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我寧可你不喜歡我,也不希望你同情我

沒過多久。

姚梓潼迷迷糊糊地睜開了眼睛,在看到寒墨的一瞬間,心裏像是有一縷陽光照了進來,她怎麽也沒有想到,醒來後第一眼見到的竟然會是寒墨,她一直想念的寒墨。

在這個時候看到自己喜歡的人,無疑是一件令人開心的事情。

“你醒了?”寒墨看著醒來的人,眼裏閃動著異樣的光彩,他緊緊地抓著梓潼的手,“你終於醒了。”

寒墨俯下身子旁若無人地抱住姚梓潼,心裏滿是歡喜。他緊緊地抱著她,用盡所有力氣,生怕她再從自己的身邊走開。

她昏迷的時間並不是很久,但是他一直都在擔心,見她遲遲沒醒,他都要急瘋了。

“梓潼,對不起,以後我一定會盡全力保護你,再也不會放開你的手了。你差點嚇死我了,你知不知道?”

這一句話刺痛了旁邊的葉晨,他愣愣地站在那裏。他看到寒墨抱著姚梓潼從倉庫走出來,看到寒墨抱著她在咖啡廳的長沙發上休息,寒墨是那麽緊張還有小心翼翼,誰都能看出他眼裏的深情。

即使葉晨很不願意承認,但是在看到寒墨眼裏的柔情還有姚梓潼眼中的欣喜時,他就知道,自己不是梓潼的最愛。

他身旁的於甜甜扯了一下他的袖子小聲說:“我們還是出去吧,他們應該有很多話要說。”

葉晨點點頭,默默地跟著於甜甜一起走出門。

已經是傍晚,天色漸漸暗了下來,葉晨站在陰影中,看不清楚他臉上的表情,不過於甜甜知道,他很難過。

於甜甜抬頭看著葉晨問:“你傷心嗎?”

葉晨輕輕地搖頭說:“隻要她開心就好了。”

“學長真是癡情呢。”於甜甜笑著說道。

她的話讓葉晨瞬間難過起來,他在心裏默默地說,這隻是在自欺欺人而已。他沒有說出口,他不想讓別人也跟著他難過。

“如果你真能這樣想,那就太好了。”於甜甜望著大街上車來車往,說完這句就再沒開口。

她和葉晨一樣都希望姚梓潼能夠快樂,但是葉晨心裏的苦比任何人都要多。

“葉晨學長,你以前就認識梓潼嗎?”於甜甜突然問。

葉晨詫異地看著於甜甜,問道:“你怎麽知道?”

於甜甜笑了笑說:“感覺吧。”

“是的。”葉晨的思緒回到了十年前的那個冬天,那個穿著紅衣服的女孩站在雪地裏對自己燦爛地笑著,父母和奶奶離開之後,這是他感受到的第一份溫暖,“我們認識很久很久了,隻是,她似乎已經忘記了。”

“我猜也是,梓潼向來不會記得太久遠的事情,除了寒墨。”因為她的世界滿滿的都是寒墨,根本容不下其他人。這句話,於甜甜沒有說出口,她相信葉晨也一定明白這個道理。

外麵的兩人各懷心事,裏麵的兩人思緒萬千。

十年的點點滴滴在寒墨和姚梓潼的眼中交錯出現,那些哭過、笑過、瘋過的日子,都浮現在他們的腦海中。

寒墨把姚梓潼扶起來坐在沙發上,他輕輕地握住她的手,有些抱歉地說:“我剛才抓疼你了吧,都怪我太緊張了。”

緊張嗎?

