我?你給了我希望,卻連這稀薄的快樂你也要剝奪嗎?蘇達達,夏尤究竟有哪裏比我好,他可以做到的我也可以做到,為什麽你的眼裏就隻有他,連一個機會也不給我?這對我不公平!”
愛情本來就是不公平的,時空本來就是不公平的,錯誤的時間錯誤的人,一切都已經亂套,我和他原本就不是一個世界的人,我們原本就不應該有交集的,因為穿越,因為時空的錯亂,我們的人生都被改變了。
“這對我何嚐是公平的?我從沒想過要穿越,我隻是在課堂上打了個盹,就把我送到這個莫名其妙的時空來。公平?時空對我是公平的嗎?你對我是公平的嗎?從一開始這就是不公平的。你說我奪走了你的快樂,可是我的快樂呢?我的幸福呢?”我哭起來,我不想知道蘇譽所說的2012年,我不想去想他說的話,我不想去他的世界。
我隻想回到屬於我的2012年,回到那個屬於我的世界,屬於我的記憶裏去。
“如果得到一定要失去,倒不如從一開始就不要給我希望。你給了我希望,卻又要把這微薄的希望剝奪,你這樣做,比不給還要殘忍。蘇達達,為什麽你不喜歡我?我哪裏比不上夏尤?”他憤怒地抓住我的胳膊,痛苦地問我。
“蘇譽,你到底有沒有真正喜歡過一個人?僅僅因為你的幸福,因為你要的未來,你改變了我的一生,你卻要我接受?如果真的喜歡過我,你怎麽可以這麽做?你怎麽可以理直氣壯地要求我喜歡你?我喜歡的人是夏尤,不是你,誰也無法取代他,他就是他。”我快要崩潰了,我不想和蘇譽糾纏,我不想回答他的問題,就像我無法去像對待夏尤一樣對待他。
“未來你一定會喜歡上我的,忘記夏尤,蘇達達,和我重新開始吧!為什麽,為什麽你喜歡的人要是夏尤?一切原本都是好好的,為什麽突然之間蹦出個夏尤?為什麽你要喜歡夏尤,為什麽?”蘇譽憤怒又痛苦地問我,他用力地把我按在書桌上,一遍又一遍地質問我。
“我……”我痛苦地撇過頭,不敢看蘇譽的臉。
這時,書桌上的手機發出刺耳的尖叫聲,刺眼的光芒從手機裏射出來,照亮了整個屋子,籠罩了我和蘇譽。
手機在發光,手機在尖叫,午夜12點,穿越的時間又到了。它要把我送到哪裏去?2012年?還是別的時空?還是蘇譽的2012年?
不,我想回到我的2012年,我不要再穿越了,不——
我怔怔地望著手機,蘇譽按住我,痛苦地質問著我,手機射出的刺眼光芒籠罩了我們兩個。望著手機,我的眼睛被那刺眼的光芒灼傷,四周白茫茫一片。我閉上眼睛,大腦慢慢失去意識。
手機它要把我送到哪裏去?這一次,我又會變成誰,又會出現在誰的時空裏?
如果命運還有一絲仁慈,請送我回去吧!送我回到我的時空,回到那個屬於我的2012年。
昏迷前,我絕望地祈禱著,可是,上帝從來沒有回應過我的祈禱,這一次也不例外。
我陷入昏迷中,淪陷在黑暗中。我好像做了一個夢,夢到我在課堂上打盹,一覺醒來,我被送到了中學時代。可是,那個夢真不是什麽好夢。我夢到自己無法回到2012年,我夢到一個少年,他告訴我,我再也回不到2012年了。
一切都已經被改變,黑暗已經降臨,我該怎麽辦?
