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不是我不相信你，而是我寧願這就是事實
醫院裏。
寒墨，你一定不能有事，一定不能！
姚梓潼的雙手合十，在心裏默默地祈禱。自從寒墨被推進急救室的那一刻起，她的心就懸在半空中，無法放下。
都是她的錯，她為什麽要和他賭氣呢？
“耶穌先生，求你一定要讓寒墨醒過來，求求你……”
她在急救室外來回走著，懸著的那顆心始終沒有辦法放下。
她不知道自己等了多久，當急救室的燈滅掉的時候，姚梓潼已經手腳麻木了。
盡管這樣，她在看到醫生出來的第一時間還是衝了上去。
“醫生，他沒事吧？”她著急地抓住醫生的胳膊，完全沒有注意到自己的力度已經讓醫生眉頭微皺了。
“他沒事了，一會兒會把他轉到普通病房，不過你現在還不能去看他，要等明天才可以。小姑娘，先回去休息吧。還有，以後不要讓他再受刺激了。”醫生摘下口罩看著眼前著急的小女孩，和藹地笑了笑，“身為家屬，你要多注意一下，知道了嗎？這次的事情還不算很嚴重，隻需要靜養幾天就好，下一次他就不一定有這樣的好運氣了。小情侶不要整天吵架，也要顧及一下男朋友的心髒。”
姚梓潼感激地點點頭說：“謝謝醫生，我以後一定會注意的。”
直到她目送醫生離開才意識到醫生剛剛說了些什麽。
家屬？
小情侶？
雖然都不是真的，但她的心裏依舊感到十分欣喜。
隨後，她掏出手機，原本是想給寒爸爸、寒媽媽打個電話，告訴他們寒墨的事情，可是在翻出電話號碼的時候，她猶豫了，寒墨的病情已經穩定了，他應該不想讓家裏人知道自己住院的事情。
頓了頓，姚梓潼默默地收回手機，坐在醫院的長凳上。
整個晚上她都呆呆地盯著天花板，和寒墨在一起時的所有情景都浮現在她的眼前。
寒墨這次發病是因為她跟他說葉晨是她的男朋友嗎？
如果是這樣，那麽，是不是表示他是喜歡自己的？
她想，他是喜歡她的。
寒墨醒過來的時候，姚梓潼正坐在床邊幫他削蘋果，見他醒過來，她高興地湊上前，扶他坐起來：“你一定餓了吧，我去給你買早餐，你身體不舒服，喝粥怎麽樣？我記得你最喜歡喝皮蛋瘦肉粥了，我這就去給你買。”
不過是一頓早餐而已，她卻說了這麽多。她隻是想讓自己能心安一點。
寒墨沒有看她，對她的話充耳不聞。他望向窗外，看著院子裏的小孩子們歡快地奔跑。
曾經，他和姚梓潼也像這樣，在醫院的院子裏，玩著你追我趕的遊戲，他的身體不能做劇烈運動，她總是跑得很慢等著他追上，然後找各種借口玩“小蜜蜂”。
等到玩累了，她就坐在他身邊，頭靠在他的身上，迷迷糊糊地睡著了。
姚梓潼站在他身邊，手裏削了一半的蘋果還靜靜地躺在掌心。她調整呼吸，心裏因為寒墨的態度有些緊張，她抬起頭偷偷地看向他，他坐在**凝視著窗外，臉色依舊蒼白，麵容冷峻。
這樣的寒墨讓她感到不安，她不知道接下來該怎麽應對。
寒墨望著窗外，始終沒有回頭看她一眼，他怕看了就再也不能回頭了。他就那樣靜靜地坐著、看著，心裏是那麽渴望可以轉過頭看她一眼，哪怕隻是一眼，可是他不能。
他終於鼓起勇氣想要轉頭，透過玻璃看到她在看著自己的時候，他膽怯了。
看著他這樣一聲不響地坐著，姚梓潼強忍住眼淚站起來說：“我去幫你買粥，你身子這麽弱，多少也要吃一點。我沒有告訴寒叔叔他們，怕他們太擔心，你不會怪我吧？”
“嗯。”寒墨淡淡地應了一聲。
姚梓潼推門離開的時候，她沒有注意到，有一束目光一直追隨著自己。
寒墨苦笑，他也隻能在她轉身之後才能光明正大地看著她了。
他就那樣看著她，眼前一片模糊。一切景象變得縹緲起來，她越走越遠，似乎隨時都能走出他的世界一般。
姚梓潼走得很快，粥店離醫院不是很遠，為了不讓寒墨等待，她一路小跑到粥店，買了他最喜歡的皮蛋瘦肉粥，然後再匆匆地趕回醫院。
她回來的時候，寒墨仍舊保持著那個姿勢，她再一次調整呼吸，把粥遞給寒墨說：“吃一點吧。”