姚梓潼覺得心裏一熱,但是這些天來寒墨帶給自己的各種委屈又全部湧上了心頭,眼淚再也抑製不住流了下來。

“你怎麽哭了?”看到姚梓潼的眼淚,寒墨不知道該怎麽辦才好,隻能拿著紙巾手忙腳亂地幫她擦著臉上的眼淚,“梓潼,你別哭了,是我錯了,好不好?我跟你道歉,你別哭了。”

怎麽可能不哭?這段時間為了寒墨,她受盡了委屈,流言蜚語她可以不放在心上,可是他呢?他對自己總是一副冷漠的模樣,每一次都足以讓她心碎,每一次都讓她痛到無法呼吸。

現在,他又以一種溫柔的姿態出現,這樣的溫柔,她不敢再相信了。

就像表白之後的那個晚上,他對她也是這樣,可是沒過幾天,他就變成了另一副模樣。

他出院之後也是,原本兩個人還好好的,雖然言語不多,但是也不至於不說話,可是出院之後呢?

她的心裏一直沒有辦法忘記,自己落水之後醒來看到的第一個人是葉晨,而不是寒墨,那一刻的心情已經無法用任何言語來形容了。她也曾想過,他是因為身體不好不能救她,她也用這個理由說服了自己原諒他,結果,換來的仍舊是他的冷漠。

她曾經就說過,她會一直等著他。

當自己所有的希望都變成泡影之後,還有什麽能讓自己堅強地繼續等下去呢?

姚梓潼不禁在心裏不停地問,寒墨,你究竟想要我怎麽做?

她不敢確定,這一次的溫柔會不會是下一次冷漠的開始,她不確定自己是不是還能再次承受這樣的痛苦。

寒墨看到姚梓潼眼裏的不確定,心也漸漸痛了起來,他明白這份不確定是因何而來,是他一直在傷害他,從未停止過。

“梓潼,對不起。”他低著頭,滿臉愧疚地說,“我知道,我傷害了你很多次,我不知道怎麽去跟你解釋,隻是……”

“隻是什麽?”姚梓潼問。

“隻是,我是喜歡你的,從小就是,喜歡你好多年了。”寒墨信誓旦旦地說。

聽到寒墨這樣的話,她應該很高興不是嗎?

為什麽更多的是難過呢?

“寒墨,你是因為這次的事情同情我嗎?如果是,我不需要你的同情,真的。我寧可你不喜歡我,也不希望你同情我。”姚梓潼轉過頭不再看他,生怕自己會淪陷在那雙深情的眼睛裏無法自拔。

“梓潼,不是這樣的。”寒墨拉著她的手繼續說,他沒有想到他已經傷她這麽深了。

“不是這樣,那是怎樣?”姚梓潼聽到這一句話,轉頭看著寒墨,一字一句地質問道,“如果你不喜歡我,那請你離開,不要再對我好、對我笑,我承受不住。”說完,眼淚再次流了下來,“寒墨,如果你不愛我,請放過我。”

“對不起,對不起……”寒墨抱著姚梓潼不肯放開,“梓潼,我真的喜歡你,真的。”

他真的沒有想到,他已經傷她這麽深了。

“騙人!我才不相信你!你說你喜歡我,為什麽在我說喜歡你的時候,你會那麽狠心拒絕我?為什麽在我難過的時候,你會轉身離開?為什麽在我受傷的時候,你會假裝什麽都沒有看到?你做了這麽多事情,現在再對我說喜歡我,不是很奇怪嗎?我說過,我不需要同情。”姚梓潼用力推開他,掙脫了他的懷抱。

“我……”寒墨想了很久,決定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訴姚梓潼,隻求她能原諒自己,“我……我之所以會那麽做,因為我知道,我給不了你要的幸福。”寒墨終於把埋藏在心裏的話說了出來,“其實早在十年前我就知道了,當年,姚醫生和我爸媽說的話我都聽到了。”