我不知道自己會被送到哪裏,我以為,我所經曆的那些都是夢。也許當我再次睜開眼睛的時候,一切都會不一樣。也許當我再次睜開眼睛的時候,一切都是一場夢,夢醒了,我回到自己的2012年,夢醒了,夏尤還在原地,等著我。
希望總是飽滿的,現實卻是殘忍的。
我沉睡著,不知睡了多久,耳邊是嘈雜的聲音,我被驚醒,手指抽搐一下,我從夢裏醒來,睜開眼睛,刺眼的陽光照射得我眼睛生疼。
我茫然地坐起來,張望四周,隻見大街上奔跑著落伍的汽車,很多人騎著自行車路過,大家穿的衣裳也有些奇怪,不像2012年那樣時尚。嗯,也許在他們眼裏,那是時尚的,可是在我眼裏,總覺得很奇怪。
“我在哪裏?”我猛然回神,迅速爬起來,這才發現自己在廣場的椅子上,四周是往來的行人,有鴿子落在廣場空地上,行人路過,鴿子被驚得飛起來。
我扭頭看身後,廣場上那個巨大的鍾樓。
這是梧桐街附近的鍾樓。
可是這又是什麽時空?為什麽大家身上的衣服那麽奇怪?
我又被送到了什麽年代?
3
街上的汽車不是很多,也沒有2012年的車漂亮。街上很多地方正在施工的地方,在不久的未來,這些地方就會建起一幢幢林立的高樓。
走在大街上,我好奇地張望四周,這裏的一切是那樣熟悉,卻又那樣陌生。
這到底是什麽時代?
“老冰棒,五毛一根。”一個店前豎著一個紙牌子,牌子上用毛筆字寫著這麽一句話。我從店前走過,停下來,扭頭看那牌子上的字,好奇地折轉回來。
老冰棒?現在街上賣的不都是可愛多、巧樂茲、笨NANA嗎?不過,我的確有些口渴了,嘿嘿,嚐嚐這種老冰棒也不錯啦,好久沒吃過了呢。
“大嬸,給我一根老冰棒。”我跑過去,對店裏坐著搖著扇子的大嬸說。
“好嘞。”大嬸搖著扇子過來,在蓋著一塊厚厚的棉絮的冰櫃裏拿出一根老冰棒遞給我。
我接過冰棒,掏出一塊錢的硬幣遞給大嬸。大嬸看看那硬幣,又抬頭看看我,笑起來,說:“小姑娘,你是不是給錯錢了啊?”
我看看手裏的硬幣,又看看大嬸,說:“沒錯啊,一塊錢,你找我五毛就是了。”
大嬸衝我翻了翻白眼,臉色也變了,從一旁的盒子裏拿出一塊錢的硬幣,說:“看清楚了,這才是一塊錢,你那種我可沒見過!小孩子家家,就學著坑人呢!”大嬸說著,從我手裏奪回冰棒,飛快地把它丟進冰櫃裏去。
我看了看大嬸盒子裏的硬幣,又看看自己手裏的,隻見那上麵的圖案是牡丹,而我手裏的硬幣圖案是**。
啊……我的錢沒有問題啊,隻是她的是老版,我的是新版而已!再說了,那種牡丹圖案的硬幣現在已經很少用了啊,我們生活裏流通的絕大部分都是我手裏這種**圖案的啦!
等等,現在到底是什麽年代,為什麽大嬸沒見過我手裏這種**圖案的硬幣?這套硬幣上麵寫著1999年,是2000正式發行的,流通量非常大,按常理來說,大嬸不可能沒見過啊!
“大嬸,今年是幾幾年啊?”我焦急地問大嬸。
大嬸眼神奇怪地看我一眼,說:“小姑娘,你有毛病吧?走開走開,沒錢就不要吃冰棒,讓你爸媽給你錢去。”
大嬸不回答我,我慌忙轉身,追著一個走過去的人,身後大嬸奇怪的聲音傳來:“衣服穿得倒是不錯,在哪裏買的那麽好看的衣服……”
我抓住一個路過的人,焦急地問:“大叔,今年是幾幾年啊?”
大叔奇怪地看著我,說:“1999年啊。”
1999年?我居然被送到了1999年?為什麽把我送到這個時空來?
1999年的我,還隻有五歲啊,為什麽我被送到了自己小時候?
等等,蘇譽呢?那家夥不是和我一起穿越的嗎?為什麽沒有見到他?還是說,隻有我穿越了?
