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如果我消失你就能快樂一點兒，那麽我願意消失
放學時，墨希有氣無力地整理東西，語冉坐在位子上看了他一眼，有些疑惑地問道：“墨希，你怎麽了？考了好成績，不是應該高興嗎？”
墨希歎了一口氣，不滿地瞪了她一眼：“還不是因為你！樂美最近都不接我電話，都怪你！”
聽他提起樂美，語冉覺得有些心煩氣躁。她沒有回答他，隻是靜靜地站在旁邊，心裏那種酸楚的感覺又冒了出來。
“要不是你的話，她也不會和我生氣……至少應該見一麵吧？對，我應該去找她！”
這些話讓語冉更加鬱悶起來。
“好啊，你去找她啊，反正我也要去梓欒家看照片，對了，上次我在梓欒家拍了很多照片呢，正好今天可以過去看了！”她賭氣地說出這些話，說完了才想到，自己這麽做難道是想讓墨希吃醋嗎？
雖然知道墨希不會因為她去梓欒家而有什麽反應，可是鬼使神差地，她還是這麽說了。她發現從前理智而清醒的自己，在遇到墨希之後總是會做一些莫名其妙的事情，完全無法按著自己的理智行事，甚至有時候無法控製，就像上次衝樂美說出的那些話。
“這麽醜也拍照，加上那個梓欒的技術，一定會嚇死人吧？我勸你還是不要去看了，小心自己被自己嚇到，晚上做噩夢！”墨希先是一愣，不知為什麽，他的心裏突然就冒出了莫名的怒氣，他將書包甩到背上，有些生氣地說。可是他又覺得自己生氣似乎是毫無理由的，為了掩飾，他回過頭衝語冉做了個鬼臉，轉身就跑出了教室。
學校附近的馬路上，墨希踢著腳下的枯葉，喃喃自語：“那麽醜還學人家照相！”不知道為什麽，一想到語冉在梓欒的鏡頭前做出各種動作，他心裏就異常煩悶，不知不覺就停住了腳步，腦海裏都是語冉的影子。
直到身後響起一陣喇叭聲，他才猛然回神，頓時有些驚詫，自己不是去找樂美的嗎？怎麽會在這裏一直想著語冉，她去梓欒家跟他有什麽關係？
他懊惱地拍拍額頭，試圖將腦海裏那個揮之不去的影子甩開，然後才加快步伐往樂美家走去。
到了樂美家，他按了門鈴，開門的正好是樂美，他怔了一下，見到樂美他突然不知道該說些什麽，猶豫著要怎麽開口。
“你來幹什麽？”樂美的表情冷冷的，可是眼裏不經意間流露出欣喜的神色。
墨希上前抓住她的手，多日不見的思念一下湧了出來：“樂美，我……”
樂美將自己的手從他手中抽出來，轉過了頭：“你還來找我幹什麽，你不是已經訂婚了嗎？”
“樂美，你聽我解釋，事情不是你想象中的那樣。”墨希看著樂美，有些急切地說，“我跟語冉的訂婚隻是一場交易，我喜歡的人是你，而且她還答應我，幫我考進你就讀的學校！”
“那她為什麽會說那些話？”樂美生氣地將他推開。
“我……我也不知道她那天為什麽會突然那麽說……”他的腦海中浮現出語冉那天的表情，她眼裏的悲傷那麽清晰，他全看到了，卻要裝作什麽都不知道，其實，他知道語冉或許已經有些喜歡他了，可是他不敢承認，更不敢麵對。
“那你喜歡她嗎？你心裏有沒有喜歡她？”樂美問道，墨希的眼神有些恍惚，她心裏頓時湧出深深的不安。
“我……”墨希本來想說不喜歡的，可是話到嘴邊怎麽都說不出來。他的腦海裏一瞬間一片空白，然後語冉的笑容、語冉的聲音，和語冉相處的片段就像美麗的萬花筒一樣出現在腦海裏，他茫然地搖頭：“我，我不知道……”