“你當時……你當時不是……”姚梓潼瞪大了眼睛,當時寒墨不是在病房嗎?怎麽會……

“沒錯,我當時是應該在病房,但是,那麽冷的天,你跑出去之後我怕你會出事,就強撐著身體跟了出去,結果在病房外聽到了那一切。姚醫生說,我隻能活到十八歲。”他看了姚梓潼一眼,繼續說,“後來,我看到你為了摘那顆星星跌倒在雪地裏,渾身都是雪水,你在那裏哭,在那裏埋怨自己,我從那一刻就開始怨恨自己,為什麽我不是一個健康的人?為什麽我總讓你流淚?於是,我告訴自己,絕對不能再繼續喜歡你,不然隻會帶給你更多傷害。但是我發現自己做不到,每一次決心要遠離你的時候,我都會因為你的一個笑容而心軟。”

寒墨深情款款地看著姚梓潼,回憶過去時眼裏有著不可掩飾的痛苦,每一句話都讓他痛徹心扉。

傍晚柔和的霞光透過落地窗照射進來,染紅了她的臉。那些過往對她來說是無法忘記的回憶,關於寒墨的所有事情她都珍藏在記憶中,一點一滴都不能忘記。

但有些事情是她不知道的,比如那個冬天站在自己身後的寒墨,還有他臉上的悲傷。

姚梓潼抬頭看著寒墨,他的眼睛就像黑夜裏最亮的星星,閃耀著屬於自己的光芒。

隻是,那樣的星星還是屬於自己的嗎?

此刻,在姚梓潼的心裏,一股暖意正冉冉升起。

過了很久她才想起來問:“後來呢?為什麽後來你對我會是那個樣子?”

這樣的問題其實她早就應該知道答案才對,可是她仍舊想聽寒墨親口告訴她事情的真相。

她突然發現,在寒墨冰冷的外表下,竟然還藏著這樣自己不知道的哀傷。

她是不是從來沒有真正了解過他,所以才有了這麽多的誤會和傷心?

他看著自己的眼神是那麽痛。

寒墨笑了笑,帶了一些自嘲的意味說:“十年了,我一直在自欺欺人,因為在麵對你的時候,我發現自己無法欺騙你。”

寒墨,這就是你的痛嗎?

她抬起頭看著他,他的眼裏充滿了悲傷,那種悲傷讓她覺得自己的心也跟著痛了起來。

“後來,我到了愛麗絲學院,我以為這樣就可以忘記你。”寒墨繼續說,眼眶裏充滿了淚水,“但是我怎麽也沒想到,你會為了我考到這裏來,並且還在開學典禮上對我表白。梓潼,你知道嗎?我當時真的很開心,但是我又不能答應你,我很清楚自己的身體,我給不了你幸福,我隻會帶給你無盡的痛苦。所以,我隻能拒絕你,我希望我的拒絕能夠讓你放手。”寒墨繼續說,“可那天又是你的生日,我沒有辦法不理你。”

“那麽後來呢?你住院那次,還有我落水那次呢?”

姚梓潼繼續問,既然話都說到了這裏,她不想自己和寒墨之間再有誤會和遺憾了。

寒墨的話無疑是一劑強心針打在她的身上,讓她的心情逐漸平複,被關在倉庫的事情早已經被她拋到了腦後。

從小時候開始她就一直是這樣,她的世界裏隻有寒墨,有了寒墨,什麽事情都變得不重要了。

深秋的晝夜溫差很大,下午的時候還是暖洋洋的,晚上已經是涼風習習了,吹得葉晨不由得抱緊了胳膊。

於甜甜看到他的舉動,關心地問:“要不我們進去吧!外麵有點冷。”

葉晨搖搖頭說:“他們應該有很多話要說,我們還是等會兒再進去吧。”

他們繼續站在咖啡廳的外麵,天已經黑了,路上的行人越來越少,偶爾還會聽到樹葉沙沙的聲音。

她想了一會兒,轉頭問葉晨:“寒墨的病是不是很嚴重?”