寒墨終於轉過頭，但是沒有看她的臉，他冷冷地接過粥，微燙的溫度讓他心頭一緊，這丫頭難道就這麽帶回來的嗎？難道連個袋子都不知道用嗎？
“你怎麽不拿個袋子提著？”寒墨問。
姚梓潼這才想起來，說道：“我太著急就直接端著回來了。”
寒墨默默地看著她，沒有說話，眼神深邃而複雜。
“我放音樂給你聽。”姚梓潼見他又沉默了，掏出手機放著音樂。她的手機裏的歌曲都是寒墨喜歡的輕音樂，能讓人舒緩情緒、放鬆心情。
寒墨不敢再看姚梓潼，因為手機裏放著的每一首歌都讓他傷心、難過。他知道，這每一首歌都是他十分喜歡的，而她喜歡的一直是那些輕快的流行音樂，對於輕音樂她隻是覺得好聽而已，談不上喜歡。
因為他，她連自己的喜好都可以改變，他這樣一顆殘破的心又怎麽能夠給她幸福？
姚梓潼想開口解釋自己和葉晨的事情，解釋他們隻是朋友並無其他關係，可每次看到寒墨冷漠的眼神時，她就無法開口。
如果一個人不想聽你說話，無論你怎麽說都是白費口舌的。
午後的風帶著一絲涼意透過窗戶吹了進來，姚梓潼坐在病床邊認真地削著蘋果，她決定削完這個蘋果就和寒墨坦白，告訴他，她昨天晚上其實是騙他的。
最後一塊蘋果皮落入了垃圾桶裏，姚梓潼深吸一口氣拿著蘋果轉身對著寒墨，小聲地叫著他的名字：“寒墨……”
就在此時，病房的門突然被敲響了，她醞釀了好久的情緒因為這個聲響立刻**然無存，她有些憤憤地去開門，在打開門之前她心裏恨極了這個不速之客——於甜甜。
當打開門看到於甜甜燦爛的笑容時，姚梓潼所有的憤恨都變成了濃濃的無奈。
這丫頭還真會挑時間。
於甜甜拎了一個大果籃站在門外，見姚梓潼在門口發愣，根本沒想到讓自己進去，於是她可憐巴巴地說：“梓潼，你都不讓我進門嗎？我的手都酸了。”
“哦，進來吧。”姚梓潼這才拉開門讓於甜甜進來，她指著旁邊的沙發說，“你坐會兒吧，今天還要上課，你怎麽來了？”
“現在是午休時間啊，下午是體育課，我逃了。”於甜甜對姚梓潼做了一個鬼臉，“我還不是因為太擔心你了嘛。”
“是嗎？”姚梓潼有些失落地低下頭。
於甜甜看著這樣的姚梓潼還有一直看向窗外的寒墨，大概明白發生什麽事情了，於是她拉著姚梓潼的手坐下，輕聲問：“梓潼，你沒事吧？”
姚梓潼艱難地笑了笑，說：“我沒事。”
她不想讓好朋友為自己擔心，但是寒墨……
姚梓潼站起來把果籃放到一旁的桌子上，對寒墨說：“寒墨，這是我的好朋友於甜甜。”
寒墨終於轉過頭看著於甜甜，臉上擠出一個勉強的笑容。
一時之間病房陷入了安靜的氛圍中。
於甜甜看著兩個人的樣子，最後目光落在姚梓潼充滿哀愁的臉上，她頓時了然。不過感情的事向來是外人不能插手的，就算她這個好朋友也不例外。
不過於甜甜心裏還是有些為姚梓潼感到不值，她的臉色那麽差，黑眼圈那麽明顯，一看就是熬夜照顧寒墨造成的，沒想到寒墨竟然這麽冷漠，要不是因為他住院，說不定她會衝上去和他理論一番。至於會不會出手……那就說不定了。
其實從葉晨找她開始，她就知道葉晨也是喜歡姚梓潼的，她在感歎姚梓潼的好命之餘，她在心裏也將葉晨和寒墨進行過一次比較，這次見到寒墨，他們倆的差別更加明顯。
在她心裏，她希望梓潼能夠和葉晨一起，至少葉晨比寒墨要溫柔得多，也十分體貼，而不是像寒墨那樣整天板著一張臉，好像誰都欠了他的錢似的。姚梓潼不欠寒墨的，隻有寒墨欠她的。
“梓潼，葉晨學長找過你。”於甜甜突然說道。
聽到這句話，寒墨的眉頭一皺，心裏百味雜陳，他當然知道葉晨是誰，他們兩個人雖然沒有什麽交集，也是知道彼此的。
葉晨？昨晚送梓潼回寢室的人？
“你告訴他了嗎？”姚梓潼生怕刺激到寒墨，小聲問道。
“告訴了啊，他說有時間會來看你們。還說要你好好照顧自己，注意身體，不要熬夜。”於甜甜故意很大聲地說。
其實後麵的話是她自己加的，她就是看不慣寒墨這副冷冰冰的模樣，他不就是長得帥點，至於這樣嗎？