“你說什麽？你不知道？”樂美一下子提高了聲音，將走神的墨希驚醒，“你不是一直都喜歡我嗎？曾墨希，難道你一直都在騙我？”
“不！不是的，樂美，不是那樣的，我喜歡的是你，真的，一直都是你一個人！”墨希急忙抓著她的手，否認自己剛才脫口而出的話，連他自己都被自己剛才的話嚇到了，他明明喜歡的就是樂美啊，可是剛才怎麽會說出那樣的話呢？
“你放開我！”樂美甩開他的手，住屋子裏走去，今天正好爸媽出門了，家裏就她一個人。這些天她沒有接他的電話，她知道他一定會來她家找她的。
墨希跟了進去，在她身後不停地解釋著：“樂美，我和語冉真的什麽都沒有！我和她訂婚也是被我爸爸逼的，這一切都隻是一個誤會，而且這一切都會結束的，你相信我好不好？”
樂美眼中滿是失望，聽著他的解釋，她緩緩地低下頭，再抬起頭時，眼中已經含有淚光，她定定地看著他的眼睛問：“你敢說，你的心裏沒有她嗎？對她真的一點兒感情也沒有嗎？我要你肯定地跟我說一遍！”
她期待他的回答可以肯定又堅定，那麽她就可以完全安心了。可是墨希再一次沉默了，他的臉色突然變得蒼白，微微後退了一步，目光空洞，像是陷入了沉思……
樂美的話重重地敲進他的心裏，他的腦海中浮現出語冉的臉，從第一次遇見她叫她醜八怪時，她眼中一閃而過的慌亂，到後來她看著他的神情，她默默地為他做著運動會的事情，她幫他補習時認真的表情，還有，她生病時的柔弱，讓他想要好好照顧她。所有人都以為她是堅強的，可是他知道她是那麽軟弱，隻要一句話就足以令她的心慌亂起來。
甚至，在她提到梓欒時，他就會有一股莫名的擔憂和氣憤……他發現自己竟然沒有辦法肯定地回答樂美的問題，樂美是自己一直喜歡著的人，他現在好不容易有機會站在她的身邊守護她，原本是多麽夢寐以求的事。可是，他在這個時候放心不下語冉，自己到底是怎麽了？語冉是什麽時候闖入到他的生活中來，並且占據了一定的地位？
他的腦子被塞得很滿，樂美和語冉的模樣不停地在腦海中交錯著，像是糾結成一團的毛線球。
他的沉默讓樂美徹底失望了，她推著他到了門邊，抬起頭淚水就流了下來，她生氣地說：“你走，我再也不要看到你，你走！”
“砰！”
門被關上了，天空不知什麽時候飄起了小雨，天氣越發寒冷起來，墨希的心卻更加冰冷，他怔怔地看著那扇關閉的門，沉默地站在雨中，久久沒有離開……
梓欒家。
梓欒聽到敲門聲，打開門看到語冉，立刻開心地將她迎了進去。
“語冉，你來了，怎麽沒打傘呢？你看都淋濕了。”梓欒責怪地望了她一眼，眼神卻無比心疼。
“沒事，雨不大，我就沒有撐傘了。”語冉搖了搖頭，想著墨希現在正在樂美家，她覺得冰冷的雨珠似乎不斷滲出刺骨的寒氣，讓她的心也變得冷。
“下次不可以這樣了，會生病的。”梓欒寵溺地看著她，很快就發現語冉有些心不在焉，他皺了皺眉，“語冉，我們上次拍的照片已經洗出來了，我拿給你看。”
他去屋裏把那一組照片拿了出來，卻沒有立刻拿給語冉，而是麵色沉重地說：“不過，你要做好心理準備。”
一句話讓語冉的整顆心都提了起來，梓欒手中的紙袋似有千斤重，她皺著眉頭不敢接過來。
“看看吧，雖然……雖然會嚇一跳，但還是看看吧。”梓欒將照片放到她的手上，嘴角忍不住勾起一絲笑意。
語冉緩緩地打開紙袋，將裏麵的照片拿了一張出來，第一眼便驚呆了。