不對,當時蘇譽抓著我,我們一起被手機射出的光芒包裹了,要穿越也是一起穿越。可是,蘇譽呢?
該死的蘇譽,該死的手機,為什麽把我送到1999年來?我要回到2012年啊!一個噩夢沒有結束,新的噩夢又展開,神啊,你是有多厭惡我啊!
“該死的老天,雖然我想過穿越,但是我要穿越的是2012年啊,我不要來到1999年啊!”我氣呼呼地指著天空大罵。
雖然我祈禱過穿越,但是我祈禱的是回到2012年啊,為什麽把我送到這個破時代?
回到1999年,回到自己小時候,在記憶中,我的幼兒時代應該是在老家,而不是在這裏。小時候我家也不住在梧桐街,不住在這個城市啊!
難怪剛才大嬸不肯要我的硬幣,要一年後這種**圖案的硬幣才會全國發行呢!估計這會兒還在造幣產生產中吧!啊,慘了,我手裏那張唯一的紅色大鈔也是2000年印刷發行的。
我的錢在這裏根本就無法流通,也就是說,我現在和身無分文沒有區別。
我要怎麽在這裏生活下去啊?
該死的蘇譽在哪裏?那家夥被送到哪裏去了?
也許很多人都夢想過自己有一天能穿越,可是,當真正穿越了你就會發現,穿越並不如你想象中那麽美好。
就像現在,陌生的環境,陌生的時代,手無縛雞之力的我生存都成了難題。
必須找到蘇譽,手機不在我這裏,一定是在那家夥手裏。
我要找到蘇譽,回到2012年!
可是,我要上哪裏去找那個家夥?
焦急的我像無頭蒼蠅一樣在大街上尋找蘇譽的身影,我被穿越到這個附近,蘇譽那家夥應該也是在附近的吧。
我這樣想著,開始在附近尋找蘇譽。
找了一上午我沒有找到蘇譽,又餓又累的我最後回到廣場,沮喪又絕望地坐在椅子上,肚子餓得咕咕叫。
“該死的老天,這是要玩死我嗎?送我到這個破時代,嗚嗚……好想回家……”我捂著肚子望著眼前飛過的鴿子,此時此刻,那些潔白的鴿子在我眼裏變成了一隻一隻可愛的燒雞,在空中飛舞著。
好多燒雞……
我望著那些飛舞的“燒雞”流口水,突然,燒雞裏一個白淨飽滿的“包子”跑了過來,我立刻伸手,捏住包子,張開嘴,咬下去。
“包子”掙紮著叫起來,我猛地回神,這才看清楚,我嘴巴下的不是包子,而是一個看起來四五歲的小男孩。
“白癡,你以為自己是狗嗎?放開我。”男孩哇哇叫著,肉嘟嘟的小手用力地推開我的臉。
我慌忙鬆開他,尷尬地道歉:“對不起啊,我以為是包子……”
這家夥胖乎乎的臉蛋真的很像包子嘛……
可憐的蘇達達,你是有多餓啊,為什麽每次穿越你總有那麽多狀況?該死的,如果我知道自己會穿越,我應該把冰箱裏所有吃的都帶來的。
我的漢堡……我的熱狗……我的火腿……
嗚嗚嗚,還有我的蛋糕……
“你才像包子呢!”小男孩衝我瞪眼叫著,這時,他身後一個女人急忙追過來。
“夏尤,不要亂跑,你在做什麽?”追過來的女人問著,目光落在我身上,愣了愣,旋即笑起來。
夏尤?這小家夥叫夏尤?等等,這家夥是夏尤?我遇見了小時候的夏尤?
我瞪大眼睛看著眼前的小家夥,隻見他指著我扭頭對他老媽說:“我在和兔子臉說話。”
兔子臉……該死的夏尤,我長得一點兒都不像兔子,為什麽你就認定了我是兔子臉呢?就算是小時候這家夥也是這樣可惡,居然叫我兔子臉!你這個小包子,包子臉!