“好的，我知道了。”姚梓潼偷偷看了寒墨一眼，見他臉上除了冷漠沒有其他表情，她這才鬆了一口氣，他不能再受任何刺激了。
於甜甜把這一切都看在眼裏，心裏對寒墨的不滿也更加多了。
她真的不明白，這樣的寒墨究竟有什麽優點，能夠讓姚梓潼對他這麽死心塌地。
正當於甜甜準備拉著姚梓潼進行一番思想教育的時候，病房的門再次被敲響。
姚梓潼打開門之後映入眼簾的是葉晨那張帥氣的臉。
“學長，你真的來了啊！”於甜甜最先出聲，她這一聲也讓寒墨轉過了頭。
看到來人是葉晨時，寒墨微微愣了一下，表情十分複雜。
聽到於甜甜的話，姚梓潼回頭看了寒墨一眼，見他沒有什麽反應，這才鬆了一口氣讓葉晨進門。
“我還以為你會一直把我關在門外呢。”葉晨笑著說道。
“學長開玩笑呢。”姚梓潼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頭，事實上，的確有這種可能。
葉晨放下手裏的水果，抬頭看了一眼**的寒墨，說：“雖然我們平日並無過多交集，但身為校友，你生病了，我應該來看望你的。你的身體好些了嗎？”
寒墨為了不讓姚梓潼為難，收起了自己對葉晨的敵意，微笑著對他說：“以前一直都是聽別人說起你，這次是我們第一次正式見麵吧，謝謝你來看我。”
“大家都是同學，再說梓潼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葉晨轉頭看了姚梓潼一眼，眼裏滿是溫柔。
這份溫柔讓寒墨如芒在背。
那一刻，他沉默了。
在看到姚梓潼回給葉晨一個微笑時，他的臉色瞬間變得蒼白。
他靠近窗戶的那隻手緊緊地抓著床單，努力平複著心情，他不能在這個時候倒下去讓她繼續擔心了。
寒墨的沉默讓對話一時陷入僵局，姚梓潼看著他，不知道該怎麽打破這個尷尬的局麵。
正當姚梓潼不知道說什麽的時候，寒墨轉過頭對姚梓潼說：“我要出院。”
“什麽？”
寒墨看了她一眼，把剛剛的話又重複了一遍：“我要出院。”
“可是你的身體……”
“我想，我媽媽願意讓我休假回家休養。”他的態度瞬間變得很冷漠，讓姚梓潼一時無法接受。
“寒墨，你是不是誤會我了？”她含淚看著他。
“沒有。”他很簡潔地吐出兩個字。
“其實我和葉晨……我和他不是你想的那樣……我們隻是普通朋友而已。昨天晚上我是騙你的，是為了和你賭氣。”
“是嗎？”
“嗯。”姚梓潼重重地點頭。
“我覺得你們挺般配的。”
“寒墨……”
“我想，我們暫時不要再見麵了。”寒墨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拔掉了手背上的針管，準備下床。
梓潼，你不知道我放棄你需要多大的勇氣，需要承受多大的痛苦。
我不能給你想要的幸福，那麽，我隻好用盡全力把你推向那個能給你幸福的人。
你知道這是一種怎樣的痛嗎？
姚梓潼震驚地看著他：“寒墨，你不相信我嗎？”
“你說呢？”
姚梓潼一時不知該如何回答。
你說呢？
她該說什麽？
寒墨看著她一臉哀傷的樣子，心裏的疼痛一陣強過一陣。
梓潼，對不起。
不是我不相信你，而是我寧願這就是事實。
寧願你喜歡他。
寧願他就是你的男朋友。
寧願相信他就是你的幸福。
如果你能和一個像葉晨這樣優秀的男生在一起，那麽，即使我死了，我也是開心的。
這天下午。
天陰沉沉的，好像馬上就要下大雨了。
姚梓潼穿著單薄的衣服，臉色蒼白地站在寒家的客廳裏。
“梓潼……你怎麽來了？”寒媽媽從廚房走出來，看到出現在客廳的姚梓潼，感到很吃驚。
姚梓潼側過頭來看著寒媽媽：“我，我是來找寒墨的。不知道他的身體好一點了沒有？我們已經好幾天沒見麵了。”她的聲音輕輕的，弱弱的，仿佛帶著一種讓人揪心的哀傷。