上次寒墨住院的時候,姚梓潼提到過,說他的病是天生的,但具體是什麽病沒有說。在她看來,應該是很嚴重的病,因為每次見到寒墨,他的臉色都蒼白得嚇人。而且,他們明明是相愛的兩個人,卻不能在一起,總會有一些不得不分開的原因吧。女生的第六感告訴她,這個原因就是寒墨的身體。

葉晨看著身邊的女孩,她平時一副大大咧咧的樣子,想不到竟然會這麽細心。他上下打量了她一下,平靜地說:“先天性心髒病。”這也是他小時候聽姚梓潼說的,那個時候他們還不知道這個病有多麽嚴重。

先天性心髒病?這樣的答案讓於甜甜有些驚訝,她深吸了一口氣,才讓自己從震驚中走出來,她問道:“你是說,寒墨是先天性心髒病?這種病是無藥可救的吧。”

葉晨思索了一下說:“我以前看過資料,也不是無藥可救,最好的辦法就是進行心髒移植手術,但是這種手術哪有那麽容易。”

“葉晨學長,你是因為這個不開心嗎?”於甜甜問。

葉晨搖了搖頭,說:“我不開心是因為我知道,就算寒墨離開了,梓潼還是不會和我在一起的。”他回頭看了一眼咖啡廳裏麵的他們,“我不希望她傷心,隻要她能快樂,就足夠了。”

於甜甜聽了這樣的回答再也沒有說話,她知道,有時候,有些人的感情就是這麽執著。

以前她看電視劇的時候,看到這樣默默地守護著女主角的男配角時會覺得好笑,但是現在看到葉晨才發現,原來現實中也有這樣的人。

微弱的燈光下,姚梓潼盯著寒墨的臉尋求最後的答案,她知道,隻要寒墨說出這一切,他們之間就再無障礙了。

一直以來,他們之間最大的障礙就是寒墨的心。

“那次入院是因為我看到葉晨送你回寢室,在我去找你之前我就聽說了很多關於你和葉晨的傳言,我不相信,想要親自求證,結果就看到了那一幕。”寒墨苦笑著說,“我發現我的心髒根本無法承受看到你和別的男生那麽親密。出院之後,我發現自己的身體比以前更差了,所以我更加堅定了離開你的決心。其實那次你落水,我看到了,我也看到了葉晨瘋了似的衝向你。我想著成全你們,成全你和葉晨。”

“寒墨,你這個笨蛋!”他怎麽可以這樣對自己,她狠狠地捶了一下他的肩膀,“以後不準你再這樣了!”

她終於破涕而笑。

寒墨看到她的笑容,懸著的心終於放下了。

從知道姚梓潼失蹤開始,他的一顆心就一直懸著,處於一個緊張的狀態,現在看到她的笑容,他終於可以放鬆了。

此刻,姚梓潼也終於守得雲開見月明,她和寒墨的感情在經曆了這麽多波折之後,終於迎來了第一道曙光,她怎麽能不開心呢?

但是這種開心僅僅維持了一會兒,她還沒有從欣喜中走出來,就看到麵色蒼白的寒墨倒了下去。

“寒墨——”姚梓潼頓時慌了神,她大聲喊著他的名字,急忙準備打電話呼救。

她的手機被那個女孩摔壞了,她此刻是那麽恨那幾個女孩,如果不是她們,寒墨就不會這樣。

“寒墨,你醒醒啊!你還沒有跟我正式表白呢,我不允許你睡覺!”

剛剛收回的眼淚又一次落下,她不停地呼喊著寒墨的名字,希望他能醒過來。

寒墨隻是躺在那裏,臉上帶著微笑地躺著,心髒在微弱地跳動。

“梓潼,怎麽了?”門外的葉晨和於甜甜聽到姚梓潼的喊聲立刻衝了進來,葉晨跑到她身邊,摟住她的肩膀問。

“寒墨……寒墨他昏過去了。”