該死的夏尤,就連小時候也是這樣令人火大。
不過,這家夥長得真可愛,這張包子臉以後居然會長得那樣帥氣,真是不可思議啊。
哈哈,這就是小時候的夏尤。
看著眼前的小家夥,我的心情好到了極點。這世上有幾個人會見到自己男朋友小時候的樣子啊,而且還是近距離地觀察,還能和這家夥說話,真好。
夏尤的老媽對我尷尬地笑了笑,對夏尤說:“不許沒禮貌,叫姐姐。”
夏尤扭頭看我,嘟嘴不甘心地說:“她本來就是兔子臉嘛,你看她的眼睛,像兔子一樣,看起來好好欺負。”
看起來好好欺負?這家夥才幾歲就有這種念頭了?難怪在2012年他總是欺負我,原來觀念是在小時候就產生了的,到2012年就已經根深蒂固了。
我得扭轉這家夥的這種觀念。
“夏尤啊,我不叫兔子臉,我叫蘇達達。來,乖,叫我達達姐姐。”我笑眯眯地衝他說,擺出我自以為最和藹可親的笑臉。
這家夥像麵癱一樣看著我,張嘴,清脆地吐出三個字:“兔子臉。”
兔子臉!你才是兔子臉!你全家都是兔子臉!再叫我兔子臉我拍你哦!該死的夏尤!
夏尤的老媽哈哈笑起來,摸著夏尤的腦袋說:“對不起啊,小孩子不懂事,你不要和他計較。”她說著,彎腰對夏尤說,“好了,夏尤,跟姐姐說再見,我們回家吧。”
夏尤抬手,衝我瀟灑地說:“拜拜。”
這,這家夥……小時候就是這麽神氣,難怪長大後那麽難伺候了。
不過,無論是小時候還是長大了,這家夥都是這麽可愛,不愧是我們家夏尤,哈哈。
我高興地衝他擺手,肚子在這個時候不爭氣地叫起來。夏尤停下來,回頭看我,又迅速地從他老媽手裏奪下一個麵包,遞給我。
他黑白分明的眼睛望著我,說:“兔子臉,這個給你。”
我低頭看他,又看看他手上的麵包,一瞬間,2012年的夏尤和他的臉重疊。他見我不回答,把麵包塞進我的手裏,轉身就走。
夏尤……
拿著麵包,望著漸漸遠去的他,我笑起來。無論在什麽時候,在我困難的時候,他總是第一個出現在我身邊。就算是到了1999年,也還是這樣。
無論在什麽時候,看見他我不安的心就會恢複寧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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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在廣場裏,我吃著麵包,天色慢慢暗下來,蘇譽不知道到哪裏去了。如果我找不到蘇譽,沒有手機,午夜12點的時候他就會被送回去。
如果他被送回去了,我怎麽辦?我會被遺棄在這個時空,也許他再也無法穿越到這個時空,他再也找不到我。
那時候,我該怎麽辦?
在中學時代,至少我還有家,有父母,有杜曉曉,有可以依靠的人,而在這裏,我就真正的成了一個局外人。
“不行,一定要找到蘇譽!”這樣想著,我從椅子上跳下來,在大街上奔跑,尋找蘇譽的身影。
“蘇譽——”大街上,我在喧鬧的人群裏大叫著。
四周的人用奇怪的目光看我,紛紛繞開我走開。我焦急又茫然地在大街上奔跑,尋找蘇譽的身影。
那家夥到底去哪裏了?
沿著小路,我走在梧桐街上,街上的路燈被點亮,我來到梧桐橋上,站在橋尾看橋的另一端,一陣風吹過,吹得我渾身冰冷。橋的那一頭空****的,我一陣恍惚,突然,慢慢地,橋頭浮現夏尤的身影,他站在橋頭,微笑著看我。
“夏尤……”我伸手想要抓住他,他的身體像泡沫一樣渙散破滅,消失不見。我猛地回神,張望四周,這才發現,那不過是我的幻覺。
這裏是1999年,夏尤隻是一個小孩子,2012年的夏尤怎麽會出現在這裏?