“呃，他的身體倒是沒什麽大礙，隻是他這幾天一直躲在房間裏不太願意出來，誰都不想見，他說這段時間想一個人清靜一下。”
“連我也不想見嗎？”她的聲音依舊輕輕的，弱弱的。
寒媽媽沒有接話，隻是憐愛地看著她。
姚梓潼看著沉默不語的寒媽媽，頓時覺得心痛難當，寒墨竟然都不想見她了。可是，她很想他呀！
“可是，我想要見到他。真的很想見到他，看看他身體恢複得怎麽樣了？心髒還痛不痛。”
“可是……”
“寒媽媽擔心他連我也不願意見嗎？沒關係，我上去敲門，耐心一點，說不定他就願意見我，你說對不對？”
不等寒媽媽說話，姚梓潼便舉步上了二樓，片刻工夫就站到了寒墨的房門前麵。
房間的門果然是關著的。
她伸手去推門，但是不管她怎麽用力都推不開。
“寒墨，你開開門。”姚梓潼對著門大聲說道。
可是，房間裏一點反應都沒有。
“我是梓潼，你開開門好不好？”
不管她怎麽說，門的另一邊始終沒有傳出一點點聲音。
“寒墨，你是在生我的氣嗎？你在生我的氣對不對？”
周圍沒有一點聲音。
悲傷在她的心裏一點一點地蔓延開來。
“寒墨，你這個壞蛋！怎麽可以不相信我！我知道我不應該跟你賭氣說出那樣的話。可是，我都已經跟你解釋了，你為什麽還不肯相信我呢？就算你生氣，也不要不理我好不好？”
眼淚不停地從姚梓潼的眼中流出來，長長的睫毛完全被淚水打濕了。
她抬起頭，絕望地看著那扇門，聲音很輕很輕：“寒墨，如果我成了別人的女朋友，你不會傷心嗎？你真的一點都不喜歡我嗎？一點點也沒有嗎？如果你真的希望我成為別人的女朋友，那麽我如你所願好了。”
不知過了多久。她終於轉身下樓。
“是要回去嗎？我送你吧，外麵下雨了。”
“不用了，寒媽媽。”
“真的不用嗎？那你一定要小心一點哦。”
“嗯。”
依然是輕輕淺淺的聲調，帶著一絲絲沙啞。
說完後，姚梓潼顫抖著身體，在寒媽媽的注視下一步一步走出了寒家大宅。
寒墨，你真的一點都不喜歡我嗎？
哪怕一點點都沒有嗎？
如果你真的希望我成為別人的女朋友，那麽我如你所願好了。
此時，天空正下著傾盆大雨。
仿佛過了一個世紀那般漫長。
安靜的房間裏。
一個頎長的身影靜靜地站著。
剛剛，他幾乎用盡了全身的力氣壓製著才沒有讓自己心急如焚地衝出去。
他始終僵立在那裏，仿佛整個人都被凍住了一般。
良久，他轉過身動作緩慢地打開了那扇門。抬眼，便看到媽媽立在門前，緊鎖著眉頭。
“她怎麽樣了？回去了嗎？”聲音喑啞。
“嗯。不過之前在這裏哭得很傷心，不知道回去會怎麽樣。”
“……”寒墨沉默著沒有答話，幽深的眼眸透著死寂的光芒。
“寒墨，如果你擔心她，就去看她好了。”
“不必了。”
寒墨休假了。
姚梓潼大病了一場，她回到學校已經是兩個星期以後了。
之前寒墨突然發病住院，姚梓潼在細心照顧他。在他們都不在學校的這段時間裏，事情被傳得沸沸揚揚，各種版本層出不窮，姚梓潼深刻地見識到了流言的力量。
後來路人甲乙丙丁……都發表了不同的觀點。
最初，於甜甜怕姚梓潼聽到這些話會傷心，每次在校園裏走的時候，都拉著她避開那些指指點點，但是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姚梓潼還是知道了。
知道這一切的時候她表現得特別鎮定，好像一切都和她無關似的。
“梓潼，你不覺得難受嗎？”於甜甜不解地問，如果換成是她，早就一巴掌扇上去了。
“清者自清。”姚梓潼轉過頭，不再說什麽。
“你別傷心了，葉晨帥哥來找你了。”於甜甜看了一眼教室門口的葉晨，推了姚梓潼一把。
姚梓潼抬頭看著葉晨，自從上次在醫院見過麵後，兩個人就沒有見過麵了。
走出教室後，姚梓潼問葉晨：“你怎麽來了？”
“我聽到最近的流言了，你沒事吧？”
“嗯，沒事。”
“那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