“梓潼,你別著急,救護車馬上就來了。”葉晨安慰著她。

姚梓潼的雙手冰涼,眼睛盯著寒墨一動不動。

葉晨終於明白了,姚梓潼和寒墨的世界真的容不下他。

救護車很快就到了,姚梓潼和寒墨一起被抬上了車。

救護車在城市的馬路上飛馳,車裏那個臉色蒼白的少年仿佛隨時都有可能離開他們。

姚梓潼坐在一邊,一個年輕的護士正在幫她包紮手腕上的傷,而寒墨躺在那裏,臉色蒼白得像一張紙。

這麽多年,她見過很多次寒墨病發,但是沒有一次像今天這樣脆弱過。

她很難過,想陪他一起去承受這一切,而不是讓他躺在那裏一個人默默地承受。

“寒墨,你一定要醒過來,一定要醒過來!”

市醫院。

搶救室裏,寒墨的情況很不樂觀,他一直沒有要醒來的跡象。

他一直安靜地躺在那裏,然而,蒼白的臉上卻有著從未有過的從容和安靜。

明亮的月光透過窗戶皎潔地照進醫院的走廊裏。

姚梓潼靜靜地站在窗前,抬頭看著夜空:“葉晨,就算沒有出現流星,隻是尋常的星星也可以許願的吧?”

“嗯。”葉晨看著她,微微皺了皺眉,而後肯定地點了點頭,“當然。”

“那麽,天上的星星,請讓寒墨趕快好起來吧。”姚梓潼定定地遙望深邃的夜空。

“梓潼,他會活下來的,一定會活下來的,你要相信我!”葉晨看著她蒼白失神的臉,緩緩地說道,“無論承受怎麽樣的痛苦,為了你姚梓潼,他都要活下來!”

他的聲音無比堅定。

姚梓潼呆呆地看著葉晨,她的呼吸很輕很輕,仿佛葉晨說的話就是一個夢,一個一觸就碎的夢。

“梓潼,他一定會沒事的。”於甜甜拍拍她的肩膀,把一杯熱牛奶遞到她的手裏,“喝點牛奶,你都沒怎麽吃東西,胃會受不了的。”

姚梓潼仿佛大夢初醒似的,哆嗦了一下。她抬起頭看著於甜甜,紅著眼圈說:“甜甜,我好害怕,我好害怕寒墨不會醒來。”

她撲到於甜甜的懷裏大哭起來,她從來沒有這麽害怕過。

於甜甜拍著她的肩膀,柔聲安慰道:“梓潼,沒事的,寒墨一定會醒過來的。”

其實她也不知道自己說的話會不會成真,當她看到寒墨那麽蒼白的臉時,有一瞬間,她以為寒墨已經死了,她從來沒有見過那麽蒼白的臉。

姚梓潼還在自己的懷裏哭著,她不知道說些什麽去安慰這個傷心的少女,隻能安慰她說:“梓潼,寒墨一定會沒事的。”這樣的安慰,在這個時候是那麽蒼白無力。

葉晨還在急救室外焦急地等著。

葉晨在心裏默默地祈禱著,寒墨,為了梓潼和你的父母,你一定要醒過來啊!

這一晚注定是一個不平靜的夜晚,一陣陣陰冷的風吹來,伴隨而來的是刺鼻的消毒水味,令人產生莫名的恐懼感。

姚梓潼緊緊地抓著於甜甜的手不肯放開,似乎隻有這樣,她才能堅強地站著。

耳邊傳來時鍾的滴答聲,一聲一聲,打在心上,觸碰到心底。

天已經蒙蒙亮了,坐在外麵等待的三人也已經身心俱疲。勞累的於甜甜把頭靠在姚梓潼的肩膀上已經睡著了。

黎明時分。

曙光照耀著聖亞非醫院大樓的每一個角落。

隻要你相信,隻要你抬起頭仰望,就會看到奇跡和希望!

姚梓潼抬起頭看著天邊的曙光,光芒照耀在她白皙的臉上,通透無瑕。

良久。

一顆晶瑩的眼淚從姚梓潼清澈的眼睛中滑落下來。

“啪!”