照片上的那個女孩在燈光下恬靜地微笑著，纖長濃密的睫毛下，是一雙會說話的大眼睛，脖子上的傷痕因為光影的效果看起來就像是一隻栩栩如生的蝴蝶。她拿著的這一張，正好是她的手搭在肩膀上，指尖朝向那塊傷痕，好像是要去觸碰它的翅膀一般。
這麽美，就像是藝術品……
照片上的一切都顯得那麽夢幻，在這樣的靜謐中卻又充滿了生命力，她幾乎都不敢相信照片中的女孩真的是自己。她拿出其他的照片，驚喜接二連三地展現在眼前。梓欒刻意將照片排過序，一張張看下來，就好像一個連續的故事。
“好美！”
她忍不住讚歎，完全沉浸在美麗的照片裏，梓欒的攝影技術折服了她，剛才他凝重的神情讓她誤以為照片的效果非常差，可是，沒想到竟然會這麽完美。
梓欒看著她，眼睛裏湧現出溫暖的笑意，伸出手，指尖不由自主地觸碰語冉脖子上的傷痕：“這個故事有一個很好聽的名字——謎蝶……”
語冉感覺到他的觸碰，不由得縮了下脖子，然後抬起頭，對上梓欒溫柔的目光，激動得不知道該說什麽好。
“傻丫頭，我的技術怎麽樣？”看著她發愣的樣子，梓欒刮了下她的鼻子。
語冉用力地點頭：“太出乎意料了，你剛才的表情讓我以為會很差，可是沒想到竟然這麽好看，梓欒，你太了不起了！”
在梓欒的鏡頭下，她竟像個跳出塵世的精靈一般，美得像一場幻境……如果墨希看到這些照片，也一定會驚歎不已吧，想到這裏，她忍不住露出得意的笑容。
“墨希一定不會相信，我也可以這麽漂亮……”她忍不住呢喃。
梓欒聽到她的話，臉上的笑容一僵，一時有些失神，但很快就掩飾好了，笑著說：“當然了。我一開始就說，你一定會是一個很棒的模特兒，現在證實我的眼光沒有錯吧？”
“謝謝你，梓欒。我很喜歡，真的！”語冉激動地捧著那些照片一張接一張重複地看著。
“謝我，那就請我吃飯吧，我很懷念你的手藝呢！”梓欒眨著眼睛，還故意咽了幾下口水。
語冉剛想要說好時，手機響了起來，她拿出手機一看是墨希打來的，於是接了起來，還沒有說話，就聽到墨希在那裏喊著：“語冉！是你吧，哈哈！”
語冉疑惑地看了看手機，墨希不是去找樂美了嗎？怎麽這時候打電話來，語氣還這麽奇怪。
語冉沒有回答，墨希好像有些生氣：“你幹嗎不理我？是不是在梓欒那裏呢？你給我出來，現在馬上出來！”
“你在哪裏？”語冉本想掛電話，但聽他語氣有些奇怪。
“馬上出來，到我這裏來，我要見你，馬上，馬上！”墨希在電話那端叫著，根本不理會她的問題。
語冉擔心他有什麽事，心裏頓時緊張起來，慌忙問道：“你現在在哪裏？我馬上就過去！”
電話那頭傳來一聲聲響，緊接著是墨希吃痛低呼的聲音，語冉的整顆心都提起來了。手機裏接著傳出墨希模糊不清的聲音：“我……我在梓欒家附近，你立刻出來，我要見你，現在就要見到你！語冉……語冉……”
“好的，我馬上來，你就在那裏不要亂跑，知道嗎？”語冉急忙應道。
她收好照片，抱歉地看著梓欒：“對不起，我現在必須要去見墨希，否則不知道他會惹出什麽樣的麻煩來。”
“要不要我陪你一起去？”梓欒看到語冉著急慌亂的樣子，心裏一陣失落，但還是體貼地問道。
“不用了，我自己可以的。”她拒絕了梓欒，慌忙往門外跑去。
梓欒目送她離開，眼神漸漸變得憂傷。
語冉匆忙地在路上尋找著，可是沿著梓欒家的那條路走到尾，她也沒有看到墨希的影子，於是又急急地趕到另外一條路上，終於看到喝醉的墨希癱倒在路邊，他手中還握著一個酒瓶。