梧桐街變化很大,我眼前的世界像一幅懷舊照片,一切遙遠得就像是在畫裏一樣。可是,它們真實地出現在我眼前,無聲無息地提醒著我,這一切都是真的。
夏尤,我該怎麽回到2012年……
走下梧桐橋,漫無目的地走在街上,我想,我一定會死在這個陌生的時代吧,這個世界上,就再也沒有蘇達達這個人。
那麽,曆史和過去還會被改寫嗎?夏尤還會記得他曾經喜歡過一個叫蘇達達的家夥嗎?
我仰頭,深吸一口氣,告訴自己,要堅強,不可以絕望,這個世界,還沒有太糟糕,無論什麽時候要相信奇跡。
這個世界,還沒有太糟糕。
我打起精神來,繼續尋找蘇譽的身影。可是,這樣找他簡直就是大海撈針。
穿梭在人頭攢動的街頭,我四處尋找著。突然,人群裏,一個身影閃過,我眼前頓時一亮,一個名字立刻從我的嘴巴裏衝出來。
“蘇譽!”
人群裏,那個走過去的人不是蘇譽又是誰,那家夥就在這裏!
“蘇譽,蘇譽——”我叫喊著,在人群裏穿梭,追著他跑。
四周實在太嘈雜,他沒有聽見我的聲音,自顧自地往前走,我追著他的腳步,被人群衝開,離他越來越遠。
“蘇譽,我在這裏,我是蘇達達!”我大叫著,跳起來,試圖引起他的注意。
人群裏,他往前住著,然後轉一個彎,消失不見。
“該死的蘇譽!”我氣得發抖,扒開人群,追著他跑。
我來到他拐彎的地方,前麵是一個別致的別墅區。我跑進別墅區裏,別墅區建立的房子都差不多,每家每戶門前都是一個小院子,院子裏有人種著石榴樹,有人養花,有貓咪跳起來,優雅地鑽進屋子裏,消失不見。
夜風下,一股涼風撲麵而來,夾雜著花草的清香,這裏給人的感覺很舒服,而且,這裏很幹淨,很寧靜。
我往前走著,突然,前麵一個身影躍入我的眼簾。停下來,燈光下,我看見站在窗戶前的蘇譽。
在一個別墅門口,別墅的大門是打開的,屋內的燈光投擲出來。蘇譽站在門口,燈光下,他呆呆地望著屋內的人,一動不動,像一尊雕塑。
這家夥在這裏做什麽?他怎麽了?
我跑過去,用力地拍他的肩膀,喊他:“喂,蘇譽,你在這裏做什麽?”
蘇譽猛然回神,扭頭看我,我愣住,隻見蘇譽臉上滿是淚痕,他慌忙抬手,抹掉臉上的淚水。
“你到哪裏去了?我找了你好久。”蘇譽慌忙扭頭,擦幹眼淚,扭頭看我,微笑著問。
又是那麵具般的微笑。
我抬頭,往別墅屋內看去,隻見屋內一個男人和一個小男孩趴在地上玩火車模型,小男孩舉著火車頭高興地歡呼著,男人微笑著,笑得那樣溫柔,溫文儒雅的樣子,和蘇譽如出一轍。
我驚訝地看看屋裏的人,又扭頭看蘇譽。蘇譽靜靜地望著裏麵的人,輕聲說:“是的,他們就是我的父母,那個小男孩,就是我。”
我再次扭頭看過去,隻見男人抱著小男孩,兩人互相撓癢癢,滾落在地上,笑成一團。一個漂亮的女人走出來,微笑著,對男人說了句什麽,小男孩立刻蹦起來,撲進女人懷裏。
這就是蘇譽的童年,這就是蘇譽原本該擁有的家庭,原本該擁有的幸福。
“你看,這就是我的童年,這就是我的小時候。那麽長的時間,我已經忘記了自己曾經是幸福的,有時候我甚至以為我不應該幸福,我本來就應該是孤獨的。一個人的悲傷,一個人的孤獨,我一個人太久了,久得甚至忘記了幸福是什麽樣子,忘記了我曾經也有疼愛自己的父母。”蘇譽依舊微笑著,努力保持著他優雅紳士的笑,可是,笑著笑著,一行淚從他臉上緩緩落下來。
他蒼白的臉那樣悲涼,那樣孤單。