急救室的燈終於熄滅了,葉晨條件反射似的站起來,衝到醫生身邊問:“醫生,我朋友怎麽樣了?”

醫生摘下口罩拍著葉晨的肩膀說:“放心,暫時沒事了。”

雖然是暫時,也算是一種安慰了。

“病人的身體真的很差,隨時都可能有生命危險。我上次就說過,不能讓他有過多的情緒波動,你們怎麽就不長記性呢?以後這種情況再也不能出現了,他的身體可經受不住這樣的折騰。”醫生責怪道,還瞟了姚梓潼一眼。

姚梓潼羞愧地低下頭,如果她不問那麽多的問題,也許寒墨就不會……

“梓潼,你別亂想。”於甜甜握著她的手安慰道。

姚梓潼點了點頭,抬頭看著醫生問:“醫生,他的身體還有其他什麽問題嗎?他這次似乎比以前都要嚴重。”

醫生歎了一口氣,說道:“沒錯,他這次的情況很嚴重,而且以後每次病發都會越來越嚴重,他在半年之內必須做心髒移植手術,不然……”

“不然什麽?”姚梓潼抓緊了於甜甜的手。

“不然,他的病情就會完全惡化……”醫生深深地歎了一口氣,即使看慣了生老病死,這麽年輕的一條生命如果真的就這樣離開,也真是可惜。

真的活不過十八歲嗎?

堅持了一個晚上的姚梓潼,在聽到這句話的時候,突然倒了下去。

世界一片空白,如果沒有了寒墨,她活著還有什麽意義?

寒爸爸和寒媽媽下午兩點的時候到了醫院,他們直奔病房,寒墨臉色蒼白地躺在那裏,周圍一片白色,寒媽媽抱著兒子號啕大哭起來。

十年過去,終於還是過不了這一關嗎?

寒爸爸摟著妻子的肩膀,強打著精神安慰道:“我相信寒墨會沒事的,一切等姚醫生來了再說,他是這方麵的專家,他應該有辦法的。”

此刻,姚醫生正坐在姚梓潼的病床前,無奈地看著她。

他這個女兒他是最了解的,非常倔強,認定了一件事情就絕對不會罷休。對於她和寒墨的感情,他一直以為她和寒墨從小一起長大,兩個人的關係理所當然比較好,絕對沒有想到會和愛情有關。

當初他和梓潼的媽媽結婚,也是像現在這樣,她那個時候身體也很差,有著先天性的疾病。他不顧一切和她結婚了,最後還是換來了半生寂寞。雖然他沒有後悔過,但是他不希望女兒重蹈覆轍。

“爸爸,你來啦。”

姚梓潼睜開眼睛看到爸爸坐在床邊,眼睛再一次濕潤了,她不想讓爸爸看到自己的脆弱,強忍著才沒有流出淚來。

“梓潼,你和寒墨……”

姚醫生的話還沒有說完,就被姚梓潼打斷了:“爸爸,寒墨醒了嗎?”

“我還沒有去看他,暫時還不知道。”

“我想去看他。”姚梓潼坐起來,準備下床。

姚醫生攔住了她,問道:“梓潼,你真的很喜歡寒墨嗎?”

姚梓潼點點頭。

“那你應該知道他的身體,他……”姚醫生欲言又止,那樣的結果對女兒和寒墨來說都太殘忍了。

“我早就知道了,我不後悔。”姚梓潼平靜地說,經過一個晚上,她已經想得十分清楚,“爸爸,我不會放棄寒墨,我不管他能活半年還是一個月,我都不會放棄。”

“梓潼,這怎麽可以……”寒媽媽走進病房的時候剛好聽到了這一句話,這樣的話讓她很感動,也為兒子高興,但是他們家寒墨的身體……

“你們來了啊,剛好我有些話要對你們說,咱們先出去吧。”姚醫生站起來,有些話他還是不想讓梓潼聽到,雖然她已經知道了,但是不能讓她再受任何刺激了,他對姚梓潼說,“梓潼,我有點事情要和你寒叔叔和寒阿姨商量,你乖乖等我回來。”