一看到語冉，他立刻掙紮著站起來，因為喝了太多的酒，腳步有些不穩地搖晃著。語冉立刻上前扶住他，他眯著雙眼看著她，苦笑著說：“你，你終於來了……”
雨依舊在飄，墨希的全身已經濕了，他紅著眼睛甩掉語冉的手，跌跌撞撞地朝前走去。
“你怎麽喝了這麽多酒？”語冉上前重新扶住他，用力挽著他的手，不讓他再掙脫。
墨希掙紮一會兒後，就放棄了，任憑她扶著自己。他的頭漲得厲害，也暈得厲害，摔倒了也感覺不到痛，隻是心很難受。從樂美家離開之後，他就去喝了酒，自己也不知道到底喝了多少時，突然就很想見到語冉，非常想……“為什麽，我要遇見你？為什麽？”墨希痛苦地說，抓著語冉的手搖著。
語冉愣在原地，不明白他為什麽會這樣說，但是她感覺得到，墨希很痛苦，因為遇到她……“你知道嗎？自從遇見你之後，我的運氣就非常差，什麽倒黴的事情都發生在我身上了！爸爸罵我，逼我和你訂婚，現在就連樂美也討厭我，你知不知道她對我有多重要，你知不知道……”
他的話讓語冉全身瞬間冰涼，心比此刻的天氣還要冷，她扶著他，淚水在眼中打著轉，忍著不讓它們掉下來。她從來不知道，原來他遇見她是這麽痛苦的事情，他的話一句一句地刺著她的心，每一下都那麽用力，那麽痛……“我拜托你，好不好？”終於扶著他到家時，墨希呢喃著，一邊往枕頭上靠一邊緊緊地抓著她的手，迷離的眼神中帶著祈求，“拜托你好不好？在我的世界裏消失好不好？你消失吧，這樣我就不會這麽痛苦了，這樣我心裏就不會這麽亂，安語冉，你消失好不好……”
語冉覺得自己的血液隨著他的話，一點兒一點兒地凝結成冰，她聽著他的呢喃，一句話都沒有說，隻是死死地咬著唇，覺得心痛得快不能呼吸了。
“你真的這麽討厭我嗎？”語冉站在他床邊，低聲說，凝視著眼前那張滿是雨水和淚水的俊臉，她眼裏的柔情湧現。她輕輕地在他身邊蹲下，指尖拂過他的眉毛，眼角。
原來心可以痛成這個樣子……
那些微小的傷口逐一地擴張著，直到占據了每一根血管，每一個細胞，然後肆意地在她的身體裏蔓延著。
窗簾被風吹得撲撲作響，她低垂著眼瞼，仔細地看著這個曾給她足以銘記一生溫暖的人，心生生地痛著。當他說出要她消失時，她的靈魂就抽離了身體，隻剩下麻木的軀體守在他的身邊，她此刻才意識到，被自己那麽深愛的人討厭，原來是這麽痛苦而無奈的一件事。
“如果我消失了，你就會快樂嗎？”她的語氣是那麽絕望，用盡力氣才能勉強發出聲音。
她的一隻手依舊在他的掌心，可是她感受不到溫度。
終於，她將手抽離他的掌心，身體慢慢後退著。
墨希醉眼迷離，好像看到語冉在流淚，想要伸手拉住她，讓她不要哭，卻連一點兒力氣都沒有。他看著離他越來越遠的語冉，心好像被什麽挖掉了一塊，空空的……“語冉……”他向她伸出手，卻被沉沉的黑暗擋住了，最終昏睡了過去……語冉大口大口地吸著氣，雙手按著心髒，站在門口回望了一眼：“如果我消失你就能快樂一點兒，那麽我願意消失……”
從墨希家離開後，語冉像一個失去提線的木偶，失魂落魄地朝前走著，不知不覺就走到了人潮擁擠的街頭。可是，即使被人群包圍著，推搡著，她也依然覺得自己置身無人的北極，感覺不到絲毫溫暖。她一直向前跑，沒有終點也沒有目的地，直到所有的力氣都用光，她才狼狽地跌坐在地上，就像剛才爛醉如泥的墨希一樣，癱倒在牆角。
她猛然地發現，原來自己已經這麽喜歡墨希，喜歡到隻要他一句話，她就真的可以讓自己從他的世界裏消失，隻要這樣他能夠開心，能夠快樂……