看著蘇譽,我有些難過,不知道該怎麽安慰他。一個人的孤獨,那種滋味我比誰都清楚,穿梭在不同的時空裏,這段夢幻般的經曆讓我失去了太多,也懂得了太多。
蘇譽扭頭看我,抬手抹去臉上的淚珠,有些尷尬地衝我笑了笑,輕聲說:“抱歉,讓你見笑了。”
蘇譽……
他微笑著,輕聲說:“你知道嗎?對於不幸,對於苦難,對於孤獨,我全部都接受。我甚至以為,我就是一個不配擁有幸福的人。我甚至以為,我原本就是沒有父母的,對父母的記憶就像夢一樣,我甚至不確定,我曾經有過一個幸福的家庭,有過一段幸福的童年。”
“蘇譽……”我望著他,不知道該說什麽安慰他,我不知道他的過去是什麽樣的,不知道在他失去父母後那段時間裏經曆了什麽。
可是,每個人都有擁有幸福的權利,他也不例外。
“我到底做錯了什麽,為什麽每個人都能有一個完整的家,每個人都可以那樣幸福,我卻注定悲傷?我拚命學習,努力想要改變命運,可是想要改變一場命運是那樣困難。我窮盡力氣去追尋,去改變,終於上天垂憐,把手機送到我麵前,讓我穿越時空,改變了命運。我來到你身邊,我擁有了一個家,我終於感受到了溫暖,我擁有了幸福。可是,你卻告訴我,你喜歡的人是夏尤,你不能跟我在一起,你再次改變了我的世界。”蘇譽望著我,不知道是在笑還是在哭,悲傷的眼底像無邊的荒野一樣荒涼。
“在我的世界裏,在我的2012年裏,你喜歡的人是我,我和你是這個世界上最令人羨慕的一對。可是,當我回到中學時代,你告訴我,你喜歡的人是夏尤,你要和他在一起。我以為,這不過是一場小插曲,可是,當我回到2012年的時候,才發現,中學時代的你改變了一切,我的2012年也跟隨著發生了變化。”蘇譽自嘲地笑著,臉上的淚幹了,他望著我,眼中滿是諷刺。
2012年發生了變化?他不是說2012年我和他是一對嗎?他不是斬釘截鐵地告訴我,2012年我和夏尤沒有在一起嗎?
我呆呆地望著蘇譽,有些反應不過來。
蘇譽說:“原本在2012年,你喜歡的人是我,可是當你出現在中學時代,對夏尤窮追不舍,2012年就發生了變化。當我再次回到2012年的時候,你喜歡的人變成了夏尤,你成為了他的女朋友,他很喜歡你,對你很好。這些我都沒有告訴你,因為我不想失去你。”
“所以你才要求我離開夏尤,和你重新開始,因為2012年已經被改變。”我望著他,終於明白過來。
其實蘇譽如果能肯定2012年我和他是戀人,他完全沒有畢業糾結於中學時代的我喜歡誰。可是他那樣在乎,甚至不擇手段要我離開夏尤,原來是因為2012年已經發生了改變。
因為我堅持喜歡夏尤,因為那個時候的夏尤對我心動了,所以2012年發生了改變。
也就是說,在未來,我還是會和夏尤在一起,因為喜歡,因為堅持,因為我們彼此相愛的心。
“我們就這樣,死在現在這個時空吧!”
蘇譽的話像惡毒的詛咒一樣,那張習慣微笑的臉此刻在我眼裏變得有些冷漠,那雙曾經清澈純淨的眼睛,此刻在我眼中變得寒冷。
“你說什麽?”我呆呆地望著他,下意識地問道。
他依然笑得那樣溫柔,隻是那笑裏卻沒有半點笑意。
他像惡魔一樣走過來,俯身靠攏過來,盯著我,溫熱的呼吸打在我的臉上,說:“我說,我們都回不去了。手機,被我毀掉了。這個世界上再也不存在穿越。蘇達達,忘記夏尤,和我在一起,享受這孤獨的死亡吧!”
忘記夏尤,和我在一起,享受這孤獨的死亡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