“嗯。”姚梓潼點點頭。

在三個大人出門的那一刻,她小心翼翼地從**下來,準備去找寒墨。於甜甜和葉晨他們在姚爸爸到的時候就已經回去了。

姚梓潼走到寒墨的病房時,他已經醒了,他抬頭看到姚梓潼的時候,眼裏滿是驚喜,同時也有一些惶恐。

他剛說完那些話,他的身體就不堪重負倒下去了,這樣的他怎麽可能給梓潼幸福。

寒墨轉過頭不再看姚梓潼,冷聲問:“你怎麽來了?”

姚梓潼被他這樣的聲音刺痛了,她強忍著痛說:“寒墨,你難道想再傷害我一次嗎?你忘記你昨晚跟我說過的話了嗎?”

他沒有忘記,如果知道會這麽突然倒下去,他肯定一句話也不會多說,寧願就這麽一輩子誤會下去。

姚梓潼坐到床邊握著他的手,堅定地說:“寒墨,你答應我做我的男朋友好嗎?”

他轉過頭看著她的臉,她的淚痕還掛在臉上,他很想舉起手撫摸一下她的臉,卻發現胳膊還沒完全抬起來就已經無力地垂下了。

“寒墨,做我的男朋友好嗎?”姚梓潼再一次說。

寒墨搖頭,他不能。

他已經讓她不開心了,他不能讓她以後的日子繼續不開心下去。他看著她的眼睛,她的眼裏充滿了希望的光芒,映射到他的心裏,讓他於心不忍,在猶豫了幾秒之後,他再一次轉過頭去。

又是一個轉頭,她笑得像個孩子一般,抓起寒墨的手再一次說:“做我的男朋友好不好?”語氣裏已經帶了近乎哀求的意味在裏麵。

寒墨想要抽出被握住的手,才發現她的力氣很大,他根本沒有辦法抽出來。他躺在那裏一動不動,決定不再做出任何回應,心想也許這樣她就應該放棄了吧。

姚梓潼並沒有放棄,她臉上的笑容依舊,就像姚醫生說的那樣,她是一個倔強的孩子,隻要認定了一件事就絕對不會半途而廢,認定了一個人就絕對不會輕易放棄。

昨晚的事情她已經想清楚了,她也明白寒墨是為了讓自己好才會這樣的。

隻是寒墨,你知道嗎?

同樣的辦法不可能在同一個人身上用那麽多次還會有用。姚梓潼在心裏想著,握住他的手不僅沒有放開,反而更加用力。

她的嘴裏始終隻重複著一句話:“寒墨,做我的男朋友好不好?”

“梓潼,別傻了。”寒墨淡淡地回了一句,然後繼續沉默。

“寒墨,做我的男朋友好不好?”姚梓潼對他的話無動於衷,固執地繼續說道。

“不要,我不喜歡你。”他假裝平靜地拒絕,那是一種無奈的拒絕,顯得那麽虛假。

寒墨的拒絕反而讓姚梓潼覺得希望就在眼前,她直接坐到**,距離他更近了:“寒墨,做我的男朋友好不好?”

她還真是執著。

眼前的姚梓潼突然變得陌生了,和記憶裏那個愛纏著他,叫他“寒墨哥哥”的女孩沒有辦法重合到一起,但是無論如何,她都是他喜歡的姚梓潼,這一點始終沒有變過。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了,他不再說話,她也不作聲。寒墨有種深深的無奈感,而姚梓潼眼裏始終閃著希望的光芒。

她相信,隻要她堅持,寒墨就一定會答應,這一次絕對不能讓自己再後悔了。

終於,寒墨開口了,他看著姚梓潼的眼睛說道:“梓潼,你不要這樣好嗎?”他頓了頓,“沒錯,我是很喜歡你,這麽多年來一直都是,但是梓潼,我不能害了你啊,我快要死了不是嗎?”