語冉第一次不想要控製自己，不想去顧及那卑微的自尊心，隻想讓自己痛快地放聲大哭。雨越下越大，雨水透過厚重的衣服滲進皮膚，她卻沒有感覺到寒冷，仿佛整個人已經與那刺骨的寒冷融為一體。
她抬起頭，讓雨水拍打在臉上，她看著灰蒙蒙的天空，就像現在自己的心情一般……單薄的身體在風中顫抖著，她坐在潮濕的地上，抱著雙腿壓抑地低聲啜泣。
不遠處，一個人一直在默默地注視著她。等她哭夠了，他才緩緩走近。
突然，一把藍色的傘出現在頭頂，語冉抬起頭，一臉關切的梓欒立刻映入她的眼簾，她立刻想要擦幹淚，可是被他阻止了。
“你受傷了嗎？很難過是嗎？傻丫頭，如果難過就哭出來，哭過後就好了。”梓欒蹲下，摸著她的頭發，輕輕地拍著她的背，最後將她擁入懷中。
所有的傷痛、委屈在一瞬間爆發出來，語冉用力地抱著他，哭得更大聲了。
她不知道梓欒一直跟著她，他聽到了墨希和她說的那些話，看著她固執地將曾墨希送回家，他的心痛得快要窒息了，卻隻能眼睜睜地看著。他一直在墨希家門外等著，直到她淚流滿麵地衝出來，和他擦肩而過。
不知道哭了多久，語冉抬起頭，寒意滲進體內，她終於感覺到冷了。
“你怎麽會在這裏……”她有些不好意思，從來沒有在人前這麽失控過，想起梓欒前不久和自己說的話，還沒有開始她就已經受到了傷害。
像是逃脫不了的魔咒，令她有些膽怯……一切就這麽毫無征兆地發生了，她還來不及努力，還來不及做好準備，墨希就已經急著要將她從他的世界裏趕出去了。她那麽茫然失措，不知道該怎麽繼續麵對墨希，也不知道該用怎樣的心情來麵對梓欒。
“傻丫頭，我不是說過嗎？不論什麽時候，隻要你需要，我就一定會出現。”
梓欒看著她狼狽的模樣，他的心比她還要疼。
語冉從他的懷中鑽了出來，勉強地笑著說：“我沒事了，謝謝你，梓欒。”
每一次她傷心難過時，梓欒都會默默地陪著她，給她安慰，可是她沒有辦法回報他，她的心已經全給了墨希。她一直以為一個人的心應該是寬廣的，可是今天她才知道，原來一個人的心是這麽小，小到哪怕那個人狠狠地傷了自己，卻還是隻能容得下他一個人……
“阿嚏！”語冉重重地打了個噴嚏，接著又連續打了好幾個。
梓欒皺了皺眉頭，伸手覆在她的額頭上，語冉額頭上的灼熱感讓他嚇了一跳，於是立刻說：“溫度有點兒偏高，會不會感冒了？我送你去醫院吧！”
“不用了。”語冉吃力地拉住他，然後站起來，可是還沒站穩就搖晃著，似乎要倒下去了。
梓欒急忙扶住她：“你看你站都站不穩。如果不想去醫院，那先到我家去吧，如果你不想讓你媽媽擔心的話。”
語冉凝視他片刻，不知道該說什麽。
“我知道你在擔心什麽。語冉，我明白你的心並沒有改變，所以我不會勉強你的，我願意做你的哥哥。所以，做哥哥的照顧妹妹，是理所當然的事情，對嗎？”梓欒的聲音那麽柔和，帶著魅惑的魔力，讓她冰冷的心感覺到一絲暖意。
她怔怔地看著他，然後點了點頭，她想要說什麽，卻一句話都沒有說出來。
梓欒的話讓她既感動又內疚，她的身體慢慢燥熱起來，頭也暈得厲害，來不及吐出在喉間的那一聲謝謝，就暈倒在梓欒的懷中……
再睜開眼時，已經入夜了。
語冉覺得置身在一片柔軟當中，她吃力地動彈了一下身體，借著台燈的光亮，看到梓欒趴在床邊睡著了，睡夢中還微微地皺著眉。
好像每個人從認識她開始，都變得不開心起來，從前的梓欒就算被墨希說成是色情攝影師，被他揍了一拳也還是帶著笑意的。
而現在，憂鬱不知什麽時候也悄悄爬上了他的眼角，連夢中都是這樣的憂鬱。
她伸出手，想要為他撫平擰成“川”字的眉頭，可是一動，梓欒就醒了，他睡眼蒙矓地看著語冉出了一會兒神，才清醒過來，立刻一個激靈坐了起來，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語冉，你醒了？還難受嗎？我已經讓醫生來給你打過針了，還有，你睡著的時候你媽媽來過電話了，我告訴她你今天晚上會在同學家住一晚上。”
“嗯，給你添麻煩了。”語冉露出淡淡的笑容。
梓欒伸手摸了摸她的額頭，帶著磁性的聲音回**在房內：“還好退燒了。”
接著他又起身為她倒了杯熱水，將被子蓋得更嚴實之後，讓她繼續好好躺著休息：“餓了吧，你先躺一會兒，我去煮點兒粥，很快就好了。”
語冉伸手拉住他，艱難地坐起來，梓欒緊張地問：“怎麽了？還不舒服嗎？燒好像已經退了，哪裏還不舒服？”
“我沒事，梓欒。我隻是想和你說，謝謝。”她很感動，梓欒越是為她做更多的事，她的心就越是難受，因為她沒有辦法回報他什麽。
“不是說好了不準說謝謝嗎？”梓欒故意板起臉，不開心地說。
她想起來，在雨中梓欒說就讓他當她的哥哥，雖然她從來沒有想過會有一個這樣的哥哥，能夠令她感受到溫暖和幸福，可這樣的幸福中是帶著內疚的……
“梓欒……”
“你現在什麽都不要說，好好休息，粥馬上就好，喝過我煮的粥之後，保證你會精神百倍，等我，乖！”梓欒輕輕地捏了一下她的臉，然後轉身去廚房煮粥。
喝過粥之後，語冉給家裏打了電話，告訴媽媽自己今晚在同學家留宿，然後又沉沉地睡了過去。
一整晚，梓欒都沒有離開她的身邊，靜靜凝視她的睡顏。
“墨希……不要……從你的世界裏……消失才可以嗎？”熟睡的語冉突然抽泣起來，雙手不安地在空中抓著。
梓欒一驚，知道她做噩夢了，急忙抓住她的手，輕聲問道：“語冉，怎麽了？語冉，別怕，我在這裏。”
“墨希，我隻想默默守著你就好了，為什麽連這樣都不可以？一定要消失嗎？墨希……你知道嗎，我從小時候起就隻喜歡你一個人了，再也不會喜歡別人了，可是，你那麽討厭我……墨希……我答應你，隻要你快樂，我會……會消失……”
梓欒握著語冉的手越來越緊，從她的夢話中，他隱約知道，原來墨希對她說出了那麽殘忍的話，她卻傻傻地想要從墨希的身邊消失。
消失……
語冉想要做什麽？
想到消失兩個字，梓欒就有種莫名的恐慌，他害怕語冉真的就消失在他的世界裏，再也看不到她的笑容，聽不到她的聲音，甚至連她過得好不好，都無從得知。他握住她的手，對著熟睡的她說：“不論怎麽樣，都不要消失，好不好？”
他緊緊地握著她的手，語冉的眼角流出眼淚，他的心抽痛著，將她的手輕輕地貼在臉上，在她的手背上落下一個輕柔的吻。
第二天，墨希醒來時，頭痛欲裂。他輕輕地拍打著自己的腦袋，依稀記得昨天因為考進了全班前二十名，所以開心地去找樂美，後來她將自己趕出來後，自己獨自跑去喝酒，之後的事情就一點兒也想不起來了。
他翻身下床，眼角不經意間瞄到地上的某個物體，那是語冉的書包。她的書包怎麽會在這裏呢？於是，一些斷斷續續的畫麵出現在腦海中，他這才想起來，好像昨天他給語冉打過電話，難道是她送自己回來的嗎？