“寒墨,當我的男朋友好不好?”說這句話的時候,姚梓潼流著眼淚,“我不在乎你是不是要死了,我隻在乎我們兩個人是不是能在一起。”

“梓潼,你這是……”寒墨已經不知道該說什麽了,麵對這樣的表白,他無話可說,隻能點頭。

“寒墨……”像是下了很大的決心似的,姚梓潼繼續說下去,“不管發生什麽事情,你要記住,我一直陪在你身邊,不離不棄。”

寒墨再一次點頭:“嗯,我知道。”他想了一下,繼續說,“但是我希望你能答應我一件事情。”

姚梓潼問:“什麽事情,隻要不是分手,我什麽都答應。”

“你呀!”寒墨笑著彈了一下她的腦袋,“醫生說,我隻有半年可以活了。”

說完這句,姚梓潼伸手堵住了寒墨的嘴巴,眼裏已經滿是淚水了,她哽咽著說:“我不準你說了。”

寒墨拉開姚梓潼的手,繼續說:“沒事,我都知道了,不管半年之內我能不能找到一顆適合自己的心髒,我都希望在這半年裏,我們能夠好好地愛對方,全心全意地做一對幸福的情侶,就這樣一直牽著手不放開。你說好嗎?”

“好,我們可以一起過聖誕節,一起過春節。聖誕節的時候你要記得送我一個很大的聖誕老人玩偶,還要在我床頭的襪子裏放入我最喜歡的禮物,還有我最愛的糖果。到時候我會給你一個驚喜,但是現在不能說。”姚梓潼擦幹眼淚,頭靠在寒墨的肩膀上開始憧憬美好的未來。

雖然,他們都不知道這樣美好的未來能不能出現。

“希望你給我的驚喜不會是讓我陪你玩‘小蜜蜂’,那真是有驚嚇沒有喜悅了。”寒墨開著玩笑說道。

“喂,寒墨,你不要太過分了,我是看得起你才讓你陪我玩‘小蜜蜂’的,你竟然這麽鄙視我。”姚梓潼假裝生氣地轉過頭,臉上的笑容依舊燦爛。

“我哪敢鄙視你啊。”

“那陪我玩‘小蜜蜂’。”她一臉奸詐地轉過頭,手已經做好了準備。

寒墨一頭黑線,腦子裏隻有四個字——被打敗了。

即使這樣,他還是伸出了手,陪著姚梓潼玩著這個玩了十幾年都玩不膩的遊戲。

病房外的三個大人沉默了,寒媽媽更是一臉淚水,她轉頭看著姚醫生,有些話不用說已經都明白了。

姚醫生點點頭,算是默認了兩個孩子的關係。

曾經在很小的時候,姚梓潼看過一部電影,張國榮飾演的“程蝶衣”說了這麽一句話——

說好是一輩子,少一年,一個月,一天,一個時辰都不算一輩子。

這句話,她也很想告訴寒墨,告訴他,她想和他在一起一輩子。

這天,傍晚。

“寒墨,我們去醫院的後山約會吧!好不好?”姚梓潼調皮地提議。

“為什麽要去醫院的後山約會?”

“因為你不能走太遠啊,想一想,隻有醫院的後山比較近了。你看,我們都沒有約會過,醫院的後山作為第一個約會的地點也不錯呢。”

寒墨沉吟了片刻,好像真的沒有約會過呢,於是笑著說道:“好,我們去醫院的後山約會。”

“你真的答應了嗎?”姚梓潼有些不敢置信地看著他。

“嗯,不過時間有點晚了,去後山沒有關係嗎?”

“喂,當然沒關係啊,你看,電視劇裏的那些情侶約會都是在晚上呢。”

“好吧。”寒墨寵溺地看著姚梓潼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