看看時間，已經遲到了，爸爸在樓下麵無表情地看著報紙，聽到他下樓的聲音後冷漠地說：“進了前二十名就可以懈怠了是不是？
還沒有進步多少就開始自滿了，你到底什麽時候才能懂事一點兒？你對得起天天辛苦幫你補習的語冉嗎？”
“她昨天是不是來過了？”墨希並沒有生氣，他有些急切地想要知道語冉是不是來過了。
曾爸爸放下報紙，看著他失望地搖頭說：“我回來隻發現你一個人爛醉如泥地倒在**。你居然跑去喝酒！太讓我失望了！而且現在已經幾點了你知道嗎？一個正常的學生會在遲到的時候還這麽輕鬆嗎？”
“我知道了，我去上課了！”頭還在疼著，墨希拖著沉重的步子背上自己的書包，一隻手裏拎著語冉的書包，飛快地離開了家。
第一堂課就是班主任的課，班主任看到墨希遲到，立刻走了過來，嚴厲地看著他：“墨希，你雖然考到了前二十名，但是你也不能鬆懈，再不端正學習態度，你隨時會倒退的。”
“我知道。”墨希心不在焉地應了一句，眼神一直盯著語冉的座位，可是那個座位是空的，他心裏一沉，有種不好的感覺。
班主任見他一副滿不在乎的樣子，知道多說也沒用，訓斥道：“你不要因為有一點兒小進步就驕傲自滿，你要學習的地方還很多！
”
班主任喋喋不休的聲音全部被墨希拋在腦後，他盯著那個空座位發呆，手中還拎著語冉的書包，可是她不在座位上……回到座位上，他立刻問後麵的同學，才知道原來語冉生病了，打電話跟老師請了一天的假。上次她腳疼到不能走路，還是堅持來上課，這一次居然請假了，難道病得很嚴重……宿醉後的思緒不夠清晰，墨希痛苦地趴在桌上揉著自己的太陽穴，身邊空空的座位讓他的心也有些空。他無力地趴在桌上，根本聽不進課，他發現老師講的那些很難懂的問題，經過語冉的講解就變得簡單得多。
她到底怎麽了？居然不來上課！
墨希第一次發現，課堂上沒有她是這麽無聊。以前他隻要上課一走神或是找別的同學說話，她就會目不轉睛地盯著黑板，手卻飛快地拍向他的腦袋。為了這件事他有幾次還和她生氣了，現在沒有人拍他的腦袋，卻感覺好像少了點兒什麽……他在桌下拿出手機，給語冉發短信，問她生了什麽病，可是十分鍾，二十分鍾過去了，她都沒有回短信。他有些生氣地把手機扔進書包裏，感覺好像有震動的時候，立刻拿出來看，可手機安安靜靜地躺在那裏，那些都隻是他的幻覺，依舊還是沒有任何消息。他皺著眉，在心裏惡狠狠地想著，竟然敢不回我短信，等我找到你，一定跟你算賬！但是轉念間他又著急擔心起來，她到底是怎麽了，從不請假的她居然一整天沒有來學校，病得很嚴重嗎？
他一直坐立不安，等到下課鈴聲一響，就按捺不住地拿出手機走到沒有人的地方，給語冉打過去，聽筒裏傳來已關機的提示音，他的心頓時被擔憂占據得滿滿的，俊逸的臉上寫滿了著急，眉頭也緊緊地皺了起來。
隱約間，他的腦海裏閃過一些畫麵，他記得自己好像和語冉說了什麽，然後……然後……他看到她流淚了……他一個激靈，拚命地回想昨晚的事，可是那些內容他怎麽也記不起來，也分不清到底是真的發生過，還是他喝醉了的幻覺……他想去她家，才發現原來自己不知道她家住在什麽地方。他一整天都渾渾噩噩的，想要給樂美打電話，可是又害怕她再問他那些連他自己都弄不清的問題，最終隻能放棄。
“你敢保證你對她一點兒感情也沒有嗎？”
樂美問這個問題時，他多想幹脆地回答，我沒有。可是他竟說不出口，因為他發現自己心中浮現出的第一個答案是否定的，他不敢保證……